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处一道:“是,这人……是小师弟他……”
“那眼下呢?”
“我已命人通知慈航静斋了……”
“慈航静斋如今应当在围剿阴癸派,许是无暇顾及吧。”秦筝接过他的话道,“玉阳真人,既然你在这里,那全真教呢?可有防范?”
王处一“哎哟”一声,急匆匆地冲下楼梯,又跑回来嚷道:“秦少侠,我我我……”
秦筝微笑着说:“你想我去双修府么?可惜我打不过封痕的。”
“哎!”
“真人先回去吧,双修子既能化解人傀,想必那双修府也没这么容易攻破的。掌教真人他们应该暂时无虞。”
杨铁心半路出状况,秦筝也不意外,毕竟没有谁能像跋锋寒一般得正道的庇佑。当然,如果那样也能算作是“庇佑”的话。
城门正待关上时,秦筝一骑快马出了城门,没有犹疑,直往杭州。
封痕定是会在双修府,因为只有双修府灭了,他的计划才会成功,否则,若让双修府将他的那些人傀尽数破解了,那他还有何胜算。即便他武功再高,也无补于事。
“包姑娘,我可以带你去见杨铁心。你呢?要不要跟我走?”
虽然王处一有指点,但要让秦筝这个路盲顺顺利利地找到双修府,想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泊舟,入江,绕三峰两滩。
秦筝站在船头,嘴里嘟囔着。江面上,笼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秦筝他问了好几家船家,都不愿出船。好不容易找了一条愿意载他们的船,结果船家还多要了一倍的银子。
秦筝这个穷得叮当响的人哪里有这么多银子,最后还是包惜弱拿了钱,垫了船钱。
“嘿嘿,包姑娘,等找到了人就还你啊。”秦筝挠着头说。
包惜弱只问他:“我们几时能到?”
船行不过数里,这江上的雾气却越来越浓,秦筝担忧道:“船家,你确定不会走错?”
朦朦胧胧的船尾传来一声答应:“公子且宽心,这条水路我走了几十年,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的。”
眼前茫茫一片,水天融成了一般颜色,只他们这一条船飘飘荡荡,仿似驶进了层层迷境。
船体撞起的浪头,齐齐碎在船舷,时轻时响,明明是浪花的声音,可秦筝听在耳中,却是丝丝的烦躁。
包惜弱走出舱中,唤他:“秦公子,我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
秦筝愕然望向她,他记得上船前,这船家说,大抵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小心!”
秦筝猛然跃起,一把把包惜弱扑倒在地上,翻滚着滚入船舱。
而同时,水面仿佛炸裂了一般,自水底射出无数的弩//箭,尽数射在舱外,舱中两扇不大的窗子这刻却成了对方的突破口。
破空而来,还夹杂着未曾干透的江水。
“砰!”
秦筝一脚踹翻矮几,堵上一侧的窗子,跟着,抱着包惜弱滚到另一侧的舱壁。
“不要出来。”
舱外箭雨声渐止,像是突然归入了平静,秦筝却是知道,真正的攻击现在方才开始。
“轰!”
舱外一阵巨响,整条船剧烈地摇晃了两下,还没摇停,接着又是一声。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秦筝飞身跳出船舱,这会儿才是瞧见船尾的那个船夫早已不知去向,满条船上都扎了密密麻麻的箭弩。
而船的两侧更是被两条巨大的铁链给扣住了,铁爪般的利齿咬进船舷,想要斩断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做到的。
锁链开始慢慢向两边扯动,竟是想把这船生生扯成两半吗!
“封痕!老子知道是你!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浓雾中,秦筝只看得到两条乌黑的锁链,其他的什么都瞧不清楚,他手中握着血泠,偏偏不知该往哪里进攻。
“封痕!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小人!”
“老子咒死你!”
一直以来,秦筝都是个死宅,骂人的话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句,最多也就问候一下十八代的祖上,然而这些咒骂对封痕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要知道他的那些亲生兄弟,都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所以,秦筝喊破了嗓子,也没有半个人出来回应他,只有船体一点一点被撕裂的声音,木头断裂的爆响,噼噼啪啪地在迷雾中显得尤为惊骇。
包惜弱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秦公子,你答应过的,带我去见铁心。”
“我……”
“嗖!”忽然一道绳索破开浓雾,直接卷上了包惜弱。
机会!
包惜弱只道人影晃过,秦筝已经一手拽住绳索的一头,用力一扯,果然顺着绳子,半空中跌下一人。
那人一袭黑衣,被拉上了船,也无甚惧意。展开一条铁枪迎上秦筝。
枪影,竹光。
只见这人双目血红,面容狰狞,断喝一声,崩断了手中的绳索。秦筝也不答话,足下轻点,猛提一口真气,瞬间跃上,白竹杖上泛起泠泠血色,顷刻和那一杆铁枪撞在一起。
“杀,杀了。”
这人口中反反复复地念着一字,手下的劲力更是又加重了几分。
秦筝虚晃一棍,身子突然往旁边一转,跟着,反手一掌拍在那人的背后,血泠亦是不慢,一棍刺向他的脖颈。
“杀!”
孰料,这个人的手腕竟是扭过一个怪异的弧度来抓秦筝。秦筝一震,忙是提掌对上他的手掌,不防,一股庞大的内力刹那将他轰出老远。
眼见就要落入水中,这人却是不甘,踏前两步,再是□□一挑,一下刺中秦筝的锁骨,居然硬生生将人挑了回来。
脚下刚一沾地,秦筝顾不得伤口,就地一滚,避开了这人随之而来重重的一枪。
这人大吼一声,一把拔出扎在地上的提枪,枪尖红缨一抖,似龙吟九霄,催开眼花缭乱的银光。疾步抢上,将秦筝从上到下牢牢封在他的枪阵之中。
“杀。”这人再是喊了一声。
蓦地,却见一道鲜红的血芒刺破银光,以迅雷之势,刺向那人的胸口。
“……”
“你!”
血泠不偏不倚地刺进一人的胸前,贯穿这人的胸膛,一抹细细的鲜血顺着竹杖蜿蜒淌过,染过秦筝的掌心,再然后,一滴一滴地掉落。
“铁哥?”包惜弱挡在两人中间,脆弱的声音,却是固执地一遍遍地喊着那人的名字,“铁哥?真的是你么?”
“嗷嗷!”
这人自然就是杨铁心,他被炼成人傀,却没有慈航静斋的护持,哪怕再是意志坚定,也难以挣脱摆布。
步步走来,可以算是都在封痕的计划之中,至于马钰带他去双修府,自然也在封痕的掌握之下。
当年魔教凭人傀横扫中原,那种不知痛,不知后退的杀戮死士,结果却被双修子给破解了。是以,封痕卷土重来,首要灭的,便是双修府。
即使双修子已死。
不过封痕不识得双修府,于是杨铁心就成了一颗最好的带路棋子。
在江中拦截秦筝,倒不是他故意针对了,魔教已然封锁了整座江面,如今不管来者是谁,都会被魔教灭杀中途。
洪水旗。
掌旗使唐泽也在这时冲到船上:“圣君有令,任何人不得过江入府。”
秦筝箭步跨到他跟前,手起白光落下,一棍扫过,却见唐泽也不退后,身体竟如同水流一般,滑下船舷,钻入江中,接着,直接出现在了秦筝的背后。
一道水箭飞射而出,悄无声息。
反手,猛然一记重棒砸落,将那道水箭砸成飞散的水珠。
“唰!”
唐泽顺势滚在一边,杨铁心的长//枪却在这时杀到。
裂开的白雾,只瞧得见一抹隐约的红缨。
“铁哥。”
包惜弱双手抓住枪尖,然而杨铁心这一枪的攻势是有多厉,仍是擦过她的双手,□□了她的身上。
一连两次的重伤,包惜弱竟仍然像是没有知觉一下,呆然地望着眼前的杨铁心,而眼底忍了许久的心绪早已崩溃。
包惜弱一双染满血的手抱住他:“铁哥,他没有骗我,他没有骗我……”
“嗷嗷嗷!”
越发颤抖的铁枪,抓着这人的手里,可明明这人自己却是颤抖得更是厉害。不管他如何推拒,这女人却像是长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船身摇晃得愈加,漫上的江水已覆上众人的脚背。
“惜弱?”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咚!”铁枪掉进水里,荡开一圈浅浅的涟漪,如他的声音一般脆弱,“惜弱!”
他只来得及将人抱住,就听见一声骤响。然后身子剧烈一晃,眼前已是一片湍急的水流。
船体被生生扯成了碎片,落水的一刹那,秦却看见水中突然多出的四根绳子,缠上他的四肢,将他拉向深水。
看不见人影,只有被牢牢缠住的身体,秦筝拼命地挣扎,可越是挣扎,呼吸越是困难。
视线开始模糊,咸湿的江水也慢慢渗入口中。深色的江水,好像要将他也一同扯入这无边的黑暗。
“唔……”
☆、第32章 天刀
周围是缓缓流过的江水,冰冷到他身上的血液都像要一同凝结。没顶的窒息煎熬尽他最后的一点呼吸。
被捆住的身体渐渐放弃了挣扎,顺着被拖曳的方向,慢慢下沉。
“唔……”
突然闯入口中的气息,秦筝本能地汲取着,贪婪得呼吸着唇边的那抹温存,像是濒死前仅有的一丝救赎。
被松开的四肢此时紧紧缠住身前的这具身体,攀藤似地将人卷住,仿佛只有抓紧了,才能离开这无际的恐惧。
“筝儿……”
浮出水面的一霎那,秦筝恍恍惚惚听见这人在他耳边唤了一声,只这一声,秦筝觉到自己的眼眶瞬间一热,有什么落在了江中,对方应该不会察觉的吧。
然而当细碎的吻印上他的眼角时,秦筝除了羞涩地侧了侧头,什么都做不到了。
秦筝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睁着眼睛,浅青色的帐幔垂在床边,让房中所有的摆设都染上了一层朦胧。
朦胧中,有人推开屋门走了进来,伴着一味苦涩的药香。
一只纤长白皙的玉手掀开帐幔,显出张女子的面容,冰肌玉骨,实有倾城之姿。秦筝却只是撇了一眼,又移回了目光,出神地盯着床顶,漠然说道:“既然不愿见我,那又何必救我。”
“师妃暄说你能替她扫灭魔教,我瞧着,大抵是信口胡诌的吧。”女子把药搁在一边,“这药是他熬的,你爱喝不喝,你想见他,又为何不自己去看看他呢。”
秦筝猛地瞧向她,一把掀翻被褥,踉踉跄跄地冲下床榻,冲出大门。
女子望着那碗药,轻笑了声:“躲来躲去的也不嫌累。”
灶房外,秦筝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灶房里的那个身影依然在忙碌着什么。
“跋锋寒!”秦筝蓦然大叫,“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那道身影顿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只听见一声犀利的声响,这人手里抓着的一只碗竟被他生生捏碎了。
秦筝一步一步走近:“你杀了毕玄,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不想见我,为什么又要跟踪我?”
“小子,他若不想你,又何必一直跟着你。”
秦筝回头瞧见刚才房中的女子好整以暇地站在他的身后:“怕是他觉得自己活不久了,与其让你看着他死,不如让你觉得他已经死了的好。”
“已经死了?”秦筝怔怔地问,“你到底是谁?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不会以为就凭你,能漂回中原吧?”
“这里是双修府?那你是?”
“谷凝清。”
秦筝一下冲到她面前,急问:“人傀到底能不能解?”
“哐!”
灶房里的那个只碎碗终于摔成了齑粉。
跋锋寒出现在灶房门口,嗓音是秦筝从无听过的黯哑:“不用问她。”
“为什么?”秦筝很不明白。
“将死之人是没得救的。”谷凝清又在他身后说。
“什么意思?”秦筝觉得自己要忙死了,两头转得头晕。
“老跋?你说过你会来找我的。”他还是决定先放弃谷凝清,谁知跋锋寒见他过来,居然转身要走。
“呵呵。秦小子,你怎么不问问他,他身上的血蛊发作了多少次了。”谷凝清说着越过两人,走进厨房,“总算是没把我的膳房给烧了。”
“血蛊发作?”秦筝抓着跋锋寒的肩膀,叱问道,“所以你不肯来找我?”
“……”
“老跋?”秦筝有些不可思议地注视着面前的人,苍白到骇人的脸色,秦筝自从认识这人之后,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人的脸上会出现这样一种的容色。干裂的双唇抿得死死的,而唇上的色泽却也是褪得一干二净了。
但一双暗红的眸子在他格外苍白的脸上显得尤为突兀。
几缕细碎的长发散在额前,遮住他急于逃避的视线。
“看来慈航静斋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嘛。”谷凝清踱了过来,凑近看了看跋锋寒,“四次?四次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你要怎么去西域?”
“与你无关。”跋锋寒突然出声道。
“嗯,确是与我无关。”谷凝清点点头,“既然无关,你们为何要把魔教引到我双修府来,我这双修府可从来没想要掺和过你们的大业。”
“谷姑娘,他身上的血蛊到底能不能治啊?”秦筝抢先问道。
“解?若是解了,他岂不是白白遭罪了,不过……”谷凝清顿了一顿,正要说话,却受到了跋锋寒一记狠厉的眼刀,谷凝清冷笑了下,仍旧说道,“不过我解不了他的,但可以把你假扮一下。”
“假扮什么?”
“假扮成人傀啊。他这样子,你以为去了魔教总坛,还能活着回来吗?”
“魔教总坛?”
“我们走。”跋锋寒拉过秦筝就走。
“走走走,快些走!顺便把那两个牛鼻子一起带走,省得污了我的地方。”谷凝清甩着手,快步经过二人身边,“一个个都把我双修府当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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