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慎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隐晦道:“这位夫子的装扮,真是……别出心裁。”
确实个别出心裁……额头好像是受伤了,所以缠着绷带。只是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背上插着一根桃木枝,腰间还带着一串菩提子。
杨济试探道:“这是?见鬼了?”
陈淮慎惊叹,杨济也会嘲笑人了?
叶道知摇摇头,介绍道:“这是书院的副院长。前些日子遇到了些怪事……常建啊,有客在,你就别这样了。”
副院长大人捂着头,看着陈淮慎,突然说道:“陈夫子会武功吧?”没等他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不对,鬼会怕习武之人吗?”
陈淮慎试探道:“子不以怪力乱鬼神?”
叶道知无奈道:“常夫子,小辈面前……”
常建忧愁道:“你们是没见到,自然不害怕。但鬼神之说,本来就玄乎得很,你不能肯定他有,可也不能肯定没有啊。”
陈淮慎问道:“你看见什么了啊?”
常建张口吞了个唾沫,神秘叨叨说:“前两天,我批完学生的卷子,正要回房间。那时候已经挺晚了,具体什么时间我也不知道。走在路上,就觉得一阵阴风刮过,簌簌地响。然后就看见一个白衣无头鬼从我面前飘过,真的是飘过去的!然后就是几团鬼火,还有一个阴森的声音,似乎在说什么阴时,夺命,招魂……”
常建突然握住他的手,激动道:“要不是我跑的快,也许我已经被恶鬼缠身,你们见到的就不是我了!”
陈淮慎:……
叶道知不悦地喊了声:“常夫子。”
常建委屈地缩缩脑袋。
陈淮慎打哈哈:“当个志怪故事听听,也还不错的。”
常建眼睛一亮:“陈夫子,您是上过战场的人,有血气,阳气中,不如今天晚上我们一起走,看看到底有没有鬼。”
陈淮慎郑重点头道:“好!”
杨济:……
晚课的时候,众学子们又看见了陈淮慎。
何勤奋悲痛道:“夫子,怎么又是你啊?”
陈淮慎:“我来给你们补补兵法啊。告诉你们别逞匹夫之勇。”
何勤奋捂着脸:为什么他这么记仇?
陈淮慎坐上桌子:“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跟杜将军讨教过的。”
众人激动道:“夫子见过杜将军?”
陈淮慎骄傲地抬起下巴:“我父亲当年是他收下的兵,我还跟着去兵营待了一阵子。”
众人崇拜地看着他。
天下举手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淮慎点头:“浩然正气,直灌苍穹。”
一个名叫许文琪的学子道:“听闻杜将军也是个爆脾气的人。”
陈淮慎看了看他,这人一整天都是闷声闷气的,不管是受罚还是讲笑话,都没半点反应,和周围的人也有些格格不入,看起来弱不禁风,不想居然对杜云义这样感兴趣。
陈淮慎笑道:“杜将军确实是个爆脾气的人。所以便吩咐左右两位副将,如果他言行有失,可以越级训斥。他还在佩刀上刻上了两个字,一个是静,一个是仁。时刻提醒自己,下刀之前是不是足够冷静,不能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三思,这人是不是该杀?这人是不是一定要杀?这儿是不是该由他杀。”
陈淮慎严肃道:“杜家军还有一条铁令。手中的武器,不能对向自己的伙伴,不能伤害信赖自己的朋友。”
众人都听得入神,陈淮慎默默转过身,突然大声地嚎叫了一声:“啊!”
众人都被吓得心肝儿一颤。
陈淮慎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嘲笑道:“就你们这群小娃娃……哈哈哈……”
众人:……
等晚课结束,夫子和学生都回去了,常副院长鬼鬼祟祟跑来和陈淮慎等会和。
走在略有些阴森的石阶小路上,常建紧紧挨着陈淮慎,左顾右盼。
中间有一段路,是梅林。梅树光秃秃的枝干在烛火的照映下,只有黑乎乎地几根,配上冬天的冷风一吹,也难怪常建会吓得见鬼。
三人正好好走着,常建突然伸出手指着,喊道:“无头鬼!”
陈淮慎顺着一看:“什么都没有啊。”
常建抱胸跺脚:“飘走了。”
常建又指向右边,惊恐喊道:“鬼火!”
两人转头一看:“没有啊。”
常建哆嗦道:“灭……灭了。”
陈淮慎无奈道:“常夫子,你不会是在逗我们玩吧?”
常建激动道:“那边一定有东西,我是说真的!”
常建颤抖着道:“真有……有……人!”
陈淮慎定睛一瞧,墙角的灌木丛附近,确实隐隐约约有个影子在晃动。
常建为证清白,鼓着胆子靠了过去。拨开树丛,果然看见一团东西蹲在那里。
常建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那团东西正好抬头,视线对了上去。
常建呆了,许文琪详装镇定,掩面咳了一声。从上面掉下来一个不明物体,正好砸中常建的头,副院长大人两眼一翻,倒地昏迷。
陈淮慎和杨济走过来,看见是许文琪,都惊呆了,几人大眼对小眼。
陈淮慎招招手道:“你们几个再不出来,我就去和院长打报告了。”
话音刚落,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从墙背面翻了过来。
天下拆掉头上的黑布袋,漏出脸来。另外几人纷纷开始脱装备。不出意外就是何勤奋毛特等人。
陈淮慎捂着额头,崩溃道:“祖宗哦,你们这是闹鬼啊!”
陈淮慎痛心疾首:“许文琪同学,他们胡闹就算了,我本来以为你会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你怎么就随了这堆烂泥呢?”
天下不满道:“我们可都是为了书院!”
许文琪弯腰告罪:“是学生不对。”
何勤奋一拍他的背,道:“不关他的事,是我们硬要拉他来给我们放风的。”
陈淮慎一把拧着他的耳朵训斥道:“你还有脸说!装神弄鬼,打伤夫子,带坏同窗。你信不信我抽你屁股?”
何勤奋辩白:“我们的初衷不是副院长,是白云山书院!”
何勤奋受命讲解此次事件,道:“在一个月高风黑,杀人不见血崩的夜晚……”
杨济:……
杨济:“何勤奋。”
何勤奋:“在!”
杨济:“回去找五十个成语,每个成语抄五遍,明天交给我。”
何勤奋哀嚎:“啊?”扭头看向许文琪。
许文琪瞟了他一眼:“我又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样,你要我讲也没用。”
何勤奋想想也是,又看向孙向齐。
孙向齐摊开手道:“反正你已经被罚了,就不要在拉我下水了。”
杨济揣着手鼓励道:“要是你说得有意思,下次判卷子我可以酌情加分。”
何勤奋精神肉体都是一个哆嗦,伸出手绘声绘色道:“那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不见血崩的夜晚。我们几人不忍白云神书院平日里的种种作为,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计——离间计!”
“我们先是频繁地偷取白云山书院后厨的鸡鸭鱼等家禽,初步引起他们的内讧。”
陈淮慎、杨济:……
“随后,我们决定趁着黑夜,去装鬼吓唬白云山书院的院长,再留下他们本学院的赃物,进一步挑拨师生之间的关系。”
陈淮慎、杨济:……
何勤奋叹了一口气:“本来是完美,可是中间出了一点小差错,失败了。”
陈淮慎打断道:“这遭毛主意谁想出来的?”
天下悻悻举起手来:“我。”
林城司吊着眼睛瞪了他一眼,陈淮慎:“真是机智!”
何勤奋惋惜道:“前两天,我们正要实施我们的第二阶段。你知道,任何周密的计划之前,都要经过事先的排练和演习。”
陈淮慎翻翻白眼:“我不知道。”
何勤奋抑扬顿挫道:“哪知道,我们正穿上服装,在校对台词的时候,副院长来了!而且还看见我们了!而且还听见我们说话了!我们只好一不做二不休,砸晕了他。”
许文琪:“副院长已经躺了许久了,该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吧。”
天下懊恼道:“怎么每次我们排练,都能遇到他呢?”
杨济喊住许文琪:“你去哪儿?”
许文琪回头无奈道:“回去写汇报啊,我的脸都被看见了。”
天下:“可这事跟你无关啊。而且你不会要我们供出来吧?”
许文琪眨眨眼,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天下哀嚎:“……不要啊!我还要参加学院大会的!”
陈淮慎怒道:“事到如今,你们还不知错?”
几人垂着脑袋挨训。
陈淮慎:“你们就不能动动脑子?脏水当然要往别人身上泼了!”
陈淮慎扯过他们身上的白布黑布,指挥道:“随便藏到隔壁书院那个学生的房间里去。”
天下抬头,开心道:“本来整完他们院长,我们也是想这么做的。”
陈淮慎抬手招呼何勤奋过来,带着怨气推了过去,何勤奋呸了一口吐出一嘴泥,抬头委屈地看着陈淮慎。
陈淮慎拍拍手:“你们回去睡吧。许文琪的汇报记得好好写。”
☆、十五团夺旗战
副院长第二天从自己的房间醒来,打着喷嚏捂着额头到处找许文琪。
许文琪交了一篇报告上来,常建颤抖着打开,看完之后怒火中烧。
许文琪不过是说,他晚上回房间的路上,看见有人行踪诡异,就瞧瞧跟上去查看,结果不幸被发现了。
追到墙角的时候,也许是衣服不合身,还摔了一跤。
副院长赶来的时候,他正在观察地上的痕迹。
常建跑去了昨天的地方,果然发现有块地方有被摔压的痕迹,对许文琪也是深信不疑。从这里翻墙而过,对面不远就是白云山书院。本来就颇有怨词,副院长便深信不疑,这一切都是白云山书院的又一阴谋!
于是常建牛哄哄地召集了一帮学生,跑到白云山书院去找说法。
话没说两句,两边的夫子就吵起来了,来来去去不过两句话,你血口喷人,你强词夺理。
陈淮慎摸摸脖子,表示看儒生吵架是最没意思的事情。
常建看他们死不悔改,怒吼道:“有谁会蠢到在自己书院扮鬼吓人制造恐慌?你说!我们至于吗?”
陈淮慎等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对面道:“谁看见的?”
许文琪成为焦点,无奈站出来说:“我。”
对面道:“那你怎么就能确定那是我们的人?”
许文琪面无表情道:“我说过,我只看见一个人影,至于是谁,从哪里来的,要去哪儿,我当然不会知道。”
对面高兴道:“那你们就是没有证据嘛!”
天下捏着嗓子喊道:“搜一搜不就知道了吗?犯人一定没得来级处理罪证。”
顿时众人都在大喊:“搜!你们不给搜就是最贼心虚!”
天下神经气爽道:“我想说这句话很久了。”
白云山书院的人怒了,呵斥道:“你们分明就是欺人太甚,凭什么要让你们搜?是不是以后你们丢了根针都要来我白云山书院闹一闹?”
“你的意思就是,哪天我们书院就是人丢了也得忍气吞声咯?今天是闹鬼,谁知道明天你们得寸进尺会做出些什么来!”
“我看你们……”
“好了!”
白云山书院站出来一人,一声喝斥,四周都安静了。
书生打扮,剑眉飞扬,表情冷冽。陈淮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摸摸下巴。
何勤奋偷偷和他耳语:“这是白云山书院最重要的人物,书院就是他爹出钱盖的,叫顾安。旁边就是他的两个小狗腿。”
顾安上前两步道:“可以给你们搜。”
小狗腿之一急道:“这不是遂了他们的意吗?我们书院的名声怎么办?”
顾安看来他一眼:“白云山上总共就两所书院,不给他们搜,你以为我们就能脱得了干系了?”
小狗腿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开了。
不负众望地,搜出了那几件奇形怪状的鬼衣。
房间搜出东西的学子都急忙喊冤:“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我我们的东西!”
常建怒道:“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要狡辩?”
顾安拦住正要上前的小狗腿,劝道:“事已至此,我们百口莫辩。对方必是有备而来,何必再给自己多扣一个帽子。”
众生急道:“那我们就吃了这个闷亏?”
顾安上前道:“这件事我们绝对不会承认。但是大家都是毗邻,闹得太僵也是不好。白云山书院素来不缺银子,你们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小狗腿不屑地嘁了一声:“原来如此。”
白云书院的人听得脸一阵黑一阵白。
许文琪笑道:“原来如此,白云山书院不缺银子,所以可以随意赔。可惜我白云书院虽然缺银子,但却不缺这点银子。毕竟我们还要维护书院的百年声誉。”
顾安:“那你们想怎么样?”
许文琪:“我们只是来讨个说法,既然各位不肯给的话,我们也不能强迫,毕竟我们还要维护书院的百年声誉。”
陈淮慎惊叹,这不是很能说吗?
许文琪道:“常夫子,我们走吧。”
白云书院的人带着百年声誉高傲地撤了。
天下赞道:“许文琪,你简直不能更机智啊!我的慧眼居然漏识了明珠,我忏悔。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朋友了。”
陈淮慎从背后默默冒了出来,阴森地说:“从今往后,你千万要离他们远一点。”
天下吓了一跳:“先生?”
陈淮慎感慨道:“看你巧舌如簧的时候,我简直以为我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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