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懂那种被人用看虫子般地眼神看着的感受,你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那样看着你,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把你当成异类。记得刚到上海的时候,我不会说普通话,在学校无论和谁说话都是一嘴儿的家乡话,很多同学因这抵触排斥我,甚至动手打我,他们当时就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想,他们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以后是会拥有绚烂多彩翅膀的蝴蝶幼虫,而把我当成了冒充蝴蝶幼虫可怜又丑陋的飞蛾幼虫。
“克里娅,你要知道,我不是反感你才躲着你,你喜欢谁是你个人的事儿,我和你做不做朋友才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儿。如果你担心我因为你是同性恋而不想和你做朋友,那么这一点儿你大可放心。”
怔怔看了我良久,我被克里娅看得有些发毛,直到我以为她是看出了我底气不足时,克里娅才忽然抿嘴淡淡一笑,没有过多的表情,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她说:“谢谢你,林栖。”
☆、第六章<二更>
和克里娅谈过之后,我对她和店长之间的那种在意淡了很多,不能说完全不在意,但至少我不会像之前那样逃避克里娅。虽然我依旧不明白同性之间的爱,也依旧觉得喜欢同性是件很奇妙的事儿,可我深知好奇心害死猫这一硬道理,所以我并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深究下去。人嘛,有时候还是活得糊涂一点儿比较好,尤其是这种你就不该明白的事儿。
早出晚归地培训了三天,林夕才正式上班,只是他正式上班的那天,刚好轮到我休息。
把一些闲着没事儿时拍得照片修好保存到文件里,我瞅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正值中午黄金吃饭点——12:00。
从电脑前起身,我一边想着是叫外卖还是自己做一边伸着懒朝冰箱走,然而我才打开冰箱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走回到电脑桌前,看着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林夕二字,我皱眉划开接听键,夹了一丝儿烦躁张口就问:“什么事儿?”
“呃……你好。”出乎意料那头说话得不是林夕,而是一个一听就是少年的爽朗声音:“我叫尤寅,是林夕哥的同事,林夕哥说他牙疼,让你来接他去医院拔牙……”
“林夕呢?你让他接电话。”
“林夕哥,让你接电话……”手机里先是传出了一句音量很小的话,接着又响起了那少年的声音:“呃喂?林夕哥说他牙疼得不行,让我代说。”
无奈叹口气,对着一外人儿我语气也不好太重,于是掐着和客人说话时的平和礼貌我说:“尤寅是吧?麻烦你告诉他,他只有两个选择,一:自己去。二:忍着。”
“啊……好。”
挂掉电话,我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果然没过多大会儿,林夕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还是他本人打的。
“木西~”
“嗯。”
“我脸都肿起来了~”
“嗯。”
“我疼得都想拿脸滚键盘了~”
“嗯。”
“……你要是不来我就用记号笔在硬纸板上写……”
“stop!”给林夕踩了紧急刹车,我转头看了一眼就算隔着落地窗和阳台两层窗户也能隐约感觉到热地令人窒息的外面世界,我觉得有那么一瞬间,高温女神穿着性感舞衣一边跳一边语笑嫣然的对我勾着手指头让我过去。
做得出来,如果是林夕,他绝对做得出来!我甚至已经能想象出他站在马路边儿手里举着硬纸板,上面写得全是诋毁我的字眼儿的情景了。
认命得闭上眼,我听见我咬牙切齿地对着手机那头的林夕说:“我现在就过去!”
“慢点儿走……我都要融化了……”回头看了一眼单手捂着腮帮子,精神略微有些恍惚的林夕,我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鬼天气已经热得我连想说什么话都给忘了。
蔫蔫儿的埋头朝只有十几分钟路程的中山医院走着,我有种自己正处在火山口边缘的错觉。回头瞅了一眼林夕,我问:“牙开始疼得时候你就不知道吃药吗?”
“我以为……多喝点儿水……第二天就好了……”
“……怎么不疼死你!”
医院,是我从小就不喜欢的地方,不仅不喜欢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也不喜欢那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清冷”感。
大三时,林夕这样问过我:“木西,你是不是害怕医院啊?一到医院胆子就小的跟老鼠一样,感觉你都快哭出来了。”
如果是成年前,我想就是死我也不会承认我害怕医院,但是当时林夕那样问的时候,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就点头承认了。
皱眉站在玻璃门外,我一动不动得看着里面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影和偶尔穿插其中在我看来像极了白无常的白衣天使,我现在只想立刻!马上!转身回去!
没错,我怕的不是医院,我怕的是只存在于人心,闲着没事儿就爱把它放出来自己吓自己的名字叫作鬼的玩意儿……
“!”就在我走神的瞬间,一只手贴着我的后背从腰际直直攀上了肩头,紧接着,一道阴森哀怨地声音从背后传来,冲破了耳膜在我脑中欢快地跳跃舞动:“还~我~命~来~”
心猛地一跳,我快速转身,在巴掌就快要扇到林夕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深蹲,我的手只碰到了他泛着淡淡金色的发尾。
“我靠!”从我旁边蹿到了医院玻璃门边儿,林夕瞪大了眼睛呼着气看我,如果不是他的左腮帮子又红又肿我一定会以为他牙一点儿事儿也没有。“你还真下得去手啊?我这如花儿般的俊脸差一点儿就被你毁容了!”
林夕本就站在矮我两阶的楼梯上,他刚刚那个深蹲又做的极为快速迅捷,会打不到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不是差了一点儿,是差了很多点儿,但是……抬起碰到林夕发尾的左手,我愣愣看了几秒。
刚刚,有种挠心的痒……在手指穿过林夕发丝的时候。
坐在医院大厅的休息椅上,还没当我等到不耐烦的时候,林夕就拿着一个药盒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你不是拔牙吗?怎么这么快?”
“没拔。”摇摇头,林夕说:“医生说我牙疼是因为长了个智齿,虽然建议我最好拔掉,但是他说我智齿长得很正,没有歪掉,根部也没有抵着第二颗大牙,所以说如果我不觉得碍事的话还是不要拔了,因为智齿长在最里面,要拔的话还是有点儿难度的,忍个几天就不疼了。”
……所以说,这么热的天儿,我顶着个大太阳陪他来医院,就是为了拿点儿药?
深吸一口气,我按着发疼的太阳穴,仰头看着天花板瘫在休息椅上。算了,就当蒸了个桑拿,sb才会在气温这么高的天儿大动肝火。
或许是惊讶于我明明是被威胁着陪他来拔牙的,然而结果只是拿了点儿药本该生气的我却没有生气,又或许是担心我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总之林夕一路上都精神极度紧张地和我保持着距离,只要我一有类似揍人的动作,他就眼疾脚快地离我八丈远……
“林夕。”受不了林夕防着被打的神经敏感表现,在走到超市门口的时候我问:“你下午是继续上班儿还是请了假了?”
“……请假了……”
“那正好,我中午还没吃饭,家里也没东西吃了,你去买点儿菜回来。”
“为什么要我去?”
“我是不是得回家做饭?那不然饭你来做,我去买菜。”
“……我牙疼……”
“又不是要你用牙买,手不疼就行。”
“……噢。”
“对了,买袋儿豆浆回来,要维维的。”
“…………噢。”
回到家打开空调和加湿器,我等了大约二十分钟,林夕就拎着两袋购物袋打开了门儿。
看着躺在厨房地上的各种蔬菜肉类以及餐桌上的水果和豆浆,我正打算问林夕想吃什么我来做的时候,餐桌上的豆浆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嗯,豆浆的牌子的确是维维,可是在看见维维两个字下面那排黄色字体后,我整个脑颅腔无论是最高处还是最低处都被那血淋淋地八个字占据着——中老年营养豆奶粉。
“林夕!你是不是瞎?”拿起袋子指着那排黄色字体我质问站在空调下面吹风的林夕:“你难道看不见这几个字吗?还是说你眼睛有自带马赛克功能,买东西的时候把这行字给马赛克了?”
“啊?不都是豆浆吗?说不定这个营养比别的都要高呢。”望着林夕一脸痴汉样的闭眼站在空调下,只有天知道我现在有多想把他塞到空调里面去!
☆、第七章<一更>
吃过午饭,我冲了个凉水澡拉上窗帘刚准备睡午觉,手机就叽哩哇啦地叫了起来。
“……”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我坐到沙发上还是滑开了接听键,又点开免提,问:“什么事儿?”
“哥~我记得你今天是休息对吧?”欢快轻盈地声音自手机里传出,我“嗯”了一声,那头继续说:“嘿嘿~我有一件大事儿要宣布!你和夕哥快来一趟这边儿,老妈也说打算今天让你们来吃顿饭呢。”
“什么大事儿啊?不能在手机里说?大热天儿的,去趟那边儿还得挤一个小时的公交。”
“当然不能在手机里说!这件事儿对你老妹来说可是天大的事儿!不就一个小时吗?是不是男人?”
“……这和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况且你哪件事儿不说是天大的事儿?”
“哎呀你少啰嗦,这次是真的!总之快点来就对啦!顺便买个西瓜哟~”
“嘟……嘟……嘟……”
……
…………
瞬间的沉默笼罩着安静下来的空气,我转头看着躺在床上挺尸的某人,话刚从嗓子眼奔到嘴边儿,就被林夕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我不去!来回两个小时都得淹在汗臭、狐臭堆里,打死我也不去!”
其实……林夕说的正是我想说的!一想到要在摩肩擦踵挤满了人,而且根本敌不过车外那么高的气温和车内人体散发的体温几乎起不到什么明显作用的空调和满车各种刺鼻异味儿以及一定会和汗津津的人来点儿肢体接触,那种又黏又恶心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就瞬间涌上心头。
我完全被传染了,被林夕处女座的洁癖。
“我也不想去,可你没听林菀说吗?我妈也让我们过去……”放下手机,我脱下背心,到阳台新找了件短袖换上,又从衣柜拿了件衬衫丢给把头埋在夏被里的林夕,我说:“别装死了,快起来换衣服走人。”
“干嘛给我衬衫?”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林夕一脸哀怨地仰视着我:“我要短袖~”
“自己拿!”拉开落地窗窗帘,关掉负离子加湿器,我走到餐桌前倒了杯水喝。
为什么给你衬衫?你说为什么给你衬衫?还不是因为你很少出门,皮肤都成了不见天日的那种白,如果不给你一件长袖万一晒伤了要听你像怨妇一样叫唤疼的人可是我!
拉着吊环站在公交车里,我皱眉推了推一手扶着扶手杆,一手拽着我衣服的林夕。
闷。我只能用这一个字儿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车内空调的凉气只在刚上车的时候有感觉到,然后随着公交走得站数越来越多,上车得人越来越多,那股凉意也就越来越淡,再然后,就演变成了五六十个人身上的各种味道混在这么一个封闭空间内,那酸爽……
“离我远点儿,热死了!”用胳膊肘把贴着我的林夕往旁边推了推,还没等我收回胳膊,他又狗皮膏药似得贴了上来。
“我头晕……”说着,林夕撒开扶着扶手杆的手,一头撞进我怀里死死抱住我说:“好想吐……”
卧槽……晕车?
生怕林夕就这么吐了,我手忙脚乱得把他从我身上撕下来:“忍着!不能吐!你……”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个停到站牌的急刹车就把林夕又刹回了我怀里。
双手揪着我的衣服,林夕把额头抵在我肩膀上,声音沙哑地说:“好想吐……但是吐不出来……”
内心几乎是崩溃地狂吼着,没等我再次把林夕从身上撕下来,就感觉一个人的胳膊在蹭我侧腰……
感觉额角猛地狂跳了两下,我咬着牙低头问林夕:“你在干什么?!”
“啊?啊……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和人有肢体接触,刚刚好像被下车的一个又肥又丑的大叔摸了一把,恶心死了……”
“什么?被人摸了?!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推开腻在我怀里的林夕,我稳了稳身形:“你被摸了就往我身上蹭?你以为我的洁癖是拜谁所赐?”说着,我两手握成拳头对准林夕两边的太阳穴就来回旋转,疼得他瞬间忘记晕车嗷嗷直叫。
(看过蜡笔小新的人都知道,真的超疼!自己转不疼。)
“啊~~唔嗯嗯~~~”
“……闭嘴!”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我头也没回斥了身后的林夕一句。
“好疼!感觉太阳穴都要裂开了!”
“不疼你能知道收敛?”
“你这个法西斯!暴君!”
“多谢夸奖。”
“感觉不会再爱了~”
“爱?爱过吗?”
“唔……睡过~”
……
停下脚步,我面部僵硬地转身看着林夕,忽然,他扬起手冲我打招呼,但是嘴里叫得却不是我的名字:“菀菀~”
“啊,哥!夕哥!”顺着欢快轻盈的声音回过身,就见穿着一身及膝白裙,头发干净利落扎着的林菀把手里一箱叠在农夫山泉上面的红茶从手里放到地上。
一箱矿泉水加一箱红茶……这丫头的力气什么变得这么大了?
“怎么不让批发部的人用推车送?”搬着矿泉水和红茶走出电梯,我问林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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