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称呼让应书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应不凡用手肘碰碰他,道:“叫你呢。”
应书这才慌忙放下筷子,端起酒杯道:“抱歉,很少有人这么叫我,所以我还没怎么适应。”
说到这,他恰到好处抿了抿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应不凡沉默了,眼底流露出怜惜,片刻后,他抬手摸了摸应书的脑袋,道:“慢慢适应,你是我们应家的人,上次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应书眼睛亮晶晶:“嗯。”
玻璃杯壁轻轻碰撞,应书声音浅浅:“宴琛哥~以后请多多指教。”
宴琛似笑非笑,神情很耐人寻味,道:“多多指教。”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在应不凡的牵线下,应书和秦翰霆、宴琛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天色渐暗,四人陆续走出包厢,秦翰霆拉着宴琛落后了两步,压低声音道:“好像和传闻中不一样。”
宴琛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目视前方,应不凡和应书并肩同行,此时应不凡正低头和身旁人说些什么,应书歪着脑袋认真倾听,廊道明亮的灯光落在他清秀的侧脸,让他看起来很是乖顺温和。
如果宴琛听不见他那些不着边际的碎碎念,他也会如此觉得。
“是有点不一样。”宴琛意味深长道。
秦翰霆:“不凡不是说他是非主流吗?我看这也不非啊,挺乖的,也很有礼貌。”
宴琛:“嗯。”
“不过我听说前不久他和路明雨起了冲突,两人还打起来了,”说到这,秦翰霆顿了下,轻轻笑了两声,“真是看不出来,他还会打架。”
“有这回事?”宴琛诧异。
“是啊,那两天你好像没在A市,陪伯母去看画展了。”秦翰霆道。
宴琛想起来了,他上一周确实陪母亲去了一趟南湾,还特意高价买了一副画送给了叶逐星,当时回程时,一路都在期待叶逐星收到画时的惊喜。
叶逐星倒也真是万分欢喜,只不过在收了画后,宴琛提出来一起吃饭,他为难道已经有约了。
想必约的就是霍知州吧。
回忆真会攻击人,宴琛实在无法共情从前像舔狗一样的自己。
宴琛:“哦,上周是离开了两天。”
“也是可怜,”秦翰霆感慨,下巴朝应书的方向抬了抬,“路明雨屁事没有,他在医院躺了三天。脑震荡,不过好在没什么大问题。应伯父一点不追究,所以路家只付了医药费,路明雨到现在也不肯出来道歉。”
难怪下午应不凡打电话时提了一嘴,说弟弟磕到了脑袋,宴琛原以为是意外,就没多问,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宴琛想,这大概也是应不凡急于让应书结交朋友的原因之一吧,好歹以后再有同样的情况发生,有人能帮应书说两句话,总不至于让他一直孤立无援。
两人正说着,走在前方的两兄弟突然停下了脚步。
宴琛听到应书拖着尾音娇柔造作地喊:“知州哥~”语调轻快,像撒娇,“你也来这里吃饭啊?”
不同于刚刚在饭桌上的拘谨,此时的应书热情高涨。
但与此同时,他的心声也随之响起。
【好烦,嗓子都夹冒烟了,现在的霸总都喜欢这种款吗?】
霍知州顿住,迟疑开口:“你是?”
应书:“是我呀,应书,我们前不久才见过~”
霍知州像是终于辨认出了眼前人,脸上的疑惑被冷淡取代,道:“哦,应二公子,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亏了知州哥~”应书笑眼弯弯。
宴琛和秦翰霆缓步而来,出于礼节,他们在应不凡身后停下,和霍知州一行人互相点个头,算是简单打过招呼。
“霍总,小书的事多谢了。”应不凡伸手和霍知州握了握,“上次在医院太过匆忙,都没好好跟你说上两句。”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我想那天不管是谁看见,都会出手帮忙。”霍知州客套道。
话虽这么说,但那种情形下,还真不一定。
路明雨有路家撑腰,嚣张惯了,而应书,不过是连他亲爹都不想认的“废物”,怎么取舍,在场的人精心里门清。
霍知州会为应书出头,出乎所有人意料,也包括应书这个当事人。
宴琛有点记起原文的情节了,好像就是因为这次霍知州的帮忙,导致长期缺爱的应书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应书觉得霍知州是他被找回来后,第一个向他释放善意的人,他崇拜且尊敬这个男人,他想抓住这点温暖,也在心底渴求他的庇护。
霍知州的强大和正义,让应书深深为他着迷,后期为了和他在一起,变得不择手段,把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就是男主的魅力,能让身边所有人为之疯狂。
“刚没注意,原来宴二少今天也在啊,”霍知州主动和他搭话,“听逐星说昨天是宴二少的生日,还没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霍知州看着宴琛,一脸坦然。
但在宴琛听来,这已经算得上挑衅了。
他似乎在炫耀,他破坏了他的告白计划,也似乎在暗暗宣誓主权,叶逐星是他的。
宴、霍两家生意上没什么往来,因此他俩仅算得上点头之交。
后来因为叶逐星,两人明面上的体面也懒得维系了。
宴琛本不想理他,奈何人都踩到他脸上了,他没道理吃闷亏。
“那多谢霍总的好意了,”宴琛笑意不减,“不过我也听说霍总昨天病了,身都起不了,今天稍有好转就出来应酬,实在辛苦。不过酒多伤身,霍总这个年纪,还是多保重身体吧。”
【霍总这个年纪……好歹毒的用词,真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呢。】
【等等,火药味好重啊,他俩不会打起来吧?我这夹在中间多容易被误伤啊,我往后退一退?】
宴琛:……
第4章
许是两人之间太过剑拔弩张,和事佬应不凡适时站出来结束寒暄:“我们还有下一趴,就先走了,不打扰霍总了。”
霍知州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嗯。”
随后又对宴琛道:“多谢宴二少关心,我自然会注意。”
原本已经往后挪了半步的应书,在这时又站定,抬着手依依不舍挥别:“知州哥,再见~改天有空请你喝咖啡~”
霍知州的目光在他脸上淡淡扫过,道:“嗯。”
他总是这样惜字如金,维持他的高冷霸总人设。
宴琛心里冷嘲:装货。
四人转过拐角,下了楼梯。
应不凡低声问:“你和霍知州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对啊,跟有仇似的。”
【可不是有仇吗?夺爱之仇啊!他俩是情敌,情敌!你作为他的好兄弟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吗?消息太落后了吧,哥哥。】
应书的内心又在大声蛐蛐。
宴琛瞥了他一眼,此时的应书正低着脑袋缓慢迈步,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变化,仿佛根本没听到应不凡的问话。
“你还没听出来吗?”一旁的秦翰霆插话道,“霍知州说是叶逐星跟他说的阿琛昨天的生日,而霍知州昨天又恰好病了,更凑巧的是,叶逐星临时爽约,你猜是怎么回事?”
【嚯,最强大脑啊,秦少爷,一下就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脑子借给我哥用用,他很需要。】
迟钝的应不凡终于反应了过来:“噢~你的意思是叶逐星为了霍知州鸽了阿琛?”
【6,这么会说话不要命了?】
空气诡异静默。
秦翰霆忍不住开口道:“有些话不必说得太过直白,尤其当事人还在。”
应不凡打了一下嘴:“阿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你比霍知州优秀多了,叶逐星怎么可能会看上他,而不是你呢?你看啊,你比霍知州年轻,比他帅,比他会哄人……你那些追人的花样多浪漫啊……”
【可是霍知州都不用浪漫,就赢了叶逐星的心耶……这么看起来的话,宴琛也太惨了吧,哎。】
宴琛:?
等会儿,应书是不是在同情他?
“我记得你前不久还送了叶逐星一幅画,叫永夜之星,肯定给他感动坏了吧?”应不凡还在找补。
应书拉了拉他的袖子,努力挤着笑道:“哥哥,别说了吧……”
如果是从前,宴琛多少会觉得不甘心和恼火,会绞尽脑汁地想出他和叶逐星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会把叶逐星给他的一点小恩小惠自我美化说出来炫耀,以此在朋友们面前证明,自己在叶逐星心里比霍知州重要,同样也在进行自我欺骗。
可如今,他平静得就像在听别人的事,也丝毫不避忌讲自己的挫败。
“是送了一幅,不过约他吃饭的时候,又被拒绝了。”宴琛的声音古井无波。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他听到应书在心里哀叹:【这条楼梯真的好长啊……就像我哥哥的舌头。】
宴琛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秦翰霆抬手看了下表,道:“时间还早,我们陪你喝一杯?”
应不凡赞同道:“对,咱们再去喝点,喝多了就什么都忘了。”
说着,他看向应书,又道:“小书,你呢?是和我们一起去,还是回家?如果不想去,我让赵叔送你回家休息。”
不知道应书是不是有点营养不良,他看起来十分清瘦,个子也相对矮一点,站在三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面前,他就像早早失去养分停止生长的小树苗,好似风大一点,就能将他连根拔起,卷向天边。
应书仰着脸,可怜巴巴道:“我想跟你去,不想回家。”
过分苍白的脸上挂着乞求的神情,成功让在场所有人都软了心肠。
尤其宴琛又听到他的心声:【与其回去遭受别人的白眼,不如跟哥哥出去潇洒,反正那个家,也只有哥哥待见我。】
“他想去就一起去吧。”宴琛道。
应不凡叹气:“也好,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应书低头揉揉眼睛:“真好,谢谢你们愿意带我玩~”
宴琛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就在嘴边,可下一刻——
【我也能体验一把富哥们纸醉金迷的生活了吗?会有几十万一瓶的酒吗?会有露胸肌的模子哥吗?富哥们开心了会撒钱玩吗?撒了钱我能去捡吗?捡了能不还吗?期待嘤~】
服了,原来不是在哭。
宴琛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各自的司机早就候在车前,看着秦翰霆和应不凡还在低声哄着应书,宴琛率先上了车。
车内空调温度正好,宴琛撑着脑袋,还在想今晚发生在应书身上的怪事。
读心术虽然匪夷所思,但自从发现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宴琛就什么都能接受了。
难道还有比这更离奇的吗?
可为什么,只能听到应书一个人的心声呢?他到底和自己有什么羁绊?为什么会成为这么特别的存在?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初夏的夜风还没有裹挟着灼烫的热气,宴琛觉得车厢沉闷,开了点窗。
落后一段距离的宾利在这时追了上来,同他的车并排停一起。
宴琛望过去,宾利后座车窗大开,因此他能轻而易举地看到,此时应书正举着手机在自拍,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宴琛盯着他的侧颜,对应书这个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他觉得,是精神和物质上的匮乏,让应书养成了示弱博同情的习惯。
演技很好,长了一张很容易让人相信的脸,实则嘴里没几句真话。
也许是流落在外吃过太多苦头,他学会了伪装自己,拙劣地讨好每一个人,降低旁人对他的警惕和敌意,算是自保手段。
简单来说,就是有点心眼,但不多。
这时,男人突然放下手机,敏锐看过来。
脸上依旧是甜甜的笑,还欢快地朝他挥手:“宴琛哥~”
宴琛并没有偷看被抓包的慌乱感,他镇定从容地和应书对视,而后朝他笑笑,算是回应他的招呼。
“待会见。”应书又道。
坐在一旁的应不凡倾身侧头,也朝宴琛挥了下手,宴琛抬了抬下巴,笑道:“待会见。”
红灯熄,路灯亮行。
汽车的轰鸣声又拉开了两车距离。
宴琛靠着椅背闭眼假寐,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扰了他的思绪。
他拿出来看了眼,是叶逐星发来的消息。
逐星:【[图片]】
逐星:【给你换了领带夹,这个牌子是你最喜欢的,这次没错吧?】
逐星:【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宴琛手指动了动,果断敲下两个字:【没空。】
回完消息,他顺手删除了叶逐星的微信好友。
没别的意思,确实是没功夫再去当两位主角的爱情见证者,往后也不再想以叶逐星为中心。
-
“叮~”提示音震响,叶逐星垂眼看着屏幕上弹出的信息——
阿琛:【没空。】
简单两个字犹如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凉水,将他才燃起的热情散了个干净。
今天是第二次在宴琛这里碰壁了,这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他同宴琛交好许久,外人都说宴二少性子不羁,浪荡随性,可在叶逐星这里,宴琛总是细致周到的,对他也是颇多包容。
昨天确实是事出有因,霍知州打电话过来,嗓音沙哑无力,状态很是不好。
他见惯了霍知州强大沉着的一面,像昨天那般脆弱不堪的模样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没办法放着一个生病的人不管,也确实打心底觉得霍知州的事更为重要,所以临时爽了约。
仔细想来,这几次他都因为霍知州婉拒了宴琛,宴琛会不满,也是理所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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