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做生意这事,我也有自己的考量,总不能以后也靠着家里人养活,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倒还好说,光是发给每个院子的月例也够我吃穿的,左右没什么大事,就算是有个小病小灾的也能应付的过来。但我还有月笙,因为有了他,我万事便不能像这般的得过且过,我想着给他最好的生活,我想将他喜欢的东西全都捧到他面前,如此,没有钱怎么行呢,不只要有,我还要很多,多的不仅能让我的月笙衣食无忧,更要有让他想做什么便能去做的底气,不会因为没钱而窘迫。
萧李两家一个在城南一个居城北,阳城虽算不得大,来回也要三四个多时辰,再加上还要在新嫂家见礼,应付新嫂家的亲戚,怎么说也得用进去半个时辰,要想在戌时拜堂,提前四个时辰就得走,再加上一大早起来还有一堆的事要做,就算是昨天睡得不早,今天也定不能起晚了,卯时刚到,我们全家除了大哥也全都梳洗完毕,起来做事了。至于大哥,是大娘专门吩咐他多睡一会的,婚礼当天,新郎子的事是最多的,尤其是接亲这一项,光是在路上就要耗去不少体力,更别提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了。关键是新郎子还要保持一副精神的面貌,万不能露出一点疲态,多休息一下是必要的。不过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大哥现在也是有些紧张,昨晚睡时就点了安眠香,这一晚上,他房里的安眠香就没断过,要不然这一大早的整个家里都哔哩咣当的早把他搅醒了。
都快到巳时了,才把大哥叫醒,待他醒来,又是在他身上好一顿折腾,虽然已是流火的天气,穿上厚重的吉服还是热的大哥出了满身的汗。大哥穿戴好又吃了些东西,又由父亲带着全家祭完祖后这才带着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往城南去了,一路上鞭炮燃的实在响,走出一里地还能听见。
我们在家又核对了次宾客名单,酒席的菜品,这等大日子,家里的厨子定是不够用的,就干脆包下了品和酒楼一日,将厨子全都请了来,事先要做的菜也是前几日商议好的,现在仍需确认一下,省的出了差错,败了客人的兴。全家人俱是忙得团团转,小妹都在背着给她准备好的吉祥话,以防到时候她这个跳脱性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无巨细到连新娘子进门时的火盆里的炭火都查看到了,才稍是放松了了下,勉强吃了点东西,休息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申时了,又赶紧打起精神来迎客。
申时一过,客人们就陆陆续续来了,以前我只知道萧家生意做的大,前些时候帮衬着家里打理生意才知道萧家底子到底有多深,是以,萧家嫡子结亲,城里凡是有头有脸的都来了,连知府都来捧了个场子,幸好萧家院子大,房间也多,要不然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这么多人。
比我们预想要晚些,大哥巳时多点走的,将近五个时辰才到,好在赶上了戌时。
新嫂子下轿前,大哥拿起裹着红绸布的箭往轿上连射三箭,姿势优美,位置精确,激得旁观的人一片叫好,也不枉大哥这一段日子苦练此项技艺,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这下子手上都磨出了老茧子。
随后怀抱着吉祥瓶子的两个全福太太便将新嫂子从轿里馋了下来,迈过搁着马鞍的锤布石,那马鞍子上还放着串子铜钱,新嫂子后脚还没着地全福太太就俯身抽掉马鞍,扶着新嫂子又跨了火盆,一路上被扔了不少的枣子花生之类的才终是走到屋里,将新嫂子手里红绸布的一端递到大哥手中。
礼官大着嗓子开始喊拜堂,大家都挤在主厅里等着看最重要的三拜,我夹在中间险些就让观礼的小孩子挤了出去。
我自小在阁里长大,从没见过普通人家结亲的场面,刚刚那些礼节我是最近这俩月帮衬着筹备才晓得的,要不是礼婆一一讲给了我们听,我这时候指定还是一头雾水的,就算是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看的很新奇,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又瞄了眼周围,幸好客人们这时候也都是注视着这对新人,确定没失态后我才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此时尚未就坐的客人也没几个了,我倒是清闲了不少,时不时还能走个神,想着月笙要是在就好了,也让他见识见识这种场面,他定会很开心的。
大哥此时已经牵着新嫂子进洞房了,待会他也是要回来招呼客人的。想着今天里行大礼的两位新人,我是由衷的高兴,一个是我的亲人,一个就要成为我的亲人,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大哥且不必说,虽说平日里在家人面前过于放松了些,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确是个坦荡荡的朗朗君子,就算是做着大家眼里无奸不商的商人,对着普通百姓,却也是难得的厚道,新嫂子么,虽还没怎么接触,但有幸见过几面,是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性子还挺爽快,纳征那日头一次见到,便毫不扭捏得唤我二弟,本来想等她过门再喊嫂子的,这下也不能落于人后,当即叫了嫂子,心里也自然是将她当做了自家人。
☆、第二十五章
天渐渐黑了下来,正厅堂前儿臂粗的大红喜烛照亮了整间屋子,院子里,各个待客的,不待客的房间里,也是全部燃着红色的牛油蜡烛,照的人脸上红通通的,照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一切都是那么好,唯一的憾处是月笙不在我身边。
大哥将嫂子送进房间后也来到前院招呼客人,我持着酒壶跟在大哥后面穿梭在客人之间一一敬酒,虽然月已东升,但整个萧家大院俱是亮若白昼,客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清二楚的,趁此机会我正好还能认认这些人,将来我在生意场上少不了与他们打交道。
没想到竟然在此见到了与素琴勾缠不清那位书生,书生今日倒不是做的那日我见他时一身青衫打扮,身着华服身侧又坐着个锦衣妇人,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贵气,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书生身侧的妇人除了他那位善妒的娘子不作他想,这妇人生就一副凌厉相,美则美矣,却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怪不得能做出当年那件事来。
我跟在大哥身后,敬酒敬到了书生面前,就算是倒插门的在外人面前也得是男人独自回礼,没想到这书生竟托词敬爱娘子,既举案齐眉在外人面前也定无甚么区别,语气很是真挚得将他娘子也喊了起来,他娘子起先还拒绝,经不住书生的三催四请,柔情蜜语,便也站起身来,大哥见此情况愣了一愣,随即恢复谈笑风声的姿态来,见他娘子面前没放酒杯,便回身叫丫鬟再去拿一个,书生这边又开口了,既是两人一心,此间此景共饮一杯整好不负今夜的大好时光。
我上前倒酒时特地低了头,毕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要是他再认出我来就不好了,虽说就算是认出我他也定不敢言语半句,但想到以后可能跟这种人有交道我还是浑身不得劲,酒满后我又退回大哥身后,那书生说了祝福语便将酒杯递至他娘子嘴边,待他娘子抿过一小口就举起杯子将残酒一饮而尽,我真是看得牙都快倒了,怪不得素琴能对他死心塌地的呢,这一手功夫可不是人人都能会的,就算是见惯了风花雪月的阁里人也难免不被骗了去。
那张桌子上的人还冲大哥起着哄,以后两口子也要向他们这样恩爱呀,我在心里默默的念,可万万不能像他们啊,口不对心的,这样的两人有什么意思。
转身走向下一桌时我特地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书生正在将挑完了刺的鱼肉用小碗接着往他娘子嘴边送,他娘子虽然生就一张凌厉面,但看得出来心里是真高兴地,别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普通妇人了,阅人无数的欢阁相公都栽倒在书生的一张巧嘴下,这么看来他娘子也不过是个识人不明的可怜人罢了,若不是手段狠的令人胆寒,我对她还真可能有几分同情。
待一一敬酒完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期间大哥喝了好几碗的醒酒汤,此时还是有些站不住,旁边的丫鬟又赶紧端来一碗,大哥甫一灌下就疾步去了茅厕,再回来时,直接招呼他去里屋先歇一歇,省的待会连洞房的力气都没了。
我今天站了快一天的,想着偷个懒,歇一会,现在事也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我便出去,耽搁不了什么,没想到在此我又听到了谈论书生夫妻俩的,这人一旦烦上了,当真是无处不在,就要起身走的时候,就听见旁边的人说了句,“上个月,他家里又有个丫鬟被断了条腿赶出府门去了。”
我一惊,这还不是头一回了,这下子可算是有了真凭实据,到时候在写信时就不用急的抓破脑袋了。
我竖起耳朵来继续听,又有个人来了句,“这下子一只手数不过来了吧。”
“可不是,听说还有个清秀的小厮也。”这人没能说完,不过大家都了然一笑。
“我上回去男馆还见着他了呢,那风流劲儿啊,啧啧。”说话的应该是第三个人。
那两人□□一番,“怎么,你俩有没有看上一个,灯一关,三人睡做一处,虽说那书生不怎么是个东西,模样还是,呵呵。”
“滚一边去,说这种话不怕闪了舌头。”
“我怕什么,我又没有怎么个好娘子,不过我说,好好一富商独女,家里的掌上明珠到底是图那穷酸书生什么呀,你看这下,叫人看了笑话不说,她还死心塌地的。”
“图什么,你刚刚不是说了么,长得好呗,再瞅瞅刚刚他席上那副做派,要是你是女的,你能忍得了。”
听着没什么我要的内容了,我便起身走了,再在这待下去还不知道能听见什么呢。都是人前光鲜的人,人后么,这就得另说着了。
最后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留下的就剩大哥的几个好友,他们都是留下来闹大哥的洞房的,我没做过这事,看其他人玩的欢腾,也就放开了。
闹完洞房后,我回到自己卧室里,连洗漱都没来得及就蒙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也没能早起的来,干脆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头的,饿的实在受不住了才下床。
昨天出了不少汗,睡前没洗,闻着身上还有些味道,洗过了之后,叫来福换了被褥,就去了铺子里,我也很久没见过月笙了,虽然很想他,但总不能在大哥新婚第一天就不人道的将生意上的是都扔给他,还不如今天多做些,明天再去见他的好。
昨日里积压的事算不上多,这几日实在忙,各柜上能自己做主的便交由他们自己处理了,就这么几天,也出不了什么事。
等我一一看完下面呈上来的簿子,时间居然还挺早,让我很是欣喜。默念了声大哥我这已经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也要留着点时间让我去做我想要做的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这喜事不是直接落到我头上的,还是让我心情松快,一路上脚步轻盈的就往阁里走去。
☆、第二十六章
推门进去的时候月笙还在弹琴,外面过于嘈杂,都快将他的琴声掩了去。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侧,“怎么,那回来我教你的学会了么。”
“你还真是近俩月都没来啊。”月笙停下手里的动作,不高兴的撇了嘴嘴。
“你不是还嫌我烦么,这下子可不是正趁了你心意。”
“我哪有这么说过。”月笙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过去的便过去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月笙转过身来盯着我看了一会,耳根居然慢慢的红了,“明天,你用空么。”
我看着月笙,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还是一凛,下意思的回道,“没有。”
月笙有些急切的拉起我的手,“不需要太久的,一会儿就好,我就想给你看个东西。”
月笙这幅样子看的我有点不舍,算了,不管他要做什么,我都依着他吧,“时间这个东西,挤挤总是有的,要不然明天我就不走了,有什么事你尽管去做就行。”
“不用了,有事白天你回去赶紧去处理,明天晚上过来就行。”
我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肯说,吃过了饭后便早早拉着我上床睡觉,说是今晚休息好,明天让我早点走,要做的事白天就处理完不能耽搁到晚上去。
我想了好久,也想不出月笙想做什么,刚刚月笙看着我脸就红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虽然知道月笙这时候大概是喜欢上他的萧郎了,就像我前世一样,刚进到这个身子里,我就预料到也许会出现这种情况,甚至心里是期待这样的,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我心心念念的萧郎不过就是承载了四年记忆的我自己。明白了一切后,不得不说对此我内心还是在逃避的,只想对月笙好,却不去想他在怎么想,这种局面是迟早的,只是我还没做好的足够的准备。或许要是可能的话,我希望永远不会有做这个准备的机会。
月笙的手还搭在我腰上,不用看他我也知道,他还没睡,至少没睡熟。
心里叹了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就算是在最艰难的时候,我也没想过,我最后会爱上的会是我自己,也没想过在了然一切后,会被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爱上该如何自处,又该怎样面对这份感情,戏文里,现实中,我都没见过如我这般的经历。
姑且不论其他,单是说对着曾经的自己,现在的月笙,我从未生出过半分情/欲,而爱,总是少不了情/欲的。
想了好久没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顺其自然吧。月笙还是没睡着,我抬起被他枕在颈下的胳膊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月笙搭在我身上的手僵了一僵,随即朝着我更紧的贴了上来,腿都缠到了我身上,勒得我有些不太舒服,我也便任着他去了,没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在月笙这吃过饭,他就催着我赶紧回去,让我不要忘了晚上要来的事,还特地嘱咐了我莫要来的太早,戌时到就行。
今天处理柜上的事我也被月笙搅得心神不宁的,回忆我经历过的那几年依然是毫无头绪。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西沉,我几乎是有些紧张了,既想知道待会要发生的事,又忍不住的想去避开,我怕到时候我应付不来。
出了铺子门,抬头看了看天,晚霞正好,映红了半边天,明天又定会是个好日子。
我走的不快,到欢阁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
月笙敞着门,办了个凳子坐在门口,一见我进来,便起身要拉着我往外走。
穿过我刚刚来时的喧闹的大厅,月笙拉着我出了欢阁的门。我跟在后面,想不出他要带着我去哪。
今天的天好,星子漫天,圆月东升,像个玉盘子似的挂在天上,不觉间又是一朝团圆夜。
许是快到了,月笙掏出块绸布来裹住我的眼,又牵着我走了一小段,停了下来。
“好了,你眼睛上的布能解下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抬手扯掉绸布,映在我眼前的,是一大片河滩,滩子上十几处水光,再远一点是条在明月底下就像是在发光的河,美不胜收。
猜不透月笙的用意,难不成是我想多,月笙或许只是想让我看看这般美景,心里莫名就松了口气,也不知怎么,还伴着隐隐的失落,就像是有一件事它很重要你为此准备了很久,到时候却发现这件事不作数了。
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我面前搁着张半人高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只碗,碗里也正泛着粼粼的光。
我疑惑的看向月笙,他也在看着我,趁着今天的好月色,我看见月笙的脸又红了,比我以前见过的更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月笙抓了抓衣角,像是下着什么决心似的,半晌才开了口,“你曾经不是送了我一支箫么,回你枚月亮也没什么难的。现在,你先不要说话。”
11/19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