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司拿手虚挡了一下,上蹦下跳边躲边喊:“诶,为师这又要跟你说了,钱乃身外之物,你都许久没看师父了,孝敬点银子怎么了?”
司峰怒道:“那特娘是老子娶媳妇儿的!”
许司不正经地说:“乖徒别气!我还有个女儿,你不缺媳妇儿!”
司峰想想又笑了起来:“人连自己的心都抓不住,更何况去想着别人的呢?”
老妇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司峰撩起袍子,冲着门外的残月端正跪好,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怎么我一来这儿,就不停的想起你了,又不是你的地头。是不是你也想我了,才老在我脑子里蹦跶。徒儿不孝,有负所托。”言罢认真的磕了几个头。
然后又转过身来,跪到灵位的前面,伏头尊敬道:“父亲,孩儿回来了。只是一直不敢来看您。不知您泉下有灵,是否会怨恨。”
☆、第 77 章
夜间冷风吹过廊道,未关上的门被拍的咯吱做响,阴森之气一层层铺叠而来。摇曳的烛火跳跃着,忽然熄灭,灵堂陷入了一片浓黑之中。
司峰打了个喷嚏,抹抹鼻子笑道:“您老人家这是要吓我呢?还是不好意思见我了?”
“我永远认你是我父亲,是你自己对我说的。”
听闻许司这个不正经的寒山派掌门居然收了个徒弟,陈老太守觉得很新奇,正想跑过去看看,却不料一觉醒来,老不正经的家伙拎着小子亲自来了家门口。
陈正看见他的时候,微愣了片刻,然后一副夸张的语气走上前,搭着他的肩膀兴奋道:“气宇轩昂,眉骨端正。来,耍两把给哥哥看看。”
少年老成的司峰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喊了一声:“叔。”
陈正:“嘿!谁和你叔,照辈分你该喊我哥。”
许司先看不下去了:“你个臭不要脸的,也不看看你脸上那排褶子。”
“不知道谁当初非要当我大爷,这么算来,他是该叫我哥呀!”
“陈年旧事,你还好意思提?你还哥呢,真不要脸。”
陈正摆摆手:“你到底找我干嘛来着?”
“我一老爷们,不好带孩子,托你这儿放几天。”
“叫什么名字?”
两人齐齐看向司峰。
陈正反应了片刻,伸腿踹向身旁的友人:“嘿!你连你徒弟叫什么都不知道?”
许司瘪嘴:“我管他叫我徒弟,我哪晓得他叫什么!”
陈正有问司峰:“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司峰摇摇头。
陈正:“是不记得了,还是没有名字?”
司峰:“我哪晓得。”
陈正搭着他的肩又上下看了一圈,眼眶有些发红,点头道:“好,好。不如你就做我儿子,我给你起个名字。”
“不当哥了?”
“我也就恶心恶心你。”
许司捏着山羊胡,拍着许司的头道:“也好,反正以后经常要蹭他们家的,认个爹就不算白吃白喝了。”
少年不是很买账,神色淡淡道:“我不需要父亲。”
陈正:“为什么呀?”
少年:“我有师父了。”
许司受宠若惊,一脸感动,高喊了一句“乖徒!”
“爹能给你更好的,比这老滑头好多了。保证不会让你受委屈,让你挨饿受冻,四处奔波。”
少年抬头看了眼乱颤的许司,无奈道:“他当初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是个骗子。”
许司顿时奄了。
陈正哈哈大笑起来:“这老头子没钱,爹有钱。你想买什么,爹给你买。咱家里有下人,衣服有人给你洗。”
许司插嘴道:“我有女儿,你有吗?”
陈正:“我有儿子。呸!你个老不正经的。”
陈老太守确实是待他亲厚,比亲生儿子还亲。一生所学尽数相传。两位老人家对他可谓是耗费心血,再加上司峰天资聪颖,悟性惊人,为人老陈,陈巍松自然就逊色了许多,也不怪陈老夫人会有所误会。
陈老夫人一直以捍卫的姿态保护陈巍松,对他向来不满。日积月累,陈正又不解风情,怨恨便愈加深厚。
司峰:“您给孩儿起了个好名字,可惜孩儿有负重托,这个名字也只用了一半。也许世间真有注定,司峰注定漂泊江湖,了却残生。”
陈正在祠堂前面,亲自提笔添上他的名字,笔尾一勾,合上页册,严肃说道:“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儿子。不管你姓什么,叫什么,你都是我的儿子。这就是缘分。你就叫陈巍峰,死了也记得要上我陈家的牌位。”
司峰:“小弟乖巧懂事,已经能独当一面。现函请关正值存亡之际……孩儿必定保全巍松。”
司峰微微抬头:“父亲,你是不是早料到我会走?”
“大哥。”风声吹得尾声有些消散,“母亲又为难你?”
“你来做什么?半夜不睡觉跑来看星星?”
“跑来看你。”陈巍松盘腿坐在他旁边:“没想到你还愿意听母亲的话。”
司峰也换了个坐姿,板着脚趾摇着蒲扇:“不管陈老夫人说了或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记恨的。”
陈巍松失笑:“吵的可不含糊。”
司峰:“哼。我说不记恨,可不代表我能闷不作声。”
陈巍松怅然道:“我还真的以为母亲会喜欢你。我还真的信了很久。”
那时候陈巍松还小。
陈巍松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大哥,娘为什么不喜欢你?”
司峰拿手绢替他擤鼻涕:“你知道什么叫喜欢?”
陈巍松举手:“我感觉的到的,娘不喜欢你。可是我很喜欢大哥!”
司峰将脏了的手绢又塞回他的怀里,拿起地上的小木剑丢给他:“赶紧练剑。”
陈巍松不依不饶,抓住他的手摇了摇,追问道:“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司峰:“我现在也不喜欢你。”
陈巍松愣了愣,委屈的小声道:“为什么啊?我都喜欢你了。”
司峰按着他的头嫌弃地往后推了推:“因为你要我帮着擤鼻涕,而且还偷懒不练剑。等你病好了我再喜欢你。”
陈巍松:“真的吗?”
司峰郑重的点头。
“我本以为时间久了,娘一定会……”陈巍松话音未落,司峰神色一变,大声喊道:“小心暗器!”劈手拦下一支毒镖,第二波暗器发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迅速地跃开原地。
司峰看着地上泛寒光的银器:“胆子太大,我不喜欢。”
耳边又是一阵犀利的风声,司峰往右侧一翻,还未落地,旁边站了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一把袖刀冲他砍来。
司峰讥讽了一句“天真。”指尖射出一道寒光,“还你的暗器。”“吭”的脆响,黑衣人用袖刀一挡,退后一步。
司峰抽出玉笛,欺身而上,拦断了他身前的退路,陈巍松从背后使出一剑。黑衣人一手挡刀,一手握住玉笛,力大无穷,旋身将两人都甩了开来。
司峰手上转着玉笛:“给你个面子,先问声你是谁。”
黑衣人侧着脸,没有答话,活动了一下肩膀,又弯下腰朝陈巍松冲去。
“啧,真不把爷爷放眼里?”
司峰用脚勾过旁边的供案,再一掌推到黑衣人的面前。那人单手撑着跳了上去,陈巍松见机翻下了桌,两人同时用武器刺穿桌面,又双双躲过,赶来的司峰伸手一拍,震碎木桌。
陈巍松跳出来甩甩手:“震得我手一麻。”
黑衣人没等他说第二句,缓了冲势又调转方向冲过来,司峰拦在前面:“你要不是个哑巴,爷爷就要真生气了。”
黑衣人上道的哼了一声:“去死!”
司峰化解他的照照攻势,还有空胡闹,笑道:“给你表演个绝活。”说着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
黑衣人看着扑面而来的唾液,呆愣了片刻,因为双手被遏制,直觉性地偏头闭眼躲开,司峰照着他的下边抬腿狠狠一踢,黑衣人抿着唇,黑脸蹲到了地上,脑后被人一砸,没来及说一句话,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巍松走上前,扯下他的面罩,辨认了一下,看不出到底是哪里人,只是鼻梁高挺,轮廓硬朗,是个长相俊俏的人,叹息道:“这是来送死来的。”
可不是来送死的?先不说陈巍松也不弱,单一个武力值变态,又不按常理出牌的司峰就够他喝两壶了。
陈巍松:“只是不知道这个当头,到底是谁派来的人。”
司峰在他放在地上的剑柄上一踩,踢起来握在手里,在陈巍松手臂上割了道口子,对上他错愕的眼神,手刀在他脑后一劈,倒在了黑衣人的身上。司峰拎着他的衣领,卖力的放声大喊:“来人呐!有刺客!快叫大夫,大人重伤了!”
杨济迷迷糊糊之中听见了啪啪的声音,睁开眼皮一看,陈淮慎正妖娆的躺在一边,用手弹开一只指甲盖大的硬壳飞虫,见他醒了,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说:“你睡吧,我给你赶蚊子。”
杨济抓住他的手往下扒拉:“别闹了,赶紧睡。”
陈淮慎一屁股坐起,委屈道:“先前在城里住着没发现,哎哟我去,就外头这虫子的阵仗,睡一觉都把人给吸干了。”说着又是一掌往被面上一盖,扑倒一只。
杨济奇了:“都哪儿来的?”
陈淮慎忿忿道:“我都怀疑这里面有窩。”
杨济揉揉脑袋坐起来:“不能总驻守在这里,先前你不在也就算了,既然已经回来了,就说不过去。”
陈淮慎抓起一把扇子:“可不是,各个嚷着要去端了函请关,再这样下去,士气大竭。”
杨济沉吟片刻,也坐了起来,坏心眼一起:“要不还是先跑吧,反正这儿还有你爹。”
陈淮慎点点头符合:“好,好。我们进城看看。宜早不宜迟,反正也睡不着,就现在去吧。”
☆、第 78 章
两人眼对眼瞪了半夜,总算到了公鸡打鸣的时辰,换了衣服揣了点银子,留下一封署名的信,又溜回城去。
顺着以前的习惯,先去城门逛了一圈。城门熙熙攘攘不同往日,陈淮慎护着杨济死命挤上前,抬起头才看见上面挂着个黑衣服人。
陈淮慎扯了扯旁边那人的衣袖:“大哥,这人谁啊?”
“刺客。”
陈淮慎惊道:“刺客!”
杨济突然出声:“他还活着。”
陈淮慎定睛一看,就见那人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真的还活着。”
“真该杀了他!”旁边那人忿忿道:“我们大人现在还生死未卜。”
两人面面相觑,商讨过后还是决定先去找家客栈休息一晚。走过城里的一颗大槐树旁,冷不防上面抛来一个不明物体。陈淮慎接了,是一个卷轴,正要打开,就听见一人说:“回去再看。”
陈淮慎抬头,树上半靠着的,正是本来想去找的人:“你究竟是谁?”
司峰翘着二郎腿:“你问过了。”
陈淮慎:“你到底是谁的呢?”
荡下的衣摆摇了摇,慵懒的声音道:“你也问过了。”
“你说你是陈巍松的人。”
司峰低头,轻笑了一声:“不错。”
“如果真是他的人,你还会找刺客刺杀他?还会费尽心机出卖他?”
“刺客不是你们的人?”
“你这什么意思?有这么巧?”
“无所谓,反正他来的也正是时候。你们自然会拿到你们想要的。”
杨济:“你是要我们相信一个,从不说真话的人吗?”
“我说的都是真话,只是你不愿意信而已。随意,反正你们是不会拒绝的。”司峰自信的说完,便拂袖离去。
树叶婆娑做响,身上的疏影流动了些许。
杨济不安道:“总觉得让人利用了一把,却又说不出来。”
陈淮慎呲牙:“如果有人拿江山给你做诱饵,犹豫什么,咬啊!看是我的牙硬,还是他的钩硬。”
“我以为是树影。”杨济倒退了一步,戒备的看着陈淮慎:“再仔细看清楚,发现应该是鸟屎。”
陈淮慎低下头认真辨认了一下,抬起头怒吼着追过去:“司峰你特娘的!”
陈巍松依靠在床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苍白的可怕,抬头看见司峰走进来,身子往前仰了仰,开心的喊了声大哥。
司峰走到他床边就停住了,陈巍松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殷勤道:“坐啊。”
“我就是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了。这段时间你别下床,当是重伤未愈,外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陈巍松沉吟片刻,落寞道:“你是不是要走了?你能不能再留一会?”
“我恐怕喝不到你和师妹的喜酒了。”
陈巍松张了张嘴,拧着衣角显得有些局促:“她……说怀孕了,我不知道,我不能不管她。大哥你也不会的。”
司峰笑了笑,没说话。
“你应该留下来。我拿剑,是你教的。我做人,是你教的。我天生愚钝,心思卑劣,在你面前,我总是无地自容。我该还你了。”
“你欠我什么了?”
“都是我,如果我……没有……”陈巍松忽然抬起头来,希冀道:“如果当以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会和在一起吗?”
司峰沉下来脸:“是我没听清,还是你又糊涂了?”
陈巍松微愣了一下,讷讷道:“对不起。”
“你休息吧。”司峰转身,撂下几个字:“别乱想了。”
“你又要不告而别?如果你走了,我就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去。如果你又走了,我会杀了他。”赵许乐站在廊角,背对着他,胸脯上下起伏,眼神死死地盯着前面的空地,说着恶毒的话。
司峰朝这个女人走了两步,出奇的是,听见这话,没有愤怒,反而有些悲伤:“他是你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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