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玉无奈:“最后五分钟。回去之后早上起来跟我晨跑,老是坐在工作室里画画对腰和颈椎都不好。”
谢安存根本不敢想“晨跑”这个词儿,嘀嘀咕咕:“到时候再说吧……”
说是五分钟,实际上坐了十分钟谢安存都没有要继续站起来的意思,坐也不肯好好坐,一直往俞明玉身上蹭,好像对方是块磁铁,能把自己的皮肉全黏上去。
天气实在太热了,谢安存靠在俞明玉腿上,闷得神魂俱散。翻了个身,偷偷去咬鼻尖前的衬衫扣子,被发现了就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
“再等一下下,我马上就休息好了。”
俞明玉也不恼,嘴唇贴过来,往热得通红的耳垂肉上轻飘飘咬了一口:“色狗。”
呢喃间唇齿热度全灌进谢安存耳朵里,他抖了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叔叔,你在勾引我吗?”
在这里?
他做什么放在谢安存眼里都是一种勾引,放在以前俞明玉只觉得厌恶,闻风垂涎而来的人只在意他的皮囊和能力是否符合自己的心意,却不知色相也是俞明玉拿来作践人的手段罢了。
偏偏谢安存没被作践到,还发誓要在俞明玉心上踩出个坑来。
那个夜晚之后俞明玉暗自想了很多,有许多脏词秽词可以拿来形容谢安存,变态、跟踪狂、骚扰犯,越不堪俞明玉越恨,这恨也不纯粹,爱比恨更多更浓烈。
白天鹅和老鼠确实天生一对,俞明玉得承认,他迫切需要谢安存的目光和爱,未来只需要看他一人,爱他一人就够了。
于是俞明玉微微一笑,大方承认:“是,就是在勾引你呢?”
“这不太好吧。”谢安存红着脸眼神游移,“场地是不是不太合适,不然我们先回车上吧?”
“你想什么呢?”
俞明玉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十分钟就爬了二十层台阶的人,我想要勾引也做不出什么吧,原型的腿本来就那么短了,再不运动是想后半辈子都坐在轮椅上吗?”
居然又说他腿短,谢安存跨起脸,听到最后一句又开始伤事秋风起来,这次他答应安盈回魍魉山也是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过暂时还不能让俞明玉知道。
赶在黄昏前,谢安存还是极艰难地爬起来,在俞明玉鼓励的微笑中登顶。
他的激将法得心应手,谈笑间玩弄人心,到最后谢安存作为男人的自尊心被俞明玉几句话激出来,执意要变成小狗爬几个台阶给他看看,自己的四肢有多么健全且修长。
要说起魍魉山上的魅魔族群,那得追溯到蒲松龄写下《聊斋志异》之前。
魅魔也不是生下来就聚在魍魉山顶的,清初社会局势动荡,大量征兵打仗的结果就是四方饥荒。
为了糊口饭吃,招摇撞骗的道士如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不少,其中也不乏有真本事的家伙。
躲藏在人类社会的非人生物被迫走到一起抱团取暖,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座离群索居的魍魉山,喝了洋墨水的魅魔回国后都得往这走上一遭。
但这都是前话,现在的魅魔已经可以伪装得与普通人无异了,其实根本不需要躲躲藏藏。
不过谢安存还是那句话,现在还愿意留在山上的人就和俞道殷差不多,老一辈的顽固派,是真拿这里当度过未来999年的社区中心了。
“原来这座山上能建这么多房子,和沂水中心的小区差不多,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俞明玉看着那些林立在常青树下的小双层,陷入沉思。
“你们族群提倡资产私有还是公有,这些是自建房还是......政府批准过的?”
当然是违章建筑,仗着魍魉山外有一层结界大建特建,谢安存沉默着,脸色不大好看。
他记得上次走之前大家住的还是普通平房,怎么才过了一段时间就住上小别墅了,不是说这里是沂水恩格尔系数最高的地方吗,怎么都背着他偷偷脱贫了?
虽然他在人间是个不愁吃喝的少爷,也靠设计师的工作挣了不少钱,但从来没想过在魍魉山建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却有些后悔了。
离开最先见到的别墅群,一直往深山里走,越走越人迹罕至,谢安存脚步慢吞吞地像地上蠕动的蜗牛,待到两人终于站到他的山洞前,天也快黑了。
俞明玉:“......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谢安存笑得很勉强。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对吧?虚伪的人才在这种深山里破坏环境盖别墅,我拿最朴实的东西展现最拾金不昧的个人品质,这才能响应时代的号召,叔叔,你觉得呢?”
“......嗯......”俞明玉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一定要住这种地方?”
谢安存语塞,最后还是扭开头承认:“因为上辈子我很穷。”
“你的……亲生父母也在这里吗?”
“只有妈妈,不知道去哪里了,没管过我。”
谢安存说着头一直往下低,以前的事儿能不想就不想,麻木得久了,再回忆起来时就没多大感觉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父母只有罗滢和谢诚。
俞明玉没说话,摸了摸谢安存的脑袋,又亲亲他的脸,吻很真诚,话是背着良心说的。
“没关系,山洞也很好,以前的小狗也是住在野外的。”
山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原始野人才住的那种,洞口连遮挡物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岩壁呈竖着的“凹”字型,一部分岩石凸起挡住了大半风雨,谢安存还没下凡投胎前就该到街上流浪了。
很久没住过人,洞里的环境依旧简陋,一张床、一张柜子和一副书桌,除此之外就真的再没有什么能正眼瞧的家具。
俞明玉说要叫人给这里添点家具,外头的小洞口也得安上一扇铁门防窥防盗,否则安全隐患太大,谢安存这个时候不回答了,真是丢脸,只能嗯嗯地应下。
“你知道日本有个很有名的动画片么,里面有只叫‘小八’的蓝耳朵猫跟你原型的腿一样短,也住在山洞里,山口漏风的时候冻得睡不着。”俞明玉笑着说。
谢安存装作没听到前半句话,到柜子前认真摸索:“我以前就是这么穷,你嫌弃我啊?”
“你过来说点好听的,叔叔可以养你。”
谢安存一听立刻就要转身狗腿地凑上去,回身时手肘不知拐到了什么,藏在最里面的东西挨个儿往外掉,哗啦啦落了一地。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都是谢安存小时候从外面捡来的破烂,有收集癖的人大抵就是这样,辛苦收来的东西就算是片枯树叶也舍不得扔,每回来一次就要打开柜子把破烂拿出来一个一个仔细看看。
方才还找不到的东西此刻就掉在谢安存脚边——一个小小的海绵盒子,上面躺了颗小巧的珍珠。
这么多年过去珍珠早就已经泛黄失去光泽,不漂亮也不稀奇了,但谢安存每次见到它都跟见到俞明玉那样,一见倾心,之后就再难忘怀。
“叔叔。”谢安存回到俞明玉身边,抓着他的手将珍珠放进去,“养我之前一定要先收好这个。”
当珍珠落入俞明玉掌心里时候,谢安存心脏忽然强烈地震颤起来,盯着珍珠和俞明玉的手发愣。
小时候和他抢珍珠的魅魔说他是土鳖没见过好东西时,谢安存仍觉得不屑,现在却不得不认了。
俞明玉对他来说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珠宝,任何人都不会再有将他从自己手上抢走的机会。
以魅魔身上世世代代的契纹作证。
许是谢安存的眼神太认真,垂眸看见手里的珍珠后,俞明玉的表情也认真起来。
难以想象还未落入人间的谢安存就日复一日地待在这种地方,没有父母也没有真正的兄弟姐妹,偏执混乱的性格或许从这个时间段开始就诞生了。
和他一样,他们曾经都是不幸福的小孩。
当谢安存从城市重新回到这座深山,蹲在洞口发呆时,俞明玉或许也在漾园和他看同一场细碎的雨。
这一生的遗憾与痛苦比幸福来得更多,但还算幸运的是,一个不幸的人和一只等死的魅魔还是在同一场大雨里得以相爱,只是这场爱来得迟,来得辛苦,需要靠漫长的未来慢慢弥补。
心里想了很多,嘴上却不知道怎么说。
俞明玉不是习惯说爱的人,有时还爱回避,可谢安存狂热忠贞的爱不要命地泼上来,浇得他狼狈、原形毕露,必须用百分之一百的真心去回馈自己的小狗。
最后,他叹息一声,收好珍珠,把谢安存抱过来,吻了吻青年的眼皮。
“这是你的传家宝啊?”
谢安存与他接了个漫长而温柔的亲吻。
“对啊,现在给你了,传家宝的位置让给叔叔。”
第60章
是夜,谢安存和俞明玉离开山洞,重新回到别墅区找安盈。
两个人都是钱养出来的金贵身体,怎么可能真的在漏风的山洞里不盖被子睡一夜,只能暂时到安盈家借住几晚。
晚上七点到十点大概是这群魅魔最正常的时候,吃完饭就出来散步聊天,看上去和普通人类小区没什么区别。
时代在进步,现在魅魔之间也在流行一种新趋势,比起下凡和人类谈恋爱,他们现在更喜欢内部消化,也不用担心寿命问题。
如果BBC要拍新的动物世界纪录片,绝对应该叫制作组进魍魉山看看高智商非人类怎么退化成山顶野人。
当然这只是少数,多数魅魔理智和羞耻感尚且健在,但谢安存为了杜绝让俞明玉看到这种公开打码场景的可能性,决定速战速决。
此时已经有不少魅魔从家里出来消食,或好奇或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在谢安存和俞明玉身上游走,每走一步都要被上上下下视奸一遍。
俞明玉早在名利场上习惯了这种视线,泰然自若,但显然谢安存的修行还不够。
恶意的窥视上辈子就已经习惯了,但他不能容忍旁的人用下流的眼神来觊觎俞明玉。
谁允许你们偷看我男人了?
谢安存越走心里的邪火窜得越高,要是有谁敢继续看过来,谢安存便阴恻恻回望过去,敌不动我不动,直到对方悻悻挪开眼睛为止。
“安存,你脖子上都是汗,怎么了?”俞明玉捏了捏谢安存的脖颈。
明明才走没几步,血色却从锁骨蔓延到了眼下,不像累的,倒像是被气出来的。
手心之中忽然钻进几根温热的手指,谢安存贴靠上来,力道软绵绵如泡沫,黑瞳里的情绪却是俞明玉万分熟悉的。
不甘、阴郁、愤怒,这人一旦泡进醋坛子里就会变成这样,像条高高竖起颈褶的眼镜蛇,谁来了都得被狠狠咬上一口。
俞明玉缓缓握紧他的手,在体温中交换这种由爱和占有产生的情绪,他知道自己有种恶趣味,最喜欢看谢安存为了自己无差别散发攻击力的样子。
“宝贝,怎么了啊?”俞明玉轻声问。
谢安存被这声“宝贝”叫得怔神片刻,酸溜溜的劲儿直泛上来:“我不喜欢他们老看你。”
俞明玉微笑:“那我躲起来?”
“你要是和比格那样小就好了,这样我就能把你揣兜里带走……”
“下辈子有机会的话可以试试。”俞明玉失笑,“但是我不想变成比格那样的体型,有失美观,你现在应该一个口袋装不下他了吧。”
说起下辈子,谢安存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好不容易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还没吐出口就被视野里两个不知死活靠上来的魅魔打断了。
两人表情不怀好意,欲和俞明玉搭话,笑刚爬上半个嘴角,和谢安存阴沉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妈的,你们这几块烂抹布真的想找死吗?
一阵罡风腾起,魅魔们被掀开两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巨大的黑色野兽呲着牙怒目而视,将俞明玉紧紧地圈在自己身体之间,尾巴狠狠摔在其中一人身上,那魅魔吃痛大叫:“谢安存,你有病吧!就是过来打个招呼,你至于吗?”
“谁教你在这里变出原型的?信不信我现在叫长老过来把你带走?”
谢安存不理,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热气,又将尾巴甩过来,这次用了十成十的劲儿,将两人彻底带倒在地面上。
争吵声引来不少人的注意,一半在看陌生的俞明玉,另一半则在盯着谢安存的原型窃窃私语。
原身对魅魔来说就像游戏初始阶段的随机形象,没法自定义也不能后期改变,每个人都不一样。
有的魅魔像草原上的野兔,有的则是一尾黑锦鲤,但像谢安存这样,无限接近原始恶魔形象的原身已经很少见了。
俞明玉被一身温热皮毛裹住,有些出神,心跳也被捂得微微急促。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谢安存这副样子,说腿短确实是冤枉人了,谁能想到肚子软绵绵的小狗还有这样一面呢?
不过现在谢安存的身体仍旧是软绵绵热烘烘的,脾气倒是坏,凶狠的红瞳和獠牙能将人的皮肉钉穿。
“安存。”
俞明玉轻唤一声,伸手贴在谢安存的背上,绒毛的手感似狼毫,硬挺但柔顺,顺着抚下去时,谢安存的身体在细细颤抖着。
谢安存从喉咙里滚出一串低吼,震退其他魅魔,尾巴却不由自主地缠到俞明玉腰上,是保护的姿态。
这副模样俞明玉很熟悉,每天早上谢安存也喜欢弓着要把自己的头抱进怀里,待他醒来后就笑嘻嘻地换角色,拱进他的拥抱里撒娇。
不论年龄、地位和阅历,在爱人眼里,他们都是需要爱与被爱的对象,俞明玉乐意哄他的宝贝,也喜欢被宝贝抱着亲着哄,现在也是这样。
俞明玉埋进谢安存的皮毛里,勉强环住一部分肚腹拍了拍:“安存,不生气了,嗯?”
安盈赶过来看到这一幕时吓了一跳,匆忙之下也化成原型跑过来。
比格本来吃饱喝足舒服躺在美女怀里当大爷,这下彻底被蜜獾背上的毛扎醒了,一睁眼就是谢安存那张极其凶恶可怖的脸,捧住脸尖叫。
“谢安存,你在干啥呢?!你冷静点,杀魅魔是犯法的啊!”
“都散了都散了!看什么看,没见过魅魔带男朋友回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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