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水?”
卫远点了点头,道:“今年这天气我们也是摸不清楚,该下的时候不见下,不该下的时候下成涝。”
正说着,八字小胡子突然在前面停下脚步,摆手示意了一下,让卫远和李玄站住,“这是什么怪声响?”
卫远一听,屏气凝神,侧耳听了一会儿,果然听着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嘶嘶的音响,那声音不大,但是能感觉到距离他们并不远,这时,一只鸟不识趣的高歌了一声,“呀,呀,呀!”等那鸟闭上了嘴,这嘶嘶的怪声音,竟然听不见了。卫远不由皱起眉头,他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林子里除了他们三人,便是几棵千年的老树,再没任何活物。
卫远又细听了半晌,确定再没动静,便说:“先往前面走,边走边看,一切小心。”
三人便再往前走了几十步,确定再没有异常,这才松了口气。就在一行人悬在嗓子眼的心安安稳稳的落下去的时候,一声巨响,面前的一块空地裂成了两块,一股腥味扑面而来,只见一八|九尺长的巨蟒从地下中猛地蹿了出来。
第13章
那巨蟒不像普通蛇那么圆,赤红色三角形头部下面是扁平的肚子,那肚子好似鼓了气似的,越来越大,周身全是青绿色的鳞片,在太阳光下,晶光耀目。那蟒两只眼睛凸着,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三人,嘴里吐着一条几寸长的血红信子,那信子一吐一吸,发着嘶嘶的声响。
李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就连他几年前在狩猎那次捕获的猎物也没这般的可怖,他的手下意识地往背上探去,却发现自己随身不离的大刀竟然好巧不巧的落在了房里,“该死的!”他不禁低咒了一声。“不要慌,”卫远沉着气,低声说道。
可那蟒蛇哪里会管他们慌不慌,它将身子往后一弓,三角形的头朝三人冲了过去,那长长的蛇信嘶嘶的吞吐着,李玄甚至能闻着那蛇信上的腥臭味。
李玄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上还带着一柄防身用的匕首,那匕首不过三寸长,适合近攻,这种情况下根本排不上用场,但有胜于无,李玄还是将一只手探到那匕首的手柄上,想着如果这蛇先动,他便将那匕首掷过去。
打蛇打七寸,这蛇七寸,在头之下,腹之上,李玄两眼紧紧盯着那巨蟒扭动的身子,目光定在蛇的七寸处,紧绷身子,就等那蟒蛇动作。
卫远一马当先,站在二人最前面,他赤手空拳,两眼直视着那蛇凸着的眼睛,脑门上的一根青筋鼓了出来,突突突的直跳。
那蟒蛇动了,只见那畜生的头嗖的往前一蹿,张着血盆大口就往卫远身后的八字小胡子那儿飞去,身形急如闪电,一下子带起了一阵阴风。
李玄也跟着动了,他将那匕首从袖口里挑出,将那匕首上的套子顺手取下,在手里翻出了一圈刀光,咻的一声,刀刃对着那蟒蛇白嫩的肚子飞去,那刀刃带着寒光,借着李玄的臂力,一下子插入了那蛇的腹部,刀刃没入了两寸,绿色的血水从戳出来的窟窿里汩汩的流出来。那蟒蛇身躯一扭,发出痛苦的嘶鸣声,那动静响彻整片林子,抖起片片落叶。
那蛇身上的血一下子喷在了八字小胡子的脸上,八字小胡子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他倒退了几步,用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那蛇受了伤,身形一转,直直的奔着李玄奔来,腹部之上还插着那刀刃,张着一口尖牙的大嘴,赤色三角形的头飞似的直逼李玄。
李玄忙向后跳开几尺远,那蛇的大口一张一闭,在他身前一寸处狠狠的一咬,扑了一个空,然后又弓起身子,三角脑袋上的凸眼睛盯着李玄。李玄用余光想四处扫视,心里有一个计策,但这计策实在是惊险,若是失败了,那他便是这蟒蛇的腹中之物了。
李玄深吸一口气,心想,不管这计策行不行,他今日总得试一试才甘心,便翻身向身后的大树攀去。这树长得粗大,树干上长满了树疙瘩,他从丹田提了口气,两脚踩上那树疙瘩,手臂猛地一伸,勾住了一只树梢,然后两脚一松,整个人提起往上一番,整个身子从树稍下翻到树梢上,然后再从树梢上顺势落了下了。
那蟒蛇见了,长着大口就要撕咬他忽起忽落的身子,三角形的脑袋一下子往上探,一下子往下伸,扑了好几会,都是扑了个空。
站在蟒蛇身后的卫远见蟒蛇身后有这么大的空隙,便捡了一根结实的木棍子,从后面往那蟒蛇的腹部捅去。可这蟒蛇身上披着的是坚硬似铠甲的鳞片,这木棍子根本伤不了它,只是把它引向了自己。
那蟒蛇放弃了树梢上的李玄,身子一翻,几尺长的粗尾巴往李玄吊着的那棵老树上一劈,将李玄整个人震了下来,李玄顺势一跃,跳到了那蟒蛇的背上。
“小心!”卫远见李玄跳到了那蟒蛇的背上,那蟒蛇正拼命的扭动身体想把他从背上摔下来,那蛇尾在树林间疯狂的骚动,一下一下,剪在树干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那蛇三角形的脑袋也是不干示弱,拼命的回咬着背上的李玄。
李玄被蟒蛇这般猛甩,整个人也是晕眩了,他两手紧紧的抓在蟒蛇身上的鳞片上,那带刺的鳞片一下把他的手臂划开,那鳞片上也有粘液,粘液一沾到皮开肉绽的伤口,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李玄紧咬着后牙,对在地上干着急的卫远大喊道:“卫大哥,把我的匕首扔给我!”
那插在蟒蛇腹前的匕首早在它疯狂的挣脱中落在了地上,卫远忙拾起那匕首,他将解下头上的束发,将那匕首缠在刚才捡到的木棍子的头上,缠牢固了,两手举起那匕首,在那蟒蛇腹部正对着他的时候,猛地一劈,那白嫩的腹部一下子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深可见骨,卫远握着木棍的手仍不肯松,让那尖上的刀刃顺着往下划,一下子把那蛇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林子里一股腥臭味弥漫开来,那绿色的血从蛇肚子处喷出近三尺远,以八字小胡子的情况看来,卫远知道这蛇的血有剧毒,便忙闪开,但那喷得老高的血,仍然溅在了他的手臂上,血一见皮便蚀掉了,和露出来的血肉一接触,便起了一丝青烟,人肉也化成了水。卫远捂住自己的手臂,往后推了几步。
李玄从那奄奄一息的蛇背上跳了下来,他的手臂也被划得鲜血淋淋,他忙扶起倒在地上的卫远,问道:“卫大哥,卫大哥,你怎么样了?”
卫远摆了摆手,道:“我还好,没什么事儿。这巨蟒真是难得一见,我将他的胆给取了,拿回去泡酒。你去看看胡大哥怎么样了。”说完拖着一只不能动的手,像那巨蟒走去,用左脚踩住那巨蟒的尾部,手执蛇头使其腹面朝上,然后用大拇指由上而下轻轻触摸,直到探到了什么东西,再用匕首划开一处小口,探手将一个稍微坚实,又有滚动感的圆形物抠出。那蛇气数已尽,身上的血不再那么伤人,卫远的手完好无损伸出来后完好无损。
李玄扶起奄奄一息的八字小胡子,只见八字小胡子的半边脸一见血肉模糊,几根乱了的发,搭在不是血不是肉的面皮上,李玄用手小心翼翼的把那发丝扒开,轻声说道:“胡大哥,胡大哥你再坚持一下,我,我马上背你下山。”
八字小胡子气若游丝的对他一笑,道:“那就,那就谢谢小兄弟了。”
李玄忙用手往脸上一抹,将眼眶里的水给抹掉了,轻手轻脚的将八字小胡子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倚在自己的身上。卫远把蛇胆收好后忙过来,帮了李玄一把,将人放在自己的背上。李玄忙说:“卫大哥,还是我来背吧,你的手臂,你的手臂都伤掉了。”
卫远哈哈一笑,道:“你的手臂也好不到哪儿去,”李玄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臂上衣服被划得乱七八糟,里面被划开的肉渗着鲜红的血珠,那血泛着黑,应该也是有毒。卫远将人背了起来,笑着说道:“你刚刚在蛇背上的样子,可威风极了。”“是吗?”李玄一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瞧见八字小胡子垂在一边虚弱的脸,又将那笑收了,紧锁着眉头,从后面伸手扶着人,跟着卫远从山上下来。
三人一身狼狈的进了军营,营里的将士慌忙围了过来,卫远将人从背上放下,便往后一倒,整个人晕在了地上,李玄吓了一跳,忙起身去看,见卫远脸色惨白,双唇泛青,起了一层皮子,他这才知道原来卫大哥刚刚早就撑不住了,他不禁暗暗骂自己粗心大意,这都没注意到,还让卫大哥自己把人背回来。
他捏了捏拳头,紧锁双眉,站起身子,深吸了口气,现在能站着的只有他了,这些士兵也都指望着他呢,便开口说道:“吴下士,你去把随军的大夫请过来,然后你们帮一把,把人先抬到屋里去。”
听指令的人马上动了,不一会儿长着白胡子的大夫带着几个学徒提着药箱过来了。李玄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把手臂上的伤简单的包扎了,让大夫先看看另外两人。
白胡子大夫把了脉,说这毒除了腐蚀性强,并无其他的作用,只是卫少将的手臂这几日要吊着不能用,而胡大脸上的伤怕是会留下疤。两位将士只用在营里休养几日,身体就能痊愈了了。交代完让学徒去把药煎了,然后转身对李玄说道:“这位将士身上没受伤吗?”
被这么一问,李玄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臂也被划了些口子,流的血颜色不对,可能有残留的毒素,便将衣袖撸起来,露出满是血痕的手臂给白胡子大夫瞧瞧。
那白胡子大夫凑近他手臂上的伤看了看,那伤口有的已经结了痂,但大部分还在往外渗着黑血。白胡子大夫说道:“这位将士真是福大命大,这巨蟒背上的毒可是致命的□□,而且药效慢,通常会隔个数月突然发作,然后中毒者七窍出血,肝肠俱裂。”
李玄一听,觉得这话说的真是气人,便道:“都这么惨了,大夫怎么还说我是福大命大之人?”
白胡子大夫微微一笑,道:“这位将士且听我将这话说完,这几天我就注意到天象有异,山里百蛇出动,伤着好几位村民,我想着怕这蛇误伤人,便制了些解药先备着,这下倒派上用场了!”
第14章
李玄见那白胡子老头一脸喜出望外,好似捡了个宝似的神态,便问道:“这解药可有人试过真能解毒?您刚才可是说这是剧毒的。”
那白胡子老头听罢面露不悦的神情,道:“你这小子是在质疑老夫的医术吗?虽然这药没人喝过,但我告诉你,这药我能保证药到,病除!”
“所以还是没人喝过了……”李玄小声说道,白胡子老头听见李玄的嘀咕,便将手里的拐杖往地上磕了磕,道:“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知道吗?我吃的盐比你吃得饭还多,你不要怕,谨遵医嘱,生病就吃药,包你会好,听见没!”李玄只得点头,心想,这死马就当活马医了吧。
那白胡子老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药葫芦,从葫芦里面倒出一堆小黑丸子,数了数,数出了十来粒,把药放在李玄手里,道:“就着水把这药给吞了。”
李玄低头看了看手里黑不隆冬的药丸,有些犹豫,抬头又见那白胡子老头一脸毋庸置疑地瞧着他,便硬着头皮将那药给咽了下去。
白胡子老头见他把药给吞了,这才满意的站起身,道:“年轻人,就要这样嘛,做事儿畏手畏脚的哪儿能行?”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往门外走去,突然回过身,说道:“对了,要是这几天有什么不舒服的跟我的两个学徒天冬和天麻说说。”
李玄一听不由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便问道:“会有什么不舒服的……”
“嗯,这个我也不清楚,所以要好好记录一下,大概是发热、头晕、心悸,脑胀、易寒、脾虚、肾虚,失眠,多梦,手足冰凉,腹泻和反胃吧……应该就是这些”“什么……”李玄真想伸手把喉咙眼里的药丸子给掏出来,这东西比毒|药还毒啊。
正说着,李玄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闹,这喧闹声越来越大,李玄便跟着白胡子老头从屋里出来,门一打开,李玄便听见门外有人高声喊着:“烧死她,把她烧死!”
李玄忙朝那举着火把的人群走去,见几个胖胖的女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身后是高高举着火把的人高马大的男人,还有一个身子瘦弱的姑娘在那几个胖女人旁边抹着眼泪。
“这是怎么了?”李玄走进人群里高声问道,今日卫大将军还在监督堤坝的进度没回军营,胡大哥和卫大哥也都病倒了,现在这些村民上来一闹,闹得营里的兄弟也没辙。
一头戴白花的胖女人高声说道:“我们要把她给烧了,为卫少将报仇,为胡上尉报仇。”
这话让李玄犯糊涂了,便道:“这是报的哪儿门子仇?卫少将和胡上尉是被蟒蛇所伤,那只蟒蛇已被杀了,尸体我也让营里的兄弟给抬回来了,要是不信可以进来给你们看看。”
“不是的,卫少将和胡上尉都是被她给咒死的,就是被她。”那头戴白花的胖女人伸出一只粗短粗短的指头,指着缩在人群一角的一个灰色小人。
李玄低头一看,认出那灰色小人就是荣姑娘,便说道:“她不过是十来岁的小丫头,哪来的这么大的能耐,这位大娘一定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我才不是听了风言风语,就是她,就是她咒的,”那大妈一个大步迈过去,将那丫头从地上拽起来,厉声说道:“我昨天在江边洗衣服,亲耳听到她一边洗衣服,一边嘴里念念叨叨的,说什么蛇。那时我没多想,只是觉得这疯丫头又疯病犯了,没想到今日卫少将和胡上尉就出事了。我听说就有这种人,身怀秘术,偷偷摸摸的干些缺德恶事。”
李玄一听,想起那晚胡大哥也跟他说过,说这荣家姑娘老说些晦气话,还总能说对。又见荣家姑娘一双眼睛暗淡的没有一点神采,脑袋耷拉着,头发顶在头上乱蓬蓬的一片,不由起了恻隐之心,便将荣家姑娘一把拉了过来,说:“这位大娘,您真的误会了……”
“我误会?我可没有误会,我可没有误会!”那大妈接着指着荣姑娘厉声的说道:“卫少将军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半个恩人,当年你们爷俩吃不上饭的时候,是他收留你的,不然你们一个哑巴,一个疯子能活几天?结果呢?结果呢?你就是这么报答你恩人的?直接把人给咒死?还有胡上尉,你让别人青子下半辈子怎么过啊?”一旁穿着青衣服的女子,垂着眼睛,伸手拉了一把那大娘的一角,哽咽着说道:“吴家嫂子别说了……”
吴家嫂子那里肯不说,她越说越是起劲,两只眼睛瞪得血红,“还有我家老吴,他有什么错?他得罪你了?他招惹你了?也要被你给咒死,你,你非要把所有人害得家破人亡你才高兴是不是?是不是!”
“把她给烧死!”人群里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剩下的人也呼应那人的高喊,“烧死她,烧死这个妖女!”
李玄能感觉到他握着的手臂颤抖的有多厉害,像秋风里的一片树叶,轻轻颤着。李玄高声喊道:“大家先不要吵!”。
可谁会听他的,“烧死妖女,为民除害;烧死妖女,为民除害!”不知是谁起的头,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致的喊声,李玄抬起眼,他的面前站满了人,可他却看不清这火光下一张张的人脸,这群人好似都没有长脸一般,面无表情的站在火光之下,那火光熊熊燃烧着,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拖得长长的,一条条漫长的影子在李玄的脚下交汇,成了一片黑影,这黑影罩着李玄,也罩着荣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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