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错房间了?”沈晗屈指弹了弹他的额,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把被子从下勾起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没等楚宁开口,像是知道楚宁的难堪。
“我……我不是……我是来……那个……”楚宁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以前老鸨怎么调/教,他都不愿意配合,现在对着沈晗,更加说不出口,挣扎着从那被褥里出来,中衣早就松松地敞开,半露出伤痕交错的白皙胸膛,紧张地小脸通红。
沈晗坦然地伸手把那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破旧中衣掖好,要遮上那伤疤斑驳的胸膛,那伤疤看起来深深浅浅,有新的,也有年代很久远的,目光触及那近心口处那道梅花剑的独特伤疤时,动作微微一顿。
要知道,他哥沈博使的就是梅花剑。
沈晗想想,倒是认出了眼前的楚宁就是那个围剿时顺手从内室救的小鬼,后来沈博趁机想对他下死手的时候小鬼竟然还替他挡了一剑,若不是当时兵荒马乱,他或许会把楚宁带回来,而不是交给随行的人。
后来他再去找,却是找不到了,这倒是在他心里成了个小疙瘩。
然而之后沈博和唐芊芊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他也无暇再管其他,慢慢也就淡忘了。
沈博所修习的梅花剑法剑锋凌厉干脆,唯一的缺点便是出剑留痕,凡被梅花剑所伤之人,身上必然留下那独特的梅花印。
那印看起来不失美感,只是沈晗看着楚宁身上的剑伤,只觉得刺眼。
对面的楚宁见沈晗无甚变化的表情,心里惴惴,见沈晗不拒,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往他怀里挪。
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难过,期待着沈晗接受,又难过地想起外面的人说沈晗的那些风花雪月,想到他也是这样来者不拒的,心里便揪着疼。
感觉到怀里的体温,沈晗才发现小鬼挪过来,长臂一伸把楚宁重新裹在被子里,看着楚宁那仿佛怕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样的眼神,皱眉道:“大冷天的,你是要冷死吗。”
楚宁听了鼻子一酸,他连外面那些他随便碰的人都不如吗?伸手想解他衣带,却被沈晗抓住手,塞进被子里。
男人低下头看着他,距离之近,楚宁小心翼翼地喘气间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
“别撩我。”沈晗故意发狠地说。
楚宁红红的兔儿眼看着他,既涩又酸,这人真的是外面的人口中那个天天流连花街的沈晗吗?若真是如此,为什么不能像接受他在外面遇到的小倌们一样接受他呢?自己在他眼里,连那些人都比不上吗?他越想越绝望,不自觉地垂下头,没看见沈晗故作凶狠的俊脸虽然依旧白皙,那玉般的耳垂却透着粉。
看楚宁低头不语,身子还微微颤抖着,从他的角度,他只看到小鬼看起来应该很软的发,但是不用想也知道那表情如何凄苦。沈晗好像有点烦躁地叹气。
沉吟片刻,他问:“你不想走?”他本意是想给楚宁找些正当营生,过自己的日子,不必寄人篱下被欺/辱。现下看来,这反而成了一种残忍。
像是中毒的人得了解药般,楚宁惊喜地抬头,哀求道:“求您让我留下,我什么都可以干的。”
沈晗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半晌,突然笑起来,男人本来就美的五官有种霸道的野性:“我家里倒是缺个夫人。”
夫人?!
楚宁脑海中一瞬间划过各种问号,他,他是不是听错了?夫人?沈盟主不得气死?
看他不解,沈晗补充道:“只是挂个名头,你也不用因为要报恩就这么做,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楚宁却像是怕他被抢走一样,迫不及待地道:“不,不,不,我愿意的,非常愿意,求之不得。”兔子眼巴巴地看着他,生怕他反悔,不管是什么原因,这简直就是美梦成真了,他的脑袋瓜都幸福得晕乎乎的。
沈晗扬起眉,道:“沈家的麻烦事你不必操心,只管照常过日子便是。”
楚宁一脸犹在梦中的神情,水汪汪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沈晗没有因为他的勾/引而轻贱自己,也不想他以为报恩而这样做。虽不知是何故他要娶一位男夫人,然而只要能对沈晗有用,他做什么都可以,何况这事他求之不得。以沈晗的性格,即使他要为他牺牲什么,沈晗都不会答应吧,这才是他一直所见到的沈晗,至于外面的那些流言,见鬼去吧。
沈晗看着那小鬼真诚得有些笨拙的眼神,一副像是恨不得把自己心都挖出来双手奉上的表情,伸出长指弹了弹他光洁的额,道:“好了,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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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光乍破,细雪从天上飘洒而下,一夜未停,沈晗却早早醒了。
睡在里侧的楚宁像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整个蜷缩在床角里,十六岁的少年了,无意识地紧紧把自己蜷成一团,原本他该睡的位置空了一大片,宽敞得沈晗昨夜都要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睡的。
把被子给楚宁掖好,沈晗起身穿衣拿剑出了门。
守在门前的暗一一见他出来便跟着他的脚步道:“公子,这是否不妥?楚宁这性/子怕是要讨老爷不喜,而且还被魔教左护法盯上。”其实他还想说性/别的。
沈晗抱剑停下,挑眉不语,那锋利的目光看着暗一,像是他说错了般,半晌才道:“今日你不必跟我去见唐老板了,去给楚宁做几套衣服。”说罢准确地说了几个尺寸,转身走出了拱门。
暗一向来冷静的表情难得愣住,又听到远处由沈晗内力传来的声音:“用我私库里的凌云锦。”
暗一默默地在雪地里站着,沈晗从小时候那次和大少爷闹了就没再碰过那凌云锦了啊。
第三章
一夜大雪,汴都古城白雪皑皑,少了几分轻佻的浮华,多了几分沉淀的庄重。
而这一份庄重却压不住沸腾了的百姓,和那主街上以妻子礼仪从城西别院抬到城东太极山庄的仪仗。
那锦车骏马,暗卫队列,浩浩汤汤;两旁坊间,舞女歌姬,丝竹声起。
细雪撒下,落在那路上的青雀白鹄舫顶上,四角龙子幡被寒风吹起,婀娜起舞。
百姓们更是沸腾,谁不知今日那性格怪异的沈二公子要娶妻,娶的还是个天香楼的小倌倌!
天再寒冻,也挡不住百姓们凑热闹的心,汴都竟比往日都要热闹。
在喜轿里穿着大红喜服的楚宁感觉轿子停下,心中一紧,深深呼吸,要迎接那沈家人了,虽然沈晗说沈仁鸿还未归,但是想到那沈博,楚宁还是害怕。
疑惑那轿子外的喧闹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远,楚宁伸手想去撩开帘子,却听到暗一的声音:“先别出来。”
一个女子的娇声说着,那声音不算娇气,语气却不善:“哟,这小东西这么急呀,来呀,让我看看是哪来的狐狸精,勾得我们二爷忤逆亲爹也要娶。”
“大少夫人,二少爷自然是要以正妻之礼迎娶二少夫人,您让人把我等堵在侧门是何意?”
暗一的声音冷静严肃,对着大少夫人也不自称奴才,显然在忍耐,一般人这么做他早拔剑杀过去了,然而对着大少夫人却碍于身份不能动手。
那女子不屑地笑:“呵,二少夫人?人还没进门呢,这是反了天了!也不看看这太极山庄的主母是谁!”
楚宁无助又着急,就差没掀开帘子自己进去侧门去了,大少夫人唐芊芊他是知道的,西南唐家的宝贝千金,从小就被许了沈家的公子。
“太极山庄的主母自然是母亲。”沈晗的声音近在帘外,冷淡却不失应有的尊敬,应是问讯而至。
太极山庄的主母要说也是有两位的,沈晗的母亲以前是姨娘,沈博生母死后才成的沈夫人,只不过她个性太柔,平日里管事的都是唐芊芊。
楚宁刚松了一口气,那门帘便被那修长的手掀开,沈晗穿着和他一样的大红喜服,身量颀长笔直,往日的英俊锋利添了一抹红的美艳。
“啊……”楚宁猝不及防,还没接触到那扑面的冷气就已经被沈晗横抱在怀里,脸颊正贴着沈晗紧实的胸膛,心里不免突突直跳。
手里的重量比想象中还轻,沈晗紧了紧手臂,抱着楚宁走出了巷子,不紧不慢地往正门走。
楚宁看着暗卫们都挡不住的百姓们拥挤在太极山庄正门两侧,目光探究,更有露骨的,看着他像是要看到他喜服里头去,要是沈晗浑身刺般惹不起的气场,楚宁毫不怀疑他们要像拍卖那夜那般。
正门内迎接两人的是沈博,他长得极像沈仁鸿,脸上笑着,像是丝毫不知唐芊芊刚才的作为,道:“恭喜二弟,祝你们比翼双/飞,百年好合啊。”
楚宁想到他那时要趁机对沈晗下死手,心里既讨厌他,又很是害怕他。看着那虚伪的笑容,像面具一样贴在脸上,真是让人很想撕下来。
沈晗淡淡地应了一声,手臂依旧抱着楚宁,走进那红烛映得灯火通明的大堂。
堂上正是沈晗的母亲,沈夫人虽然上了年纪了,却看得出相貌精致出尘,毫无疑问沈晗那绝世样貌是来自于她的。
沈夫人脸上笑着,眼睛都笑得眯起来,看起来真的为沈晗感觉到高兴。
她把楚宁从沈晗怀里解救出来,像是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儿那般温柔地给楚宁理衣服头发,道:“真是个乖孩子,一看就很适合晗儿。”
楚宁不知所措又受宠若惊地按着婆子的指示给沈夫人行礼,心里不是不感动的,他从小没见过父母,唯一的亲人又那般对他,这时沈夫人却是真心的温柔,丝毫不介意外头的人的眼光,也难怪沈晗在这种坏境下都没长歪,沈夫人是个好母亲。
拜过高堂,楚宁便被送入了房中,沈晗再随心所欲,还是去了随着母亲招呼宾客。
一天的担惊受怕下来,楚宁没忍住,呆了不多时便倒在床上睡得死死的。
沈晗回来时已是深夜,看见床上熟睡的楚宁,便让拿着喜秤和莲子等物的喜婆离开。
他弯腰给楚宁换了喜服,裹好被窝塞进去,便吹了灯和衣睡在楚宁外侧。
然而,半夜楚宁像是被邪祟附身般在床上剧烈挣扎,嘴里喃喃不知在说什么。
睡意朦胧的沈晗被闹醒,似乎不耐烦地揉了揉眼,附身过去听,小鬼手脚并用地挣扎踢打,喃喃地在用气音不断喊:“哥……别关我……求你……别打……不……疼啊……好疼……”到最后竟喊出声来。
沈晗皱着眉,一把用力把人捞在怀里,手臂雷打不动地环着那个软软的少年,又伸手顺毛一般捋着少年的长发,那手感一如想象般细软。
直到天泛起鱼肚白,楚宁才慢慢安静地睡着,身子还一颤一颤地抽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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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楚宁醒来,一睁眼看到沈晗撑着胳膊在吃莲子,那鸦羽般的黑发倾泻而下,和自己的缠在一起,还有些朦胧不似真实的感觉。
“饿了没?”沈晗一边吃一边捞了一颗莲子塞进他嘴里,楚宁还没反应过来就呆呆地吃了。
“嚼一下,别咽下去了,要我教你?”沈晗看着他那一脸懵懂还没醒的样子说。
楚宁才反应过来,嚼了起来,嘴巴砸吧像是小兔子在吃食,那莲子是制过的,香甜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想起昨天还没有撒莲子喝酒便睡了,楚宁才觉出这莲子是干嘛的,这沈博还给沈晗和他准备莲子?这是祝谁早生贵子啊。
楚宁心里有些恼那沈博如此讽刺沈晗,却有些羞。他想到那莲子的寓意,便捡了一颗莲子放进沈晗嘴里,沈晗也不说,张嘴就吃进去嚼起来。
莲子,莲子,吾怜子也。
要是平时他肯定不敢这么干。
“想吃些什么?给你拿。”沈晗问他,见他一脸茫然,又道:“难道你想见他们?”
难道不该见?楚宁觉着不合礼数,但又思及沈晗应是不想楚宁应付那娇蛮的大嫂和虚伪的大哥,便道:“都好的。”
沈晗扬起眉,看着他,没动。
“……白粥?”楚宁侧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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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晗出了房间,那丫鬟们便都上来询问需不需要伺候楚宁,他没理会那有些怪异的眼神,让丫鬟们都散去了。
想着楚宁昨夜也没吃什么米粮,沈晗运起轻功到厨房去,却看到了自家母亲正在那亲自候着。
“哎呀,你可算来了,来,娘亲自做的白粥和糕点,就知道你不会去大堂的。”沈夫人了解自家儿子,把手里的一个沉沉的大食盒放到沈晗手里,问:“楚宁还好吧?受得住吗?”
沈晗接过来,道:“挺好的。”
沈夫人却笑了起来,道:“哎,你们不用来请安了,直接把人带回家好了,等你父亲回来再一并过来。你呀,别要欺负得太过分了。”
沈晗看着自家母亲,他欺负什么了?
沈夫人笑的更甚:“昨夜,整个院子都听到了,你以后节制些,楚宁那身子弱,娘以后多送些温补的食材到你府上。”语罢,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笑容淡了些,温柔的眸光带着疼惜看着沈晗,似是想开口宽慰,最终还是作罢,笑着给沈晗理了理衣服,动作如水般温柔。
沈晗了然,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谢过沈夫人便运功回喜房去了。
第四章
夕阳西沉,天色阴阴的,落日的余晖只能从云层透出那么几道,似乎还要下一场大雪。
院子里一如既往的静,咕噜咕噜的声音就更明显了。那是楚宁看天冷,找了个红泥小火炉温着酒,等沈晗回来正好能喝上。
离大婚那天已经小半个月了,今日沈家老爷沈仁鸿从镇远堡归来,沈晗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这小半个月楚宁也没闲着,他看沈晗院子里的花圃闲地本来全都荒废着,看起来有些荒凉,便问沈晗从他私库里拿了许多花木草药的种子种上。沈夫人不知从何得知了这消息,便差人送来了许多耐寒的草药苗,还有一批梅花,院子里添了红红绿绿的颜色,上头还落着新雪,看起来颇有些家的味道。
此时楚宁正蹲在花圃边上,拿着个小铲子给一棵小药苗换位置,身上新得的凌云锦外衣上披了一件狐毛大麾,身侧放着一个精致古旧的小手炉。前几日沈晗见他冷,就把这小手炉给了他,说是让他拿去随便玩玩。
“怎么把它放地上了?”暗一难得的疑问,身形一闪,楚宁还没看清他的身影,那个小手炉已经被他捡起放在手心。
楚宁抬头,细瘦的手抹了抹额头的薄汗,不小心抹出了一道泥痕也不自知,只是奇怪一向很少发话的暗一怎么会对这个小手炉这么看重:“我想给这药苗换位置来着,这不是手上脏,怕脏了它么。”
暗一拿出手帕递给他,然后一边仔细打量那小手炉,道:“好久没见过这物了,这是以前公子在灵雪山和他外祖父习武的时候外祖雕的……你以后还是别再把这物随处放的好。”
楚宁一愣,见暗一把小手炉递还给他,忙蹲下身在小水桶里洗了手,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才接过来。
暗一还了小手炉便又使了轻功不知去往何处,楚宁却坐在石桌边上,就着那红泥小火炉的火光看这小手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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