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牛对他的自信不甚了解,看在门主这般厚待他的份上,自己姑且相信他一下。
出去一趟回来谢轻平的禁足令也被解除,他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随意走动了,至于这个范围有多大,他还需要探索。
溜达溜达就到了沈戚平日办公的地方,此时正午刚过不久,想来该在休息。
果然他刚要踏足就被侍卫拦下:“门主正在休息,请过一个时辰再来。”
谢轻平撇撇嘴,戚戚睡午觉有什么不让见的,想当年我还跟他挤了一年多的小床。
不让走正门,小爷就从窗户翻进去。
谢轻平是属猴的,萧门上下哪里有个狗洞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书房背后有个隐蔽的窗户,他跳得熟门熟路。
他笑嘻嘻地从书房走出来,对着门外的侍卫做了个鬼脸,然后才转身进了隔壁的侧间。
才推开门谢轻平就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紧接着是粗重的喘息声,还有激烈的、淫霏的肉体碰撞的声音。
他楞在当场,脚下像生了根,半寸都挪动不了。
房内无端端的多了个人,沈戚再神魂颠倒也能感受得到。床内的动静陡然停止,就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飞出,森冷的寒光转眼就到了面前。
谢轻平一动不动,任由剑锋擦过咽喉。
“怎么是你?”
沈戚堪堪收回了手中的剑,好险才没伤到他。
谢轻平没有看他,绕过他径直走到床边,一把扯来帐子。里面的人散乱着长发,紧紧抱着丝被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待看清是谁后,那人平静了下来,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又是你。”
他舒展了笔直的长腿,以十分妖娆的姿势躺下,眼中全是戏虐。
沈戚披着黑色的外袍,沉着脸,也不见多恼怒。
他走到谢轻平身后,用不辨喜怒的语气问:“你来干什么?”
是啊,我来干什么?
谢轻平也这么问自己,他僵硬的提了提嘴角,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木然转身,原路走了出去。翻窗户时没注意,衣裳下摆被划了条口子,一件价值不菲的衣裳就这么给报废了。
水牛是看着他兴冲冲出门的,回来的时候却灰头土脸,活像输得倾家荡产的赌徒。
“喂,你干嘛去了?”
谢轻平把外袍脱下来,直接扔在地上。他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别问了,我想睡一觉,去门口守着,连只蚂蚁都不许放进来。”
他这幅死样子让水牛怎么放心,他刚要张口询问,就听见谢轻平一声怒吼:“快去——”
人怂胆子小,水牛‘嗖’就跑得没影了。
☆、夜谈
好端端的午后突然刮起了大风,窗外的落叶被吹成一阵阵不安的声音,浓密的乌云压顶,暴雨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
谢轻平在床上摆了个‘大’字,一动不动地听着窗外的风雨声。
他的心思比浑浊的池水更加复杂,五颜六色参杂在一起,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解开这个局。欲哭无泪,大抵就是如此了。
这么一躺,就到了傍晚。水牛想进来给他添盏灯,毫无意外又被吼了出去。
谢轻平知道自己在迁怒于人,可他就是跟困兽一般,在无可奈何中随意找一处发泄,不想也不行。
水牛被骂走了,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暴雨转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滴答答的敲击地面比瓢泼粗壮的冲刷声更烦。
谢轻平还是一个‘大’字。
没有星光的夜几乎是全黑的,一个连黑夜也掩藏不了的轮廓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谢轻平的床边。
“你这么早就睡了?”
谢轻平蓦然睁开双眼,看清黑暗里的身影,惊愕地说:“你怎么进来的?”
他原话是:怎么可能我一点没察觉你就进来了?
谢轻平自诩轻功天下第一,自尊是不允许他把实话说出来的,更何况面前的人还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
黑暗并没有埋没沈戚,那双灿如星辰双眼带着点笑意看着他:“当然是从正门走进来的,我可没有翻窗的嗜好。”
“……”谢轻平没有完全熄灭的火无端端的被扇了一把风,顷刻间星火燎原,语气臭得恨不能传遍神洲大陆:“门主特意跑来是为了兴师问罪吗?”
沈戚微微一愣,怎么听起来自己才是被问罪的那个。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被人甩了脸,这又算什么?
“你现在是甩脸色给我看?”沈戚眼中的哪一点笑意没有了,被一贯的冷漠替代。
谢轻平望着这双眼一下想起了从前——沈戚还是小小少年,他的眼中常带着孤傲的不屑,一旦看向自己时就会变成春暖花开的温暖。常常给自己一种‘就是他的唯一’的错觉,并且让人乐意沉溺其中。
想到这里,谢轻平就愈发受不了这种强烈的反差,胸口堵的发疼。
他低下头,闷闷地说:“没有,没点灯,想必门主看错了。”
谢轻平散发出的那身落寞沈戚闭上眼也感受得到,他陡然就心烦意乱起来。被一个男宠扰乱心神?沈戚不悦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哪怕你是玉谏派来的人。”
谢轻平的神色也冷了下来,火熄了心却凉了,他淡淡的问:“为什么他们可以做的事我却不可以?”
沈戚嗤笑:“你是想自荐枕席?就凭你?可笑!”
确实挺可笑的,谢轻平生了一下午的气就是围绕着这个问题,他想霸占沈戚,不顾一切的将人据为己有。曾经属于自己的小男孩,现在宁愿要别人也不要他。
谢轻平哭笑不得,抹了把脸把情绪掩去:“抱歉,方才是我不识抬举了,请门主息怒。”
谢轻平的道歉并没带上多少诚挚,却也足够给彼此一个台阶将此页揭过。
沈戚来找他当然不是为了吵架的,既然决定把他放在身边,就要起到消遣娱乐的作用。
“给你准备的东西都看过一遍了?”
沈戚不紧不慢的点亮了台灯,晕黄的烛光照亮了他俊秀的脸庞,褪去了犀利,此刻他的容貌才与年纪相符——不过也就是个刚从青涩走向成熟的年轻人。
比沈戚看起来还要嫩的谢轻平老怀安慰地看着他,他上辈子除了最后两年就没正经过,多亏这孩子定力足,意志坚定才没被自己带歪。不过看起来好像有些矫枉过正了。
谢轻平这根不正的上梁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起来,故意装傻:“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沈戚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地上那滩衣裳,没好气道:“再让我发现你不爱惜这屋里的东西,你就滚回原来的地方住去。”
谢轻平眨了眨眼,没吱声。
“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是他前的,几乎没怎么动过。”沈戚走到书案前,背对着他说:“每一件都是他留给我的回忆,我曾有一段时间想烧了它们,最终还是没舍得下手。”
谢轻平看着他,动容道:“何必…他若有灵必定不会希望你整天念着他。”
沈戚轻轻抚摸着一块温润的玉镇纸,无所谓地笑笑:“那正好,我们可以彼此折磨,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谢轻平:“……”
沈戚转过身来对他说:“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他看到,仇恨、痛苦、折磨…都是他给我的,别以为人死了就一了百了,我要让他在黄泉底也不得安宁。”
“唉~”谢轻平把所有忧伤一叹而过,被人如此这般惦记着,真不知是谁的不幸。他笑的很无奈:“那你准备让我做什么呢?”
只要能让戚戚好过一点,他就会无条件的配合。
“继续扮成他,跟这满院子的男宠一样,装成他的样子,但要深深的记住——你不是他。”
沈戚说的好认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幼稚。
谢轻平哑然片刻,摇头低笑了起来,他的戚戚啊,找别扭的本事还是一点没变。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们得立个规矩。”
沈戚:“什么规矩?”
“我的指责主要还是揪出暗伏在萧门里的余孽,到底我要对得起玉城主的嘱托。其次我才是你的男宠,所以,讨你欢心是排在第二位的。”谢轻平好整以暇地靠在柜子旁,正经话说得也像在开玩笑。
沈戚微笑着回答:“可以,不过如若让我发现你做出背叛我的事,你的下场就会跟他一样。”
好吓人的恐吓,谢轻平才不怕。
“对了,我不要做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你要给我出入的自由,不放心可以找人跟着我。”
沈戚:“行,不过做任何事前要先来跟我请示。”
要你同意还叫什么自由?
谢轻平对这个答复并不满意,不过没办法,从前那人就控制欲极强,如今自己也失了可以教训他的身份,只有忍了。
“最后一点,不要让我再碰见你那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尤其是那个叫清风的。再让我见一次,就把他扒光了扔沟里去。”
对上沈戚戏虐的目光,谢轻平没有一点退缩——老子就是吃醋了,怎么着!
沈戚走上前揽住他的肩:“我尽力而为吧,你别老是跳窗户就行。饿了吗?我们去用晚饭。”
沈戚今晚的心情很好,好像真的找回了他的‘谢轻平’。
几杯烈酒下肚,微醺的沈戚突然想说句真心话:“阿初,不是我不想碰你,而是不敢…我是真的不敢。”
谢轻平克制着没碰酒,所以保持着灵台的极度清明。他奇怪的问:“为什么不敢?”
沈戚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摇头笑而不语。
死小子说话说一半,想把我憋死不成?
谢轻平干脆一屁股坐到沈戚腿上,豁出老脸不要了,在他嘴巴上啃了一口:“我长得也不差,怎么入不了你的眼?”
沈戚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轻轻挑起他的下巴慢慢的摩挲。
“他不会这样,在这方面他脑子里好像永远缺根弦,年纪老大不小了身边没个伴也从不着急。如果当年他肯像你一样胆大…让我为他死都行。”
沈戚呆呆地看着空了的酒杯,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没有条件,只要他一句话,让我怎么死都行。”
谢轻平拿走他手里的杯子,从他怀里挣脱:“你醉了,走,带你回房。”
沈戚没有动,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陷入了回忆。
“你说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取?他几乎夺走了我的一切,在被我杀了以后,为什么还时不时有人跳出来指责我的不是?”他以手掩面,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这些年我经常会怀疑,莫非我真的杀错了?他是有苦衷的?我亲手杀了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酒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借酒消愁愁更愁,面前的沈戚就是最好的例子。
谢轻平无端的要陪着他心如刀绞:“你恨他没错,如果他真心待你好就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你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拜他所赐,所以你恨他没错。别再纠结了,回房洗洗睡吧。”
简单粗暴有时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尤其是对付醉鬼。
沈戚被他粗暴的丢在床上,正要转身走人,一股蛮劲把谢轻平也拖上了床。
“不许走,今晚陪我睡。”沈戚并没有醉到人事不知,今夜只是让回忆绊住了脑子才会说出藏在心底的话,看完笑话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谢轻平被重重地扯上床,一头砸在床板上,恨不能砸出个窟窿来。他头晕眼花,气的直想咬人。哪知沈戚还要变本加厉,整个人翻身上来,压在他的正上方。
借着酒劲,沈戚又要爆料了:“告诉你个秘密,当年在飞流千尺,我不仅吻了他,还差点和他做了。”
‘轰’窗外一声雷鸣应景的炸裂开来,谢轻平瞪圆了眼盯着沈戚看,心里咆哮:到底是猴年马月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沈戚笑着继续说:“我不是怕他事后算账,而是顾虑到他一个老光棍第一次会疼,不忍心伤了他。”
老光棍谢轻平:“……”
☆、居心不良
怎么说谢轻平也是个长辈,当初发觉自己对一手带大的小孩儿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时,他也好生纠结过一阵。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点心理阴影,此刻被一只狼崽子告知自己已经被啃过了。受到的惊吓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
他还想再套出些具体情报来,可沈戚却不给他机会。他把谢轻平当成了个沙包,直挺挺地压在了他身上。
“嗷——”谢轻平重重地吐了口气,用力的掐了把沈戚的胳膊,“起开,压死我了。”
一阵阵的热气扑向谢轻平的耳廓里,让他十分不自在。沈戚兀自趴了一会儿,才良心发现的给他留了条生路。不过闪到一边的沈戚并没有放过他,不客气的紧紧把人搂在怀里。
“别乱扭,虽然我不想睡你,但是抱着你睡还是可以的。”
谢轻平看着身旁已经闭上眼的人,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当年同床共枕的岁月里,他就是这么抱着小戚戚入睡,现如今这孩子大概有了执念。
这一夜并没有想象中的漫长,谢轻平很快就随着身旁均匀的呼吸一起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个半大不小的小孩,不爱说话,一点也不活泼伶俐,阴沉的就像个即将入土的病鬼。谢轻平想尽办法,每天带他上树打洞,招猫遛狗,哄了好久好久才让他露出点笑容。小孩一天天长大,变成芝兰玉树的少年。少年轻轻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红了两个人的脸。再转身,少年长成了青年,他满身是血,眼睁睁地看着他最爱的人断了自己的手筋脚筋,把自己吊在门口任人羞辱。谢轻平看见有人用细竹条抽打他取乐,还有人用淫/秽的目光打量他的身体。最后他把人关了起来,从此就一直默默地等待着审判那日的到来。
梦中的画面很清晰,也很平淡,平白直述。谢轻平是被眼角滚落的泪珠扰醒的,他抹掉泪坐起来,看着旁边还在沉睡的沈戚苦笑道:“欠你的,我用今后所有的快乐来还。”
谢轻平敢在门主的床上醒来,就意味着要承担洗漱穿衣这种杂七杂八的活儿。虽说下定决心要对他好点,但也不能这么没边儿的宠着吧?
好不容易洗漱完,沈戚就披着件单衣靠着床柱而做,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别溜,过来给我穿衣服。
谢轻平别过眼,不情不愿的抱着衣服过去给他一件件套上。好在是夏季,穿的也清凉,一切程序能少就少了。
“我发觉你用起来还挺称手,不如升你职做我的跟班吧!”沈戚摊开两只手任他摆弄,自己低头打量着弯腰做事的谢轻平。一头如水般顺滑的黑发即便不曾梳理,也能放/浪成风流不羁的模样。这样的人放出去…会祸害多少不曾防备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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