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困倦得不行,但是闭上眼,师父的话似乎还在耳边。
“阿荣,万般皆有因,种因必得果。成住坏空之外,总有一次善因能得善果,因而为善,能让业障随风。”
我张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羲和。
“阿和,若我是你的善因,你能给我一个善果么?”
他清浅呼吸,没有回答。
他睡着了。
☆、第 27 章
最终徐青霜也没能带走羲和。
他去找叁老要处方要回京都找大夫时,被师父冷冷一瞥:“老夫便是处方。”
接着自然是被一棍子叉了出去。
日子如往常一般,旬阳城热闹了起来,大街上多了许多带刀带剑的江湖人,据说是知道张家被灭门后要在举行讨伐血影魔楼的武林大会。
尽管羲和还带着□□,但我也从徐青霜那里知道,江湖人可以凭借一个人的武功辨识身份,更何况羲和的内功是此间唯一,便不敢让羲和再去外面茶铺帮忙。
夏日傍晚,暑气消后,我和羲和洗过澡后便坐在院里榕树下水井旁乘凉,井里浸着绿色的李子,这种果子是旬阳的特产,酸甜可口。
羲和一边吃着,一边把吐出来的果核给他买回来的小鹰吃。那只小鹰并没有生病,只是被捂在篮子里中暑了。
芷兰刚刚也在,本是来给我讲解医书,可夏日蚊子也多,她燃了艾草也还是被咬了几口,皱着眉走了。
“阿荣。”羲和软软地叫我。
他声线低沉,现在以为自己是个小童,总爱撒着娇,压低了声音叫我名字。听到他这样的声音我背脊总是发麻。
“怎么了?”我强自镇定,“李子不能吃了,吃多了晚上睡觉胀气。”
“好。他把手里的果子放下,指了指我的脸,”阿荣脸上被蚊子咬了。”
“唔?”哪里?我没觉得脸上有痒啊。
他伸手碰了碰,我才觉得痒了起来。
“没事,一会儿擦点药膏。”
“我看见。”他靠近了些。
“嗯?”
“隔壁阿虎被蚊子咬了,他阿娘舔了舔就好了。”说着,他便忽地在我脸上啃了一口,接着又舔了舔,糊得我半脸都是口水。
“。。。。。。”我满脸通红地推开他。此刻天色渐沉,月光却很明亮,我恨不得拿衣袖捂着烧着的脸。
“羲和也被蚊子咬了。”他举起胳膊,手腕上的地方的确有一个红色的大包,委屈道,“阿荣舔舔羲和啊。”
“。。。。。。”
见我不动,他便把手腕举到我嘴旁,期待地看着我。
我伸出舌头敷衍地舔了舔。
“这里也有。”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我一定是中毒了。
或是虚火过旺。
再或是色迷心窍。
亲上去的时候我甚至拿牙齿轻轻咬了咬。
听见羲和忽地呼吸一沉,把我搂住。
“我好喜欢阿荣。”他在我耳边说,热气窜进耳朵,我心里好像被炸开了烟火一般欣喜不已,又在这世间最甜的蜜里觉出酸涩来。
两人抱在一起很快就出了汗,我挣扎了起来。
“好了羲和,放手,太热了。”
他稍微松开些,却仍用手虚环住我的腰,夏日衣料单薄,我能感觉到他肌肤如同烧起来一般灼热异常。
“这里,这里疼。”他指了指,喘了口气粗气,“阿和呼呼。”
他自从醒来一直都未曾发泄过,我还以为他那方面也变成小孩了。没想到。。。
他焦急地看着我。
我靠到他肩膀上。轻念他的名字。
“羲和,羲和。”
“嗯?”
“回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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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躺在床上,衣襟微开,露出锁骨来,旁边还有一个暧昧的红包。
“阿荣你在脱衣服,你很热么?”
“嗯。羲和热么?”
“热。”
我解开了衣襟爬到他身上,他看着我,眼睛清澈。
“阿荣你在做什么?为什么在发抖?”他不解地看着我。
月光洒了进来。他已经将面具摘了下来,长发如黑缎般,所有一切都变成了黑白分明的水墨画。
理智在叫我收手,可我停不下去。
我凑过去亲了亲羲和的嘴角,我尽量让自己像往常一样笑着:“羲和生病了,我在帮羲和治病。”
他毫无戒备,一派坦然,用他低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啊。。。阿。。。阿荣。”
我想浅秋公子应该从未对他这样做过这样的事情,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听过他这样的声音。我因为这样粗鄙的对比而满足,又对小人一样的自己生出更多的厌弃来。。
但我满手滑腻,心里全是妄念。
我心脏砰砰跳,几乎冲到了嗓子口,连痛觉都丧失了一般,我紧张地看着羲和的神情,恐慌地想。
要是他现在恢复了过来,我该怎么办?
要是下一秒他就满脸厌恶恶心地看着我,我该怎么办?
忐忑不安中,他把我压在身下,全心全意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他的世间唯一。
我伸出手,搂紧他的脖子,倾尽全力地讨好他,只在此刻,你是我的,羲和,唯一的全部的都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控制不住身体里想写啪啪啪的洪荒之力,但是审核过不了啊啊啊啊!!!!
☆、第 28 章
若说前几日旬阳算得上是热闹,这几日便是人满为患了。照芷兰的说法,丢个烂菜叶出去就能砸中三个江湖人。
医馆里更是多了带剑伤内伤的病人或是采买药物的江湖侠客。
大门派的被一群人簇拥着,乌泱泱地来一群,拍桌子砸地板的要我们把最好的药拿出来。门派小的就得等在他们身后唯唯诺诺地不敢多话。
江湖人讲强者为尊,可医馆里只兴先来后到,伤情的轻重缓急。
师父没出面前,我和芷兰对上这么一群不讲道理的武夫,每日都被气得脑仁疼。
而官府那边终于下了文书,朝廷派了官员来查案,张府也被设为命案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这让那群要伸张正义的江湖侠士有力无处使了,他们尸体看不得,张府进不得,便找不出血影楼残害人命的罪证来,还开什么讨伐魔教的武林大会?
便只得每日去官府门口击鼓叫嚷。
“吃饱了撑的。”芷兰狠狠地拉紧绷带,疼得那个胳膊脱臼的大侠大叫了一声。
“姑娘姑娘,请你轻点成么?”
“怕疼?”芷兰白了他一眼,冷笑,“怕疼还当什么江湖侠客,打什么架?”
“姑娘有所不知,这旬阳知府是个见钱眼开的狗官,来的那个查案的监司也是尸位素餐,根本不会还张家一个公道。再说了这本来就是我们江湖恩怨,官府做什么插手?!”
“你们这些人,会点武功就了不得了。也就是法不责众,照你们这样闹下去,通通得拖去杀头!”
芷兰白白嫩嫩一张小脸,说狠话也丝毫没有威慑力,反倒十分可爱,像只发火的小老虎,只把周围的一群江湖人逗得哈哈大笑。
“小姑娘说话真有意思。”
“难道不是这个道理?江湖人怎么了?江湖人闹事就不会被罚?江湖人杀人就不偿命了?江湖人就不守国家法度了?”芷兰脾气一上来,和他们争论起来,“哦江湖人了不起,会武功会轻功,打了人杀了人就跑个无影无踪,那还设什么官府讲什么律令?”
她一直是想什么说什么,口无遮拦,胆子又大,怕是要说出什么朝廷无用的话来了,我赶忙打岔:“芷兰师姐!我看后院的药草都晒干了,该收起来研磨了。”
芷兰一拍脑袋:“糟了,师父让我天黑前磨好药粉的!”
又风风火火地往后院跑了。
那几位江湖人倒也没把一个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包扎好了伤口,给他们包好了药包,正要收诊金。
“不好了不好了!打死人了!”
医堂前几人跑过,口里大喊着。没一会儿,又有几人跑了进来来找各自门派的师兄弟。
“不好了,东岳派的一个弟子被官府下令打死!”
“他大爷的,官府竟然拿东岳派开刀了!”
那几个侠士有的伤口都还流着血,提着剑就往外跑。
“诶!等等!!”我叫住他们!诊金还没给呢!!
一个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的侠士回头看了我一眼。
“小大夫,随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
“得罪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汉子握住胳膊,往空中一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惊恐地大叫,看着自己脚底悬空,医馆旁的邻居们震惊地抬头看着我。
“阿荣?”
“阿荣你没事吧!”
周围的邻居都焦急地问道。
但几个起落就把他们丢在了身后。
当我落在官府门前上百人的目光前时,差点没软了腿。
“磊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厉声道。
“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被叫做磊风的络腮胡侠士放下我后就匆忙朝他师父问道。
白发老者目光狠厉地看向那扇官门。
“说是历儿对监司出言不逊,目无法纪,罚一百大板。”
“怎么会?历儿向来乖巧不会惹事!”
里面传出少年凄凉的哀嚎声。
“师父!师父救救我!师父!”
听声音还是未及冠的少年。
“师父!”磊风焦急地朝前走去,被老者拦住。
“历儿练铁阳攻,一百而已,不会伤及筋骨。”
少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师父。。。。师兄。。。我。。。错了。。。娘亲。。。。。。。。。”
接着便没了声响,只有一声一声拍板子的声音。
大红官门前,死寂一样的沉默。
门开了,两个官差拖着一人走了出来,身后留下了一条深红的血痕。
说是人,其实已经没了人形。两条腿看不出形状,竟已经是被打成了扁状。
官差将人丢到台阶下,惊起了一地的尘埃后,漫开血泊。
大门又被关上。
所有人都没有动,只有磊风走到那团血肉前,悲痛地喃喃自语。
“怎么会?怎么会?师弟十几年功力在身。”
我才知这大汉将我掳来这里,是想着若他师弟应当还能救,甚至只是受皮肉之苦,让我这个小医师帮忙包扎一下,可没想到,官府真的弄出了人命来。
“让你平日不听师兄的话,不好好练功,偷懒。”络腮胡侠士抱起他的师弟,拿出一张手帕擦他满是血污的脸,轻声道。
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啊。
“等等!”我蹲下身,抬起少年的下巴,发现嘴角果然有白青色的泡沫,沾了一些闻了闻,震惊:“是化功散!。”
化功散,可以让有武功的人在一定时间内施展不出内力来,也就是说,这个少年根本无法用内力护体。
他是被活活打死的。
“我师弟,犯了什么错?要遭此酷刑?”听了我的话,磊风流下泪来,他痴痴地问着。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周围站在数百人,他们神情或悲痛或冷漠或幸灾乐祸,可没有一人开口,为这惨死的少年说上一句不平。
白发老人不忍看下去,吩咐旁边的弟子将两人带回来。
“不能就这么算了!”
磊风挣脱开去拉他的弟子的手,站了起来,拔出手中佩剑,看着大门。
“万万不可!磊风,杀害官差可是谋逆大罪!”
“我东岳派,持剑卫道!旬阳狗官,草菅人命,杀!”他铿锵的一字一句中全里铁和血的味道。
随后朝我说:“看好我师弟。”
一脚踢开官府大门,杀了进去。
血腥味弥漫开来。
“为磊历少侠报仇!”
“杀了狗官!”
“杀了狗官!”
一部分随着磊风闯了进去。
另一部分大骂磊风,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惨叫声,求饶声,剑切断气管声,血液喷射而出的声音。
这场厮杀很快便结束了。
逃到门口的监司惊恐地大叫:“我是朝廷钦封从四品,你们胆敢!胆敢!”
他的话没有说完,最终被磊风一剑刺死在我怀里少年面前,腥臭的血液溅染了我一脸。
磊风从我怀里接过少年,握着剑朝我说:“连累小大夫了。”
我站起来,摇摇头:“我本不该多问,大侠日后作何打算?”
“回东岳派,埋葬师弟。”
我冷笑,指着他身后不少的人,
“大侠持剑卫道,却拖无辜之人一起惹上这滔天罪责,现在大侠大仇已报,可以一心求死,。那跟随大侠的人该如何是好?被大侠无辜牵连的人该如何是好?这便是大侠卫的道?!”
今日在场这么多人看到我和这人一起到了这里,现在他杀了朝廷命官,我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
我简直要被这个鲁莽冲动的络腮胡子的愚蠢气死。他以为他是谁,他说一人承担,朝廷就能放过我们么?
磊风朝他身后的人朗声道:“众位速速离去吧!”
没有人动。
这群人大多年轻,只凭着一腔热血和心中的侠义犯下罪孽,他们并未罪无可恕,可没有人能给他们生路。
无路可走。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血影楼不受律令礼法所拘,无视人伦,罔顾王法,嗜血成性,谋害朝廷命官,东岳磊风率众弟子力不能敌,监司大人,知府大人殉职死于血影亡客刀下,业火化灰。”
“。。。。。。”
“。。。。。。”
莫问江湖事!
莫问江湖事!
可命运把我推到这里,我又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又可以向谁寻求庇护?
太阳西落,夏日傍晚的天空如同幕天席地的血色。
譬如三千世界所有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
一物一数,一沙一界,一尘一劫,一劫之内,所积尘数,尽充为劫。
时隔一月。我脸色苍白,胸襟下全是血,如同地狱里沾满血腥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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