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选,无论你选哪一个,我都可以放他走。但是,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便不会再有了。”封痕把玩着那柄剑的剑穗,绕在指尖,轻轻拈动着。
玩味的笑容挂在嘴角,就好像看着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是选择自己跳下去,还是选择被他推下去。
最终的结果,都会是“死”。
“我要做什么?”秦筝蓦然退开半步,像是躲避着那柄斩玄剑,“你是魔教教主,怎么会这么简单地让我把人带走呢?”
“哈哈哈!”
秦筝离开的时候,转头问了他一句:“封痕,论你武功再高,可要夺这江山,拼得是军队,你……有么?”
封痕:“呵呵。”
秦筝:“既然你想刺杀李渊,所以,你暗中支持的……是宇文阀吧。”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封痕的一张脸终于变得凝重。
玉璋把杨铁心带到秦筝的面前,这人痴痴傻傻的模样,秦筝不太放心地问道:“你可还记得你的女儿是谁?”
这人抬抬眼,沙哑的嗓子缓缓开口:“念慈,穆念慈。”
“走吧。”秦筝甩步出了大门,攥紧的拳头松开,又再握紧。
“念慈在哪里?” 杨铁心追上他两步,急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全真教?现在?”
其时,秦筝却是猝然转身,一手掐上他的脖子,目露狠光:“你到底是人,还是封痕的人傀!”
“我……”
秦筝放开他,唇边溢出一抹惨笑,伸手挡出晨曦的阳光:“我早该料到,他是魔,他哪一个都不会放的。他迫我选择,不过……是为了让我无法选择罢了。”
“封痕!跋锋寒在哪里!”
秦筝重新一脚踹开那道大门,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如堕冰窖。
“跋锋寒?”秦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
斩玄剑闪耀着刺眼的光泽,而下一刻,剑刃笔直地朝他劈了过来,没有一丝的犹豫,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乓!”
血泠翻在掌心,秦筝一棍挡下那人的杀招。
“跋锋寒!你醒醒啊!看清楚我是谁啊!”
然而,这人双目无神,本该是一对幽邃如墨眸子,此时却像被封印了所有的色彩,掩去了全部的灵魂。
一剑,没有停顿地再是一剑。
“跋锋寒……”
秦筝觉得自己明明应该狠狠地揍他一顿,可不知为何,声音却突然哽在半途。
“他醒不了的。”封痕从旁边踱步过来,“只要你好好地替我办完全真教的事,我自然会把这人还给你。”
“我杀了你!”秦筝怒吼着,扔下跋锋寒,瞬间,血泠已经递到了封痕的身前,然而,又生生地停了下来。
封痕抱着臂,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跋锋寒,邪邪笑道:“但凡有人要对我不利,人傀一定会拼死相护的。”
“你去死吧。”秦筝怒火中烧。
封痕两指掐住他的白竹杖:“把杨铁心带给全真教,告诉那群牛鼻子,这终南山还是早早扫榻候我为好。”
“我要把他带走。”秦筝看向跋锋寒,“我要带他走!”
“带他走?”封痕不知念了些什么,突然,跋锋寒的斩玄剑竟是一下斩在自己的手臂上,伤口顿时涌出鲜血,而这人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人……我已经给过你一个了,你若是再想要,我就只好让你带具尸体回去了。”
秦筝空手抓住跋锋寒的剑刃,一把将人抱住,在他耳边低低说道:“等我,我一定回来接你。”
虽不是很明显,但秦筝却感到这人的身子猛地一紧,他确信一定不是他的错觉。
终南山的山脚,迎来了第一缕的晨光。落在客栈的大门,照出的却是其门前的一方血色。店家打开门,就看见店门口躺着的尸体,一如前几日。
赵志敬拎着剑,指着对面的男子:“之前让你逃了,这一回,我看你往哪里逃!”
秦筝也不答话,提着血泠直接冲入了剑阵。
北斗七星阵。
他不说话,赵志敬却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斥喝。
十一柄剑芒将他困在中间,全数笼罩在光影之中,连绵不断,循而往复。但凡只要有一人被他击中,便立刻会有其他弟子过来补上。
而秦筝手里的那支竹棒,使不得全力,只一味地招架,每出一招,都需拿捏着分寸。
赵志敬见他久战不胜,笃定以为他不过尔尔,旋即长剑挽过一抹剑花,登时替上天枢位那名弟子。
“小子,束手就擒吧!”
☆、第22章 两难
终南山,全真教。
赵志敬一脚踢在秦筝的膝弯处,秦筝立时扑在了地上,赵志敬洋洋得意道:“师傅,诸位是叔伯,这人便是近来残杀同道的凶手。”
全真教如今的掌教是马钰,见赵志敬口口声声称秦筝为凶手,这人居然也没有申辩,心下正自犹豫,倒是王处一出来道:“志敬说你杀人,你可是承认?”
王处一是赵志敬的师傅,他这般说,赵志敬便是有心指责,也只好余下的话重新咽下去。
秦筝双手被反绑着,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扯出一抹笑意:“掌教真人,我带了一个人来,不知你可有兴趣见上一见?”
马钰皱着眉:“何人?”
秦筝示意他蹲下身来,马钰沉唔,将人一把提了起来,秦筝耳语他:“杨铁心。”
“什么!”
内堂中,马钰喝退了众徒,秦筝虽然被松了绑,但郝大通和刘处玄仍是持着剑,立在他的两侧。
秦筝摇着脑袋说:“真人,你们七个人都在这里,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马钰很是和善:“你们俩别站在那儿了,他若真有心要走,怎还会被志敬抓回来?”
“砰——”蓦地,王处一忽然出剑,直取秦筝,秦筝一眼扫见,旁人个个负手而站,竟是没有一人出来阻止。
秦筝冷然一笑,身子就地一滚,大喊:“等一下!”
王处一撤剑道:“怎么?”
“我的兵刃叫赵道长夺走了。”
王处一:“取来还你。”
殿上空出一大片,秦筝手握血泠,俊秀的面容上浮过一抹的狠绝。秦筝许久没有这般对敌过了,摈弃了所有杂念,包括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还包括遇见的……每一个人。
秦筝五指握紧,低吼声:“来吧。”
他对赵志敬,是有心认输,并不尽全力,而面对王处一,全真七子之一,自然容不得他再懈怠,倘若此战败了,那他对全真教的用处,便会大大折损。
剑光掠起,似点点流星坠落。
王处一看似温文,但人随剑风,瞬间凌厉,攻到近前,玉阳子的武功在七子中排名仅次于长春子丘处机。这会儿一来为了证实秦筝的实力,其次也是想替徒弟赵志敬挽回几分颜面,所以出手亦不留情。
厉风卷过,卷得他一身道袍簌簌飘动,可剑光落时,徒余一抹红影漫散在眼前。身后却有声响,王处一携剑转身。
“玉阳真人,你托大了。”
白竹如利剑呜鸣,只一刻,破风穿云,竟将大殿内的所有烛火一息扑灭,众人只见他身入红光,仗剑而往,根本瞧不清是剑光,还是人影。
“全真教不过如此!”
“小子,住手!”
“哐!”
王处一的长剑掉落,而在他胸前的一寸之距,丘处机徒手抓着秦筝的血泠,面上一阵红似一阵,竟是尽了全力阻挡。
血泠上留劲不发,秦筝看着丘处机,慢慢地散去棒上的内息,干笑着退开。
一时间,大殿上无一人说话,眼前的结果,有人猜到,也有人未曾料到。只不过,连王处一都败于他手,剩下的人也不敢再行挑战。
马钰着小徒重新点了油灯,关上殿门,这才缓缓开口道:“秦少侠故意让志敬擒回,想必不单单是送回杨铁心那般简单吧。”
秦筝方才比拼,虽说是胜了王处一,但王处一内功深厚,这会儿已然无事,倒是他,喘了半天还没平复。
马钰抬掌按上他的背脊,体内气息游走,秦筝不觉什么,马钰却是奇怪道:“秦少侠武功不弱,怎的内力却如此之差。”
“没有内力?”丘处机瞧了眼王处一,那人认同说:“确是如此。”
丘处机起了兴致,也伸出手要搭他的手腕,秦筝避开道:“诸位道长,与其研究我这个人,你们不如想想如何应对天下群雄比较好啊。”
马钰坐下:“杨铁心如今在何处?”
秦筝摇头:“掌教真人,你确定想要见他么?”
马钰:“此话何意?”
“江湖人只道你们全真七子有七人,殊不知还有一人,乃是你们祖师爷王重阳的关门弟子。”
“什么?”
他此言一出,除了马钰和丘处机脸色微微一变,其余几人皆是大惊失色。
秦筝看了看马、丘二人,然后道:“原来他们也不知道么?”
“人在哪里?”丘处机逼近两步,“既然你知晓这个秘密,那就请将人交出来,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丘道长,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为好。”
“小师弟在哪里?”这次是马钰出声问道。
终南山上的夜有些冷,大殿里空空荡荡地划过风声,卷起的寒意让秦筝缩了缩脖子。
“掌教真人,明日便是你的生辰吧。”秦筝站在七人中间,捏着血泠的手,微微地发着颤。
马钰不明所以地应了声。
“掌教真人,明日前来贺寿的门派,也定会问你这次的凶手当如何处置。”
马钰觉得有些不对劲。
“掌教真人,杀人的不是我……可惜,现在山下所有的人,都已认定了是我。他们亲眼瞧见赵道长把我擒下,带回了山上。”
马钰终于恍然大悟。
“你竟是要让我全真教与整个江湖为敌!”丘处机反应亦快,快到脱口而出地质问他,“你用小师弟来要挟我们,我们将你交代出去,那小师弟的性命便要不保。但倘若我们不给各门各派一个交代,那全真教……便会成为千夫所指,与整个江湖为敌!对不对!”
秦筝只是站着,不做声,脸色有些苍白。
“你到底是谁!到底有何居心!我全真教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付我教!”丘处机忍不住破口大骂。
“还有几个时辰,众人便会上山,真人可以好好商议一下。”
“若我等还是要将你交出你呢?”马钰问他。
秦筝耸了耸肩:“请随意。”
马钰:“当真?”
秦筝:“只是这会儿能不能给我个暖被窝,这山上太冷了。”
马钰:“好。”
秦筝说要睡觉,也就只是那么一说,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亮闪闪的,以至于一道细微的脚步刚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已经一个翻身,跑过去打开了门。
月光有些清冷,落在门前的那人的身上,连带着他手里的那柄剑的剑光都更冷了一些。
秦筝抱着臂,笑言:“掌教真人不会是现在就想把我给杀了吧?”
“小师弟人在哪里?”
终南山山脚下,秦筝将火把朝一处洞穴抬了一抬。
马钰看了他片刻,还是躬身走了进去,这个山洞不大,不过几步便到了尽头,地上五花大绑地捆着一人,这人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马钰举过火把,将这人的面目好好看了一边,跟着一声低呼:“小师弟!”伸手便要去解他身上的绳子。
秦筝忙是阻拦道:“解不得。”
马钰疑惑:“为何?”
秦筝靠着山壁坐了下来:“他……他应该不是你的小师弟了……”
马钰:“你此话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秦筝苦笑道,“他被封痕制成了人傀,如果掌教有信心能够制住他,那就替他解开好了。”
“人傀?!”马钰难以置信,“你是说西域魔门的那个封痕?”
“还有哪个封痕?”
眼前的杨铁心一动不动,除了有浅浅的呼吸,根本和死人没什么区别。马钰在洞中徘徊了许久,方才问道:“秦少侠,你到底是敌是友?”
秦筝毫不犹豫地答道:“自然是敌,因为我此行,就是要让全真教万劫不复。”
马钰逼近他道:“那你又为何要将你的计划告知于我?”
“掌教真人,就算我告诉了你,又能怎样?你们全真教就能应对了么?”
“……”马钰将杨铁心负到身上,“我要将他带回教中,哪怕他是人傀,我教也会想法子将他治好。”
秦筝让开洞口的出路,望着马钰一步步将人背了出去,眼底急促掠过一抹狠劲,暗暗跟在他上山的小径上,留下了一串的记号。
终南山许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山门前是络绎不绝前来贺寿的人,沿石阶往上,是全真教依次而建的殿宇,山路上的景致浑然大气。主殿上虽仍是简朴,但也看得出,也是经过了一番精心修饰,如那尊全真教祖师的金塑,被擦拭得锃亮。
马钰面泛红光,脸含喜色地正同来人寒暄着。今日教中备下的素斋,而那些江湖人吃惯了大鱼大肉,也并无不满。毕竟这里是全真教。
这酒饭下肚,有人的话匣子便开始关不住了:“马掌教,这天下如今群阀并起,像我等武林门派虽可以山门紧闭,但若一朝能扶得明主,这他日,也定然也能替门派长长脸。哈哈哈”
这人酒喝多了,一张脸醉得通红通红的:“左某不才,得蒙宋阀瞧得入眼,现在也算是宋阀中人,今日来此,一来是给马掌教贺寿,二来么,也是替宋阀来当个说客。”
“左丘弼,就你那小门小脸的地方,也能让宋家看得上眼?”
“不是你想劝动全真教辅佐宋阀,然后自己跟在后头吧,哈哈!”
这左丘弼也是竹花帮晴竹堂的堂主,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门派,被人如此蔑视,他仗着酒劲,突然一拳揍在一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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