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慈的脸上一点点褪去方才的惊慌:“我这个身份,从来都没有人能够猜到。”
秦筝冷笑一声:“不是从来没有人猜到,而是猜到的人都不会选择去相信,比如杨铁心。”
“!”穆念慈脸色一白。
“你对他无情,他却放不下这些年的感情,不然,以他的身手,如果不是自投罗网,封痕又怎能找得到他?”
穆念慈一言不发,听这人继续道,“你既然在寇仲的手里,自然也就知道寇仲会找李世民借兵来解终南山之围。所以,封痕料定宇文智及必败,而他却能借此机会,去刺杀李世民。穆姑娘,我可有说错?”
“你今日前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杨铁心把东西藏在哪里了?”秦筝漠然问道。
“呵呵,你想去找跋锋寒吗?”穆念慈睨着他说,“你不用白费心机了,就算让你找到他,他也早就不认识你了,以血为蛊,他现在的眼里,只有芭黛儿一个人。”
“穆姑娘,你有没有见过封无极麾下四使。”
穆念慈:“赤铎他们?”
秦筝:“是。”
穆念慈:“他们不是死了么?”
秦筝:“看来穆姑娘并不很清楚,人傀到底是什么啊。”
穆念慈:“是什么?”
秦筝:“东西藏在哪里?”
穆念慈:“你耍我?”
穆念慈只觉得眼前忽然一花,只觉得脖子一凉,伸手抹了下,掌中却是一手的粘湿:“你……你想杀我?”
秦筝抓着的匕首,锋刃上还沾着鲜红的血珠:“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胡说?”
“杨铁心既已无用,我不认为封痕会觉得你还有用利用价值。一颗没有价值的棋子,你说他又会如何对待?”
秦臻将匕首扔在她身边,“你自己死,还能死得痛快些。”
穆念慈终于又变回了惨白,布满整张脸的惶恐,哆嗦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入夏,秦筝赶到杭州城。
江南,便是连这里的人烟都像是裹上了一层婉约,西子湖上,舟船飘飘荡荡,宛如水墨入画。
穆念慈说,她是真的不知道东西藏在哪里,不过,杨铁心虽然一直居无定所,但每年都会到杭州住上几日,他落脚的地方,就是此刻秦筝站的地方。
穆念慈不知道杨铁心为何会到这里来,在她看来这里不过是间普普通通的私塾。
适逢私塾放课,秦筝听到那些小孩冲着夫子喊“包夫子”,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测。
包惜弱。如他所料,杨铁心怕是应该猜到了穆念慈的底,所以才将包惜弱一直一直藏得这么好。
可惜,穆念慈猜不到,不表示封痕猜不到。
秦筝只在书院前晃了一晃,便绕道过去。倘若来人真的是跋锋寒,倘若是真的跋锋寒,那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朗朗青天,会涉及太多的人。
私塾中的喧嚣渐渐止息,院中的石灯都变得昏暗。
屋门被悄然打开,探出一点微微的烛火,照开一张清丽秀美的脸庞。包惜弱举着的灯,踏出门槛。
刹那,只见一道厉光划破夜色。
然而与此同时,包惜弱的身前蓦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血泠架上斩玄。
“跋锋寒!就算你变成了人傀,你也应该记得我!”
☆、第26章 坦诚
真要说起来,秦筝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和跋锋寒打过一场。而这一次……
白影横扫,竟如苍月倾泻。
秦筝一对褐色的瞳仁,此时清清澈澈,不起半分波澜。手中血泠瞬间扯开道道白光,牢牢地锁在跋锋寒的身上。
“你说过你不会赶我走。”
“你说过你收下我了,就算是勉强也好。”
“你说过要跟我一起回中原。”
偏偏他说得极慢,可一支白竹却一招快过一招,自半空落下,径直往在那人的身上砸落。
“砰!”
斩玄剑竟是被他拍下几分,棍杖打在那人的肩膀,跋锋寒手臂一颤。秦筝顺势转过竹杖,杖尾猛地敲上他的手腕。
一击即中。
“哐!”
斩玄剑掉落地上,发出猛烈的声响。
血泠的周遭泛着渗人的红光,抵在跋锋寒的胸前,两人都是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却是跋锋寒率先开口:“你何时知道的?”嗓音暗沉,一字一顿,就好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一样。
“跋锋寒,你是真的要把我赶走么?一次,两次?用这样那样拙劣的借口!”秦筝说得狠了,居然将血泠又朝他身上刺下。
“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呵!你以为我不在你们周围,我就可以安然无恙,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秦筝嗤笑声。
“我……”跋锋寒看着他,只是动了动嘴唇。
“大漠、长安,你两次都想赶我走,但后来却发现,即使你以为我能离开,结果我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你不愿意我出现的地方,所以你没办法,只能选择救我,然后呢,然后再赶我一次,是不是?”
跋锋寒深吸了口气,别过头,不再去看他,沙哑的声音却缓缓传来:“雪莲喜欢你,很喜欢。她死前对我千叮万嘱,让我不要把你卷进这一场的纷争,她说我已经避无可避,而你,还可以远离……”
秦筝笑:“可以?跋锋寒,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我可以远离么?”
跋锋寒是突厥人,雕琢的五官远比中原的人要深刻,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深邃,眸底闪过的精芒,如大漠中,锁着猎物的苍狼,狠狠地锁住他的视线。
跋锋寒闭了闭眼睛:“我意识尚在,是因为有慈航静斋,而芭黛儿在我身上种下的血蛊依旧存在,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变成人愧。”
“你……你到底为何要入魔教?”
虽然秦筝已经猜到内中另有别情,但到底为何,他假设了很久,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跋锋寒默然。
“还是不能告诉我么?”秦筝轻轻说了一句,撤下了血泠,走到这人跟前:“跋锋寒,既然你见过师妃暄?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我到底是谁?”
“……有。”
秦筝慢慢地伸出双臂,慢慢地将人抱住,靠上他的胸口:“那现在呢,你还会不会赶我走?”
“唔!”
猛然一股蛮横的力道把自己牢牢圈住,天旋地转时,一抹灼烈的温度刹那覆在了自己的唇上,撬开他的齿关,肆意纠缠。
书院的夜晚,难得被惊扰了寂静。从屋中传出低低呻//吟,混着若有若无的抽泣,一声一声撩拨着人最深沉的欲望。
黑暗中,有人大口地喘气:“雪莲喜欢你,我没有骗你。”
又有人断断续续地反问:“那你呢?啊……”
他听不到对方的回答,所以,只能一次一次,用身体去感受,然后连灵魂一同沉沦。
“跋锋寒……”
秦筝料到封痕一定会派人来找包惜弱,至于来的人是不是跋锋寒,他也是赌上一赌,他原以为芭黛儿会和跋锋寒一起出现,却没想到竟是跋锋寒一人前来。
“芭黛儿呢?”秦筝问。
跋锋寒长臂一伸,将人捞在怀里,彼时,窗前落进些许的晨光,暖融融地落在秦筝的脸上,被他这样抱着,这人的脸上犹是透着一抹绯红。不禁想起昨夜的绮糜,这人百般羞赧,却又万种风情地牵缠住自己。
“这是在吃醋么?”跋锋寒禁不住逗他。
秦筝有气无力地推拒着人,色厉内荏地嚷嚷着:“滚滚滚,老子堂堂一个男人,会吃什么醋。”
“呵呵。”
“她来做甚么,我都成她的人傀了,她还不放心我么?”
秦筝一紧张,翻身坐了起来:“你你你!”
“没什么。不就是人傀么,我见过很多次了,你不是知道么?何况,还有慈航静斋,不是么?”跋锋寒重新将人拽下,贴在自己的胸膛。
一下一下,秦筝能清楚地听见这人的心跳,和自己,只隔了一层的骨血。
当年封无极炼出的人傀,秦筝也是见过,那些个人根本没有意识,而之前的那个杨铁心,却是时有时无的意识。但眼前这人。
“老跋,我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中魔教的血蛊?人家杨铁心中了,跟个行尸走肉一样,你倒好,比平时还无耻。”
“我无耻?”跋锋寒挑了挑眉。
“嗯!”秦筝坚定不移。
“哦,那就再无耻一些吧。”
说着,也不顾秦筝的反应,低头封住了这张喋喋不休的嘴,温腻柔软的唇瓣,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秦筝心底倒是对封痕大大地吐槽了一番,看来这个什么人愧真的没啥用啊。然后,自己反将身前的人抱紧了。
“秦筝。”跋锋寒放开他,声音里犹自带了一抹意犹未尽。
“干嘛。”
“你……别回去了吧。“
“回哪儿?”
“回家。”
“嗯?”
跋锋寒顿住:“这里已是中原……”
秦筝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怕我会回去?”
“这里是中原,你家不就在中原么?”
包惜弱早早地在院子里煮好了茶,前院里,偶有朗朗的读书声响起。她着人备下的点心,看得秦筝食指大动,吧唧吧唧地嚼了一块又一块。
“虽然他每一年都会过来,但从来都没有交代给我任何东西,或许,他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我最好的。”
秦筝吃着点心,笑盈盈地问:“包姑娘,这是你做的么?”
包惜弱一愣,点头道:“是。你不是……”
“不是不是。”秦筝摆摆手,“你和杨大叔的关心,有心人要查,总归是查得出来的,而且你又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他真将东西藏在你这里,那实在也太欠缺考虑了。”
跋锋寒抿了口茶,神色不动。芭黛儿叮嘱他来的时候,直言东西应该就藏在这里,可如今看来,却是秦筝想得更为妥帖了。
“那你来做甚?”包惜弱不明白了,既然知道自己无用,那何必来找自己。
“哦哦,等他啊。”秦筝朝跋锋寒的方向嘟了嘟嘴,又指了指自己,“毕竟很少人有我这么聪明的脑袋的啊。”
“噗!”
跋锋寒刚喝进嘴的茶一口喷了出来。就是一旁的包惜弱也忍不住掩唇而笑。
当然,秦筝只是瞪了跋锋寒一眼,转头问包惜弱:“那杨大叔可还有亲朋兄弟么?”
“亲朋?”包惜弱皱着眉想了想,“好像听他提过一个郭姓的兄弟,不过这人如今在哪儿,我却是不知道了。”
“嘿嘿嘿,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知道。”秦筝吃了大半盘点心,抹了把嘴,起身道,“老跋,走啦。”
“去哪儿?”
“去找姓郭的啊。”
“等一下。”这厢包惜弱快走几步,“他现在……哪里?”
“呃。”
秦筝一犹豫,又听包惜弱道,“还活着么?”
“呃,应该算活着吧。”秦筝向跋锋寒求助,“是不是算?”
“是,算活着。”
秦筝说是要找人,可出了书院,也不见他着忙,一路闲逛,就逛到了西湖边上。
“老跋,我以前来杭州城的时候,那人多的啊,简直可以把整座断桥挤塌了。放眼望去,那一颗颗,全是人头,哪像现在,开个汽……驾个马车还能并驾齐驱。哈哈”
秦筝差点就脱口说了汽车,幸亏自己够机灵,秦筝得意得为自己点了个赞。
“你认识姓郭的人?”跋锋寒问。
“其实你也认识。”秦筝说。
“郭靖?”跋锋寒讶然。
“是啊。”
“他和杨铁心有关?”
“是他爹。”
“你早就知道了?”
“本来猜到些,所以找包惜弱证实了一下。”
“你来过杭州城?”
“是啊。”
“和谁?”
“朋友啊。”
“男人女人?”
“当然是……”秦筝突然刹车,笑得特贼,“老跋,你不会在吃醋吧。哈哈哈!”
这六月的债,秦筝也没想到能够还得这么快。还完了,立马自己大步跑开,留着一串止不住的笑声。
跋锋寒在断桥上追上秦筝,也不知他是故意放他到这里才抓住他的。
如今的杭州城,没有游人如织,不过三两往来人群,匆匆而过,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桥上的两人。
微风拂过,仿佛带着西湖清浅的味道。卷过秦筝散开的长发,跋锋寒蓦然伸手将他的碎发拨到耳后。
“秦筝。下一次,就说是和我来的吧。”
“什么?”
那一日,秦筝寻了船家打算出海,船家答应他,等两日后风向转了,便带他去桃花岛。秦筝于是和跋锋寒找了间客栈待过两日。
秦筝睡到半夜,身边一阵悉索的声响,跋锋寒竟是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秦筝躺在床上挣扎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跟着胡乱穿了件衣服,跟上了跋锋寒。
只是秦筝怎么都没有想到,前半夜还搂着他的人,这一刻,却是站在了天香楼的大门前。望着大门前的酒色灯红,秦筝气得肺都要炸了。
☆、第27章 阴后
“跋锋寒!”
跋锋寒刚刚一只脚跨进天香楼,身后立刻就是一声喝骂,楞是把他的另一只脚硬生生地撩在门外,而那个迎过来的胭脂女脸上花枝招展也是一冷,伸出的两手招呼也不是,不招呼又太奇怪。
“来了?那就过来吧。”跋锋寒朝秦筝招招手,好像一点也没有在青楼前被抓包的愧疚。
“……”倒是秦筝,准备了一肚子指责的话,这下反而没法张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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