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经是深夜,谢安存一个人泡在放了冷水的浴缸里,套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缸沿的电子钟断断续续地闪烁着红光。
鼻尖除了潮湿冰冷的水气,谢安存好像又闻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根草的味道。
躁意随着这股幻想出的味道从身体深处蔓延而出,谢安存睁开眼,坐起来从地板上摸起自己的手机,熟练地换了一张手机卡。
他打开联系薄,翻到最底下,找到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慢慢地在聊天框里编辑短信。
如果比格还没睡着,看到手机屏幕肯定又要大骂谢安存变态,其行径之可耻令人发指。
对话界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谢安存发出去的短信,每一条都带着露骨和情色意味的痴意。
但是谢安存不介意让里面的骚扰意味再浓一点,毕竟收信方从来没有回过自己,不过他确信俞明玉一定看得到。
这个号码是只有寥寥几个人才知道的,俞明玉的私人电话号码。
指尖的冰水全滴在了手机屏幕上,谢安存也不在意,幽幽白光映在他的瞳孔里,把那些见不得人的迷恋悉数剖了开来。
-明玉,今天又见到你了,你身上好香,是换了新香水吗?你用过的每一款香水我都有收藏,可是有些味道和我在你身上闻到的香还是对不上,要是哪天你愿意亲口告诉我那些香水叫什么名字就好了。我一定会把香水喷在家里的所有角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闻到你身体的味道。
-明玉,你今天过得开心吗?我很开心,一见到你我就发现自己有了反应,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我就是忍不住。
-我今天一直在看着你,你好漂亮,眼睛漂亮,手也漂亮,如果你能帮我摸一下就好了,不过你应该不太愿意吧,但是有些东西沾上白色后会变得更漂亮,你觉得呢?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着你做什么吗?你也会做这种事吗?好想看看你做这种事时候的样子,真想在你身上装一个摄像头,这样你在干什么我都能看到了。
-明玉,下次还想见到你。
等短信界面上出现三个“送达”字样后,谢安存满意地看了好几遍才关掉手机,他缓缓沉入水中,冷水压迫胸肺的窒息感勉强压住了鼓噪的心跳。
可一些旖旎的念头反而随着刚才那几条短信疯狂生长起来。
今天他明明离俞明玉那么近,近得能看清男人西装上的每一寸纹理,却只能不咸不淡地和对方说上几句客套话。
俞明玉这几年在国外几乎没怎么变,反而更爱笑了。
今天一场宴会下来谢安存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周围的人谈论他的绅士礼仪,可只有谢安存知道俞明玉不笑时是怎么样的,暴戾恣睢,俯视人的时候像游蛇附骨。
什么时候可以让俞明玉摸到这里呢?谢安存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小腹呆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狼狈地滑入水中自己给自己解瘾。
另一幢公馆内,陆以臻盯着脚下的地毯,闷声不吭。
偌大的房间内一盏灯都没有开,只有墙壁上的投影发出幽幽白光。
“咔哒”一声,黑暗中有人翻开了打火机的金属盖,陆以臻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却良久没闻到烟味。
俞明玉没有烟瘾,只有心情极差的时候才会抽两根,不过今晚他的态度捉摸不定,连听完褚萧干的蠢事后也没什么表态。
人过了而立的年纪脾气反而好了不少,但陆以臻倒宁愿这是一种错觉。毕竟跟了俞明玉将近十年,陆以臻还没摸透过对方的心思。
投影上是今晚整座碧水榭内的监控,从庄园大门到厨房的储物间前,看得到的看不得到的,都装了密密麻麻的监控。
俞明玉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个小时,他不停,陆以臻也不敢说话,直到投影停在今晚九点多时宴会厅一条通往卫生间的走廊监控上。
褚萧和一个青年在卫生间门口拉扯。
青年看着瘦削,却能拎着褚萧的领子让对方站好。俞明玉饶有兴致似的,在这一幕上停了很久。
投影被放大,聚焦在青年身上,对方的嘴巴一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可脸却偏向右边的空气,眼睛也没看面前的褚萧,仿佛正在和一个不存在的物体说话。
在这段监控被第三次倒放时,陆以臻忍不住看了看身旁俞明玉的侧脸。
俞明玉姿态随意地背靠沙发,表情冷淡,眼里没什么好奇的情绪,像只是在监视监控录像里的人有没有在偷偷摸摸做些别的什么事情。
陆以臻才偷觑没几秒,俞明玉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偏过头,露出一个微笑。
“你看他在跟谁说话?”
第4章
这句话问得有些惊悚。
陆以臻下意识向投影屏看去,谢安存的眼睛确实没在看褚萧,而是在看右边的空气。如果这位谢少爷不是斜眼的话,就是精神上有点问题。
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俞明玉也像只是随口一问,关掉了投影屏站起来。
“褚萧清醒了吗?”
“刚刚林医生来过了,给挂了两瓶促进新陈代谢的水,现在人在隔壁房间里。”
说完,陆以臻抬眼小心翼翼地暼了眼俞明玉:“这事儿目前就只有林医生知道,还有那个谢少......”
“过去看一眼吧。”俞明玉说。
陆以臻扶了扶眼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今晚俞明玉也喝了不少酒,他不爱应酬,但有时偏偏要连续好几天和人推杯换盏,喝多了还会犯老毛病。今夜知道褚萧干的什么事儿后,陆以臻总有种直觉,俞明玉大概是不高兴了。
“陆秘书今天晚上也喝醉了?有什么话就说,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俞明玉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温和地笑了笑:“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给俞道殷看的。”
“是,您说的是。”
陆以臻跟着俞明玉一起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想起今天林医生临走前留下的叮嘱。
对方刚从斯坦福进修回来,给俞明玉带回来了几种新药,剂量减少了,但效果比前几年吃的那几样都要好得多。
“林医生从国外选了几种新的辅助睡眠的药回来,都是些新药。他给开了方子,今晚就可以开始吃了。”
“还有,林医生特地嘱咐说如果有连续几天饮酒的情况就一定要吃,否则酒劲上来了您连两个小时都睡不好......”
俞明玉让陆以臻别藏着话,对方倒好,敞开了把话匣子往外倒,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听到一半俞明玉的神色就冷淡下来,皱着眉不赞成道:“老是吃那些有副作用的药干什么?”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褚萧的房间门外。
虽然说是隔壁房间,但也不是恰好连在一起的,中间夹了一个露天的小阳台。深秋冰冷的夜风灌进衣领里,把在血液里发热发烫的酒精压下去不少。
待陆以臻解开房门的指纹锁后,俞明玉收回望向阳台的疲懒目光,抬脚往卧室迈去。
虽然他厌恶身边的人总让他吃些乱七八糟的中药西药,但林医生和陆以臻说得没什么错,只要一多喝酒身体就会犯旧疾,失眠是其次,脑子里横冲直撞的刺痛才是折磨。
就不应该回国。
褚萧还躺在床上挂盐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看见俞明玉和陆以臻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将盐水袋扯得哗哗响。
床边还有一张没被搬走的椅子,俞明玉随意坐下来,和褚萧对视。
“俞先生怎么来了?”
褚萧高兴又惶恐,陆以臻不甚好看的脸色提醒他今晚闯了大祸,想说出的话又被咽进了肚子里。
他没想到别人给他的那剂催情药药效会那么大,也没想到会碰见谢家的少爷。
今晚见到他的人都在私底下议论他到底是不是俞明玉的情人,可只有褚萧自己知道,从他被俞道殷带到俞明玉身边后,俞明玉从来没碰过他,一次都没有。
可俞道殷分明说过,只有和他上床才能给俞明玉的命格冲煞,才能治好睡不着觉的奇怪毛病,所以他也没做错什么。
想到这里,褚萧心悸的感觉才消下去点儿,可俞明玉带着压迫的目光一直笼罩在他头顶,逼得他不得不低下头,细细密密的热汗逐渐浸湿了衬衫。
“吱呀”一声,有人从椅子上起身,来到他身前。
“褚萧,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褚萧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俞明玉看上去颇有些温柔的笑意。
俞明玉的笑向来是体贴又带着疏离的味道的,只不过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个笑就有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褚萧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也跟着笑道:“还好.....刚刚林医生来过了,他说挂完这袋盐水休息一下就能好......”
“嗯。”俞明玉弯下腰,在褚萧耳边问:“那你跟叔叔说说,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下药?”
“......”
脊背和微笑霎时僵硬起来,俞明玉的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意思是在他这里是绝没有撒谎的可能。
热汗一下子变成了冷汗,褚萧从被褥里爬起,也不顾手背上歪掉的针头,战战兢兢道:
“俞先生.....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只是想这几天俞先生可能又睡不着觉...俞老先生说我可以帮俞先生缓解,所以才......”
“所以才做这种事?”
这种事是哪种事,俞明玉不明说,但语气分明是要叫他难堪。
褚萧脸上青红交加,他瞥了一眼沉默的陆以臻,抖得更厉害了。
“说话。”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俞先生......”褚萧软着嗓子,想用撒娇糊弄过去,“以后我不会做这种事了,俞先生,我可以先躺下来吗,我感觉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林医生说...”
他话说到一半就猛地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因为俞明玉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壶冷水,直接从褚萧的头顶上泼了下去。
冰凉的水断了线似的从褚萧的额发和下巴尖儿往下滴,很快就洇湿了被子。褚萧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向俞明玉,对方和颜悦色,眼神却冰冷刺骨。
“现在清醒了吗?”
“对不起,俞先生。”褚萧嗫嚅。
“不用为我道歉,应该向你母亲道歉。”俞明玉淡淡道,“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过脑子,别把自己也赔进去,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明天让姚叔带你回漾园,不要再过来。”
房间内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褚萧低低的啜泣声,这时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在这片寂静下便显得尤为突兀。
俞明玉本不想理的,又被褚萧这一出闹得头更痛,还是拿出手机查看。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他看完那三条短信的内容,缓缓皱起眉。
短信的内容淫靡放浪,可以说是对他指名道姓的意淫,往上翻去,俞明玉发现这个号码已经不止一次发过这样的骚扰短信。
起初还只是隐晦的示爱,越到后面越不堪入目,只不过前几次都没有被他放在心上,就这么放任对方骚扰。
简直是胆大包天。
俞明玉眼里的冷淡更甚,他删除了所有的短信内容,将号码拖入黑名单后,收起手机走出房间。
本以为只是一日降温,却不想这场寒潮在圻水市留了好些天,各地区开始下起了小雨,雨势不大,却淅淅沥沥连绵不断,惹人心烦。
罗滢泡露天温泉的计划泡了汤,只好和几个富家太太窝在娱乐室里打麻将,还招呼自己儿子一块儿过来。
娱乐室里热火朝天,不少年轻纨绔也混在里面玩些赌场游戏,高高垒起的筹码被随意推倒,撒得到处都是。
谢安存看到这种需要大量社交技巧,进行面对面接触的活动就发怵,打了没两把就偷偷溜了。
不知道是不是才刚过发情期就见到俞明玉的缘故,谢安存这几天总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小腹隐隐作痛,连带着四肢酸软无力,半夜总是被突然上升的体温热醒。
他趴在床上,一躺就是一个晚上。
比格也不忍心再犯贱,它摸了摸谢安存滚烫的额头,又用嘴叼起对方的睡衣,在看到小腹皮肤下的青黑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安存,醒醒,醒醒!”
“干嘛......”谢安存迷蒙地睁开眼。
“你多久没回山里了?”
“快半年了,怎么了?”
“半年!”比格叫道,“你又不像其他魅魔,连契纹都没有,还半年不回山里找大姐,你想把自己弄死吗!”
“回去了又怎么样,找不到结引的人,靠大姐的法术也只能再拖延几个月而已,最后的结局都一样。”谢安存用手臂盖住眼。
他姐安盈话说得糙了点,但并没有说错,按道理谢安存在这个年纪本该是一只发育成熟的魅魔了,也早该找到结引的人疏解身体需求才对。
魅魔说难听点还是精怪,需要依附精气而生。
也就是说每只魅魔在成年后都必须找到能结引的人,从对方身上吸取精元,如果长久不能与人结引,最后就会像一株没有水浇灌的花草一般衰败而死。
即使不是普通人,也能按照凡间的规则结婚生子,但魅魔性本淫,结婚对象或许和结引人是同一个人,又或许不是,甚至能同时保持多段混乱的关系。
而像他长姐那样,能找到一个愿意接受真相的丈夫充当结引人已经是极稀有的例子。
谢安存不喜欢那种淫乱的氛围,所以不爱回山,但他的身体又在警告他,如果再不和人结引就要出问题了。
比格像是感受到了主人低落的情绪,扇扇翅膀坐到他脸颊边,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
“安存,你这段时间必须要找人结引了,不然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如果不是俞......换个人也好,毕竟结引又不是结缔婚姻关系,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俞明玉,等把身体养好了再追他也不迟啊。”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谢安存哪根神经,他挪开手,眼神有些凶狠地望过来。
“不行!不是他就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比格也喊,“结引后至少一年内都要靠对方的精元活,连离得远了都不行,相当于你给自己套了根链子送给别人,现在连靠近俞明玉都没办法做到,怎么拿他的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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