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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乌鸦在沙漠——陈留王

时间:2016-02-29 19:00:01  作者:陈留王

  说完这话,手掌提起,只觉一股劲风被吸入掌中,周围树木纷纷摇动。眼看这一掌后再无活路,乌鸦和李越抱住彼此肩膀,双目紧闭,瑟瑟发呆。半晌,二人却察觉不到掌风落在身上,他俩抬起头,只见赤炎还站在原地,双目圆睁,手掌提起,一动不动。
  两人看了半晌,乌鸦走上去,碰了赤炎的肩膀,赤炎随即倒地,一动不动,原来已经断气多时了。
  两人劫后余生,均觉得十分庆幸,眼看天色将亮,地上血水干涸,只留下赤炎和出尘子这两人的尸体。乌鸦想了想,把两具尸体搬入石室内,并排放置,然后又用碎石掩盖,旁边石壁上刻着:无涯派师祖赤炎及弟子出尘子之墓。李越笑道:“这真是生不同床死同穴,那个小妖人若是在天有灵,心里也必定高兴。”
  乌鸦叹道:“世间竟有这样痴情的人,倒也少见。”
  李越盯着他的脸颊,说道:“痴情的人很多,你瞧不见罢了。”
  乌鸦听了,咳嗽一声,径直走了。
  两人下了山,在树林里行走几日,买了两匹骏马,一路往北走。一路上倒也没什么阻碍,待过了河北地界,天上飘起纷纷扬扬的大雪,两人骑马而行,乌鸦用手掌托着雪花,说道:“有一次我跟他在帐篷里过夜,也是这样的大雪,当时身上只盖了一层毡布,竟然不觉得寒冷,真是有趣。”脸上显出淡淡的笑意。
  李越心口泛酸,开口道:“你当初舍他而去,现在又厚着脸皮去找他,不怕他打你耳光吗?”
  乌鸦笑道:“我那时太年轻了,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么爱他,等见了面,他打我几下也是应该的。”朝李越看了一眼,说道:“你答应我不跟他为难的,还记得吗?”
  李越沉下脸:“你自己那样说的,我没答应你。”
  乌鸦勒住马头,转过脸看他,李越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只好垂下眼皮,哼了一声:“我现在没有一兵一卒,怎么跟他作对啊。”
  乌鸦点头笑道:“那就好了。”
  两人往西行了几十天,入眼皆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路过三不管时,那里已经被沙漠覆盖,成了个巨大的沙丘,乌鸦感慨了许久,又往前走了数日,在路边瞧见许多白骨,乌鸦心里隐隐有不好预感,李越安慰他道:“沙漠里常有迷路的旅人饥渴而死,不必大惊小怪。”
  两人沿着丝绸之路又走了几日,在本该是楼兰国的地方,只看见一座被风沙覆盖的废弃城堡,城外的河床干枯,积满泥沙。两人骑马绕城一周,心中惶惶不安。乌鸦忍耐不住,跳上城楼,只看见城内房屋倒塌,空无一人,黄沙覆盖住了红墙黄瓦,满城萧索。乌鸦大声喊道:“李苏,我回来了。”他向着王宫的方向奔跑,只见宫门大开,里面花树枯萎,水池干涸,屋内空空荡荡,宛如被洗劫似的。
  乌鸦在王宫里转了半晌,走出宫门,迎面撞上了李越。李越也是满脸迷惑:“人都到哪里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乌鸦问道:“会不会是集体搬迁了?”
  李越呆了一会儿,说道:“我在楼兰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搬迁这种事情。”顿了顿,又醒悟道:“不过那也说不准,几年前我父王和臣下商议,说城外河流水量逐年减少,要及早筹划搬迁事宜。”
  乌鸦想到李苏只是搬走,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又说:“咱们今晚暂且休息,明日再跟牧民打听他的去向。”
  李越看了他一眼,慢慢说道:“西域广阔,他们若是一去几千里,你哪里找得到。”
  乌鸦笑道:“不至于。”顿了顿又说:“总能找到的。”
  李越咬着嘴唇,歪着脑袋看他:“那要是一辈子找不到呢?”
  乌鸦低头笑了一下:“不会。”
  李越挑挑眉毛:“会。”
  乌鸦遂不再理他,两人当天夜里在城内空房里睡了,第二天早上吃了一点干粮,走出城门几公里,看见一个羊倌,乌鸦大喜,走上去问了几句,羊倌是附近的牧民,恰好知道楼兰国的去向。
  李越又恨又气,冲上去只想把这个羊倌打死,还是乌鸦拦住了他,又对羊倌说:“你继续讲吧,我这个兄弟精神有问题,喜欢乱咬人。”
  羊倌听了,就走远了一些,然后说,今年立春后,楼兰城外的河彻底断流,国王没奈何,只好率领全国人民往西搬迁,去往天山脚下,据说那里河流丰沛,风景宜人。羊倌说完后,又得了赏钱,就挥舞着鞭子离开了。
  乌鸦举目四望,天界尽头,隐隐现出一圈云雾缭绕的峰顶。乌鸦笑道:“他倒是很聪明,咱们这便启程吧。”
  李越一甩手,大声说:“我不去了。”
  乌鸦笑道:“那么咱们就此别过了。”朝李越一拱手,径自去了。还没走出几步,忽然身后被撞了一下,腰身被紧紧抱住。乌鸦呆了一下,只得说:“好了。”耳听见李越有些急促的喘气声,乌鸦反手慢慢摸住他的肩膀、下巴、脸颊,试图推开他,又轻声说:“好了李越,不要抱我了。”
  李越不吭声,死死地抱着他不放,半晌才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乌鸦一呆,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啊,你和我说过。”
  李越无话可说,只好慢慢地松开了他,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目光漆黑发亮,半晌才轻声说:“要是我跪在地上抱着你的腿,求你不要找他。你会不会留下来。”
  乌鸦苦笑:“不会,你也不会做那种事情。”
  李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乌鸦见他脸上泪痕俨然,心中不忍,轻声道:“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
  李越忽然换了怒容,道:“我见了他,先把他一刀宰了。叫你们做一对鬼鸳鸯。”说完这话,径直走了。
  乌鸦不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气话,也只好快步跟上去。

  心碎

  两人一路往西行走,出了荒漠之后,地面渐渐有了植被,沿途有许多穿着异族服饰的游牧民族,虽然语言不通,却十分好客。两人连比带划地打听,竟能探听到楼兰王的去向。原来李苏率领数万人民迁移,一路上颇经风霜,臣民死伤大半,终于来到了高昌国边境。高昌国王本来是不愿意接纳他们的,后来不知为何竟同意了。
  两人进了高昌国,只见男女皆穿兽皮,袒露着四肢在街上行走,间或有一两个穿着丝绸长袍之人,畏畏缩缩地在街边兜售商品,或者搬运货物,这些人便是楼兰人了。想必他们虽然融入了高昌国,地位却并不高,常常受人欺凌。
  李越看得大为恼火,恨恨道:“我哥哥也忒无能了,把自己的子民送给人家当奴隶,他自己倒逍遥快活。”
  乌鸦还没看到李苏,当即不发一言。
  两人傍晚在客店里投宿,那客栈只是几间土坯房子,房间里堆放着几堆稻草,就算是床了,店老板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不动弹,倒是一个楼兰人打扮的少年在店里忙前忙后。这少年骤然见了李越,呆呆地说不出话。李越也瞧着他很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少年也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地去忙碌。
  李越和乌鸦在房里休息了半晌,因嫌饭店里食物粗糙,就去外面买了面饼、酱羊肉、酒等食物,铺在地上,大快朵颐。忽然外面传来细细的声音:“二殿下,方便说话吗?”
  李越一愣,当即起身,将房门打开一条缝,瞧见了那少年。李越上下打量他,那少年忙说:“奴才先前在宫里当差,见过殿下几面,殿下却不记得奴才。”
  李越点点头,闪身让他进来。少年进门后才跪下磕头,说道:“外面都是高昌国的人,奴才未能及时行礼,请殿下恕罪。”
  乌鸦笑道:“你们连自家国土都没了,还讲这些繁文缛节,快坐下一起吃饭。”
  那少年推辞再三,直到李越开口,他才坐下。他在高昌国做下人,难得见到荤腥,当下吃的头也不抬。李越和乌鸦虽然急着打听李苏的下落,此刻倒也不好催促。眼看地上的馒头酒肉都见底了,少年才摸摸嘴唇,道了声惭愧,说道:“咱们国家的人来到此地时,已经死伤大半了,剩余的又染了病,也是凶多吉少。高昌国王关闭城门,不许我们进城,还放箭射我们。后来大王独身去见高昌王,不知道说了什么,高昌王竟然同意打开城门,接纳我们入城,还找了医生给我们治病。”
  李越奇道:“他一向拙于辞令,又是怎么说服高昌王的?”
  少年叹气道:“我们在城内治好了病,又各自寻找谋生的手段,因为是异族人,难免受本地人排挤,却也无可奈何,本来还指望着大王能为我们出头,谁知高昌王又颁布了圣旨,说是楼兰王自愿降位为臣,服从高昌王的统辖。”
  李越哼了一声,十分不屑。乌鸦却说:“他为了保全自己的臣民,甘愿做亡国之君,真是可敬可佩。”
  少年垂泪道:“咱们的子民并不怨恨大王,大王下葬那日,全城的楼兰人都出来送葬,街道上到处都是哀哭之声。”
  乌鸦和李越都愣住了,李越道:“谁?谁下葬?”
  少年道:“二殿下还不知吗?大王来到城里没几日,水土不服,暴毙身亡了。他的陵墓就在城南,坟上的泥土还没干呢。”
  李越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他虽然恨李苏夺走了他的一切,但也从来没有想过李苏就这样死掉。呆了半晌,他才去看乌鸦。见乌鸦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李越推了乌鸦一下,说道:“哎,你别这样,想哭就哭出来吧。”
  乌鸦表情如梦似幻,他看着李越,轻笑了一下,问道:“我为什么要哭?”
  李越道:“因为李苏死了啊。”
  乌鸦疑惑道:“谁?谁是李苏。”
  李越大声道:“我大哥,楼兰王,你的爱人。”
  乌鸦点点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目光散乱,茫然地往外面走:“我还要找他,他一个人在沙漠里,孤孤单单的,太可怜了。”身子竟轻飘飘地出去了。
  李越见他有些神智失常,当下也有些发慌,只得跟在他后面。两人出了客栈,外面朔风凌厉,雪花纷飞。李越身上穿了熊皮袍子,依旧觉得寒冷彻骨。乌鸦浑身只穿一件单衣,脚上鞋袜丢了一只,却健步如飞,径往城外跑去。
  李越恐他冻坏了,只好在后面拼命拉他,又劝道:“你要去哪里?”
  乌鸦脸颊微红,双目熠熠发光,轻声说:“我去楼兰,我要见李苏。”他脚步虚浮,沿着街道飞奔,然而心智迷失,不辨方向,徒然在城内转了几个圈。李越抓住他的胳膊,见他身体冰凉,气息紊乱,只好强行拉进客栈里,又大声说:“李苏死了,你哪儿也找不到他。”
  乌鸦咬紧牙关,手扶门框,脚步虚浮,咕咚栽倒在地,身子慢慢蜷缩起来,两手抱着头脸,剧烈哆嗦起来。
  李越坐在他身边,只听见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牙齿咯吱咯吱地作响,也不知是哭泣还是害冷。李越将他强行拖到稻草上,又把一床棉被盖在他身上,好言安抚了许久。见他始终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半句话也听不见似的,只好自去睡觉。
  李越和李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虽然感情不怎么深厚,终究是朝夕相处过的。骤然听到李苏离世,李越心中也很是感慨,长吁短叹了许久才睡下。
  第二天李越先起床,他爬到乌鸦身边,只见乌鸦坐在一堆稻草之中,双目圆睁,容颜憔悴。李越叫了他几声,乌鸦才回过神来,木然道:“嗯。”声音沙哑干涩。
  李越料想他心中悲痛,却不知该如何解劝,想了想才说:“我们去看看我大哥的陵墓吧。”
  乌鸦慢慢躺下,用棉被盖住头,低声说:“不去。”
  李越只觉得李苏死得很蹊跷,一定要往陵墓里看看才觉踏实,他吩咐店伴照顾好乌鸦,自己则出门南行,走了一个多时辰,果然瞧见一处陵墓,旁边有石头雕刻的瑞兽,又有一座庙宇,庙内供奉着楼兰王的塑身。这架势倒也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李越蹲在坟前看了看,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案桌上的祭品尚未腐烂。他一时间也瞧不出什么结果,眼看四下里无人,便从庙宇里找来一把铁锨,去挖那坟墓。
  此处土地松软,很快就露出了暗黑色的棺木,李越胆气壮,也不怕什么忌讳,随手撬掉钉子,推开棺木,定睛一看,只见里面铺设了层层绸缎珠宝,又有一束黑发横卧中间,唯独不见李苏的尸身。
  李越伸手在里面扒拉几下,确定李苏不在棺材里,心中又是惊讶又是疑惑,呆了半晌,将棺木重新合上,用黄土掩盖住。
  他在坟前静坐了许久,心想:我大哥没死,这自然是好事情,但是乌鸦若是知道他没死,必然不顾一切地去寻他。我心里又要很难过了。
  天色黯淡的时候,李越才终于起身,只觉手脚麻木,浑身冰凉,他回到城里,在街上吃了一碗羊肉泡馍,又买了几个烧饼,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到客栈。
  少年伴当悄悄过来跟他汇报道:“您的朋友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我叫他,他也不理。”
  李越点点头,径自回到房间,看见乌鸦依着墙角坐下,脸色蜡黄,形容枯槁。李越走上来,从怀里掏出一沓牛皮纸包着的烧饼,放到他面前,说道:“你别总这样呆坐着,是要寻死呢,还是要活着,尽早拿主意。”顿了顿又说道 :“你跟我大哥认识了终究没几天,要是为了他殉情,其实很不值当。”李越只顾拣一些没紧要的话来讲,企图分开乌鸦的心神,免得一味地伤心下去。
  这样唠唠叨叨地讲了许久,乌鸦的眼珠子忽然动了动,看向李越,问道:“李苏真的死了吗?”
  李越点头:“死了。”
  “你看见他的坟墓了?”
  李越垂下眼睑,说道:“看到了,那是个新坟,布置得还算华丽,旁边又有庙宇,也算对得起他的身份。”
  乌鸦半晌不做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垂下眼皮,拿起地上的烧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李越心中一喜,忙道:“你想开就好,我给你盛点面汤。”
  乌鸦狼吞虎咽,脸上并无表情。李越把汤碗递给他,刚说了一句:“小心烫。”乌鸦端起碗一饮而尽,将汤碗放下,又把几十张烧饼吃的干干净净,这才站起来,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李越忙道:“我陪你出去吧。”
  夜里的高昌国竟然非常热闹,城墙上放着五彩的烟花,百姓们提着灯笼走在街上,又有一些青年男女在城墙上放孔明灯。他们俩入乡随俗,也拿了孔明灯去燃放,只见夜幕深蓝,几百盏灯笼飘飘摇摇地升入天际。两人并肩朝远处看,一片人声鼎沸中,李越在他耳边大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乌鸦神色木木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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