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墨应道:“只是要委屈公子了。”
我最终被易容成一个小丫鬟的模样被易容成侍卫的哀墨带了出去,路途颠簸,我便在途中昏沉起来,再次醒来已是在宰相府中了。
锦戈将我搂在怀中,轻抚我的脸颊,叹息道:“你怎的如此之傻?”
我冲他甜蜜一笑,又在他胸前蹭了蹭,仰起脸看着他说:“母舅,稚儿好生想你。”
锦戈也笑得甜蜜,他将我搂得更紧,也说:“我也想你。”说罢忽地推开我,倒向一边费力咳嗽起来,我看着他的背影,隐隐嗅到了不祥之气。
我们没有时间聊很久,因为明日不管结局如何,都是要出大事的,而锦戈和我,都是这盘棋局中的棋子。
我从未见过锦戈穿战甲的样子,有些奇道:“母舅,你是文官,为何要穿戴成这样?”
锦戈淡淡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嗤笑道:“文官?对啊,我是大胤宰相,自然是文官的,没想到都做了文官,却还要做这武官该做的事。”
我并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越发地不安起来。我大抵明白我明天是要死的,那么到时候锦戈该怎么办呢?人若是没有牵挂,就会生得孤苦伶仃,可人一旦有了牵挂,也会死的不能瞑目。这世间之事,往往是教人生生不得,死也死不得。
再次见到大胤天子时,他的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由此可见,这人也是个好事之徒。
所幸烛光暗淡,他也看不出我有些面色苍白,我附和着与他一起笑,他说:“明日起,孤会在全天下人面前公布你的身份,从此,你就是大胤太子,这天下,总有一天,便是你的了。”
我忍不住设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可笑,我想起了曾经的我为了名扬天下费劲了心思,却原来,有朝一日,这天下都有可能变成我的。
我忽地很想感受一下传说中的父子天伦,便试探着问他:“陛下,时辰尚早,你我下一盘棋可好?”
他似是有些诧异,但终究还是答应了。
不过片刻,棋盘已经布好,我与他面对面落座,他大笑几声,道了一句:“执黑子先行,请。”
今夜一切静好,就好似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夜晚,那也是个静好的夜晚,所有委羽村的人都平安喜乐,只除了一个小小孩童。
“二虎!都说了你不要和哀稚玩!你怎么还去同他说话?”
月光下,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正在模仿大人努力摆出一副严厉模样训斥着另一个年龄小一点的孩子。
“嗯......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像个白馒头,为啥子不能和他一起玩?”
年龄小一点的孩子咬着手指头,不明所以地瞪大眼睛等着大一点的给他解答。
大一点的孩子一本正经地说:“因为哀稚没爹!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小一点的孩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接着就丢下刚刚还说要与他做朋友的孩子,扭头跟着大孩子跑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往事呢?似乎当真有很久了,久到我几乎都觉得那应该是上辈子的事了。我这才想起,原来我自小没什么朋友是因为别人不愿同我一起玩,并不是我自命清高不理别人的。
我们一直没有什么交谈,本就是不相熟的人,也的确是没什么话好聊起的。就这样静静下着,直到侍官进来也未分出输赢。他哈哈大笑,起身伸展了一下四肢,回头道:“这盘棋就这么留着,等我们回来,再接着下。”
我想,我已经回不来了,很可能,他也回不来了。所以我没有答应他,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
后来发生的一切,与我而言都如走马观花,浑浑噩噩。
伴着百官的指点议论,我身着华服,跟在大胤天子身后一路上到了最高位,我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怀疑什么,只可惜,他们既猜不透过程,也猜不到结局。
就在转身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在众人簇拥下携同心结立于大殿之上的大胤太子公子熏以及他的太子妃,司马家大小姐司马媛。
我想起司马昂大婚之日,锦戈也是这般站在一旁看着,那时我只觉得他难过的是司马昂要成亲,如今才明白,最伤人的其实是那一双璧人任谁看来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礼官立于中心之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吉时已到!行大礼!”
我转头看向大胤天子,他嘴角忽地噙起一丝冷笑,我一阵心悸,想来我的大限该是到了。
果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忽觉得口中涌上一股腥气,还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喷涌而出,伴着惊呼声,毫无阻碍地顺着台阶一路滚了下去。
“稚儿!”
从口中不断涌出的血瞬间染红了他玄黑色的婚服,我听见他叫着我的名字,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我想怕是快要再也看不见了吧。大概大胤天子也是不愿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这时辰掐算的还真是不差分毫。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震怒的天子大喊一声“来人”,随后又听到了他大喊着“长孙锦戈何在?司马昂你这逆臣贼子!”
我听到司马昂清冷的声音,说出的那句“长孙锦戈已在殿外畏罪自戕。”
我以为我会哭的,不曾想却比任何时候想笑,锦戈,你终究还是做不到背叛司马昂,就像我也同样想象不出我会去伤害小黑一样。
然而朝堂之上,一切已然注定,这天下自此就要姓司马了吧。
朝堂内一时间一片混乱,哀墨不知何时出现,从小黑手中将我接过去,我看向他,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微弱:“母舅”。
哀墨不知将什么东西塞入了我口中,他在我耳边低声道:“公子,锦戈公子已死,族长派人在外面接应我们,我们趁乱回羽族去。”
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果然最后,还是要我一个人去羽族吗?
这样,或许也是好的吧。
☆、羽族
羽族是一个很神奇的民族,在一个很神奇的民族里,总会发生一些很神奇的事。
比如小黑找遍九州神医也未医好的毒在这里就好了。
虽然好的过程有点,难以言喻。
“哇——”我一边大口大口地吐血一边看着坐在床边的美丽姑娘,问道:“你——哇——就不觉得——哇——害怕吗?”
美丽的姑娘眨巴着大眼睛摇头道:“稚哥哥长得这般好看,怎样都不会害怕的。”
呃......
我清醒过来已是三个月后的事了,听闻这三个月内我每天都被扔在药桶里泡着,而现在我正处在换血期,也就是说我现在每口吐出的血都是有毒的,等血吐干净了我就彻底没事了。
而这个美丽的姑娘名叫澜儿,是我母妃的弟弟的老婆的哥哥的嫂子的侄女,我仔细思考了半天也还是没搞清楚我与她究竟是个什么亲戚关系,但总体来说估摸着她该算是我表妹的。
我从澜儿手里接过手帕把嘴擦干净,又看向澜儿,突然星星眼道:“澜儿,快变身给我看!快!”
只见澜儿含羞带怯地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我,只听“啪啦”一声,一对稚嫩地白色羽翅就出现在了澜儿的背上。
我情不自禁地拍着手连连道:“好棒好棒!澜儿真是厉害!”
澜儿笑着转过身来又挨着我坐下来,笑道:“稚儿哥哥,你每天都看澜儿变一遍,不腻吗?”
我立刻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道:“不会腻不会腻,听说我也有展翼点的,不过展不出翅膀,我从前以为只有鸟儿才能飞的,没想到人也会。”
澜儿脸一红,低头道:“可我还不会飞呢。”
我哈哈一笑:“早晚的事,早晚的事。”
我在羽族的地位貌似还挺高的,总之大家对我都很是尊敬,都称我“小公子”,据说大公子是我某个舅舅的儿子,我们这一代,似乎只有我与他两个男子,所以我唤他一声哥哥的。我的身份地位直接决定了我的生活品质,总体来说,我的生活品质是很不错的,但凡事总有不尽人如意之处,就比如羽族人竟然全吃素。
我的天王老子呦!竟然三个多月不让我吃肉!是嫌我还不够身娇体弱易推倒吗?!
“稚儿哥哥,”澜儿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回过头来摇着我的手臂说,“外面天气好得很,我们出去玩吧!”
在房间里吐了多日的血,我也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于是欣然同意陪着澜儿出去了。
之前就说了羽族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如今亲临其境,更是妙不可言。
飞禽走兽就围绕在周围,每个人似乎都有一个宠物,骑着老虎的或是抱着狐狸的,在这里都是见怪不怪的事。
我目不暇接地四处看着,感觉闯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突然看见草丛中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闪了一下,我好奇心作祟走了过去,原来是只受了伤的小白兔,好在这几日我天天吐血竟是有些要治好晕血症的趋势,我抱起小兔子看了看,忽地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那时候那个人在我面前杀了只兔子,我竟然毫无预兆的晕了过去,之后总总,大抵就是从我迷迷糊糊间缩在他怀里开始的。
想到这里我便有些难过,亲了亲小兔子以示安慰,这时澜儿跟过来,看着小兔子说:“稚儿哥哥喜欢小兔子吗?不然带回去养着好了,反正大家都养宠物的。”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得好,我本是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何苦逼着自己触景生情?于是只撕了衣角帮小兔子将伤口包了起来就把它放走了。
直到兔子消失我才继续和澜儿往别的地方走去,忽地头顶上出现了一大片阴影,我抬头看去,只听澜儿高兴地喊着:“看!是大公子!”
大公子自空中直直落在我面前,看着我痴楞的表情哈哈一笑,道:“怎么,看傻了?”
的确,事实上虽然我住在羽族已有三月有余,但这真的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会飞。
我睁大眼睛感叹道:“真厉害!哥哥你是真厉害!”
大公子笑容更甚,他端详着我,忽问:“稚儿,可想飞一飞?”
我连忙点头,但很快又低落下来,嗫喏道:“我不是纯血统的羽族人,没有羽翅,更不用说飞了。”
大公子伸手抚了抚我的头发,柔声道:“但哥哥可以带着你飞。”
我惊喜地抬起头,惊喜道:“真的吗?可以飞很高吗?”
大公子没有回答我,却是直接伸出一只手将我揽在怀中,背后羽翅一展,我与他便飞了起来。
我看着自己的双眼离地面越来越远,内心既是紧张又是期待,大叫着:“再高一点!哥哥!我要再高一点!”
风在耳边呼呼吹着,云朵仿佛是触手可及,鸟儿环绕在身旁,连空气都是甜腻的。
“稚儿,”忽地大公子看向我,问道,“喜欢飞吗?”
我连连点头,道:“喜欢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大公子似是若有所思地接着问我:“那你可愿意一直留在羽族?哥哥可以随时带你飞的,想飞多高就能飞多高。”
我觉得他似乎有所指,但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变懒得猜他想说什么,便回答道:“愿意的愿意的,可说好了,哥哥要经常带稚儿飞的,可不能嫌稚儿烦。”
后来大公子有事先走了,我便与澜儿继续游玩,一直玩到太阳西落,才感到有些累了。
我与澜儿在一个鼓起的小土包上休息,澜儿不厌其烦地数着星星,每次都会懊恼地叹一句:“啊呀!又数错了!”
我笑着看着她,忽问:“澜儿,你知道参星与商星吗?”
澜儿疑惑地看着我,很配合地摇着头,道:“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笑着拉她在我身边坐下来,接着道:“传说天帝有两个儿子,他们只要一见面,就会吵起来,严重时还会打架,没有片刻安宁,常常弄得父亲又为难又生气。长大以后,两兄弟相处的情况更加恶劣,偏偏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天天都得见面,一见面总是无缘无故的就吵起架来,最后甚至演变成动刀动枪,见面就厮杀,没有人可以排解这两兄弟的纠纷。于是天帝把哥哥封在商地,把弟弟封在参地。商地与参地相隔十分遥远,所以两兄弟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就如参星与商星,参宿在西,商宿在东,此出彼没,彼出此没,永不得相见。”
澜儿道:“那不是很好吗?既然不能生活在一起,不就应该分开永不相见吗?”
我笑了笑,叹道:“是啊,既然不能在一起,就该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澜儿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忽道:“难道不该这样吗?稚哥哥你看起来似乎很难过。”
我摇了摇头,笑着看向她,道:“没有,有澜儿这么可爱的姑娘相伴,稚哥哥怎会难过呢?”
澜儿忽地便脸红了,她低下头深吸了几口气,忽地抬头便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在我还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眨巴着大眼睛道:“稚哥哥,澜儿喜欢你,澜儿想要嫁给你!”
我心一惊,忽想起很久以前哀娘总说我将来要娶个漂亮媳妇给她看的,后来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自己今生都不会再娶什么媳妇了,原来事到如今,竟还是有姑娘愿意嫁与我的吗?
我看向澜儿,澜儿也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她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说:“澜儿,你是个好姑娘,你喜欢我,我也是喜欢你的,但是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喜欢,你明白吗?”
澜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又问道:“那稚哥哥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心一痛,但还是忍不住地点了头。
澜儿接着问:“那人与稚哥哥可是如那参商,一生不得再想见了吗?”
我惊讶于这姑娘的天资聪颖,于是乖乖地又点了下头。
不料澜儿却是一笑,道:“那既然不可再见,稚哥哥就忘了他吧,再也不要想他,过不了多久,就不会再喜欢他了,稚哥哥娶了澜儿,澜儿会待稚哥哥好的,稚哥哥就会喜欢上澜儿了,像澜儿喜欢稚哥哥那样地喜欢澜儿!”
我觉得她说得也有些大理,便问:“可如今我却还没有喜欢上你,那你也还是愿意嫁给我吗?”
澜儿十分笃定地点着头道:“愿意的!澜儿只想嫁与稚哥哥的!”
不久,全族的人似乎都知道了我要娶澜儿为妻,外祖父很是高兴,哥哥看起来也很高兴,听闻我母妃的弟弟的老婆的哥哥的嫂子一家人也很开心。又听闻外祖父派哥哥去我母妃的弟弟的老婆的哥哥的嫂子的本家下了羽族最高规格的聘礼,至此,我与澜儿的婚事就算定了下来。
如今的澜儿,已是我的未婚妻了。
我想着“未婚妻”这个身份,不禁莞尔一笑,未婚妻,还真是个不可思议地存在。
我想着“未婚妻”这个身份,不禁莞尔一笑,未婚妻,还真是个不可思议地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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