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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盖如故——亦池

时间:2016-02-21 01:17:18  作者:亦池

  顾容与一听他的姓,连他后面的话也顾不得了,忙问:“你姓苏?你和苏意洲是什么关系?”
  男子仍是一副笑笑的模样:“大概是我的弟弟吧。”
  顾容与高兴到:“真的吗?”
  男子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那还有假吗?”
  顾容与上前一步道:“我叫顾容与,是苏哥哥在游学的路上认下的弟弟,在这里拜见哥哥了。”
  他本就生得好,任何人看到他的笑脸都不会拒绝,苏箴言也不例外,他似乎一瞬间就忘了顾容与才开始的时候那冷冰冰的样子。
  两人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决定要结伴同行,并肩走出房门的那一刻,苏箴言突然倒在房门口,他的心口处,赫然扎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血瞬间渗透了他白色的衣裳。
  他神色惊惶,还带着不可置信,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问为什么。
  顾容与冷笑一声:“下次,在说自己是苏意洲的哥哥之前,别忘了先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遮掩一下,苏家可是书香世家,不是土匪窝。”
  “噗嗤”一声,顾容与拔出了苏箴言胸口处的匕首,苏箴言瞬间就吐出了一口血,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却直直的指向顾容与,身体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
  顾容与蹲下身子,用他的衣摆擦了擦匕首,凑到他的耳畔,轻声道:“凭你,也配穿白衣?”
  丢下满室的血腥,他走出了这间屋子,下一刻,客栈变成了一间酒楼。
  顾容与站在人声鼎沸的酒楼中,默默的笑了,这种考验人心的东西吗?不知是他多久以前玩过的游戏了,还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致来呢。
  不过,在看到一个茶博士之后,让他瞬间改变了这个主意,沸水倾入紫砂壶中,又迅速倒出,倾洒在杯中,待烫杯温壶之后,又再一次注入沸水,然后放入茶叶,迅速的盖上壶盖用沸水遍浇壶身,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和那人的动作一模一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顾容与苦笑,简直像是苏意洲给他中了蛊一样,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他。
  

☆、落城成孤倚(十)

  这时的顾容与无比的痛恨自己当年在夫子讲五行八卦和阵法的时候没有好生听讲,现在才会因为找不到阵眼被困在这里,可是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想要离开这里,出去看一眼一直在扰乱他心绪的那个人。
  场景一直在变幻,期间有无数人来跟他搭讪,风情万种的少女,容颜瑰丽的少年,行侠仗义的大侠,贼眉鼠眼的盗贼......无一不是来邀请他同行的,只是,顾容与都面不改色的解决了他们。
  顾容与觉得不可思议,真的会有这样神乎其技的阵法吗?能够这样一直变幻方位。
  不是没有试过走出这些建筑,只是他的位置在哪里,到了时辰,这些方位还是会再变一次,最让他奇怪的是,每个场景里,他好像都能看到苏意洲的些许影子,他开始有些烦躁起来了。
  天已经黑了,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眼看着就是一场暴雨,顾容与不为所动,他已经不必再摆出一张害怕雷电的脸,十分淡定的坐在升起来的篝火前。
  外面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无聊的戳着身前燃着的一堆木柴,等待着下个新场景的转换,外面有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顾容与只是抬眼看了看那人身上湿透了的青色锦袍,黑色的头发因为雨水的冲刷搭在脸上,一时半会儿看不清来人的五官。
  只看了一眼,他便又低下头去,撇撇嘴,听着身后那人拍打雨水的声音,外面的闪电划过,照亮了大半片天空。
  顾容与不经意的扭头一看,熟悉的面容就在眼前,不禁喜出望外:“哥哥!”脆生生的一声,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隔阂。
  正在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衫的人扭过头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喜色:“容与,你怎么也在这里?”
  顾容与也不顾他身上的湿冷,扑进他的怀里,委屈的撒娇:“哥哥,这里有古怪,总是走不出去。”
  被他叫做哥哥的男子动作温柔的推开了他:“当心趴在我身上着凉。”
  顾容与亲昵的拉着他的手:“哥哥,朝这边坐,这边有火,暖和,”两人坐在火旁,靠在一起,木柴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响起,竟让人感觉到了几分温馨。
  顾容与拉着男子的手紧紧不放:“哥哥,你学过五行八卦吗?”
  “未曾。”
  “那怎么办?我们岂不是出不去了?”
  烛火的映照下,两个人脸上的轮廓都显得柔和了不少,男子扭过头来,轻轻的问:“留在这里不好吗?只有我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
  顾容与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在笑,却让人觉得他在哭,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睛里一片潋滟,仿佛聚集着一簇一簇的小火苗。
  他柔和的五官显得更加出众,只是,他的手上,却已经沾染了血迹,他抱着满身是血的男子,柔声道:“不好。”因为,你不是他,他从来不会对我笑的这么暖,他的笑一向是冷的。
  眼前的场景开始扭曲,顾容与发现自己站在来时那扇华贵厚重的城门前,手上哪还有半分的血迹。
  他的面前,白宵率一众弟子,跪倒在地,众人高呼:“恭迎殿下。”
  顾容与看了看眼前的众人,最终将视线定格在白宵的身上,心中的预感越发的强烈,他轻声问道:“他呢?”
  他是谁,白宵心知肚明,拱手道;“启禀殿下,苏公子已于殿下入阵的第二天往返盛京,至今已经有三天了。”
  白宵面上淡然,心里却十分忐忑,依照他对这位的观察,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应经做好了凤鸣谷上下被折腾的鸡飞狗跳的准备。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顾容与神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下一个问题问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
  他问:“这个阵法是怎么回事?”
  白宵愣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的他立刻道:“殿下是否觉得‘尘缘’的味道一直萦绕在鼻端?那是为了遮掩阵中另一味幻香的味道,殿下在阵中所看,除了场景是按照五行八卦的转换之外,我们还专门派了一些人来考验殿下,剩下的便是殿下自己的臆想了,而殿下之所以能够出阵,恐怕是破了自己的魔障吧。”
  顾容与并不回答,只道:“我累了,你们先退下。”
  众人只当他是在阵内受了磋磨,当真有些太累了,不到片刻便退了个干净。
  顾容与站在原地,发动了机关,不一会儿便到了占星崖上,崖上的风即使是白天也不曾减退,他站在凤鸣谷的最高处,眼底一片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脚下,是整片幽州的大地。
  凤鸣谷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白宵虽然讶异于顾容与的冷静,却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的心里,顾容与还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子罢了,小孩子嘛,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兴趣的转换总是异常的迅速,几天就把朝夕相处很久的人忘得一干二净也不稀奇。
  令他欣慰的是顾容与接下来的表现,本来他还能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以前残留下来的骄傲和顽劣,只是这些在一夜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大盛未来的君主,开始以一种十分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武艺,经史,济世,谋略,兵法......短短的时间内都取得了不俗的进步,好像进了一次阵就认识到了自身所有的不足,想要一次都把它们补回来似的。
  而凤鸣谷的众人为了争取能够得到教导顾容与的机会,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进行一次比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另类的热闹了。
  碧波荡漾的湖上,有少年身轻如燕,脚尖轻点之下,便落在了湖面上一片宽大的荷叶上,下一秒,几个旋身,便扶摇而上,身后隔空打来的石子嵌入前方的树上,一击不中,身后的石子开始密集起来,少年身姿轻盈,几个纵跳之间,便站在最高的树梢上,一息之间,只见少年突地从树上跳下,动作迅猛,直取湖湖中央开的亭亭的那朵荷花。
  他的手碰上荷花的一瞬间,有□□裹着雷霆之势而来,少年不退反进,手腕轻转之间,莲花便已拈在指间,一个翻身,携着□□的去势,消失在一片密林之中。
  后面,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顾容与,你个臭小子,又摘了我的药莲!”隐隐还有人在职责这声音不得无礼,一派热闹。
  甩下身后对于自己来说十分聒噪的声音,蓊蓊郁郁的树林里,顾容与长身玉立,束腰锦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十分俊秀,已经长开了的脸已经没有了小时候那样逼人的艳丽,反而多了不少英气,只是眼波流转之间还能依稀看到几分不经意的风流。
  他的身后,全身黑袍的暗卫恭敬的跪着,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刚才那样的少年意气,身上尽是逼人的锐气,他沉声道:“有他的消息了吗?”
  身后的声音嘶哑:“回主子,苏家三公子已于日前返京,回京路上得朝华郡主青睐,两人于......于三日前被赐婚。”
  话刚说完,一口血便喷了出来,顾容与身上的气势狂暴,周围的顷刻尽毁,苏意洲,才十年而已,你竟然敢成婚。
  朝华郡主是吗?我要让你知道,有些人不是你可以染指的!
  远处传来少女清亮的喊声:“容与哥哥,你在那里吗?”
  顾容与喝道:“还不下去!”
  暗卫躬身离去,顾容与又道:“等等,时刻关注他的消息,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另外,皇宫那边的人手也要注意。”
  说完,飞身出去朗声道:“宓儿,我在这儿呢。”
  少女的声音渐渐近了,顾容与笑道:“今天怎么想到要来找我了?”
  少女眉眼弯弯,长的十分讨喜可爱,听到他问,控诉道:“还不都是你,又摘了药长老好不容易才种出来的药莲,谷主让我来叫你过去领罚。”
  顾容与摸摸她的脑袋,换来少女红着脸嗔怪的一瞥,下一秒,顾容与已经飞身而去,只剩他的声音在林子里回荡:“告诉谷主,我有事要做,要出谷数月。”
  少女气急,在后面干跺脚,那边,顾容与已经快要飞出谷了。
  他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就去找那个人,只是,已经十年了,他实在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去见他,问问他当年为什么要抛下他,问问他,这些年有没有想过他。
  前九年,那人流落江湖,不知去向。最后一年,那人已二十二岁。
  回京之日,花果盈车,冠盖满京华。
  而他却轻而易举的被那人遗落在时光的角落,他不甘心!这一次,他有了绝对的能力,他绝不会让那人有机会再一次抛弃他,拒绝他。
  哪怕,毁掉那个人。

☆、落城成孤倚(十一)

  顾容与看着似乎从未改变的盛京城,历史从不为任何人停留,无论是怎样惊才绝艳的人物,最终都会在时间的年轮里湮灭成灰,唯有这座城,在战火的历练中得以存留下来,带着时光特有的雍容。
  但总归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这座城里,有了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三月的盛京城,开满了千叶桃花,花朵丰腴,深深浅浅的粉红让人像是沉入了甜腻的梦境里,一不小心就会跌入桃色的臆想里。
  这是庄严华贵的盛京城春情最盛的时节,整座城仿佛都热闹了起来,就连某个小角落也有那情窦初开的姑娘有意无意落下的锦帕。
  这样的景色是顾容与从未见过的,十年前,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第一次离开皇宫,离开盛京这座百年老城的时候,远远的望着这座城孤独矗立的影,那是被冰雪封存后的模样,这样的花开,他也只在母妃花园里那方小小的天地里见过。
  他此时正坐在一座叫做临江楼的酒楼上,斜倚着围栏,把玩着手上的酒杯,酒杯里的酒是艳丽的红色,是这里特色的“烟花醉”,配着楼下花团锦簇的景色来饮,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的嘴角是无谓的笑,直到他的视线对上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那是城里最大的一株桃树,一树浅浅的粉,那人一身白衣,站在树下,似乎在看着树上的一朵花发愣,间或有一两朵桃花瓣飘落,落在那人的肩上。
  顾容与的手微微的动了动,心里痒痒的,想要为那人将花瓣拂去。
  一时竟有些痴了,不知何时,一只黑猫从树上跳下,灵巧的落在那人的肩上,原来他不是在看桃花,是在看这只猫。
  树下的青年在小黑猫掉下来时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神色,绽出浅浅的无奈的笑,让顾容与甚至有种能看见那人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的错觉。
  有娇俏的少女向青年的方向走来,脸上露出羞怯的笑容,微红的脸颊与树上的桃花交相辉映,和青年一起离开了原地。两人一猫的背影,温馨和谐,似乎根本没有别人能够插足的位置。
  苏意洲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扭过身子朝临江楼的方向看去,只见楼上空无一人,只有酒楼的旗帜在风中飘扬,他摇了摇头,刚才的目光好像是他的错觉。
  他没有看见的是,围栏下艳红的酒液洒了满地,像揉烂了的花瓣。被人捏碎的酒杯碎瓷上黑红的血珠昭示着不祥......
  360:【叮~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定是错觉】
  皇宫,春日宴,原来的靖王,现在的皇上,高高的坐在看台上,眯着眼看着台下的歌舞,多年的安逸生活已经让他没有了早年的警醒。
  当冷冷的剑光闪过他的眼角时,他还愣愣的没有反应,直到身边的暗卫接过这致命的一剑,兵器之间发出清脆的相撞声时,他才跌跌撞撞的从位置上站起来。
  刺客蒙着脸,招式利落,露在外面的眼睛里神色冷厉,看身形似乎是少年的模样,宫中四十九位皇家暗卫同时出动才刺中了他的腹部,被他一脚踹开,带着伤逃走。
  地上歪歪扭扭的残血指示着他逃离的方向。
  宫里侍卫顺着刺客留下的血迹寻找,线索最后断在年轻的新任郡马,礼部尚书房前。
  侍卫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因为兹事体大上前去敲了敲门,屋子里的人似乎已经就寝了,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迷迷糊糊的叫道:“来了。”
  接着就是凄厉的猫叫声,桌椅踢翻的声音,最后是清脆的茶壶落地的声音,侍卫们立马推门而入。
  入眼的便是一片狼藉的屋子,朝中新贵苏家三公子正倒在血泊之中,他的手臂和腿上均有一条长长的口子,一看便是跌倒时被跌碎的茶壶碎片划的,他的黑猫顶着一头湿淋淋的毛发无辜的在原地舔着爪子。
  侍卫们不等他开口,已经脑补出了这位郡马爷因为赶着起来开门,不小心绊到了窗前的猫,又在踉跄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茶壶被撞到了地上,人也因为桌子倒在了地上,腿和胳膊都被划出了伤口。
  想起朝华郡主刁蛮的性子,大家都有些头皮发麻,忙不迭的请御医的请御医,赔罪的赔罪。
  过了好一会儿,房里才安静下来。
  郡马爷锁好了门,才一撅一拐的走到床前,掀开床上的被子,露出里面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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