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深觉摊上这样的师父会把徒儿苦死,收徒也太儿戏了。
不过这样也对了太白的心意,不用整天挖空心思演戏。
两日后乘风回来检查,结果肯定是满意的。他还由衷的表扬了太白比自己当年还快一天,太白又一次为乘风的弟子默哀。
就这样放羊似的的教学,太白半个月‘学会’了御剑,一个月学会了各种基础的入门法术。他的进度令整个九华山惊叹,一致认为御风台这俩师徒能把修仙门派带入历史性的又一新高度。
这天,太白见乘风老是来去匆匆,关心地问道:“师父这是在忙什么?徒儿可帮的上忙?”
乘风从书柜里翻出一本古籍,拿在手里。转身对太白说了两日来的第一句话:“为师在找东西,你帮不上忙,自去练剑吧。”
说完话就走,一刻也不多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师父不待见这个徒弟,可太白清楚,这一世的乘风就是这样的人——随心所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怜的太白如今就是‘任何人’这一波里的。
关心不成太白就自己去找线索,半夜十分,花鸟鱼虫都睡熟了,他化灵出现在乘风的房里。
乘风平躺在床上熟睡,双手放松地交叠在腹部,长而柔顺的头发披散下来,一部分垂到了地上。
太白驻足欣赏了一下,想起陈年往事,不自觉红了脸。他赶紧扭头去干正事,欲盖弥彰地骗自己是在做贼心虚。
在书案上摊着的正是白日乘风拿走的那本,太白看了那一页的内容,心下了然。原来乘风在找冥阴草,一种用来克制阴瘴之气的草药。
太白蹙眉盯着乘风,把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完好没有一点问题才放下心来。
可能是接到什么任务,要来以防万一。太白想,冥阴草他知道在哪,拿来也不费劲。麻烦的是他该如何把乘风引过去,还要让人乐意捎上自己呢?
太白就这么坐在床边对着乘风发呆,从午夜一直坐到天蒙蒙亮,见人要醒了才离开。
第二天,太白约谈了夜游神,编了一个故事让他托梦告诉乘风。他自己呢——积极参加九华山弟子的比试,不小心拿了新晋弟子中的第一名。
不出三日,乘风找到太白,让他和自己出一趟门。
太白编的故事大致是这样的,夜游神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事,求助于凡人,作为交换他告诉乘风冥阴草的下落。乘风去砍了个不大不小的妖怪后,夜游神告诉他冥阴草在丰都,若八字不合是进不了那个入口的。于是他就报了太白的生辰八字,乘风只有带上太白一起去。
一个具有一定自保能力的弟子,乘风觉得带他出去见见世面也没什么问题。
太白御剑跟在乘风身后,突然就见他减慢了速度等他。
“到我剑上来。”乘风命令道。
太白微微一愣,旋即笑开了颜——风儿还是那么会体谅人。他也没等落地,直接从剑上蹦了过去,乘风吓了一跳,赶紧张开手去接。两人抱了个满怀,同时抬起头看到对方,皆是一怔,他们的耳根都红了。
还是乘风先反应过来,沉下脸斥责道:“胡闹,怎能如此乱来。”
即便挨骂了太白眼中的笑意也没有褪去,乘风目光闪躲了一下,人退后一步,路上再没有看他一眼。
太白哄孩子已经习惯了,每回他们相遇都要被排斥一阵。若风儿还是他的风儿,很快就会黏上来。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丰都,这座闻名的鬼城其实与其它城市并无二样,只是到了雨季,云雾较多,见不到阳光有点阴森罢了。
仅作为一个出入口的存在,‘鬼城’并不名副其实。
最开始乘风也想过到此来寻找,后来了解了丰都的气候,就明白冥阴草不可能存活在雨水充足,空气湿润的地方。经得夜游神提醒,他才恍然大悟,在丰都与鬼域之间,有一段非阴非阳的道路,冥阴草就长在道路的两旁。
只有太白这个八字的人才能开启通道,其他人除了死,不然不可能进得去。
乘风有些担心太白,就找了家客栈,暂且休整一下。
“待会儿你一定要牵好这根红绳,怀里的符切记不能掉,无论发生什么红绳不能松开。若觉得不适,立刻放弃冥阴草,人安全回来最重要。”
乘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字,太白好感动。据他那些师兄师姐们描述,乘长老就算对掌门一年都难得说几句话。
虽然太白还不习惯这一世话少的风儿,但现在他已经很满足了。
“师父放心,徒儿会量力而为的。再说有师傅的护身符在,等闲妖魔鬼怪也不敢随意接近。”
见太白这般淡定如若,乘风的眉头也解开不少。说到底他还是觉得自己拿徒弟冒险很不厚道,看来事后必须好好补偿他,不然自己的心里必定会留个疙瘩。
这么想着,乘风看太白的神情也温柔了许多。房里很安静,太白沉浸在这种难得的温情里渐渐入了迷。一阵微风吹来,弄乱了乘风额前的一缕碎发,太白很自然地伸出手替他整理到耳后。
熟稔的动作是那般随意,两人都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乘风当晚心情很好,还破天荒的带着太白去游了夜市。
路过一个小摊时乘风多看了两眼,太白紧随其后,笑着问:“看上了什么?我买给你。”
“……”这回乘风反应过来了,无奈道:“长庚,我才是师父…”
太白略微尴尬了一下,在看到小摊上的东西后他很快把‘谁才是师父’的事抛在脑后,他不经得乘风同意就向老板买了那块玉,在乘风诧异的目光中把东西递到他手里。
“这件东西必须由我送你。”
当街被徒儿强行送一块玉佩,乘风开始接受不了,他甚至是有些生气的——做弟子的怎能学这些奇技淫巧的招式来取悦师父。可当玉佩上手以后,他被一股奇异的熟悉感所吸引,明明是几十文的劣质玉石,在那一瞬间乘风有种找回自己丢失多年的无价之宝的错觉。
对上太白暖至人心的笑容,他僵硬地说了声:“谢谢。”
☆、内疚升华
打更的人刚敲了三下,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出现了两个白衣人的身影。
“鬼界入口居然从居民家中穿过,这家人恐怕经常多灾多难。”
太白看这户人家门庭破败,于心不忍地说。
乘风看着入口微微点了下头,凭空画了张符打入墙内:“回去告知掌门,让他每五年派人来添一次。”
“是。”
我家有儿初长成,是颗心地善良的好苗子。
时辰到,乘风想再说什么,一回头又再次看到了他的徒儿在慈眉善目地对自己微笑——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家的弟子也是这么对师傅笑的吗?
乘风面无表情:“别笑了,谨记我之前说的话,发现不对马上回来。”
鬼门打开,两个世界被贯通,从那一头透出让人望而生寒的幽光。慢慢的开始有四面八方的游魂走近,整齐有序地进了那道门。
太白是生人,若不小心生气泄露,会刺激游魂们对人界的留恋,被吸引的游魂不知会对太白做些什么。
乘风看到太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心中的歉疚不断扩大——老天保佑,我的徒儿千万不能出事。
太白自是不把这些游魂放在眼里的,他甚至打个招呼就能让黑白无常给他把冥阴草送货上门。偏要来这一趟,是要借阎王的生死簿查个人。
“上仙驾临我地真是蓬荜生辉啊!”
太白瞥一眼秦广王:“还在记仇?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孙悟空去,他正在如来那做事。”
秦广王‘哼’一声:“本殿是在说孙猴子的事吗?你答应我的四海最大的夜明珠呢?”
“……”太白愣住,冷不防被秦广王提起早被他扔到九霄云外上千年的醉酒之约,所以说喝醉之人的话是不能信的,因为他们根本记不住。
太白赶忙赔不是,好说歹说让他在延期一百年,太白好去各大龙宫搜刮。
“老弟,先帮为兄一个忙,”太白把手中红线拿出来,“帮我算算红绳那头的人,今世与之纠缠最深的人,我要看他的生死簿。”
秦广王拿起红线,神色严肃道:“是他?”
他把红线还给太白:“此人的命不在生死簿上,我无能为力。”
太白蹙眉道:“这如何可能?”
秦广王意味深长地说:“天知道。”
“哼!”太白露出讥讽的表情,“也就是说那个人也不存在了,‘天’都安排好的。”
秦广王摸了摸胡子,不说话。
太白气得把路旁的冥阴草拔去了一大半——监守自盗,无耻至极,他为有这样的君主感到耻辱。
他已经能肯定,这阵子听说与乘风私交甚密的清涟长老,一定就是玉帝派来代替自己的人。
回来的路上太白兀自气得入神,没注意自己被只不怕死的怨灵盯上了。被从后心猛地一撞,乘风给他防身的符纸替他挡了一下,瞬时烧成了灰烬。怨灵惨叫着也烧成了灰,不过它的动静太大,使得太白被暴露在了亡灵之路上。
太白无奈地看着鬼魂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每只都仿佛在流着口水,把他当成了可口的食物。太白本想把它们都挥开,手刚扬起他又想到——苦肉计啊苦肉计,总得抓着风儿的一些把柄以后才有理由跟着他,不然老被一个人扔在山上,上哪儿去培养感情!
不使点小计谋,就会被那占了先机的清涟给比下去。
当感觉到太白身上那张符被烧了以后,乘风心急如焚。把自己杀了,变成鬼进去救人的心都有了。好在太白及时赶了出来。
“你怎么样?”
乘风及时扶住太白摇摇欲坠的身体,把他全身上下仔细地检查一遍,大惊失色。
“师父别着急,弟子并无大碍。”太白从怀里拿出一把冥阴草,“不知这些够了没有?”
——不够的话我的乾坤袋里还有一座小山那么多。
乘风根本无法想象他在鬼界里遇见了什么,生气被吸走了大半,脸色苍白的就像一张纸。他很想骂人,不是说了情况不对马上就走的吗!
“你——”
太白见他就要生气,赶忙把眼睛一闭,整个人软倒下去。
“……”乘风眼疾手快的把人接住,骂人的话被紧急收回肚子里,化作满腹的担忧。
“长庚别怕,为师马上替你医治。”
太白靠在乘风肩头,唇角翘成一个很微妙的角度。
——太白啊太白,为何你出此下策还要乐在其中?
盛年男子失了点阳气,只要命还在,养养就回来了,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可乘风显然是乱了方寸,把太白抱回客栈后把随身带的灵丹妙药,也不管对症下药,什么都往太白口里塞。太白苦不堪言地装死,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甜蜜的负担。
乘风还担心他畏寒,初秋的天气夜晚有些凉,客房里都备有棉被。当太白被两层棉被包裹起来时,他忆起了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往事。今时不同往日,乘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太白偷偷伸了只手掌出来,很快又被人捉住塞会被子里。
不能用老君的仙丹,太白恢复的很慢。不过能得到乘风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也没什么怨言可说了。
为了让他身体恢复,他们在丰都逗留了五日。
回到九华山后,乘风就整天泡在炼丹室里加班加点,晚上回来再给太白带一堆补品当宵夜。
一个月后,乘风清早就兴冲冲地就要出门,太白拦在门口:“我也要去接清涟师叔出关。”
乘风想了想,自己收的弟子,带去给清涟看看好像也没什么错。于是他就同意了。
去的路上,太白问:“师父,您跟清涟师叔的关系很好吗?”
乘风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一见的笑意:“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帮过我很多。”
“师父喜欢清涟师叔多一些,还是掌门师伯多一些?”太白酸溜溜地问。
他的问题让乘风愣了一会儿,他如实回答:“不一样,他们是不一样的。”
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太白差点喷他一身——真真气煞我也,不一样是哪样?风儿你的定力怎能如此之差,玉皇大帝随便找只妖精就能把你勾引了去,你当年说的话是哄鬼的吗!
乘风见太白脸色不好,关心道:“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太白没好气道:“无碍,好好看前面,御剑时别分心。”
乘风:“……”
到底谁才是师父!
清涟道长的洞府有点远,在后山一片茂密的竹林中有两座简单的竹室,他就住在里面。
太白落地时仔细探查了一番,居然无一丝妖气,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乘风轻轻唤了一声:“清涟,我到了。”
不消片刻,从竹林深处走出来一个白衣人。太白一眼见到他时就什么都明白了,内心的狂澜差点没把持得住。
来人一袭轻薄的白衣,广袖流纱,黑瀑般的长发直至脚踝。清俊温润的眉眼,无时无刻都带着莹莹笑意的眼眸,就连对乘风的称呼都是一样的。
“风儿,你身后之人就是你的新徒弟吧?”
话语轻柔,若春风拂面,繁花盛开。
可太白听的全身都不舒服,他上前一步,微微行了个礼:“弟子李——长——庚,见过清涟师叔。”
小小的一朵莲花仙也敢扮做我太白金星!
清涟面色立马就变了,身形晃了一下。
“清涟小心。”乘风一闪身就到了他身旁,握住他的手把人搂在怀里。
太白彻底黑了脸,佩剑因他的愤怒发出‘嗡嗡嗡’的呜鸣声。他用手轻轻拍了拍,声音停止。
“看来清涟师叔的伤势还未好全,弟子略知一些治疗之术,或许能帮上忙。”
清涟已经镇定下来,不敢再直视太白,只是摆手道:“不必,一时真气冲撞罢了,自然就会好。”
乘风扶着他,还是一脸‘老婆在里头难产就要死了’的表情。他急忙从怀里拿出一瓶丹药,打开倒出几粒放在手心。
“这是能化解你体内的瘴气,服下后我助你运功。”
太白嗅到了空气中淡淡冥阴草的香味,胸中那口血终是忍不住喷了出来。
“长庚——”
乘风扶了这个又扶那个,一时间头都大了。
清涟十分体贴地说:“你先带他去医治吧,我吃了药后会自己运功。”
乘风抱着太白,为难地看着他。
清涟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快去,你连我说的话都不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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