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先是一愣,觉得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出乎意外了,便惊讶地问道:“你觉得李绯漂亮?”
卫远不做声,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嗯,漂,漂亮……但是我只是把她当作妹妹,和你一样。”
李玄不由皱眉,大呼道:“妹妹,这么多年你一直把我当作你妹妹?”
“不是,不是,”卫远忙摆手,道:“我是把你当作我弟弟,把大公主当作我妹妹。”
李玄惊呼道:“天啦……”他已经无法理解这个世界,更无法理解异性恋的爱情。
李玄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回到自己的房里,给李绯写了封信,信上只有两个字“有戏”。
第39章
李玄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便是将这卷画给收好,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壶茶,咕噜咕噜顺着喉咙喝了下去。李玄的心里有些慌乱,当一个人知道了自己不敢知道的秘密都会像他现在这样,宁愿当时不要手贱,宁愿自己不要知道。但当事情已经发生的时候,做缩头乌龟是没种的,只能硬着头皮上,这才能叫汉子。
李玄伸手捋了捋头发,从屋里出来,往李修齐的房间走去。李修齐的房里安安静静的,李玄站在门外侧着耳朵听了一会,举手想敲门,举到一半又泄了气的垂了下来。他回过身一下子撞到往房间走的李修齐,李修齐对他微微一笑,说:“殿下是来找我吗?怎么不进去?”
李玄眨了眨眼睛,把到了嘴边的话变成唾沫给吞了进去,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李修齐一手将房门推开,示意李玄到屋里谈,一边答道:“ 白府的事我也听说了。”
李玄在李修齐的房里如坐针毡的捱了些时辰,起身找了个理由便走了。他一屁股做在走廊上,深深叹了口气。人都不喜欢带来坏消息的人,而人也不喜欢给别人带去坏消息,李玄现在便抱着一个难以置信的坏消息,坐在门口发愁。
他不想成为那个告诉李修齐这个消息的人,但他也不想骗李修齐,就像如果有一天他发现李修齐有事儿瞒着他一样,他会生气,更会失望。
李玄就这么在走廊上做了半晌,什么头绪也没想出来,却见这太阳竟然快下山了。
天冬兴冲冲地从外面跑到院子里,在李玄身旁坐下,笑眯眯地说道:“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李玄听了笑了笑,人都喜欢带来好消息的人,他也是。
天冬便接着说道:“我听卫大将军说现在村里的人已经可以到处走动了,瘟疫已经被治好了!”
瘟疫治好了的确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李玄的心里也跟着好受了些,毕竟他们现在安全了,能接着活下去了,至于别的事儿,再怎么大在生死面前总归是小事。
李玄说道:“这真是个好消息,你师父呢?可又喝了好多酒?”
天冬摇摇头,道:“咱们还是不说他吧,他现在不高兴。”
李玄便道:“好,那我们不说他了。说说别的,你能告诉我这几味药材吗?”
天冬两眼闪过一丝精光,笑道:“你也想学医?你想学便学,但我丑话可要说在前面,学医可是讲究慧根的。”
李玄道:“我不是想跟你学医,我是想给你看一个东西。”说罢取出白源给他的那个小蓝本子。翻到末页,给天冬看上面罗列的几味药材。
李玄虽然不懂医术,但从天麻那儿借来了几本翻着看过,这几味药十个里面有五个他是认得的,所以他知道这几味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药。按理说这册子里记得应该都是相当名贵的东西,凭空多了这几味廉价的药材,李玄很难不去想这是不是又是白源给他留下的一个讯息。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李玄觉得他就是猫爪子里钳住的一只小耗子,被白源随心所欲的摆来摆去,他总是比白源要晚上一步,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白源人早就没了。
天冬侧脸看了看那几味药,想了想,说:“这几味药是有什么问题吗?”
李玄摇摇头,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天冬顿了顿,道:“没有,就是很普通的药,给染上风寒的小孩喝的。”
李玄听了心里有些失望,他将册子收起来,道:“看来是我想多了……”
天冬便道:“你以为这是什么?”
李玄答道:“我以为这是暗语,但是我把所有字的第一个字给连起来看也不是什么讯息,你也看不出什么玄机。只能是我想多了。”
天冬点点头,道:“可能真的是你想多了,其实这讯息并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
李玄便问:“这是什么意思?”
天冬道:“你想,这讯息是别人特地留给你的,那他应该是知道你并不懂医,所以你不该让我帮你从大夫的方向想,可能这个讯息非常简单,就像药代表药铺那么简单。”
“药铺……”李玄突然灵光一闪,他忙将册子掏出来再看了一遍,这讯息的确非常的简单,简单到他从一开始便忽略掉了。
李玄从地上腾地起身,伸手揉了揉天冬脑袋顶上的乱发,道:“天冬谢谢你,你太聪明了。”
天冬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你这是想明白了?”
李玄点点头,道:“想明白了,全想明白了。”
这个讯息的确如天冬所说,是专门给他的一条极其简单的讯息,简单到他一时想偏了。这一页纸上的所有药都是白色的,就像天冬所说,药代表药店,而这白色正指白神医。
李玄想明白之后心里十分高兴,兴冲冲地抓住天冬的手臂,道:“现在我们去见见你那怪脾气师父。”
这世上虽然有巧合,但绝没有这么巧的事儿,不可能两个毫不相关的人会将院落修得一模一样,那么排除了绝对的不可能,剩下的这个可能无论再怎么可笑也是合情合理的,就像现在这样。
李玄来到白头发大夫的院落里,这院子原来不只是和白神医的院落九分相像,完全是一模一样,就连这药圃里药材种的先后顺序都是一致的。李玄便对药圃里捣鼓地白大夫问道:“白大夫,您这药圃是按什么排列的?
那白头发大夫爱答不理的点了点头,道:“怎么?就你也能看出玄机来?”
李玄摇了摇头,道:“我资质那么愚钝,哪里看得出来!”
白头发大夫这才露出“就是这样嘛”的笑容,道:“是啊!”
李玄自嘲地一笑,问道:“那您就跟我说说嘛!您医术高明,睿智极了,跟我说说这院落里藏着什么样的大智慧!”
白头发大夫被这么一夸,不由飘飘然了,便道:“这是按我师父的方法排的。根据奇门遁甲之术排列,让屋里的人能百病不侵。当然了,这不过是个说法罢了,该生的病,最后还是会生的。”
李玄听了问道:“您师父?您还有师父?”
白头发大夫翻了个白眼,怒道:“我当然有师父,难道我是一生出来就这么老?这世上,论医术我不服任何人,但是我服我师父!”
李玄想了想,便问:“那您的师父可收了几个徒弟?”
白头发大夫捋了捋胡须,道:“怎么,你也想拜师?我可告诉你,拜师父这种事儿可是要看资质的。就你这资质我都不肯当你师父,你倒还想拜我的师父为师,怎么还想跟我平起平坐了?我告诉你,你也就能拜天麻为师,要是他愿意的话!”
李玄被这么一通贬低,心里也不由不爽了,他心道:“哼,谁想跟你这糟老头学啊!”但脸上还是带着谄媚的笑,好声好气地问:“我就随便问问,我这不是想知道这世上可有和您一样资质高的人嘛!”
白头发大夫就好这一口,便接着说道:“哼,我是开山弟子,第一个!那些师弟们我放都不放在眼里,不过……”
李玄不由摒住呼吸,他觉得重点应该就在这不过的后面了,“不过什么?”李玄问道。
“不过,我有一个师弟倒还不错。他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比我小了近四十岁,”那白头发老头侧脸看了看李玄,道:“你可是属马的?他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李玄摇了摇头,道:“我是,我是属猪的……”
那白头发老头听了点了点头,道:“看你应该也是……我那师弟是属马的,长得就很是机灵,看过的书都不会忘,什么都知道,小小年纪就不得了了!不过他命不好……”
“怎么不好了?”李玄问道。
“小小年纪就没爹没娘,跟着我们这些大老粗学,日日跑进跑出,还会被欺负,总之日子对他来说应该不怎么好过。不过他这人吧,性子狠,如果以后走的是正道,那一定是会出人头地的;但要是入了邪道,那也是一代枭雄。”
李玄若有所思的低下头,问道:“他,他怎么狠了?”
白头发老头便道:“我记得他不过十来岁的时候,给一个猎户治病,那猎户的眼睛受了伤,如果想把眼睛给治好,就必须先让另一只好的眼睛也暂时看不见。可没想到那猎户一口咬定是他医术不好,操起棍子就把他一顿打。你想想,那人毕竟是个猎户,就算双眼失明了也能打,然后我师弟被打得遍体凌伤,在我师父那儿躺了三天才好。他醒了就发誓,说以后他行医每日只给三个人治病,剩下的要死要活与他无关,而且从那以后他便没有医者的半点仁心,不再读医书,而是专攻□□。我师父看他这个样子有些怕了,就让他走了,那时他大概也就十来岁的样子。我倒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毕竟他年纪小……”
李玄静静地听着,不由因白神医的遭遇起了恻隐之心,李玄最怕的就是这种命运悲惨的人了,因为一旦他知道别人的遭遇,他便下不了狠手,他便同情别人,他便觉得别人做了坏事儿也是情有可原的了。李玄叹了口气,喃喃道:“你们倒也是本家,你便将他当自己的弟弟吧……”
白头发大夫一听,道:“你在胡说什么啊?他哪里跟我是本家,他又不姓白,他姓李,倒和你才是本家。”李玄一愣,原来白神医并不姓白,而是姓李,和那核桃上刻的字一样。
第40章
李玄回身顺着马夫指的方向看去,见一间茶铺就在福门客栈的旁边,挂着一面白底黄边的旗子,几张棕色木桌椅在大门口这么摆着,霸道地占去了福门客栈前面的一大块地,而一个穿着白衣服的男子正背对着李玄在这占道的位子上坐着。这身影如果李玄还认不出来,那他真的不用出来混了。
李玄大步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桌子对面,双臂抱在胸前,露出戏谑的冷笑,道:“好久不见啊白神医,别来无恙?”
李学林微微一笑,也没抬眼,就当李玄是空气似的自顾自喝了一口茶水,道:“我听说你找我很久了?”
李玄道:“看来你的消息还怪灵通的,我的确在找你,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你的胆子这么大。”
李学林又是一笑,道:“现在你找到我了,是不是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欣喜?”
“的确欣喜。”
李学林给李玄也倒了一杯茶,说:“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问一个问题。”说着李学林突然抬眼,有些古怪地看着李玄,接着说道:“但是只能让你问一个。你,要想好自己要问什么。”
李玄微愣,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玩于鼓掌之中。现在李学林的做法与白源之前的做法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他都是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一头雾水的那个。如果这是在下棋,李玄在坐在棋盘前的那一刻便输了个精光,因为对手对他了解的是一清二楚,而他却一无所知。
李玄伸手捧起茶杯,一口喝尽了,道:“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不是你说的算,而是我说的算。你是乱臣贼子前朝余孽,根本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口气不小,”李学林说道,“跟你爹比起来狂妄多了。”
“我不想和你再说什么,更不想把我父皇牵扯进来。”
“那你是指望我在这里乖乖束手就擒吗?你想的也太简单了点吧。”说完李学林用目光示意李玄往四处看看,李玄侧眼,见对面一桌坐着四个大汉,他们个个身材高大,膀阔腰圆,和桌前小巧而秀气的茶壶相比相当的不搭,他们每个人的腰上都挂着一把长刀,而他们右手手掌上的茧,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摸出来的。
李玄两眼在茶铺中一扫,发现茶铺中的四桌,有三桌坐的都是这样的人物,是他太过草率,竟然完全没有发现李学林早已在茶铺内设下了天罗地网。他应该想到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样的鲁莽和轻率便要接受鲁莽和轻率的苦果,李玄的手慢慢移向自己横放在椅子上的大刀,而这一个动作当然没有逃过李学林尖锐如鹰眼却又温文含笑的目光。
此时的李学林就像看着猎物在自己陷阱里无望挣扎的猎户一般看着李玄,看着李玄如困兽般挣扎。“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打得过这么多人吗?”
李玄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而且谁说我要和他们打的。”
“什么意思?”
李玄低下头,他的手已经紧握住了刀柄,一腾身,李玄从椅子上跃起,一把抓住李学林的衣领,横刀而向,道:“擒贼先擒王,我抓到你了,就没人想动我。”
刀刃正抵在李学林的脖子上,李学林静静地看着李玄,好像一点都不怕自己这一囊子血肉会顺着刀口汩汩流出,“你不能杀我。”
其他几桌的大汉全部从座位上起身,握着手里的兵器,却又不敢向前,最后隔了几步远在李玄和李学林的身边围成了一个圈。李玄侧眼看向众人,冷声问道:“我能不能杀你,也不是你说的算的,而要问问我手里的刀。”
李学林轻笑,道:“杀人,是要魄力的,你李玄根本就没这魄力。”
李学历说的话一点没错,李玄没有杀过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敢不敢杀人,但现在他颤抖地双手和剧烈跳动地心脏在一同叫嚣着告诉他——你的确不敢。
杀人是要有魄力的,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带着肠子鲜血哗啦啦的一地,这种承受力不是所有人都有的,而李玄恰恰是那种没有承受力的人,他的心太软了,鼓不起满腔的勇气去理直气壮的夺取另一个人的生命,即使另一个人就是该死。
李玄不经在想,李学林到底有什么错。站在李学林的立场上,错的是他,错的是他父皇,从头到尾这个皇位就是该给李学林的父亲的,只是他爹没这个皇帝命罢了。这么一想,李玄更加不想杀李学林了,他用手提着李学林的衣领,凑近了一些,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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