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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夏隙

时间:2016-09-10 21:34:32  作者:夏隙

  再倒一杯我就不够了,不过我还是给他倒了。
  闲聊时问过他,他比依诚大了三岁,今年虚岁十三了,看身量却是和依诚一般,同龄人中算是极瘦小的。他嘴里喊我老爷,但实际上,我拿他是当儿子辈看的。
  更何况,这寒冬腊月的跑出来,也苦了他了。
  抱着仍未失温度的药炉暖了手,药香扑鼻,挺舒缓情绪的。
  刘国卿家里现在有两双拖鞋,因为我总来,就给备了一双。他拎着拖鞋丢到我脚前,说道:“穿上。”
  “不穿,地上暖和,穿上倒冷了。”
  佟青竹也不穿,主动弯下腰把拖鞋收了。
  刘国卿道:“衣服青竹送来了,谢谢。”
  “哦。”
  “那个.......这么晚了,有事么?”
  我也暗自唾弃自己冲动,刚刚想明白了一些,见到他反而又糊涂了。
  “借你这儿待会儿,”我说,“怎么?不欢迎?”
  “没有,”他让出门,看我走出去进了客厅,很随意地坐下,才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气,故意不理我。”
  我懒懒道:“没有──你这还有剩饭吗?我和那小子,”指指站在一边不肯坐下的佟青竹,“我俩还饿着肚子呢。”
  “有,你等着,我去热下。”
  “刘先生,我来我来,”佟青竹比他快一步,“您坐着,和老爷聊聊天。”又多话道,“我家老爷最近脾气怪,刚和太太闹了别扭,您给开解开解。”
  我脸一黑,抬脚踹他:“臭小子嘴没个把门的!赶明儿拿麻绳给你嘴缝上!”
  佟青竹一躲,踹了个空,嘿嘿地跑厨房里热饭。
  刘国卿坐我旁边,只是隔着一只碗那样宽的距离。
  我看着他,他也偏着头看我。过了一会儿,我问他:“怎么还吃坏了肚子?”
  “本来看还有剩下的牛奶,好东西,扔了浪费,没想到是坏了的。”
  “你当我跟你似的傻逼啊?都要扔了还能没想到坏了?”我横他,还想骂他,不过终究没骂出口,“现在好些没?”
  他点点头:“你不要骂人。”
  “嘿,怎么着?”抱上双臂,我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不过也就能跟他取个闹,“我就骂你了,傻逼!咋地?”觉着力度不够,又说了一遍,“傻逼!”
  “........”他又露出无奈的表情,“算了,你心情糟,我不和你计较。”
  “诶诶诶,啥叫不和我计较?你不和老子计较老子和你计较计较!”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我,很是没脾气的样子:“依舸,你咋了?”
  我要是能知道咋了就好了!
  他又道:“我最近很........”他歪下头,“你都不理我,我以为你生气了。”
  说完抬起眼,黑眼珠幽深,看不见底,也看不见我的倒影。
  他断断续续道:“我在奉天,只有你一个朋友,又待我极好,我都是记在心里的,你有什么对我不高兴的,或者我做错了什麽,就跟我讲。”他的样子有迟疑有小心,“你都是很直白的,不要拿我当需要绕弯子才能说话的人。”抿了抿嘴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东陵那天,你好像不喜我和孟老板走得过近。你若不喜欢,我便不在你跟前儿提他,怎么样?”他道,“你真心待我,我自然也是真心待你的。”
  说完了,就直勾勾的等答复。
  “.......傻逼。”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视线游移到别处。
  居然,被他的话搞得感动了。
  也没什么煽人泪下的词句,只有平平淡淡的告白。可不知为何,他说了“真心”,我就感动了,开心了。
  我从未把孟老板之流放在眼里,对他,有同情有怜悯,却也是瞧不起的,虽然我知道,作为一只为日本人卖命的狗,根本不如能给民众带来美的娱乐的京剧大家孟老板──即使他唱的,不过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爱恨情仇,与国仇家恨毫不相干。
  或许也有嫉妒。不管怎么说,每每想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就忍不住心情激动。
  不过,对于“刘国卿”和“依舸”这两个单独的人格来讲──抛掉身份的纠葛,抛掉时代的束缚,这两个人,至少在现在这一刻,对彼此是真心实意的,并且他们知道彼此是真心实意的。
  刘国卿笑了下,劝慰道:“你脾气暴躁,这样很不好。锅碗瓢盆过日子,哪有舌头碰不着牙的?女人是要哄的,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粗糙?”
  “行了行了,别说了,就你嘴碎,”挥手站起来,伸胳膊伸腿儿伸懒腰,“今儿搁你这儿窝一晚,快去铺床去!”
  他脾气太好了,我这样鸠占鹊巢颐气指使,他也只是一笑,乖乖收拾了床铺。收拾的是主卧。
  我又道:“青竹也在这待一宿,太晚了,他一小孩自个儿回去我不放心。”
  佟青竹闻声出来:“刘先生,我来铺我来铺!”
  “你来什么?”我斜他一眼,“他铺主卧,你睡客卧,你以为给你铺呢?自己收拾去!”
  “这不太好吧,”他扭捏道,“我睡客卧了,就劳您和刘先生挤一处了,哪有这样的下人?我在客厅打地铺就行了。”
  “想得美,还特意为了你把被褥拿到客厅不成?”我道,“少废话,去看着锅去!”
  他低声应了,转过身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一本正经道:“老爷,我知道您待我好,不忍心我睡地上。除了爹娘和我姐,就您最好。”
  被他说得心里一阵舒坦,口中笑骂道:“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的?一会儿锅干了,看我不削你!”
  他乐了,挠挠脑袋去厨房看着锅。
  我瞅他坐在角落里,忍不住放柔了目光,再看向卧室的方向,很奇妙地,心中那只一直闹腾不停的小兔子安分了下来。
  这样的日子就像行走在河流的薄冰之上,下面水流湍急,稍加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却又受不住彼岸传来的那优美歌声的诱惑,于是义无反顾。
  也或许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忍不住啊。歌声太美了,纯粹而又共通。
  犹记儿时读李贽,说道“夫童心者,真心也。”又道“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
  这就有点像荣格说的“集体无意识”。或者说,这是人类共通的情感。
  而如今,我想,正是最初一念之本心颤动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情绪已over 下章走剧情...(终於能往下走了QWQ)

☆、第二十九章

  当夜睡觉的时候,老子很大度地容忍了他藤蔓般的缠绕、攀爬。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关系,这次居然很安稳地一觉到天亮,一点不适都没有。
  今早和他一起去警署,只是昨晚出来得匆忙,穿的是家居的长衫,军装还在家里,现下再让佟青竹回去取就有些晚了。
  刘国卿犹犹豫豫地翻出件他的,全新的,递给我道:“你试试合不合适?”
  老子其次咔嚓地换上,系好皮带,整了下领口,佟青竹又过来帮整了袖口和肩膀,活动下腰,有点紧。
  不过也没办法了,凑合着穿吧,等午休的时候让佟青竹再送来就是了。
  胸腹部的扣子紧紧绷着,勾勒出了肌肉的轮廓。十分庆幸虽然较上学时松懈了些,但还够看。
  再看刘国卿,他正微微垂下眼。凑过去看他,他一骇,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我伸手拽住他,力气使得大,两人又靠得近了,近得能看清他鼻翼两侧的毛孔要比面颊上的粗糙些,嘴唇旁边还有两颗小疙瘩。
  他有些尴尬,转身走出房间:“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佟青竹看刘国卿出去,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蹲下帮我套靴子,欲言又止:“老爷,您刚才……”
  “嗯?”
  他抬头瞥我一眼,又低下去:“没啥,”动了动肩膀,“就是感觉有点怪。”
  “哪里怪?”
  “不知道,”他说,“就是有点怪。”
  越到年底人就越堕懒,都在想着来年那点事,本以为能拖到明年年后,却在十一月底的时候又迎来了一场重要的政治外交活动。
  公历十一月三十号,意大利宣布正式承认满洲国。十二月三日,意大利代表团从新京启程,访问满洲国数个重要城市,奉天自然是访问的第一站。
  公共治安问题自是不必多说,还要负责安排好四日晚在大和旅馆举办的欢迎宴会的安全巡逻,身为警署高官,还要出席晚宴。
  众多事务需要安排,再加上依宁入学的事,连着几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太太这些日子对我不冷不热,因着公务繁忙,我也无暇顾及。好在身边有刘国卿帮衬着,而且他和我一样忙,心里倒是平衡了不少。
  正因此,我更愿意和刘国卿窝一块儿了。
  晚宴前夕,我俩一起做最后的安排确认。
  刘国卿道:“确定赴宴人员可以不缴枪?”
  我捶捶额角,有些头疼:“没办法,来的大部分是军人。让军人缴枪,不是等于让他们缴命吗?”
  说着递给他个眼神,意思是你也是军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点点头:“看来明天要加强警备。”又忧心忡忡道,“子弹每人配五发够吗?再多配五发吧。”
  我叹口气,一手按住他的肩膀。
  他微微抬起头来,略带疑惑,却毫无防备。
  一手摸上腰间配枪,在他怔愣的一瞬,枪口已抵到他的额头上。
  在这刹那间,他的瞳孔放到最大,右手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枪,却已经来不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声道:“你是谁?”
  他的面色也沉了下去,却不吭声。
  对峙良久,空气中好像有一股莫测的神秘力量在撕扯著,几乎要把空气撕裂──
  我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收回枪口,看他又是一愣,忽然觉着他这样特别好玩,指着他大笑道:“你刚刚那样,哈哈哈哈,还真当真了哈哈哈哈!就说你傻逼哈哈哈哈哈!”
  他皱皱鼻子,满脸苦相:“你吓死我了。”
  把枪啪地拍在桌子上,扬扬下巴,笑道:“不是跟你讲了,我枪里从来不配子弹的吗?你吓个屁?”
  “就算知道……”他踌躇道,“就算知道,你刚才那样,也很吓人的。我以为──”复杂地瞅我一眼,“而且,我以为你只是说笑,或者只是去东陵那天没有配子弹罢了。哪有放空枪的?”
  最后一句指责声音极弱,我装作没听到,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真正有威慑力的,不取决于枪里的子弹数量,而是持枪者本人的气场,懂否?”
  他无奈道:“不多配子弹就不多配呗,搞这么一出。”
  我弯过臂弯夹住他的脖子,笑得万分狰狞:“这是在给你上课!小师弟!”
  我也是近来才知,他是和我同一个军校毕业的,只不过晚了几届。他入校时,我已毕业了。
  不过,抓到这个能让人迅速亲近起来的细节,老子当然不会像某个傻逼那样错过。
  刘国卿跟着我笑,相互打闹片刻,双双低了头继续看文本。
  

☆、第三十章

  晚宴如期而至。
  装潢的华美自是不缺少赞叹,金碧辉煌,灯火璀璨,玻璃水晶等饰品琳琅满目,宴会仿照西洋沙龙而设,更加随意,倒是对心怀目的的人提供了方便。
  不过话说回来,到这的,又有几个是没抱着目的。
  晚宴盛况空前,不仅政界官员和使者团代表出席,还有奉天有名有钱有势的商贾贵胄也名列邀请之列。
  其中不乏一些名流小姐、官太太。我没携夫人来,遇到些老相识不免被调笑一番。我急着去寻刘国卿,这家伙说去上个厕所,都他妈半个钟头了还没回来,便秘也没硬拉的呀!更担心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现在暗地里的学生运动颇多,虽说没几个成气候的,可是如此重大的宴会,难保没有动心思的,再真出点啥事,可够老子喝一壶的了。
  遂没空和那群道貌岸然的官员们闲扯,一路敷衍过去,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依署长!可有段日子不见了!”
  回头看去,罗大公子端着酒杯向我微微欠身,头发梳得油光抹亮,面色油光水滑,西装剪裁得体,皮鞋擦得铮亮,苍蝇站上面都得直劈叉。
  看得出这段日子他过得极其滋润,看来孟老板在床上倒是有一手。
  我笑道:“哟,罗大公子!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正巧,意方商业部代表刚在那边聊着呢,走走走,我给您引见引见。”
  老子一心都是老子的文书大人,急忙寻个由头把他打发走。他是商人,来这自然是奔着对外贸易来的,直接带他去见商业部的人,正对症下药。
  不成想他却摆手道:“不急、不急。我和马里诺先生昨日便约好了时间,明日上午我们详谈。”
  马里诺先生便是这次意方的商业部代表。一想也是,以罗大公子在商业领域的地位,哪里需要什么引荐?想来政府早就把他的商行列在了首批对外贸易名单里头。
  我勉强笑了下:“罗大公子,我也不拿您当外人。我现在负责这里的警备,可不能只在同一个地儿待着呀。”
  “行了吧,这事儿自有底下人去做,还用你亲自出马?”他笑得老谋深算,“您要寻的那位,我来的时候正巧见着他了。本来菊生是跟我一起来的,不料身体有些不舒服,就让人通知了家里来接。不过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要等着不是?我忙得很,陪不得他,正巧见着了刘先生,想着虽只一面之缘,却是个极妥帖的,便劳他陪陪菊生等车。反正上次他们也相谈甚欢!哈哈!”
  欢个屁欢!你家那个根本也没讲几句话!
  后槽牙磨得嘎吱作响,面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随手拿了杯不知名的西洋酒,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如此,我也不忙了。不知罗大公子找我有何见教?”
  他悠悠晃了晃酒杯:“听说令尊乃抗日志士,参加过甲午海战的,真是令人钦佩。”
  我沉下脸来:“家父已过世多年,还请罗大公子妄论已故之人是非。”
  他笑道:“倒是我说话不对了。只是看着依署长您很是识时务,不禁心中宽慰啊。”
  我撂下杯子,转身就走。
  他在后面缓声道:“署长这就走了?我还没说完呢。记得原来您家是住在东陵附近的,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守陵人’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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