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点期待,有人能帮他翻过来。余光又忍不住往窗户的方向瞄。
等到胳膊和腿都开始发酸,薛璨把手脚放下来。他有点饿了,想吃东西了。
出门,先去敲阮令池的门。
“吃不吃东西嘛?”薛璨问。
门后传来阮令池的声音:“不吃!”
他一画画就入迷,谁叫也不出来。
薛璨撇嘴,今晚只好自己煮面了。下了楼,从冰箱里拿了青菜出来,刚要放进水池里洗,就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蒋青绯从楼上下来了。
“要煮面吗?”蒋青绯问。
薛璨没想到他会下来,呆呆地点头,然后蒋青绯就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菜,“我来吧。”
蒋青绯动作很麻利,菜洗净切好,锅里下面煮熟,青菜调料加进去,他又煎了个荷包蛋,面熟捞进碗里,荷包蛋安安稳稳放在最上面。
薛璨被香迷糊了,也不跟蒋青绯计较白天的事情,他捧着碗先喝了口面汤,热乎乎的下了肚,又香又鲜。脸要掉进碗里,被人提溜着衣领,汤汤水水洒出来,那人也不恼,耐心的用纸巾擦干净。
吃饱了,薛璨满足的砸吧嘴,终于想起煮面那人,抬眼,昏黄的光线将那人的眉眼映衬的柔和,甫一对上,笑意满盈。
第82章
夜深了,民宿里静悄悄的,有飞蛾在发光的灯泡上撞来撞去,薛璨眨巴了几下眼睛,觉得蒋青绯怎么白天夜里不一样,白天很凶,看着不高兴,晚上又温和的像湖水。
蒋青绯看了眼手表,已经很晚了,他赶薛璨去睡觉。薛璨不动地方,他现在一点也不困,也不想去睡觉。蒋青绯起来收拾碗筷,平时要是阮令池做饭,碗都会归薛璨洗,这样公平,谁也不落埋怨,薛璨拄着下巴看蒋青绯的背影想些有的没的,不懂为什么蒋青绯没像阮令池一样让他去洗碗。
他懒,蒋青绯不说,他也不主动提洗碗的事。他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眯起眼睛,“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嗯。”
“你从哪里来的?”
蒋青绯:“江城。”
薛璨的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江城?大城市啊。你来这边旅游?”
“算吧。”
“也没见你在这边玩,成天都待在我们店里。”薛璨把脸朝向蒋青绯的方向,“你是不是暗恋我们店里的姑娘呀?”
“没有。”
薛璨不是很满意蒋青绯的回答,太简短了,除了回答了他的问题以外,连给人联想的空间都没有。他不依不饶追着问:“那你干嘛天天在我们店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因为饭好吃。”蒋青绯回答的很快,没有丝毫的犹豫,但却让薛璨觉得他好像是将答案准备了很久一样。
“那你打算在这待多久?”薛璨继续问道。
蒋青绯给洗干净的碗控水,在听到这个问题时,他停下动作思考了下,“没有具体的时间,待到觉得可以离开了就走了。”
薛璨听不懂,这人行为奇怪,说话也藏头藏尾让人听不明白。
碗筷重新放回架子上,蒋青绯转过身背靠着案台,居高临下看着薛璨。他问薛璨:“你是什么时候来这边的?”
薛璨转了转眼珠,反问:“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呢?”
蒋青绯勾了勾嘴角,“我看你不像当地的。”
“哪里不像呢?”薛璨半撑起身子,语气仍是懒洋洋的。猫儿似的眼眯缝起来,在蒋青绯的脸上逡巡,像是在试图窥探对方的想法。那副模样,让蒋青绯想起了过去的薛璨,他从不轻易掉进别人的圈套里。
“口音吧,你听着不像本地口音。”蒋青绯说道。
薛璨想了想,接受了蒋青绯的解释,“五年前搬过来的。”
蒋青绯了然点头,“在搬来岛上之前你住在哪里?”
“忘记了。”薛璨根本不记得来岛上之前的事情,他的记忆停留在秦贝贝拉着他从船上下来,把他介绍给叶老板认识,叶老板给了他住的地方,听说他会做饭,让他去餐馆帮厨,就又有了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以前的记忆,又本能的抗拒回忆。身份证上写着他的名字叫薛璨,老家是在北方一座小县城,五年前他把身份证放在了房间柜子的最下层,那是他前面二十年人生的唯一联系,他这五年再也没有拿出来看过。
蒋青绯挑了下眉,“没想过回去见见家人朋友?就一直待在这里?”
薛璨觉得这问题很奇怪,他连过去都不记得了,更何况家人朋友。于是他摇头,说:“这里很好。”
蒋青绯:“你每天过得开心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薛璨开不开心,这样无聊的问题,在这座岛上几乎没有人会问。他们会问吃了没有,睡的好不好,天气怎么样,但这里没有人会问你开不开心。如果换一个人问这个问题,薛璨会说他无聊,然后拒绝回答。可是他抬眼看向蒋青绯,对方眼神热切,似乎是很认真的在问他,你开不开心啊?好像真的很在意他的情绪一样。
于是薛璨也认真起来,他说:“开心啊。”
每天睡到中午,老板也不会逼他早起上工,小童她们每天叽叽喳喳有好多说不完的话,哪怕自己不说话,也有人愿意陪他聊天,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好热情,邀请他一起跳广场舞,还会投喂给他好多好吃的。夏天的晚上可以去抓萤火虫,可以去海边捡海螺,听大海的声音,一到春天,岛上山花烂漫,有好多蝴蝶。每天最大的烦恼只有黄金档的电视剧一天只播两集,不够看,恨不得写信去催电视台。
他这五年很快乐,哪怕忘记了好多好多事情。
薛璨看见蒋青绯的眼中有闪烁的光亮,转瞬即逝,然后蒋青绯笑起来,说:“那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薛璨总觉得在他告诉蒋青绯自己过得很开心之前其实对方是有很多话想说的,但现在,蒋青绯关掉了小厨房的灯,刚才一直乱撞乱飞的飞蛾终于消停了,扑闪着翅膀飞到了一边去。
“回去睡觉吧。”蒋青绯朝楼上走。
薛璨跟在他身后,蒋青绯走得快,已经打开房门了,路过时,薛璨看见他的床上摆着一个小猫玩偶。
门关上,走廊重新变得静悄悄。
第二天蒋青绯没有来餐馆。
薛璨像是全身的骨头被抽走了一样,软塌塌的躺在摇摇椅上,一天中最忙活的时刻刚刚过去,小童给他投喂了半根草莓冰棒,自己则拿了另外半根。
“你说蒋帅哥今天怎么没来啊?”小童说道。
薛璨吸着棒冰,说不知道。他朝蒋青绯常坐的位置投去一眼,已经习惯了那里经常坐着一个人,现在没有人坐在那了,他反而觉得餐馆空荡荡的。
半根棒冰吃完,薛璨将包装袋丢进垃圾箱里,他起身拍了拍身上。“走了。”
薛璨去点心铺子买了绿豆糕,这几天蒋青绯又是请他吃冰粉又是给他煮面,本着礼尚往来,他决定分一半的绿豆糕给蒋青绯。
到民宿楼下时,他先抬头看了眼蒋青绯房间,屋子里亮着灯,人在家,他小跑上了楼,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于是敲的再大力一点,这回屋内传来窸窸窣窣起床穿鞋的声音。
“谁啊?”蒋青绯的声音有点沙哑,听上去不大有精神。
“我。”薛璨回道。
门开了,露出一张有几分萎靡的脸,但还是在见到薛璨后努力打出了十二分的精神。
“什么事?”
薛璨闻到了一股酒气,蒋青绯下巴上冒了青茬,头发也不打理,看上去糙的很。他把手里拎着的绿豆糕递给蒋青绯,“喏,给你的。”
蒋青绯接过来打开往里看,“这是绿豆糕?”
薛璨:“对啊,在我们这很有名的一家点心铺子买的,味道特别好。”
“谢谢。”蒋青绯朝薛璨笑了笑。
薛璨背着手,轻轻晃了晃,按理说东西送到他就应该走了,但是,他问道:“今天怎么没来呀?”
蒋青绯蹙起眉头,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薛璨是在说什么后,他回道:“有点累了,今天休息一天。”
“哦。”薛璨大眼睛滴溜溜转。
又一次安静下来,手里的塑料袋被蒋青绯捏的直作响,他问薛璨:“今天开心吗?”
薛璨扭手指头,“还行吧。”
“那就好。”蒋青绯点点头。
薛璨回到自己房间把装绿豆糕的袋子放在桌子上,而后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到了该看黄金档电视剧的时间也没有要爬起来打开电视的意思。脑袋乱乱的想着蒋青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是被阮令池的敲门声吵醒的,阮令池闭关一天一夜,终于画出了满意的作品,有了想要和薛璨一起共进夜宵的闲情。
薛璨睡得迷迷糊糊去给阮令池开门,阮令池闪身挤进来,手里还拿着刚送到的炸鸡外卖。本来薛璨还有点犯迷糊,一闻到炸鸡的香味瞬间清醒,两人人手一只炸鸡,吃美了,聊天聊的更开心。
阮令池来了兴致,要给薛璨算命,他让薛璨把手伸出来,食指沿着掌心纹路游走,他连着啧啧了好几声,薛璨便着急的问他怎么了。
“你命里有桃花劫啊。”阮令池沉吟道。
薛璨眨巴了下眼睛,把手抽回来,他撇嘴,觉得阮令池在瞎说八道。
“我说真的呢,而且你这个桃花劫还怪曲折的,一共有三个拐点,前面两个拐点已经过去了。”阮令池重新拿起薛璨的手看,“最后这一劫我看着马上就要到了,等这一劫过去,今后你的感情之路将会一路平坦。”
说完阮令池有几分纳闷,“真奇怪,也没见你同哪个姑娘走的近啊。”
薛璨浑不在意,他就当听阮令池在讲故事,一段劫,还分三个转折点,电视剧都没敢这么编。
两人闹到很晚,后来还开了电视看午夜档电影。民宿的隔音不是很好,动静稍微大一点就会被隔壁听到,但隔音也不是特别差,正常分贝的声音都不会打扰到邻居。因而薛璨没听见隔壁的咳嗽声,也不知道隔壁听了一晚上他们房间里的动静。
阮令池是早上离开的,他跟薛璨唠了一晚上嗓子冒烟表示不能再聊下去了,他离开后薛璨就去睡觉了。跟小童她们请了假,这一觉就又睡到了晚上,民宿搬来好几个新游客,搬行李的声音把他从睡梦中吵醒,薛璨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睡成了鸡窝,他扒拉了几下头发,隐隐听见隔壁有玻璃瓶在地板上滚的声音。
薛璨趴到墙上听,又不是很能听的真切。他跳下床,走廊有游客在开门,对视上互相笑了笑。他跑去敲隔壁的门,连着敲了好几声也没有人来开门。
“蒋青绯?”这是薛璨第一次叫蒋青绯的名字,因为不认识字,‘绯’字念的还有点心虚。
等了好久,门开了,只露出道缝,门后是蒋青绯阴沉的脸,他看着比昨天还憔悴沧桑,青黑的胡茬已经完全长出来了,薛璨甚至都能想象到蹭在脸上会有多扎人。
“你怎么了?”薛璨问,他看着蒋青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蒋青绯的眸子黑的深不见底,总像是藏着汹涌的暗潮,他定定注视着薛璨,将薛璨盯的不太舒服。
“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薛璨耸耸肩,他最擅长逃离让他不适的地方。
然后未及转身,手腕就叫人擒住,他被蒋青绯拽进了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
薛璨被按在墙角,蒋青绯的脸挨的很近,呼出来的酒气热腾腾的,他缩了缩脖子,其实并不害怕,但还是颇无辜的问:“你要做什么?”
“你忘了我是你老公,你说我要做什么?”
第83章
屋内没有开灯,窗帘拉着,整个房间昏昏沉沉,地面铺满了喝光的啤酒瓶,蒋青绯半靠着床,一条腿屈起来,拿着啤酒的手拄在膝盖上,他仰头灌了一口酒。
酒喝的有点多,意识便开始朦胧不清楚起来,其实蒋青绯酒量一向很好,前些年创业,他和丁伟智天天陪客户喝酒到半夜,白酒啤酒混着喝,也能在凌晨一点保持着理智和清醒,将喝的烂醉的客户送上回家的计程车。但今晚,蒋青绯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他有点分不清过去和现实,二十多年的记忆片段很长很多,可大脑不受控的将自己整个抛在了五年前。从宁市回到江城后,薛璨短暂的恢复了意识,因为误会蒋青绯和宋远追在一起而憎恨蒋青绯的薛璨终于回忆起了是自己鼓动宋远追去追蒋青绯而陷入了莫大的痛苦中。其实很长一段时间蒋青绯是无法理解薛璨为什么要这么做的,也不理解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他已经对薛璨表示了理解和体谅,又为什么薛璨会那样痛苦。那种到骨子里的痛,不像是单纯因为这个“恶作剧”。
但那时的蒋青绯实在有心无力,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薛璨的所作所为,他害怕薛璨再去做伤害他自己的事情而惶惶不安。
闭上眼,都能想象到那时薛璨的模样。
“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缠着纱布,厚重又滑稽的把手高高举起,葡萄大眼里蒙着层水雾,可怜的让人心疼。他同蒋青绯解释:“我也不记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是很生气,觉得你要丢下我和宋远追在一起了。我不想让你和他在一起。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你身边有我了,不需要他,所以才偷偷发消息让他过来……”
越说到后面,薛璨说的越颠三倒四,他用另一只好一点的手抓着头发,试图让发钝的脑袋变得清醒一点,可是他惊恐的发现,他说的这些根本逻辑不通。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他根本就不是用蒋青绯的手机给宋远追发消息,而是自己借用蒋青绯的名义加了宋远追的微信,又因为精神恍惚,错把对话框里的那些消息当成了是蒋青绯对宋远追说的。
明明是他自己要把蒋青绯推向宋远追的。刚才被他忘掉的记忆复又想起来,他拿着自己的手机给宋远追展示那些聊天记录,残忍的告诉对方那些所谓的聊天其实一直都是自己在假装蒋青绯跟他聊。宋远追如他臆想中的一样愤怒,这让他很高兴,他知道蒋青绯出去给他买药很快就会回来,所以宋远追扑上来时他也没有还手。他想要蒋青绯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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