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换完衣服,更衣室里已人去楼空,他甩了个清洁咒给自己,面无表情地准备转身离开,格拉芙却突然出现堵住了他。
“霍克尔在发疯,你也在发疯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尤利西斯避开格拉芙,冷漠地想要出门。
“那你告诉我,在场上的时候你想些什么?”格拉芙表情凶狠,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冷淡,“你看不到霍克尔的位置?你组织不了进攻的路线?你手里的游走球是玩具吗?”
“你想说什么。”尤利西斯站定,回头看格拉芙。
他们出生仅仅相隔8分钟,从小一起长大,二十五年来从来没有吵过架。但凡格拉芙要求的,尤利西斯都做到了;但凡尤利西斯想要的,格拉芙都给了他,而现在,他们怒目而视,互不退让。
格拉芙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霍克尔在圈顶过人,你不去给他做挡拆;霍克尔门前卡位,你的游走球没有跟进做掩护……尤利西斯,你的眼里已经看不到赛文·霍克尔了吗?你让我觉得你很幼稚。”
尤利西斯扔下手里的长袍,“我幼稚?!”
“你何止是幼稚,你连基本的职业素养都没有。”
“哈,可笑,赛文·霍克尔在做什么?他拿到球后除了会往球门冲还会做什么?他眼里看得到底角的比德维尔和圈顶的菲布里克斯吗?他除了浪费机会还能做什么?我为什么要给一个只会乱射门的追球手做掩护?那样能化为得分吗?”
格拉芙满面冰霜,“你的傲慢,你的偏见,今天我算是见到了!”
尤利西斯压抑怒火,捡起自己的外袍,强迫自己冷静,一字一句地说,“你的傲慢,你的偏见,今天我也算是见到了!”
格拉芙吼道,“尤利西斯·格里菲斯!”
“让开。”尤利西斯用力地推开了格拉芙,他比格拉芙高十公分,一把推开格拉芙的时候,格拉芙连站稳都做不到,“要么清洗我!要么清洗霍克尔!彗星队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尤利西斯推开门走出去,格拉芙被他最后那句话吓的惊呆了,她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她必须说点什么,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尤利西斯说出那句话后,自己先后悔了,格拉芙说他幼稚并没有说错。他决定和格拉芙说些什么,但格拉芙翘掉了第二天的训练不知所踪,更衣室的氛围越发诡异。
下了训练,史特文斯不容置疑地把尤利西斯拽去了破船酒吧。
史特文斯点了一桌子的黄油啤酒,摆开架势准备打一场硬仗,“尤利,我还记得当初你入队时候的场景,一晃眼都过了五年了。”
尤利揶揄道,“迈克,你准备从五年前开始聊起吗?”
史特文斯挠了挠脑袋,端起啤酒干杯,“那你说,我该怎么和你聊?我最讨厌和拉文克劳讲道理了!”
尤利问,“是桑格教练让你来找我的吗?”
史特文斯说,“教练说如果我告诉你是他让我来的,我这辈子就别想在彗星队首发上场了。”
尤利点头,“哦,这不是你说的,是我猜出来的。”
史特文斯哭丧着点头,“你现在可是队副,你和教练联合起来欺负队员,是要被魁超球员工会起诉的!”
尤利嫌弃地看着史特文斯,他们是彗星队击球手拍档,在上个赛季里配合无间,然而即便是现在,尤利依然能回忆起一年前他面对这个陌生位置时的紧张与踌躇。
“尤利,你讨厌击球手?”史特文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尤利摇头,反问,“迈克,你从成为职业选手开始,一直就是击球手?”
史特文斯点头。
尤利说,“我从一个赛季前才成为击球手,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是追球手,负责射门、负责得分。”
史特文斯不明白尤利想要说什么,他静静地看着尤利西斯。
“我喜欢追球手,喜欢得分的感觉,但即便如此,当格拉芙对我说‘尤利,彗星的夺冠拼图缺少一个击球手,我觉得你在那个位置上可以帮助整支球队’的时候,我还是同意了。你看看……”尤利摊开手,“赛文·霍克尔或许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些什么,但他已经把整支球队都搞砸了;而我呢,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在搞砸这个球队。”
史特文斯惊出一身冷汗,“尤利,尤利,你现在得冷静。”
尤利好笑的看他一眼,“我难道不冷静吗?”
桑格教练找来格拉芙,年轻的队长非常配合,带着战术板和战略图一副长谈战术的架势。桑格心里那个恨啊,拉文克劳怎么那么固执又认死理,尤利西斯是这样,格拉芙也是这样。
桑格给格拉芙倒了一杯柠檬水,问,“格拉芙,收起那些战术板吧,我今天和你谈的不是这些。”
格拉芙说,“好吧,你想和我谈尤利西斯?”
格拉芙竖起铜墙铁壁,不用魔法就显得拒人千里。
桑格说,“格拉芙,五年前我接纳你和尤利加入彗星队这件事,是我教练生涯最辉煌的时刻了。”
格拉芙勉强笑了笑,“你教练生涯还会有更辉煌的时刻,现在仅仅是开始,何必只看五年前?”
桑格说,“不不,不论有再怎样辉煌的时刻,我都会想,是因为你和尤利西斯开启了这段美妙的经历,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后续的辉煌都不复存在,你明白吗?作为教练,最辉煌的不是成为最佳教练,不是带队夺取冠军,更不是在挂印后被选入魁超名人堂,而是在数万人中选拔出了那么几个人。对我而言,就是五年前挖掘了你和尤利。”
格拉芙冷静地说,“如果你面对的是赛文·霍克尔,你是不是会对他说,‘我最辉煌的时刻是当年挖掘了你’?教练可真是口是心非,我无法分辨你们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一定要把竞技体育搞的那么煽情吗?”
桑格温和地说,“格拉芙,你的措辞已经有点激烈的,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已经听进了我的话?”
格拉芙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抱歉先生,请您继续。”
桑格说,“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自己不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身体条件只能在职业选手里排中下游。”
格拉芙认真的看着桑格,她知道桑格有话要说。
桑格继续,“但我想你自己也清楚,你在球场上的视野,你对战术的理解,以及你对魁地奇这项运动本身的解读,已经足够你成为一名职业选手了。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他们的智慧、他们的眼界、他们的勤勉让他们不论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明白吗?优秀的人他总能让自己成为优秀的人……而且,我以为聪明的拉文克劳已经考虑过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
格拉芙毛骨悚然,她看着桑格,活了半辈子的老妖怪笑盈盈的回望自己,惊的手心满满的汗,“您……”
桑格打断,“那么第一个问题,你觉得一名教练最重要的能力应该体现在哪?是战术?还是疏导球员。”
格拉芙强迫自己冷静,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疏导球员。”
桑格说,“很好,这是我作为一名混了好几十年的教练,给你这个菜鸟上的第一课。那么第二个问题,你是否觉得,对于你而言,应该从现在开始就培养这样的能力?”
格拉芙面无表情,她大概理解了桑格的意思。
半晌后,格拉芙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桑格教练。”
桑格笑了,他平时看上去非常严肃,但笑起来的时候却温和了许多,他用长辈看晚辈的眼神看着格拉芙,给予鼓励,“格拉芙,过去的一个月里我们输掉了很多比赛,我希望你在一周内解决你和尤利西斯的问题,好吗?要知道,你比他大了整整8分钟,这意味着早出生8分钟的你要比他先学会退让。”
桑格静静地微笑,“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二课。”
走出桑格办公室的格拉芙心里想的是,见鬼的8分钟,太不划算了,为什么就大了8分钟,她得先退让?尤利西斯还比赛文大了整整5年呢。
格拉芙福至心灵,20岁的霍克尔,25岁的尤利西斯,她似乎明白桑格教练的意思了。
☆、第六章
尤利西斯把头埋在冥想盆里看各种比赛的“记忆”,他习惯于这种对比赛的反复拆解,就好像他刚刚成为职业选手时那样,专注于在每个细节上打磨自己的技术。
哈伊特通过双面镜呼叫他的时候,他已经看的头疼欲裂,缺乏基本的判断。
接通双面镜,哈伊特大哥的影像出现在镜子另一面,隔着镜子把尤利西斯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中心思想是:“你怎么能让女士向你道歉!那个女士还是你的姐姐!”
尤利西斯感觉头更疼了,“谁?格拉芙?向谁道歉?我吗?”尤利并不明白哈伊特在说些什么。
哈伊特说,“格拉芙问我,怎样才能征得你的谅解,因为你们发生了一次不愉快的争吵,关于……‘如何在魁地奇比赛时更好的配合’,天哪,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尤利你在欺负你姐姐吗?”
尤利西斯欲哭无泪,妹控哈伊特坚定地站在了格拉芙的那一边,劈头盖脸地数落尤利的不是。
“尤利,我从没见过格拉芙那么认真地问我这个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她?一个绅士和一个淑女,当他们争吵时,居然要让淑女先低头道歉?尤利你的绅士风度被巨怪吃了吗?”
尤利西斯当机立断挂断电话,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而后磨磨蹭蹭地上楼找格拉芙。
格拉芙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尤利西斯推门而入的时候她正在斟酌措辞,一回头,惊愕地看着蓬头垢面的尤利西斯。
“梅林啊,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尤利西斯穿着一件蓝色和青铜色相间的格子衬衫,看上去好几天没有清洗,领口处还有水渍,满脸的倦容搭配黑眼圈,格拉芙脱口而出,“因为我说你幼稚,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搞成这种……”
尤利想说些什么,但大脑根本无法判断出现在的处境,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格拉芙找不到任何形容词,她徒劳地放下了手,说,“我很抱歉尤利,我很抱歉。”
尤利西斯一下子清醒了。
自己可笑极了,尤利这么想,他和格拉芙是姐弟,而在此之前、他们争执的时候,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这个事实。
格拉芙指着他的头发,“现在,你给我去洗澡!”
真是活了久了什么都看的见,25年来尤利何曾见过格拉芙暴躁的如同一个小狮子,她一把把自己推进了浴室,尤利徒劳地挣扎,“我们是巫师!我们可以用魔法,我……”
“不,尤利,你需要一个热水澡,哈伊特说了,魔法无法解决所有的事情!”
尤利西斯洗完澡,换了衣服,剃了胡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振作起来,然后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格拉芙坐在桌前,翻看他的战术笔记,尤利凑过去,格拉芙正看到三角进攻的那一块,鹅毛笔在羊皮纸上圈圈点点,球权从强侧到弱侧的转移,击球手在强侧的牵制与配合,几天来折磨着尤利的战术逐渐清晰起来。
格拉芙点了点战术板,回头,“看见这个位置了吗?”
“这个?”
格拉芙坚定地说,“你的位置。”
圈顶的击球手,掌握整个比赛的节奏,利用游走球的球权,牵制敌方队员的飞行轨迹。高位的挡拆,低位的传切,击球手在彗星队的体系里无所不能。
尤利摸了摸头,“格拉芙,我很抱歉。”
格拉芙注视着尤利,“把你的抱歉收起来,这一次不需要你来说这话,当然,仅仅是这次。”
尤利嘟嚷,“这还分‘这次’‘下次’……”
格拉芙伸手去摸尤利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当然,这次先退让的是我,下次就是你了,我们先约好,以免日后纠缠不清。”
“没有‘下次’了。” 尤利叹了口气,然后煞有其事地笑了起来。
于是两人笑作一团,他们俩从孩提时代开始,格拉芙让尤利往东,尤利就不知道西边是什么,哈伊特曾经说过,双胞胎嘛,从出生开始就和对方灵魂共享、亲密无间,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彼此。
格拉芙问,“尤利,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喜欢魁地奇,但是我却成为了一名职业选手。”
尤利听懂了,“我并不讨厌赛文,这是实话。”
“我明白,尤利,但这还远远不够,你得成为他最不可或缺的人,在场上为他提供每一次的帮助。”
“这是命令?”
“不,这是请求。”格拉芙说,“这事我们追求胜利最重要的一个步骤。”
文森特忧心忡忡的来找尤利西斯,准备了一肚子措辞想要告诉他如何去维护格拉芙作为队长的尊严,如何处理和队友的矛盾(尤其当这个队友是他姐姐的时候),结果却发现两个格里菲斯已经和好如初。
文森特说,“我真的不应该相信史特文斯,他和我说你们几乎在更衣室打了一架。”
尤利西斯想了想当时的场景,讳莫如深地保持了沉默,约翰·前彗星当家保姆·文森特看着尤利西斯的表情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心想难道不靠谱的史特文斯这次没有添油加醋?
尤利问,队长你这次是来看我和格拉芙是否在吵架吗?我以为在格拉芙坐稳队长这个位子之前,你不会回头看我们一眼。
文森特笑,问他你怎么就确定我不会回来看一眼?我告诉你尤利,约翰·文森特的根在伊泰诺尔彗星队,他做梦都在想念这里。
尤利看着他,五年前他刚进彗星队的时候文森特还站在巅峰的尾巴上,尽管他这辈子都没有太过耀眼的光芒,但以他为代表所构成的彗星的锋线,有着再精湛的技术也无法比拟的意志。当初在魁甲联赛冲击过程中最艰难的时刻,都是因为有文森特永不言弃的意志,才让他们一步一步挺了过来。
文森特说,“尤利,你们现在的配合,真是糟糕。”
尤利轻轻叹气,“人总要为自己的幼稚付出代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文森特看着他,突然问,“那么赛文呢?”
尤利无奈,“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文森特队长。”
“还有……”尤利笑着眨眨眼,“谢谢你的鼓励,约翰。”
赛文在训练的时候没看见尤利西斯,回头就听见格拉芙在和桑格教练谈论文森特找尤利谈心的事儿,赛文刚骑上扫帚,一手抱着鬼飞球,就直愣愣地不动了。约翰·文森特,时隔数月,这个名字就这么重重的打在了心口上。
4/21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