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男孩子长得很是讨人喜欢,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你又是何人呀?陛下难道会听你的?我才不信!”
那少年听罢很是生气,几步就跑了上来,伸手就要把我从位子上拉下去,别看他人小,不成想力气还大得很,我玩心大起,一咕噜起身跳上王位,双手紧紧扒在椅背上,任他使劲往后拉我。
正玩到兴头上,忽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我审度了一下时势,觉得这少年在宫中地位一定是不低的,我确是生死未卜,前途渺茫呀,所以我选择了伤害力最小的方式,突然松开紧抓住椅背的手,少年一时不妨,直接朝后仰去,顺便也拉拽着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在最后重重的一击中,我用力将他推到我的身上,“砰——”地一声,我感到一阵钝痛,这下好了,前面后面一起流血了,救了这身份不低的小鬼,想必以后也能有些凭仗吧。只是不要傻了才好。
“陛下,我与他真的只是在玩而已,只是玩得太高兴了,一时不小心双双摔了下来而已。”
只听一个清脆嗓音叽叽喳喳地叫嚷着,之后是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下次小心就好了。”
我忍不住在内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头,似乎是有些疼的。不过对于我这种早已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想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我觉得装晕真是一个技术活,你闭着眼睛,所以对周围的人事都是一知半解,谁在什么方位,谁现在很有可能就在盯着你看,这都要去判断。高手通常可自行屏住呼吸,四肢保持不动,顺便还能通过他人气息及声音判断周边环境。奈何我只是个低手中的低手,所以我最终在忍无可忍之下,大大地打了个喷嚏,然后睁开了眼睛。
醒啦醒啦!陛下,他醒啦!”只见白衣少年一张脸在我眼前放的极大,手里还拿着刚才一直骚扰着我的狗尾巴草。
我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公子薰,假装十分虚弱道:“陛下,草民不是故意要伤这位公子的,请陛下恕罪。”
他眉头紧皱,十分恼怒道:“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这幅阴阳怪气的是做给谁看!”
我嘴角微一抽搐,道:“若是看不下去,陛下不妨把我赶出宫去吧,省的陛下看了心烦。”
他哈地一笑:“我就知你存的是这个心思!你别忘了,你是为的什么才来的!哼!”
说罢又是扬长而去。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忽觉得有些好笑,觉得好笑的我于是就真的笑了出来。
“你怎么敢惹陛下这般生气!”白衣少年以一种惊讶的表情看向我。
我说:“因为陛下爱我,宠我,所以我才敢招惹他。”
“哼!不知羞!”白衣少年一脸鄙夷地看着我,“陛下若是爱你宠你又怎会和你发火?”
我笑道:“自然是因为我气他,他又拿我没办法,所以他只能生气。”说着又语重心长的补充道,“你还小,不懂。”
“那你便懂了?”
万万没想到,公子熏竟然会去而复返,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刚才只不过一时兴起逗逗小孩儿玩的,这还真是尴尬。
我只好装作头晕眼花道:“说笑罢了,哎呀,忽觉十分头痛,”说着我便自行躺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转身背对着他们道,“近来身体抱恙,我就先休息了,陛下和小公子就请便吧。”
“唉?”白衣少年傻了吧唧地问了一句,“你刚不是还精神的很吗?”
只听公子熏道:“小芷,你先回去,我要与哀稚公子好好的聊聊。”
语气渗人,吓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白衣少年很听公子熏的话,虽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嗫喏了一句“是”,磨磨蹭蹭地走了。
听着公子熏一步一步靠近的脚步声,心跳也是一下一下越跳越快。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胛骨要把我翻转过来的同时,我一个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哈哈笑道:“不知为何,忽觉得已无大恙啦,哈,哈哈哈哈。”
☆、结局
他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我,手指顺着我头上的绷带环绕着转圈圈,搞得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自我进宫以来,与他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甚至连个温情的开场也未曾有过。想到这里,不禁感到有些难过。
我想,或许我可以心平气和的和他谈一谈的,趁如今气氛尚好。
我说:“小黑,你下手真重。”
他游走在我头上的手指停了一下,柔声问道:“疼吗?”
我使劲点了点头,道:“疼,很疼很疼。你知道的,我一向最怕疼。”
公子薰淡淡一笑,道:“那你还要气我?稚儿,我们就不能好好的吗?我们从前一直都好好的。”
我偏头看着他,思考了一下,问道:“如何好好的?你把我锁在这深宫里,和你的王后,你的王妃们,甚至是你的娈童们住在一个地方,像他们一样每天等着你来挑选,这样就是好好的吗?”
他神色有些僵硬,过了一会儿,他道:“你不喜欢住在这里,我给你找别的住处,我只是想你离我近些,让我能随时看到你罢了。”
我摇了摇头,叹气道:“小黑,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不是从这个院子搬到另一个院子的问题,你是九州天子,当以天下为重,我不过是个普通男人,留在你身边毫无助力的。”
公子薰皱眉看着我,道:“我只要你,若是没有你,我要这天下何用?!”
这话说得当真豪气万丈,只可惜说这话的人是公子薰,他的王位,其实就是踏着我血肉模糊的身心坐上去的。
我笑了笑,问道:“那好,小黑,你放弃王位吧,与我一同回委羽村吧,委羽村的牡丹该是开了。”
公子薰神色一凛,道:“你为何要逼我?”
这话似曾相识,所以我也给出了个似曾相识的答案:“是你在逼我。”
他忽地把我推倒,欺身压上来,道:“稚儿,你与天下,我都要!”
呵,真是个贪心的人。
这一场风花雪月发生的很是惨烈,我心里有气,于是拼死顽抗,我们在床上厮打起来,虽然我必然不是他的对手,但起初他还是不愿伤我的,且我毕竟是个七尺男儿,认真起来杀伤力也是很大的,所以我一时间他不仅没能得逞,还挂了不少的彩。
终于他最终忍无可忍,怒视着我,咬牙切齿道:“你究竟在闹什么?!”
我痴笑一声,吼道:“我觉得你恶心!公子薰!我不要让你碰!”
人到了气头上,当真是半分理智也没有的,我一气之下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下了一跳。
公子薰愣怔了半响,忽地嘴角一扬,眉眼上挑,冷冷道:“我恶心?那被我这恶心之人压在身下的你就能干净高贵到哪里去吗?”
他将我的双臂卸下,在我疼晕过去之前,嗤笑着:“你说呢?人称一字千金的哀稚公子?”
一字千金的哀稚公子,这叫法真是字字诛心,世人可曾想得到,大名鼎鼎的一字千金的哀稚公子竟成了深宫禁脔!
之后我发了高烧,烧了很多天才清醒,醒来第一个看见的还是那个叫小芷的白衣少年。
“小芷,”我问他,“你是什么人呢?你好像哪里都可以去,在宫里随便得很。”
小芷眨巴着大眼睛,似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我是陛下最宠爱的人,嗯,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果然是这个身份,之前只是猜测,如今证实了,似乎也没什么太大感觉。
只是,公子薰一直任由他缠着我,究竟又是什么个意思,倒是值得一想了。
我笑了笑,又问道:“小芷,你为何在这里?”
小芷道:“这院子里只有你我是男子,那些女人好像不太喜欢我,我只能来找你玩,你救过我。”
我想这孩子还真是单纯的很,在这深宫里,若不是公子薰庇佑,当真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我拉起他的手,柔声道:“小芷呀,那你可能带我出去玩一玩?我在这屋子里都要闷出病来了。”
小芷带我去了后宫一角的花园里,这花园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牡丹。
我趁小芷不注意,爬到了假山的最高处,坐在山顶上悠闲地晃着腿。
“呀!”终于寻到了我的小芷大叫着,“你,怎么爬到那上面了?多危险呀!你快下来!陛下不让上去的!”
我咯咯笑着,冲他眨着眼睛道:“陛下是不让你上来,又没说不让我上来!小芷,你说若是我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呢?”
小芷吃惊地看着我,大叫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快下来!快下来!”
我笑得开心之际,忽听一个尖利的女声叫到:“是谁在此大声喧哗,扰王后赏花的兴致?!”
闻声看去,是一个小宫女,但她身后的人,可与我是旧识。
我大笑道:“媛儿近来可好?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司马媛闻声抬头看向我,有些微愣怔,但很快恢复神色,她笑着轻声道:“稚儿,他竟真将你带到了这里。”
我看着她与我有一半相似的脸,想着这个女子其实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姐姐,而我现在正与她服侍同一个男人,不禁觉得可笑。
我问道:“长孙锦戈死了,是司马昂害死的,你知道吗?”
她点了点头,道:“他坏事做尽,死有余辜吧。”
我也点了点头,又道:“你昔日宁愿逃婚也不愿嫁给他,如今怎么就愿意了呢?”
她看向我,看了半响,道:“当年为了什么离开公子薰,如今就是为了什么嫁给公子薰,他要的不过是司马家的百年基业,长孙锦戈能做的,我亦能做到!”
我心中一惊,我猜测司马媛口中的“他”指的是司马昂,顺着这条线想下去,她当年为什么逃婚,她如今为什么又回来,她为什么那么讨厌锦戈,她为什么会对我好似乎都有了些答案。
“姐姐,”我对着她甜蜜一笑,“如今这个局面,你可欢喜?”
司马媛脸色变了一变,她低低地呢喃着“姐姐,姐姐”,忽地大笑起来,笑了很久,忽道:“稚儿,九州天下,从来都是挣权夺狮之地,这世道太脏,本就容不下你这之情知心之人 ,你这样活着,会太痛苦。”
我仰着头也哈哈大笑了几声,笑完转向小芷道:“小芷,你很喜欢陛下吧?陛下也十分宠爱你,你我相识一场,便祝你一世安康,维以不永伤。 ”
说罢,我站起来闭着眼睛,我想起了哀娘与委羽村的牡丹花,想起了小黑与郊外的家,想起很多很多很好很安乐的日子。
我想我不是很悲伤,也并没有如何怨恨,只是我天性骄傲,我可以为了爱情放弃生命,唯独不能放低我的姿态。
从前,我与他是平等的,可如今,他生生将我的姿态压到了最底层。
我轻轻叹了口气,想着生死几回,终于还是免不了这个下场。
“稚儿!”
听闻人死后,魂魄会回到自己最牵挂的地方,我想,我终于可以回委羽村看牡丹花了吧。
“我从前一直以为你只是在与我赌气,气我骗你,气我没有救你母舅,气我不愿放弃天下,可你心里总是有我的,你从前总是说你喜欢我,你很久都没有说过喜欢我了。稚儿,你为何宁愿死也不愿与我在一起呢?我总是在想,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天下不负卿。”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小黑的怀里躺着,他看起来很是狼狈,一副很久没有修面的样子,眼睛发红地好似几天几夜都没有睡。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的脸,他一时愣怔,忽地看向我,又愣怔了片刻。
“小黑,我这次睡了多久?”
他还是愣怔,仿佛不敢相信一般,他将我紧紧抱住,嗫喏道:“一月有余,那日你浑身是血,那么多大夫为你诊治,也治了整整七天,可你却不愿意醒。大夫们都说你该醒了,可你就是不醒,稚儿,你不愿意醒,可是因为你不想见到我?”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小黑,我梦见了委羽村,我死了,我的魂魄便飞回了委羽村,委羽村的牡丹花都开了,开的甚是好看。”
小黑定定地看着我,手上的力气更加大了,他将下巴放在我的脖颈处,喃喃道:“稚儿,我放你走,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回委羽村吧。”
忽觉颈间微凉,我有些惊奇,却终究不愿回头去看。
我轻轻挣开他,起身自床头的小柜子中拿出那个两次摔碎的茶杯,转身塞到小黑的手里。
他轻轻抚着杯沿,半响道:“缺了两角,果然,这次再也补不完全了。”
我估摸着,我的爱情终于能写下最后的结局了。
皆如云烟,一笑忘知。
☆、大结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窗外翠柳莺啼,堂内书声琅琅,坐在最上头摇头晃脑的英俊无双,才华盖世的教书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在下,人称一字千金的哀稚公子。
"先生!我,我,"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我,我皱着眉看向他,端起一副先生该有的严肃表情,训斥道:“二牛!你怎么又迟到了!你说说,这个把月里你已经迟到了几次了!”
二牛憨厚一笑,红着脸道:“先生,今天我是真的有正当理由的!”
我冷哼一声,挑眉道:“正当理由?你还能有正当理由?好,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正当理由?”
二牛吸了吸鼻子,又傻呵呵地笑了几声,说:“我今天来上学,可是半路被王大婶拦住了!”
我继续哼道:“她拦你作甚?”
二牛眨了眨眼,大声道:“她向我打听先生的事情,她说先生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啦!”
话音刚落,学堂里就笑声一片。
不只是谁先喊了句“先生,王婶是想让她闺女嫁给你!”
接着学堂就乱了套,学生们七嘴八舌,笑声此起彼伏。
"先生,我家姐也喜欢你,要不你娶她吧!"
“先生才看不上你家姐姐呢!先生要娶也得娶城里张员外家的小姐那样的!”
“先生,要不你等几年吧,我,我愿意嫁给你!”
“你小姑娘家家的,真是不害臊!”
……
我揉着有些发麻的脑仁,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些小孩儿们,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先生什么时候说我要娶妻了?先生不娶媳妇的。”
“我知道!”妞妞大喊一声,一脸很懂的样子,说道,“先生不娶妻,先生是要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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