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又在哪拐来几个弟子?若有机会,我定然是要见的。”任江流饶有兴味的说笑,慢吞吞的从地上站起来,脸上逐渐严肃起来,“闲话说完,来说一下正事吧。没人能阻止你的脚步,所以,师尊,说吧。你这么晚才出现,是为了什么呢?”
他想着那些在混战中所死去的人,若武回风早有打算,就绝对不会有来晚,误点,迟到这些原因。但是为何,他会在最后关头才出来呢?
这个疑问他憋了半天,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一念面不改色,似早知道他会这么问,答道,“灵光剑在你手中形同废剑,我想救人,就不能打草惊蛇。”
任江流茫然,一念只好说的更明白一点,“你拿着灵光剑,再由我加持,能诛杀魔头的几率只有一半。但若是师无名拿着剑,成功概率便可达到稳赢。”
任江流一脸黑线,叹了叹气,也是觉得无法反驳了。
一念见他神色不渝,道,“为了此战死去的人,我会亲自做法,为他们超度。”
任江流摇了摇头,忽然道,“对了,师尊,我这儿有件跟花君有关的事,你听听。”
他讲拜首城异象描述出来,最后指着自己的胸口,道,“就在这里,写着潜龙在渊,四野沉浮。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又代表着什么?师傅你知道吗?”
一念听着,神色变得异常严肃,手中念珠停止拨弄,“潜龙……恩……”他眉头轻蹙,自语道,“我这些年在寻找的人难道是他?”
任江流耳尖听到,“哎?等等,你当初离开荣涧理由是找人?要找的人是花君?你所说自己的执念是否与此有关。”
一念没答他一连串的问题,反道,“这件事暂时保密,不可宣扬。”
任江流翻了个白眼,仰头道,“你当我是白痴啊,这种事也随便往出说?”
“好。”一念颔首,看着他,问道,“你之后要去哪里?留在武林盟,还是跟我离开。”
去处啊……
话题转的这么快,任江流习惯性摸了摸手腕,上面空荡荡的,连终端压出的痕迹都消失了。怅然的叹了一口气,他微笑道,“师尊不用担心,我……早有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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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
寂静室内,有一男子和衣而卧。
他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觉得浑身都痛,眨眨眼,跟对床的人挥了挥手,道,“哟~这位小哥好面熟啊。”
方臣躺在床上养伤,闻言掀起眼皮去瞧他,摇头道,“我对阁下却陌生的很。”
颇觉诧异的哦了一声,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一堆纱布,笑道,“你猜猜我是谁?”
他话落,嘎吱门响,有人入内。
“真的要猜吗?”阔别已久,来人从来未曾改变,一如既往器宇不凡,身着蓖绡淡紫衣衫,君子谦谦,琅若温玉。
他衣袍带风,飘起寸缕牵挂,声音浅浅清朗,带着一抹药香,可惜,味中有毒。
男子要笑不笑的翘起嘴角,然而扯到了脸,不由发出嘶的一声。
“知道疼就莫要再动了。”他笑容稍现,又再次隐没,淡淡道,“要是再动,就会更痛了。”
男子摸着自己的脸,“现在是什么情况,按照计划,我现在应该是个死人了。”
“这不就是按照计划进行吗?我杀孤鸿无极,而孤鸿无极已死。”那人悠闲的道,眼中仿若含着最真的真心,实则不然,一片诚恳犹如虚海,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能倾心待之。
头裹纱布的人正是本该寸寸腐烂,悬尸城门的孤鸿无极!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你救我啊?”
“再世为人,为自己想个名字吧。”眸光收敛在他面上,状似温吞的人,正是玉山谷主师无名。
孤鸿无极嘻嘻哈哈的笑了出来,“救我,杀我,又救我。上一次你救我,让我当上天行教主供你差遣。这次救我,又让我做什么呢?”
男子的眼睛雪亮,精锐,却无法让师无名激起半点波澜。他走到窗边,此处是铸剑师苍弘的宅子,苍弘已死,唯一留下的小徒弟拜别他的坟墓,前往游历学习。偌大的铸剑阁无主空闲着,一脚踏上去,能听到浩浩渺渺的回响。
谁也不知道,英雄的故居中,竟然住着两个重伤的魔头。
师无名眼中有瀚海蓝天,姿态悠闲,如暗中之兽,徒感其利,不见其锋。
他负手道,“我的人,各个珍贵非常,怎会轻易死去。”
这一局,从数年前就已经显露端倪。自万万庸碌之人择取一优秀人选,让他掌握天行教,再由自己暗中相助,令曾经被武林盟消磨伶仃的教众再度重回巅峰,怀着仇恨和野心反噬中原。杀戮,争夺,冲突不断,以天行教作为引子,让武林纷争四起,最后导致天下大乱。
这是一个局,而布局的目的有二。
第一,为了让自己在今日亲手毁掉这个组织,从今以后,玉山谷主师无名这个称谓,将以诛杀恶首孤鸿无极为信,凌驾于武林盟主之上,名扬天下,威信大增。
第二,天行教杀入中原,消磨以武林盟为首的江湖组织实力,甚至让朝廷大失颜面,本来就微弱的优越更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崩毁。
孤鸿无极无心猜测他的想法,问道,“你帮我换了张脸吗?”
“是啊。”
“那练寒冰掌走火入魔导致的后遗症可有医好?”孤鸿无极有些期待。
师无名残忍的道,“好不了了。”
孤鸿无极顿时觉得生无可恋,四仰八叉摊倒在床上。
当初方臣受伤甚重,现在才醒过来不久,心有余悸道,“主人,当初我被那小子捅了一剑,以为真的要死了。”
“恩。”师无名道,“那次你做的很好。”
方臣迟疑,道,“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孤鸿无极插嘴,“有话就说啊,什么当讲不当讲,最后不还是要说出来。”
身为护教三圣,方臣对外称是孤鸿无极直属亲信,对内平起平坐,不理他风言风语,问道,“主人?”
师无名回头看着他们,微笑道,“说吧,我在听。”
方臣道,“那名叫做任江流的人太过危险,当速速解决才是,不知当时主人为何叫我劝降他?虽然刚开始只说的三言两语,但方臣看得出,他是个骄傲之人,应当不会投降,主人这么做是何意呢?”
“这件事啊。”他说了一长串,师无名轻描淡写的道,“我本也没想过他会投降,他的反应,也是在我预料之中。”
“主人……?”方臣皱眉。
孤鸿无极饶有兴味,问题直中红心,“这个语气,你欣赏他?”
师无名道,“我从来没隐瞒过。”
孤鸿无极更感兴趣了,师无名看上去性格甚好,眼中笑纹分秒不退,实则圆润滑溜,城府极深,而他了解的也只是当年的师无名,这些年过去,他的魄力犹胜当年。而被他欣赏的人,又会在怎样的高度呢?
想到这,他忍不住道,“当年你也说过欣赏我。”
“是啊。”师无名淡然扫过他,说话的时候有一瞬闪动光芒,被眼中温柔影响,连平淡无奇的嘴角像是在微笑,“但是那种感觉,跟对你不同啊,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孤鸿无极很想挑一下眉,但是他脸很痛,况且眉毛也不一定有剩下。嘴角抽了抽,笑道,“的确,他嚣张起来的样子漂亮的要命,我也喜欢。”
在孤鸿无极眼中,任江流狂的吓人,手上功夫也是真硬,在战场上挥汗如雨,昂然而立的模样,能勾起人原始的征服欲望。
“你这张嘴啊。”师无名似笑非笑的道,“莫要乱说。”
眼看他们的话题要歪,方臣道,“主人,天行教之乱结束,之后我们的行动呢?”
转到正事上面,师无名思索,道,“不急,且先瞧一瞧武林盟有什么动作吧,顾长白可不是看起来那么软弱无害,反而一直对我非常防备。还有他的兄弟,顾花君,还需要更加深入的观察。”下定决策,他道,“你们辛苦了,之后先在此休息至伤口痊愈吧,若有要事,我会另行派人过来通知。”
方臣道,“主人要走了?”
孤鸿无极戏谑,“恐怕有等不及想见的人了。真是麻烦主~人~了~,还耽误你的时间率先为我疗伤,将我送来,真是罪过,罪过。”
他状似抱歉,实际上是在打趣,不过倒也没觉得师无名真会喜欢上谁家姑娘。
师无名和蔼一笑,道,“我见之人,他日若你见到,定然也会赞一声漂亮。”
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孤鸿无极瞪大眼睛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到底是哪家姑娘被他看上了,心中倒是高兴, “太好了,他日若我见到她,定然要好好说一声多谢。不然玉山谷全是光棍这个传言真不好听。“
师无名听他的话,莫名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到了武林盟,与顾长白交谈,茶酒过半,事情该说的也说完了。师无名抚摸着茶盏,久不见任江流,疑声问道“阿江人在何处?”
“咦?”顾长白显得很惊讶,怔了怔,为难道,“当时在沙门书院内,任少侠与一念大师说完话就离开了,说天行教已除,要去处理自己的事。长白以为少侠与你们打过招呼,原来并没有吗。”
“……离开了啊。”师无名眉眼染上些许无奈,好友不告而别,他的确该觉得怅然若失,可顾长白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几日来的莫名的冷淡,突然的防备,这一切的反常似乎都是从他上次受伤醒来之后发生的。
还有这次的突然走了……
师无名心中计较,丰斗村,方臣,疯老头……
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他心情几番变换,终难成说。
☆、重拾
南风向北,天气灼灼炎热,一点清凉正好缓解暑意。
荣涧国土广袤,土地丰饶,贫民与贵族之间阶级等级分明。比如越是尊贵之人头发便留的越长,这便是别处难见的独特风俗。
鉴命司大门紧紧关着,平日这种地方连王宫贵族能难进去一趟,今日门外却站了一个意外之人。
那个人发短不过肩膀,身穿普通粗布麻衣,腰间挂的那把剑倒是不错……不过也可能是唬人的,毕竟这样一个流浪汉,不太可能有什么好东西。
日炎精铁带起的惶恐已经过去许久,荣涧渐渐恢复了往日和平,保证安全之后,主城内弥漫着的生人勿扰的气息无声消失,此时有不少人见那人站在鉴命司外敲门,都觉得他是疯了。凑到一起窃窃私语的看笑话,等着见他被人驱赶之时的洋相。
‘砰砰砰。’
拍门的声大力而响,门自内而开,门童见他头发短至耳畔,衣着粗陋,皱眉问,“你是何人?”
那人大咧咧的道,“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宗吉在吗?不然通知你们老大也行,说他的朋友来了。”
门童心中戒备,却不敢放肆,只得道,“你先在此等候,我去通报家主。”
门啪的关上了,那人耳尖的听到周围一阵哄笑,摸了摸鼻子,也跟着嘿嘿傻笑几声,浑然不在意众人轻视的目光,闲散倚在门边东张西望起来。
“你们看,我就说这家伙进不去鉴命司。”
“哎呀,这还用你说,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也不想想自己的模样,有自知之明的人都不会去自取其辱。”
“可不是,何苦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们说着,不明所以的人见此地热闹,不断往过聚拢。
讨论的声音更大,刚开始怕被当事人发现,刻意放轻话声。到后来已经是故意让他听见,无肆无忌惮放嘲笑。
那人大概真没什么脾气,被众人讽刺也无动于衷,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玩着剑柄,但细看的话依稀能看到略略皱起的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有人怯怯道,“阿爹,走吧,那位大哥好像生气了。”
“没事,管他呢。要走你先走,别妨碍我看热闹。”
这边说着,门又嘎吱一响,慢慢开向内中。
靠着门的年青人没料到,随着开门向后仰倒,口中哎呦一声,手胡乱呼噜两下,万幸被人扶住了,没有真正摔下去。
“任江流!”来人浓眉大眼,张臂抱住粗衣青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兴奋道,“你来了,来看我?哈哈,好兄弟。”
“轻点,轻点……你是要弄死我吗?你那打铁的手臂能不能被勒的这么紧,快没气了!”任江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跟他身后的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巫鸿,宗吉。”
已经成为一代大祭司的鸿儿颔首微笑,“任大哥,好久不见,快进来说话。”
门悄然关上,门外已经哑然无声。
有人指着里边,磕磕巴巴的道,“进去了……”
“这小子什么人?来迎接他的竟然是大祭司本人,还有下任大祭司!这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了。”
“莫非是什么大人物?人不可貌相啊……”
“嘿,刚刚是谁说人家自取其辱的?”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外边的人怎么讨论,里边的人自然不知道。
宗吉看着任江流,“你突然来了,我真是吓了一跳。”
“我也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来的是我?”
“敢称作是我朋友的怪人,我和鸿儿想了想,也只有你啊。”
“怪人?“任江流忍不住诧异,”你家门童到底怎么描述我的?”
“啊哈哈哈,不提也罢。”
三人说笑着往前走,没等进入正堂,任江流边走边从背上卸下行李,拿出一副小型弓口弩,道,“给你的。”
“这是什么?”宗吉好奇的看着,没有立即接过。
任江流笑道,“日炎精铁是完全没有剩下,但这幅弩口弓和弩口箭是由灵光剑的剩余材料,佐合着千年火淬炼而成,在这世上也算得上稀有,我猜你应当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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