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锋寒终于忍俊不禁,一伸手,强横地抓开被子,把一个还在别扭的人抱到怀里。
“哪里蠢了,你若是蠢了,此时早就该离开这场是非了,至少……早就该离开我了……”
语带伤,秦筝最难消受的便是他这样的口吻。
明知是对方料准了他的软肋,而他却还是只能义无反顾地沦陷进去。
“跋锋寒,我……我能猜到,可是……我还是想你能够亲口告诉我……好么?”
两人之间,猜度到再多的心思,都比不了彼此间的坦诚。
我许你,不是因为你能料到我所有的心思,而是你能告诉我,你全部的心思。
摆在你心底的那个位置,是我……
“好,我会记得的。”
漠神殿被魔教和阴癸派联手端了,却是剩下了一个梅超风,许多人都在找她,然而都没能找到人。芭黛儿也算是梅超风的半个徒弟,她一手的九阴白骨爪不是白白得来的。既然找不到梅超风,那从芭黛儿身上下手,确是跋锋寒目前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了。
因此,他才会故意带秦筝来见芭黛儿,这女子盛怒之下,保不齐就会去找梅超风。
女子的嫉妒之心。
虽还不清楚芭黛儿来找的人是不是梅超风,但这弯弯绕绕的山路后,掩藏着的,两人说甚也要跟上去看一看。
林中滴滴答答的声音,缀在树上还不曾落尽的雨水,敲打出此起彼伏的响声。
秦筝抹了把脸上的湿漉,目光紧追着芭黛儿的身影,却见她先是朝左上迈了三步,跟着,又往右边平移了两步,再然后,又向左上走了五步。
“有古怪。”秦筝观察了好一会儿,断定道,“好像有阵法。”
此时跋锋寒已经闪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等下小心些,跟着我走。”
“你会破阵?”
跋锋寒叹气道:“我记下了。”
远远望去,纵横交错的树木并无任何的特别,若不是方才看见芭黛儿走过一遍,他们这般莽莽撞撞地闯入,却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了。
跋锋寒抬头看了眼,灰沉的天色透过那些错综的树叶映入眼帘,斑驳的光影,更添了几分的压抑。
“走吧。”跋锋寒暗暗皱眉。
左上三步。
跋锋寒依照芭黛儿先前的步子算准了落脚之处,当真是分毫不差。一步踏下,林中悄无声息。
右移两步。
横跨。跋锋寒走得小心翼翼,而林间仍是寂静如斯。秦筝见状,便跟着他的脚印往前踏了三步。
一步。
两步。
三步。
风声!
脚下突然一沉,脚腕处蓦然一阵剧痛。同时,一座乌黑的铁笼瞬间从密布的枝桠上坠下,直接罩往秦筝的头上。
千钧一发之际,跋锋寒哪还顾得上阵法,猛然转身抱住秦筝,谁知秦筝脚下被缠得紧了,一时竟然难以脱身。
“当!”
玄光一抹。
斩玄剑当机立断劈上铁笼,撞出一声巨响,竟是将笼子撞离了一些,砰然落下,砸在两人的身边,好在没有把人罩入。
岂料这笼子刚刚落实,四下里顿时卷起一阵疾风,铺天盖地的箭矢扑面而来,尽数射向二人。
秦筝拼力挣扎,瞧见这架势,心下凉了半载。
“跋锋寒……”
“叮叮叮!”
跋锋寒挡住一轮箭雨,回头道:“你不会要让我一个人走吧?”
秦筝一愣,旋即笑答:“我没那么大义凛然,哈哈。你好好挡住啊!”
剑光越来越急,仿似在秦筝的周围砌成了一道银白光圈,箭矢如蝗,却在这里纷纷折戟,交叠着带掉落了一圈。
“好了么?”
“走!”
血红的光芒,瞬间破开箭雨,一阵劲风掠过,赫然将来势汹汹的箭雨断成两片。
秦筝这一断,直接将前路一并断开,轰然倒塌的树木,反而替他们拦下了身侧的箭矢。踩错了阵法,二人便不再顾及阵法,拼着武力,生生将阵法蛮力破开。
“嗖!”
突然,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天而降,人未至,指尖那抹冷厉的阴寒已经杀到。
“就凭你们,也敢破我阵法?!”
秦筝和跋锋寒换了个眼色,两人同时退开一步,再是横向错跃,一退一横,竟然将来人围在中间。
“梅超风,你果真藏在这里。”
一言毕,血泠长啸一声,一招直刺。
“是你?”梅超风也是瞧清了眼前这人,跟着怒吼一声,“偿命吧!”
偿命。
秦筝当日一人独战“黑风双煞”,击杀“铜尸”陈玄风,这仇,深入骨,梅超风又怎会忘记!
五指呈爪,空手抓向他的竹杖。
“呵!”秦筝冷笑,“来来去去,还是只会这么一些。受死吧!”
跋锋寒这时却是抱着剑杵在边上,当日秦筝以一敌二都绰绰有余,更不用说如今,只梅超风一人,更是不足为惧。他不用上前动手,只需护在周围,莫让芭黛儿趁了间隙罢了。
“啊啊啊!”
梅超风捂着左手手掌仓皇倒退,手掌的缝隙中,挂着刺眼的血水。
秦筝扬棒指着她:“不明其意,囫囵吞枣,好好的一本《九阴真经》被你夫妇练成这样,黄裳真是要气得从棺材里蹦起来了。”
“黄裳是谁?臭小子你到底是何人!”
梅超风起了狂性,张开一只血手,猛地朝秦筝扑了过来。
“你连黄裳是谁都不知道,还练甚九阴白骨爪!不如废了吧!”
“轰!”
一掌,对上他手里的血泠,居然是秦筝连连倒退数步才站稳了,只见一青衣长者站在两人中间,面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瞧不清面容。
秦筝心底暗呼一声,不会是黄老邪吧。
却见那头的梅超风已是砰然跪倒,匍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我桃花岛的人,岂容外人欺凌。”
“黄岛主。”秦筝这一声还没喊完,黄药师却是攻了过来,起掌大开大合,便是落英神剑掌。
“说打就打啊!”
秦筝乍一见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开打,要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格挡。
掌风,携豪迈之势,似翻卷的巨涛,将秦筝前后左右的退路尽数封锁。
“咚!”
秦筝亦是不避,白竹堪堪划过一圈,催开掌风,直冲来人。黄药师一下劈在血泠上,蓦然,一声喝骂,随之卸去内力,退开。
“小子,你胆子倒也是不小。”
“多谢岛主手下留情。”
秦筝晃了晃身子,腰间却是一暖,人已被跋锋寒搂住:“没事吧?”
“没事。”
黄药师出手,跋锋寒自然想要出手,但秦筝不允,所以他只是忍住,拼命忍住自己要出手的冲动。
幸而……
黄药师心性高傲,若他们二人相抗,对方指不定便会强杀,若是秦筝一人示弱。秦筝在跋锋寒耳边低声道:“其实我还有杀手锏,嘿嘿。”
跋锋寒无奈瞪了他一眼。
☆、第36章 桃花
“是要我动手,还是你自行了断。”
黄药师转身走到梅超风面前,冷漠地丢下一句:“《九阴真经》呢?”
“师……”梅超风抬头,用一对瞎了的眼睛循声望去,像是拼命看出些什么,可惜,仍然只有漆黑。
叛出桃花岛,她和陈玄风想过很多种可能,日后遇上了黄药师该怎么办,而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后要面对这个问题的人,终究只剩下了她一个。
师傅……
这一句,她早已不配再喊了。
所以只能一下一下地叩头,她看不到黄药师的神情,或者,即使她能看到又怎样。
“滚出来!”
黄药师突然空手一抓,不远处跌出一个女子,正是芭黛儿。
“突厥人?”
黄药师皱眉道。
“师傅!”芭黛儿本想借梅超风的手好替自己除掉秦筝,谁想到梅超风不但敌不过秦筝,反而还招惹来了黄药师。好在芭黛儿眼色也是不错,梅超风看不见,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眼见梅超风和黄药师之间的对话,当即哭哭啼啼地扑到梅超风的身边去了。
被黄药师冷在一边的秦筝咂咂嘴,很是不满地对跋锋寒道:“你居然会看中这个心机女。一见梅超风不成,这是要唆使黄药师吗?太天真了!”
“谁看中她了?”跋锋寒冷不防回了一嘴。
“你啊!”
跋锋寒那只还没有松开的手,狠狠的抓了把秦筝腰间的嫩肉,严肃道:“这样的诋毁,我不会承认的。”
“痛痛痛!”秦筝挣脱他后,赶紧跳开两步,跳到黄药师面前,拱手道,“黄岛主。”
“这个突厥女子是你的徒弟?”黄药师理也不理他,盯着梅超风发问。
“师傅。啊!”芭黛儿又再喊了一声,结果却被黄药师一掌轰到了边上。
梅超风本来就一直磕在地上,黄药师的这一问,她只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黄药师这才转过身,冷着眼,问芭黛儿:“你想要杀他们两个?”
“不。只是那一个。”芭黛儿谨慎地鼓着勇气,指着秦筝。
“好。”
转瞬,却见黄药师手腕微扬,一道极轻的破风声。
“靠!该死的心机女!”秦筝破口骂了一声。
弹指神通。
他根本避无可避,秦筝就势一滚,同时大吼道:“飞马牧场!”
“黄岛主!商场主有东西转交给你!”
秦筝在弹指神通下左摇右摆的,在跋锋寒看来,极是可爱。但是,可爱归可爱,该他要做的事,也不容得懈怠。
手起剑落,斩玄剑挽过剑花,疾光骤然刺向芭黛儿。
芭黛儿哪会料到跋锋寒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她还紧盯着黄药师和秦筝的对战,不想剑芒已经追到了她的身前。
“跋锋寒!你不能杀我!”
“呲!”
一剑,刺伤她的脚腕。
“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呲!”
一剑,挑开她的手腕。
“我喜欢你的啊!”
再一剑,悄无声息地刺进她的心口,却只有短短一寸,死不了。
“你不该有害他的念头。”
跋锋寒收剑,森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全然不觉她此刻的狼狈,斩玄剑上滴下的血珠,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道明显血痕。
仿佛两人的距离,因为用血剖开,便再也走不近了。
“跋锋……”
跋锋寒转身走得决绝,连最后一字都不让她说完。芭黛儿颓然地伏在地上,双眼空洞得只映出了这人离开的背影。
“你见过商秀珣?”
黄药师本就没想过要下死手,他当然不是为了芭黛儿,只是为了替梅超风争回点面子,毕竟梅超风被秦筝逼成这样,削的可是他桃花岛的颜面。
再者,就算他再孤傲,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这武林两大魁首的人情还是要给的。
再加上现在,秦筝居然道破了飞马牧场。
当世知道他桃花岛和飞马牧场有关的人寥寥无几。
梅超风获悉漠神殿被阴癸派和魔教联手剿灭之后,就料到自己手里的《九阴真经》定会遭人觊觎,所以一直隐躲在山中,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来要《九阴真经》的人居然会是黄药师。
黄药师带上梅超风和秦筝,落下的芭黛儿想要疾步跟上。
“你是突厥人,跟来作甚?”黄药师只说了一句,却是让跋锋寒也顿住了脚步。
“筝儿。”
跋锋寒出声留人,谁知秦筝转过头,朝他挤眉弄眼地指了指黄药师。
“不许跟来。”黄药师又再咆了声,“他也不许。”
秦筝无奈,只好摊摊手跟上黄药师,张着嘴型对跋锋寒说:“等我。”
梅超风躲藏的石洞里,秦筝点了火把,驱了驱洞里的潮湿。
梅超风抖瑟着摸出那张人皮,火光下,秦筝瞧见皮上刺着的密密麻麻的字,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头皮一阵发毛。
“呵,你俩盗了走了,可知留下的那几个替你们受的罚。”黄药师从容地接过人皮,人皮已经干枯,那些皮纹也早已起了皱褶,唯独剩下的那些字,还算清晰,依稀可辨。
梅超风贴在石壁上,低着头不说话。
“拿着,他们几个能找到几个算几个,就算不能习武了,但像寻常人一般走路,也是可以的。”
梅超风接过瓷瓶,跟着又朝黄药师跪了一跪,转身出了山洞。
“呃……”秦筝抓着火把,和先前的梅超风一样,笔挺挺地贴在山壁上。
“东西呢?”黄药师在石凳上坐下。
“东西?哦哦哦!”秦筝扔了火把,掏出那幅被折得几乎不成样子的卷轴,挠着头,汗颜道:“这个……这个……黄岛主,你也知道,我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走得比较辛苦,所以这画……”
“兹兹……”
黄药师竟然看也不看,直接将画轴扔进了火堆中,秦筝一时愣住,再想抢夺,一卷书画早已燃成了灰烬。
“黄岛主?”秦筝急急吼道。
“她还让你带了什么?”黄药师注视着火光,火苗乱颤着,卷尽最后一点的黑沫。
秦筝犹豫了下,吞吞吐吐道:“商场主她……她说从此往后,飞马牧场与他之间再无瓜葛。”
“是么?”
黄药师蓦然望向秦筝,吓得秦筝一哆嗦,忙是拼命地点头,重复道:“是是是,商场主只交代了这一句。”
“再无瓜葛,呵呵,人都死了,想有瓜葛也是不能了。”
“死了?”
“飞马牧场呢?还在漠上?”
秦筝摇摇头说:“得罪了补天宗,不在了吧,不过商场主逃出来了。”
“补天宗?什么补天宗,想不到祝玉妍到现在还是没能放下。”
叹息?
秦筝揉了揉眼睛,他居然在黄药师的脸上察觉到了一味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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