他看着他,一点点将小团子的身影刻在了脑海里。
这一刻,他心里想到的不是厌烦、也不是抵触,而是一种更加强烈的冲动:
他想当他的阿比兽。
成为主角舟舟的守护神。
-
在这之后,两人的关系迅速熟络了起来。
姜舟在这里呆了三天,期间沈清一步不离的守着他,再没人敢不长眼地找他麻烦。
他们一起跑遍福利院的每个角落,抓过蝴蝶,摘过花,还一起捡过树叶子。
“哥哥,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舟凑到他的跟前,故作神秘:“妈妈本来想去另一个,近一点的地方上课,因为我喜欢向日葵,所以来到了这里。”
“我最喜欢的花,就是向日葵了!”
沈清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他早看出来了。
姜舟失望,“明明这里叫向日葵福利院,可是却没有种向日葵呀,我好伤心。”
沈清说:“会有的。”
他想,将来的他会买下一大片向日葵的花田,像那幅画里的两个火柴人一样,和他的舟舟一起玩耍。
……
分别的时候很快到了。
姜舟离开这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男孩抓着他的手指依依不舍,他瘪起嘴巴,忍了没几秒就开始哭鼻子。
安老师哄了他好久,这才将他的小手松开。
“沈清,舟舟有抓疼你吗?”
安老师担忧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这个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小少年,“他下手没轻没重的,真是不好意思了。”
沈清蓝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姜舟,许久才摇了摇头。
“那就好,谢谢你这几天照顾他,阿姨都有看在眼里,”安老师不顾他的僵硬,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笑着说,“你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孩子,希望你和舟舟两人都能好好长大。”
时隔三天,母子二人开着来时的小轿车,从福利院缓慢开了出去。
院长和学生们在后面送行,沈清没有混在他们之间,而是站在二楼的教室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望着车的后尾。
直到它彻底消失在眼里。
之后他开始没完没了的失眠,眼睛一闭,睡梦里出现的都是同一个人的笑脸。
梦里,他像是无所不能的魔术师,满足了小宝宝姜舟所有的愿望。
他如约为他种下了一大片向日葵,牵着他的手,听他模糊不清的嗓音讲着关于托托和阿比兽的故事。
可一醒来,不管是向日葵还是姜舟,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三天的时光好像是沈清偷来的一样,在这之前,沈清从来没有想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会流淌的这样快,仿佛在遇见姜舟的那一刻,才算是真正的活了过来。
之前的他是什么?
大约是只会打架、被打,然后冷眼旁观丑恶世界的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他以为和姜舟分别后的自己,顶多会恢复到之前的生活。
却不想,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因为,他在之后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活在了思念中,也只能活在思念中。
……
沈清再次见到姜舟,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福利院不会养着16岁以上的少年,沈清高中毕业辍学后,一个人打着好几份工,勉强养活着自己直到成年。
他穿着简陋的背心,清隽的脸上都是工地上弄出的灰尘,有着厚实茧子的手端着盒饭,靠在墙面上飞速往嘴里塞着。
姜舟就在这时与他擦肩而过。
这一年的姜舟17岁,身穿蓝白色天空一样的校服,和一旁的朋友嬉笑交谈。
他笑起来还是有两个小梨涡,眼睛又明又亮,与小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
沈清一眼认出了他。
他手指发颤,呼吸急促,宛如有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命脉,扼断了他名为理智的咽喉。
他被巨大的喜悦冲击,想要不顾一切的上前,好好看看他的舟舟。
筷子掉在地上了也不知道。
可姜舟发现了,他漂亮的眉毛扬起,往他的方向望了望。
随后小声跟朋友交代了一句,便一路小跑的冲到了他的身边。
“舟……”
“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姜舟蹲下身,为他捡起了筷子,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棉柔的纸巾,好心递了过来,“还好我装了纸巾,不脏的,擦一擦还能用,全都给你。”
沈清唇齿颤抖,一身血液冷了下来。
——他没能认出他。
——他日思夜想的舟舟,没能认出他。
沈清咬着舌尖,尝到了一嘴血腥味。
理智崩断、重塑、紊乱,反复重复着这个过程无数遍,才找到了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当时的舟舟还小,无法形成记忆也是正常的。
沈清沉默地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哑声说了句谢谢。
这一刻,他不再奢望与他相认了。
舟舟在爱里长大,所以他也该活在阳光下。
——而不是被他这样奇怪的男人缠上,一步一步拖到阴影里。
-
沈清放弃了认他,是出于自卑。
可他无法放弃让自己不去想他,却是出于本能,和爱。
是的,爱。
如果他们没有重逢,沈清会用麻木来劝说自己认命。
可他偏偏与姜舟重逢了,想要了解他的想法便再也抑制不住。
他忍不住出现在姜舟的身边,用二手市场淘到的相机痴痴地记录着他的一切,洗出来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个行为下作又变态,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会干出来的事情。可沈清早就不正常了,他只是个被困在过去里的疯子。
他想,他或许会永远这样下去。
跟在姜舟的身后,贪婪又卑微的看下去。
直到有一天,姜舟家门前爆发出激烈的争执声。
百泉公司的一位干事来到了这里,用不知从哪里审批下来的开发授权书,强制小区内的所有住户通通搬走。
如果不搬,就要承担法律责任。
安老师的声音传来,时隔多年再次听见,依然温和如初:“没有这样的道理,房子是我们攒钱买下来的,房产证之类的证件一应俱全,哪能说搬就搬呢?”
干事不依不饶,直接派了打手上门赶人。
据说,他们看中了这片土地的商业价值,想要推翻重建,建一栋投资巨大的精装公寓。
百泉公司来势汹汹,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将这栋居民楼里的住户撵了一大半。
他叫嚣着:“又不是不给你们补偿,只要你们开口同意,就可以拿到整整30万呢,不要不知好歹!”
安老师声音坚定:“给多少钱都不搬,你们的行为属于强制拆迁,严重违法,我们老百姓没有道理迁就你们!”
他们一言一语争吵了起来。
小区居民也有硬脾气的,大家抵抗了几个月,但架不住一波接着一波的施压,很快拿了钱草草了事了。
只有安老师一家坚守着底线,不同意百泉公司强制将人赶走的黑色做派。
姜舟的父母都是教师,为法律与教育奉献了一辈子,这让他们无法咽下这口不平的气。
干事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做无用功,他被气到了,一次摔门离开后再也没有上来。
就在姜舟一家以为他终于放弃了的时候,姜父在下班的路上突然出了车祸,一下子伤成了植物人。
调查过后发现,驾驶人竟然是他的同系血亲,茶树村的一名村民。
由于是亲人之间出现的交通事故,警方建议私了,案件不了了之。
姜父的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干事再次登门拜访,笑容满面地将合同推了过来。
“你买通了村子里的人,让他们做出这种恶事来,就不怕遭报应吗。”
安老师颤抖不止,聪明的女人怎么可能不明白当中的弯弯绕绕,她满目泪水,但望着30万能充当手续费的支票,最终还是在合同上签了字。
干事摇头:“做生意而已,安女士,太较真就不好了,你要是早在一开始就答应下来,又怎么会闹到今天的地步呢?”
这一下好像抽干了安老师全部的精血,她双目失神,对姜舟扯起一个苦笑。
“是妈妈没用,宝宝,我们离开吧。”
屋外的沈清隔着墙壁,听到了姜舟崩溃的哭声。
他哭成了泪人,嘴里喃喃重复着:
“我不要走!这是我和爸爸妈妈的家,这是我的家!”
……
沈清经常见到姜舟哭。
姜舟泪腺发达,动辄就要哼唧两声,可他却没有见到他有哪一次哭成了今天这样。
伤心、愤恨、通通化为了无助,姜舟在用最初始的途径发泄着心里的难过。
这一天后,姜舟脸上笑容变少。
他不再开朗,话也不多了,本就不好的身体急转而下,日益消瘦了下来。
沈清旁观着,心脏裂开一样痛。
他想将姜舟抱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安慰他,告诉他的舟舟,他虽然没有办法为他买下一大片向日葵,可他学会了缝线,他会绣很多向日葵花纹的平安符,里面装满代表着希望的种子,为他戴上。
然后总有一天,里面的种子会被他们两个亲手埋在土壤里,发芽,开花。
可沈清没有这么做。
他看着绣出来的平安符,仿佛看到了自己这见不得光的、廉价的爱。
他配不上。
舟舟既然忘了他,那就一直忘下去吧。
-
沈清什么也做不到。
——不对,有一点他可以做到。
那就是选择为了爱而死。
执念会化成力量,替他报复伤害过姜舟的每一个人。
数月后。
老式小区推翻重建,新的高楼即将拔地而起。
一个深夜,沈清走进公寓还未修缮完整的地基里,蓝眸望着不停搅动的水泥车,翻身跳了下去。
四肢被割裂、脖颈被绞断。
——他和公寓融为了一体。
作为人类的沈清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已然成为了怪物。
-
【都市怪谈:自杀公寓】
【剧情已全部回溯完毕】
姜舟从恍惚中回神,愣在了原地。
原来他在负二层看到的那只手臂的主人,不是股东,也不是村民。
——而是沈清啊。
第25章
意识从回溯中退出来, 姜舟眼前模糊了片刻,小腿也在发软。
被陌生的记忆扰乱了思维,他脑海一片混乱, 一时间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他良久才反应过来, 他刚以boss的第一视角, 看到了boss还是人类时的过往。
沈清虽然有一个固执的灵魂, 可他并不是个好斗的人。
他孤寂、淡漠、沉默寡言, 与世无争。
如果没有遇到姜舟, 他哪怕不会出人头地,也应该会拥有一个虽庸庸碌碌、却足够安稳的人生。
可他偏偏遇到了姜舟。
因为不忍心看到在乎的人失魂落魄,所以毅然决然地牺牲了自己。
他的爱无处诉说、无人接受、不被理解——尽管如此,矢志不渝。
“是我害了他……”
姜舟喘不过气似的, 大口呼吸着,试图摄取到氧气。
双眼垂泪, 他揪紧了胸口的布料, 依然感觉到胸腔一顿一顿的抽搐着,微微发疼。
“我……我不应该去那里, 福利院……”
系统猛然:【舟舟!】
它冷静道:【一次剧情回溯而已,不要陷进去了。】
姜舟的窒息被打断。
他出神地问:“那是我吗?”
系统沉默无言:【……】
就在此时,一只手紧搂住了姜舟的腰,将他的虚弱和恍惚全部按在了怀里。
男人搂的很用力,想要将姜舟的气味刻入骨髓, 吸入肺腑一般。
他叫着他的名字:“舟舟。”
姜舟听到后,偏了偏头, 下巴触碰到了沈清埋在他肩颈上的头颅,这才缓了过来。
沈清的体温很低,身上也弥漫着浅淡的树木烧尽般的灰败味。公寓里的本体被消除, 他到底还是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他碰着姜舟的泪:“为什么在哭?是因为我刚刚凶了你吗?”
“抱歉,是我的错……那个平安符,丢了就丢了吧,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语气很轻,像是柳絮在耳边纷飞。
装满了心意的平安符被沈清自己贬的一文不值,他像是习惯了把自己放在最低位一样。
……
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姜舟眼眶睁大,里面浅色的瞳孔跟着颤了颤。
他这么说自己埋在心里的,十几年的感情,难道不会感到难受吗?
姜舟没被哄好,甚至又噙满了泪。
沈清无奈。
他想说些什么,却止不住闷哼了一声,松开了姜舟,声音里尽是无法压抑的痛苦。
boss的力量在消失,姜舟被夺走的视力开始恢复,他眼前逐渐清明,猝不及防地将沈清此刻的状态尽收眼底。
男人背靠着神像支撑身体,脖颈微微仰起。
清晨冷冽的光线散落在他高大的身躯上,让他看起来仿佛是壁画上神的投影。
但随着身上皮肤的脱落,英俊端庄的脸庞在发生变化,一道深邃的疤痕爬上了他的五官,露出了脖颈、四肢上狰狞的缝合线。
——神的假象顷刻间被打碎,他变成了面目可怖的撒旦。
黑瞳被暗蓝取代,沈清展现出的,是他原本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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