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修关押在牢房,淑良妃从他门前经过的时候似乎还听得到温修在问她:“如果你不想进宫,哥哥会帮你,淑儿不要怕,留下来和哥哥在一起好不好?”就算他如此恳求,她还是进宫了,那时候施家同样针对温家,况且温淑本就没有可以放在心上的人。这些年,年华渐渐老去,温淑却越发的想念温修对她的关怀。
“娘娘,您看我们小皇子多可爱。”
“芳姑!”淑良妃提高嗓音提醒她,“是公主,是我的福德公主,记住了吗?”
“是娘娘,快看看公主,长得多好看,和娘娘长得像极了。”芳姑怀抱着孩子,慢慢走到淑良妃身边,将小褥子拿开,那张熟睡的小脸眉眼中的清秀和温修有几分像,多可爱的小男孩,若是生在普通人家,识文断字当个教书先生未尝不可。
淑良妃抱过这个孩子,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眉眼鼻梁,“棠儿,再忍耐几日,娘一定把你从皇宫里带出来,好吗?”
孩子没有言语,只是在熟睡,当时布下的局早已经崩坏,温家的老头子并不是什么都能,他也有算错的时候,一副大局全握的样子连他自己也被唬弄住了。
“娘娘,若是把公主带回宫里该怎么办,真的就这样伪装着?”
“不然呢,我爹设了局却把我们都圈进去,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结果却是这样。”淑良妃已经没有出路,她现在只能依靠这个孩子拖住日子,让温家的老头能扳倒施家然后把孩子带出皇城,如此他就能无忧无虑的生活。
“娘娘,先进屋吧,不要着凉。”
淑良妃抱紧孩子,慢慢的往自己的闺房走,脸上的笑容无可替代,“恩,去拿些温奶,他醒了会饿的。”
“是,娘娘。”
只到了正午才出现了日光,从云层里透出来,普照着大地,迎春花已经开到最后一茬,颜色已经慢慢殆尽,海棠花还是萧瑟的盛开,已经四月了吗?
☆、死地复生
第二日离开只当做公主感染风寒,包的严实不让人看到,幸好当初两个孩子很像,现在隐瞒起来倒也是没有难度。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淑良妃抱着孩子走上马车,身后是几经萧索的丞相府,但愿此次不要机关算尽却不得所愿。
马车摇摇晃晃,淑良妃怀抱着玉棠依靠在马车上,两只眼睛滴溜溜盯着淑良,也不哭闹似乎知道这个女人是他得生身母亲,吐吐舌头,张张嘴,好一个可爱的人儿。淑良妃哼声逗逗他,“乐咯,小棠儿,呦,我的棠儿,呵呵。”
“娘娘,皇子长的秀气,定是松骨竹气清高之人,有一番作为呢。”芳姑凑过来说一口,然后突然禁声,“娘娘奴婢失言了。”
可淑良妃没有应声,只是全身心得投入到玉棠得身上,眼睛里莹莹笑意都映射着孩子的身影,“你说如果把棠儿就在身边好不好,我不要那个椅子,我只要我的孩子留在身边。”
“可是娘娘,日子一长身份肯定会被识破,皇贵妃怎么可能让皇子留下,看看大皇子不就是前车之鉴,苦汤子把身体都掏空了。虽不求那把椅子,还是放在宫外更安全些,娘娘三思呀。”
“是呀,这条路是我选的,母子分离也是我选的,这可是我的命,我的心。”淑良妃的眼里溢满伤痛,“棠儿,娘亲对不住你。”泪珠吧嗒吧嗒打在玉棠的脸上,他不懂,所以挣扎几下笑出声来,淑良妃也笑了,慢慢擦去玉棠脸上的泪水。
马车已经入宫了,淑良妃感觉得到那股压抑,是由心而来的抵触,恶心,时间并不是良药,反而让这些怨恨都聚集起来,在身体里慢慢发酵膨胀,把人吞噬。
马车突然停下,车外恭敬说道:“淑妃娘娘,圣上请您马上到偏殿去。”
“呦公公,什么事这么着急,连我们娘娘回寝宫换件衣裳都不行。”芳姑先一步下去,和那公公周旋,“您行个方便,透露一下圣上找我们娘娘是做什么?”
“哎呀,芳姑姑你不知道,皇贵妃娘娘说咱淑妃娘娘的孩子不是圣上的,要滴血验亲呢。”那公公低声嘀咕,淑良妃全然听进去,原本想用那个孩子的死嫁祸给她,却没想到她这样耐不住性子。
“芳姑,别难为公公,扶我下去,既然姐姐煞费苦心自然要好好演出戏。”淑良妃抱着玉棠,慢慢走下马车,很是大义凌然,玉棠是名副其实的皇子,就怕她太耐得住性子。
“娘娘,您慢点,公主让奴婢来抱。”
“棠儿我来抱,丞相给公主准备的小衣裳没拿,反正不远,芳姑你去取一下。”
“是,娘娘。”芳姑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福福身子,往宫门口走。
“娘娘我们走吧。”公公那细长的嗓音,淑良妃听得习惯了,也不觉得奇怪,紧紧玉棠身上的小褥子,慢慢往偏殿走。
偏殿还真是热闹非凡,就连这里的宫女都换成皇贵妃身边的人,御医房有资历的御医都站在两侧,小心打量着淑良妃。
“陛下,不知道叫臣妾来有何事,这样兴师动众,连家宴都没这么大的阵仗。”淑良妃微微俯身,抱着玉棠浅浅一笑,圣上怀疑玉棠非他之子,此刻已经面色凝重,倒是皇贵妃笑的如花灿烂。
“妹妹说的可笑,当然是有关乎皇家颜面之事才会把御医都叫来,难道妹妹心虚了?”
“姐姐说笑了,只是姐姐说了关乎皇家颜面,圣上也同意姐姐的做法。”淑良妃的眼神投向圣上,可那人只是悻悻的移开了。
“妹妹,两个月前陛下祭祀,妹妹大着肚子回丞相府,可是外面风言风语多了,当然福德公主是皇家的正统血脉自然好,万一是以桃代李,伤了皇家颜面怎么好,你说呢,妹妹?”
淑良妃低头一笑,一如往然的温柔娴熟,“姐姐说的好,可万一伤害皇家颜面,姐姐可别后悔。”
“后悔,陛下臣妾能开始了吗?”皇贵妃往他身上依靠低声问,可圣上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看淑良怀里的玉棠,然后闷不吭声。
“妹妹不会忘了王婆这个贩子,她可是给丞相府找了一个孩子,就是你怀里的孩子吧。陛下…”
“等等,陛下,近日棠儿身体孱弱,不宜见风,与其在这对证还不如滴血验亲,以明正身。”淑良妃不怕,怀里的孩子是正统血脉,可皇贵妃却被她的提议失了方寸,“陛下,您意下如何?”
“嗯,既然棠儿病了,那就赶紧的御医。”
“是!”为首的老御医,福福身子,吩咐身后人将清水准备上来,“陛下臣得罪了。”一支银针刺在圣上的手指上,一滴纯红雪落入碗中,“娘娘?”淑良妃将玉棠的脚丫露出来,银针刺进去,孩子挣扎几下,开始烦闹。
“御医,怎样?”
“启禀陛下,两滴血合二为一相互交融,公主是陛下的皇子,是正统血脉。”老御医如实回答,可皇贵妃一下跳起,“不可能!”
“贵妃姐姐,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公主不是陛下之子,还能是谁的呢?难道姐姐希望皇家出丑才肯罢休。”
“不可能,王婆明明说丞相府买了一个孩子,况且,淑良妃生产待急反而将丞相府严锁消息,不可能这么简单。”皇贵妃一向不是玩弄头脑之人,莫不是手段狠毒有丞相府给她撑腰,她怎么会到如此身份。
“公主的命格薄弱,曾有仙人指点说,丞相府内必有一人性命被索,可棠儿是皇家血脉怎么能消陨,只能买一个时日不多的孩子给棠儿带了些福泽。没想到,圣上竟会相信这些流言蜚语,难道臣妾的心陛下真的不懂,连亲自封号的福德公主也不相信。”句句声泪俱下,玉棠就在怀里小声的哭闹,好似在告诉圣上他的委屈。
“淑儿,是朕的错,来把棠儿给朕看看。”
“陛下,棠儿病了,不能将病气度给陛下。”淑良妃的眼睛里有些落寞,这些都是信手拈来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句话真的不假,忍让谦虚所有,都是能够演出来的。
“陛下,璩大人求见。”
“叫他进来。”
皇贵妃已经没了支撑,瘫软坐在椅子上,似乎还想不通为何淑良妃能够生下皇子,淑良妃福福身,“陛下既然已经证明臣妾的清白,那臣妾先行告退。”
“好,朕过些时候去看你和棠儿。”圣上的眼睛里还有点情义,看在淑良妃眼里就是恶心,慢慢走出偏殿时,真好碰到璩商,他是温丞相的人,只是淑良没怎么见过。
他谦谦颔首,然后走向前去,只听得他说了一句,“陛下,右丞相在府中畏罪服毒,西归了。”
右丞死了,淑良妃微微一笑,走出来正看到芳姑守在门外,“右丞死了?”
“娘娘,是,听说咱家老爷找到了证据,足够丞相一家满门抄斩,消息走漏,右丞相畏罪服毒了。”芳姑接过去玉棠,陪着淑良妃走回寝宫,总算松了一口气。
“唉,你死我亡,总算是保住了哥哥。”淑良妃无所顾忌,现在唯一庆幸,上天庇佑,没有给皇贵妃一个脑子,也给她一家好运气,既然无法做善人那就独善其身。
当天,宫里传来消息,右丞一门罪行累累,但念其之子施確守卫边疆,才功过相抵没祸及全家。皇贵妃德行有失,摘去皇贵妃的身份,降为从一品昭仪。二皇子和三公主的将来不知道何去何从,没了这些个人的阻碍,淑良妃也就无所顾忌,把玉棠留在身边。
皇贵妃,不,施昭仪自然怀恨在心,却也知道不能鲁莽行事,近日过得倒也太平。施確人在边疆,消息还没传过去,那人手握重兵不得不防。只是玉棠留在身边久了,就更加不舍得将他送出去,或许有什么能够将他留下,难道真的要把两个皇子都除去才行。
前日,温修进宫面圣,特意来看她,脸上憔悴疲劳,刺痛淑良妃的内心,可终也没说多少话,就匆匆的分开,上了年纪有些话也就说不出口,那份情谊依旧留藏在心中。温修出宫之时,淑良妃抱着玉棠站在城墙之上,看他渐渐远去,一匹白马一身灰衣,似乎就永远走出了她的人生。
“棠儿,你要做这里的主人吗,告诉娘,娘帮你。”淑良妃柔声的问,玉棠只是瞪着两只眼睛,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看着淑良妃,“等你大了告诉娘好不好,那就这样,等你大了,娘帮你。”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温修手把手教给温淑的诗词,如此一句,生死不忘离别,人形萧索。
☆、平静度日
这些日子一直过得平静,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安静,淑良妃爱护玉棠不免要多注意施昭仪的动向,“芳姑,她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回禀娘娘,前面来人说了,施将军递了书信回来,原本施昭仪还咽不下这口气,看了书信竟然每日抄经书照顾二皇子和三公主,看来施将军的话点醒她了。”
“看来是这样,也好,至少我能安安静静的照顾棠儿,这样的时日不多了。”淑良妃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要时刻提防施昭仪。“奥,对了,君晟那里如何?”
“梅姑说,一切都照着面子上来得,大皇子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好,继承大统自然不在话下,就是怕学业上不及二皇子。圣上还是比较偏爱二皇子,就怕母凭子贵,对大皇子下手。”
“无妨,多派些人,皇位我们不要,也不能落到她的手上。”
“是,奴婢会上心的。”芳姑应允后,站在身旁,淑良妃则是将上等的乳酪泡开了,一点一点喂到玉棠的嘴里,“来棠儿,多吃点。”
如此将玉棠留在身边一留便是三年,其间无论温丞相怎么劝说,淑良妃都当做耳旁风,把玉棠当成女孩养着,扎着发髻穿着流仙裙,水灵灵的肉嘟嘟很是粉嫩,连芳姑都忍不住说一句,“公主将来是个美人。”连淑良妃都笑了,都忘了玉棠是个公子。
“棠儿,别乱跑,娘等会去找你好不好。芳姑,看好公主。”
“娘娘放心,奴婢会看好公主,春眉先去追上公主。”门口的一个丫头已经追上去了,“公主慢点跑。”
玉棠终于已经三岁,口齿伶俐,生的白净可人,这是三年来第一次玉棠独自离开淑良妃跑到御花园去玩。可能温家的底子太好,他已经能背过《三字经》《千字文》,顺手拿来的书籍也能读出来些字,算得上是天才儿童。
“滚开,你个病秧子,别挡路。”
玉棠正跑的开心就听到这句话,早就听娘说过他有两个皇兄一位皇姐,看来能在皇宫里如此嚣张的就是他的二皇兄,和佑。三个人都到齐了,二皇兄和佑趾高气昂的叉着腰看着地上有些病气的大皇兄君晟,一旁站着的是皇姐玉华。明明是皇后之子,穿着却比他们寒酸,只能气呼呼的喘大气。
“呀,公主你慢点跑,小心摔倒。奴婢拜见大皇子二皇子,三公主,公主,我们会去吧,娘娘该担心了。”春眉在耳边小声的提醒,玉棠可是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
玉棠慢慢走过去,扶起君晟,“兄长没事吧?”君晟站起来,什么话都没说,踉跄几下,定住身子。和佑撇撇嘴,“两个废物,真没用。玉华,我们走。”
玉华浅浅的看看玉棠,然后乖乖的答应,“知道了兄长。”
“等一下,妹妹最近在背《三字经》,里面说,‘人三岁,要知恩,孝父母,敬兄妹,手足情,血浓水,’父皇常常称赞二皇兄课业出众,让玉棠好好学习,难道皇兄没有背过《三字经》吗?”玉棠有些稚嫩的语气说出来,说不出的好笑,可大家都是小孩,听起来就有些认真。
和佑被她说的脸红了,“哼,随便你怎么说,玉华我们走。”然后愤愤转身离去,玉华看看玉棠和君晟,也跟上去,“哥哥等等我。”
“皇兄,跟我回去吃饭吧,娘亲准备了好吃的。”玉棠咧嘴笑了,肉嘟嘟的脸颊都鼓起来,看上去软软糯糯和糯米团子一样。相比之下,君晟就有些孱弱,个子比他高出去一头,身子瘦瘦弱弱,脸色都是灰灰的没有神采。
他也不多话,点点头,任由玉棠牵着他往回走。可能是听娘亲说的多了,玉棠对他有些心疼,没有娘亲疼爱,父皇也不怎么上心,“兄长,以后会当君主吗?”
“嘘,玉棠不要乱说话,这种话千万不要乱说,听到了吗?”君晟很谨慎,就算周围只有春眉一人,他也紧张的看看四下。玉棠不禁笑了,“兄长不用害怕,也不要害怕二皇兄他们,娘亲说皇兄的名字是父皇和娘娘的期盼,君是君子之姿,晟是瞩目之光,兄长要更勇敢一些。”
“玉棠皇妹小小年纪就博学多才,还有父皇的宠爱,要是皇妹是男子一定会继承大统。”君晟微微的笑着,手牵着玉棠,走过御花园,池子里的荷花开的如火如荼。
3/37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