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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有鹿鸣——楚危

时间:2016-09-17 10:46:03  作者:楚危

  阿大阿二隐在人群里暗中保护我,就算凝神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他们哥俩。只是在这闹市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若真有能对我下手的人,必然是他俩抵挡不住的角色。可经过昨日的那番波折,他俩唯恐再叫阿缜失望,一路上都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对我像是对眼珠子似的,小心翼翼,连被人撞着碰着都十分紧张。我这人向来不喜连累别人,就连求人也很难张得开口,恩怨情仇,一笔一笔要算得清楚,否则就像是用绳子捆着我的心,寝食难安什么都放不开。看这哥俩的架势,我过意不去,心中五味杂陈,回去就和阿缜说,千万不要再这样。
  “哎!你这上头写的什么?”
  我睁开眼,只见眼前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一个粗膀圆腰的杀猪汉好奇地指着我写在画旁的字。
  “朱二,你不是说你认得字的嘛!哈哈哈!”
  人群中有人起哄,那叫朱二的屠夫摸了一把光头,冲着后面的人呸了一声,“老子认得数就够了,一本识字的三字经就有这么厚,”他一边说一边伸出自己两根粗指头比划厚度,“上头那么多字就算我吃进肚里也记不住!”
  我跟着笑笑,指了指画,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金子。
  只听在场围观众人皆倒吸了口凉气,无数双眼珠子紧紧盯着我手中那枚金锭子,各种贪婪欲求毫无遮掩,没有丝毫做作,所以这些人尽管粗鄙,但并没有让我有多少不适。
  “这是在问,画中所绘是何处,说得出的人便有赏。”
  市井中不识字的人多,有识字的解释了,我点了点头表示就是如此。
  议论的声音立刻就多了许多,有说是罗刹鬼国,也有说是炼狱血海,一时议论纷纷说出了不少答案却都被我一一否认。
  那朱二憋红了脸,瞅了瞅金子,再瞅了瞅我,忽然抬起了眉毛,质疑道,“这哑子是来寻大家伙儿开心的吧!”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愿再搭理他了,那杀猪的反而兀自笑了起来,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试图同我平视,可话却是冲着身后众人说的,“要是我说对了地方,他却硬要说没有,不肯给钱怎么办?”众人纷纷附和,连带着打量我的眼神也都多了几分猜疑。
  “我看啊,可不止是个哑巴,还是个傻子。”他们一边说我是傻子,一边却还把眼睛盯在我的金子上。
  “小哥,这画有什么来历?”忽人群中走出一中年男子,蓄着山羊须,穿着普通却干净整洁,带了点南方的口音,看起来对我的画要比对我的金子更感兴趣一些。
  我捡了块石头在地上写下一人名字,识字的那几人见之便沉默,沉吟半晌,那中年人才干笑道,“小哥倒是写得一手好字。这凌峰体俊雅极了,只是棱角过于尖锐。”
  我冲他拜了拜以示受教。
  不到一个早晨的时间,我这桩“疯事”便从菜市口传了出来,传遍了整个上京。我的画、我的字、我的钱都成了旁人口中议论的焦点,而我知道,事实上并不会只有这些。
  我的脸以及我写下的那个名字,那像是躲在我身后的巨大谜团,那些许零星的、被我故意漏出来的线索,才是真正的鱼饵,而钓上来的只会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想起曾在昆稷山时的心境;想起当初曹晖威逼利诱的言语;想起那时我对自己这张脸的愤慨,想起我那深植于骨、一直都有些不太合时宜的清高,等到我不顾一切想要终结于此时,我准备好了迎接迈出这一步所带来的一切煎熬与苦痛,它却像海浪高高地扬起又轻轻地落下,只扑湿了我的面。我的内心如静水般没有波澜,并没有感到多少痛苦,我竟有些惆怅,也许痛苦并不在做出决定的那一瞬间,它犹如共生的蔓藤,只纠缠在这漫长的过程之中,吸尽心头的那点血,那些反复犹疑、进退两难才是最难捱的。我曾那么害怕,害怕会丢了自己,害怕会被那些属于别人的如潮思念淹没而被取而代之,即使现在,我也无法预见后果,但我知就算世人都忘了我的名姓,至少还有一个人不会忘;就算我旧貌换新颜,至少还有一个人会在人群中一眼将我找出。他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他是我的良人。
  那夜我将自己全盘计划一一细说给阿缜,他虽没有多言,也无阻拦我的意图,可我知道他心中却是不安。我已孤注一掷,自然放下恐惧,但他却不同。我知他最近常被噩梦侵扰,半夜惊醒,醒来之后就定要抱住我才能再次入睡,我看着他的倦容,揣测自己或许就是他噩梦的根源;他派来保护我的人看起来还是只有阿大和阿二,但暗处亦同时有默默注视着我的暗卫,他小心翼翼不敢让我知晓,或许他只是想再求一个心安。
  这些我俱默默看在心里,所以在等了两三天仍未见有人上钩时,我便有些心焦。
  我蜷缩在隔壁摊子草棚延伸过来的阴影中闭目养神,这几日阿缜睡得不好我便也睡得不好,难有再像第一天那样早了,所以占不到什么好位置,但仍有不少人特意来看我那张画。有和尚途经此地,坐在我那张画前冥想了一日,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临走前脸上还有些大彻大悟的清明,旁人问他此乃何处,答曰不可说,随即便飘然而去,有认得的人说那和尚是中州国寺空云寺的云游僧。管他是中州的和尚还是南湘的蛊师,我无甚在意,只能在想这头一步就失败该如何收场。
  “哟,又见面了。上次见鹿公子还是在奇珍斋,现在居然要在菜市口才能见到你,真是……”我抬了抬眼皮,只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停在了我的跟前,脸上既遗憾又怜悯,可惜矫揉做作之中掩盖不了他的讥笑和嘲弄。我朝欲上前的阿大阿二使了个眼色,阻止了他们俩想要现身的动作。
  见我不理他,那男人又跑到画前端详了起来,还“啧啧”了两声,自言自语道,“这画的是什么鬼玩意?”说完竟直接上手将那张画给扯了下来,两三下便撕了个粉碎丢在了我的身上。此举引得不少人围观,那卖肉的朱二见状要过来,却被旁边卖菜的大婶一把拉住,指了指年轻男子腰间的玉牌——宁察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可能有二更_(:з」∠)_

  ☆、六十

  见我既不反抗也不恼怒,那人愈发变本加厉,弯下腰把脸凑了过来,“鹿公子还记不记得我是谁啊?”
  我下意识地避让,却被他一把扯住了头发,他脸色中带了些揶揄,道,“你瞧瞧,你自己睁开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你鹿少爷这么矜贵、清高的人居然也挤在这群腌臜匹夫之中,啧,公子即使曾是块美玉,如今也已落在烂泥之中,何人问津?也就江某怜惜罢了……啊!”
  只听那人一声惨叫,我眼皮跟着一跳,便见阿大已经冲了出来,抓住了那人揪着我头发的手,掰扯着他的手指,脸色沉得犹如寒铁。那年轻男子痛叫了起来,我连忙拉了拉阿大的衣角,示意他快点松手。
  阿大有些不情不愿,放开那人的手之后就把我扶了起来,和阿二两个人挡在了我的身前。我低头整了整衣襟,拾起地上零碎的纸片。
  “呵,这是要走?”那人捂着手指,拦住了我,却被阿二推了个踉跄,他站稳后打量了一番两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原来是有禁军营的人撑腰,这才有恃无恐。也难怪,一个流亡的逃犯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现身闹市……”
  “皇上已许了我家校尉恩典,鹿公子现在同你一样,也是良民。”
  “啊哈哈,我倒是忘了,还有个霍缜。你这仆从真是又忠心又出息。”他脸上带着不屑与鄙夷,令我心中突觉不快。我早已对类似于之前的那些恶意羞辱麻木,可若是涉及阿缜,我立刻便心中生苦了,仿佛有人拿了根针往我心尖上扎。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只恨现在失声无法说话,不能动口只能动手,我紧紧攥着拳头,头脑一热之前那些不想惹事的理智全被我抛到了脑后,若他再敢对阿缜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只怕我会冲那张厌烦的脸来上一拳。
  “公子可认得此人?”身边的阿大问我。
  我摇了摇头,那人见状竟脸色骤变,突然激起怒意,睚眦欲裂,我猝不及防地被他抓住了肩膀,疼痛瞬间传遍整条手臂。他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许颤抖,厉声问道,“你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我罢!你不记得我是谁?!你看清楚鹿鸣!你看清楚!”
  我一把将他推开揉着自己的肩,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扭曲又痛苦,紧接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鹿子放啊鹿子放,你别以为这样还能羞辱我,现在的你不认得我是你有眼无珠!可这回是该让你长长记性了!”他拍了拍手,冲出来一队人马将我们三人围了起来,各个身穿宁察郡王府的府兵甲,手持长矛,站在那人身后,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将我就地□□。
  阿大阿二不再多言,挡在我身前,叫我退后,原本热闹的早市早已人作鸟兽散,有些摊子还来不及收,东西散了一地,那些原本日日都在斤斤计较的摊主眼下却不知所踪,空放着摊子任人作贱,谁都不敢冒头。
  情势一触即发,我没想到宁察郡王竟如此猖狂,敢在天子脚下、上京城内光天白日就下令亲兵行凶,可想而知他当初要拿捏我全家岂不是就像拿捏蚂蚁一样简单?
  就在此时,那群府兵后方忽然起了骚乱,似乎又来了一群人反将他们围了起来,我抬眼看去,只见有一人拨开人群疾步走来,看到我时方才脸上一松,安然一笑。
  我亦跟着浅笑,同阿缜对视了一会儿,看见他额头上冒出的汗,抬手为他抹去。
  “在上京城里私自调动禁军营可是要按谋逆论罪,霍校尉可真是大胆,江某佩服。”
  阿缜慢慢转身,扫视了一圈这才看到那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脸上顿时十分好看,生硬地回答道,“玉川江作影!”
  阿缜哪里会记得他,扭头用目光询问于我,我哑然失笑,想起之前两次我都没认出他来,恐怕他在心里早就记恨上我,可这回又有些不一样。我细细回想当年那个没有门路的年轻人,站在冰天雪地的高门大户外只为了送一份贺礼,得一次贵人相见的机会,他卑微而讨好的表情掩盖了因为我没认出他的难堪,可心里终究还是有根刺。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攀上宁察郡王这根高枝,这些早已不再重要,但看着他恶言恶语、一副小人一朝得志的模样,我终于明白这不过是在释放他被压抑许久的本性与恨意。
  “不认得。”阿缜观察完我的表情,答道。在对方再次动怒前,他竖起了手中的□□,“宁察郡王府于闹市捉人,敢问所为何事?”
  江作影哼了一声,“你也说了,是宁察郡王府。这是我们府中私事,禁军营可管不着。倒是霍校尉带兵出营可有上谕?”
  霍缜对此闭口不谈,只是死死地盯着江作影,他带来的那些禁军将王府府兵围了起来,两方对峙,稍有不慎恐怕就要血溅当场。江作影分明已有些露怯,可拿住阿缜这个把柄显然让他多了些底气,色厉内荏地站在那里不肯离开。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每次出来都要讨一些好处的穷酸小子,绝不肯就这样空手而归。
  可阿缜不是个懂规则的人。他不是一个可以用所谓规矩、人情、关系去说服、约束的人,他天真又放肆,天性中的狼性只教会他挨打就要反击,永远只有“打得过”和“打不过”,没有“能不能打”、“可不可以打”。他常常让我觉得自己是失败的,为何要让这样一个不懂人世的人入世。我见他抬起了枪,立刻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大惊之下飞扑上去,用身体压下了他的手,他只能伸手抱住我,低头看我时眼中已杀气凛然,我连忙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能杀江作影。
  “今日真是热闹。”
  这声音端的是掷地有声,气势如虹,听起来竟还有些耳熟。见人先闻声,我猜这人必是个官儿,恐怕还不小,否则怎会来趟这浑水?
  果然,人群外还有一人,一张方正的国字脸,身材不算高大,但背脊板直。御史台的监察御史还是武试那日初见时的模样——腰间系着白缎,手上戴着铜钱串。他仍是在守孝。
  “禄察大人。”江作影立刻上前对他作揖,禄察乙越脸上没甚表情,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仔细打量一番,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一句,“一点儿都不像。”
  他转身朝江作影拱了拱手,道,“宋尚书家的三公子告了宁察郡王的御状,此案陛下会亲自审理,这人若我没看错,才是真正的苦主、宋三公子为之出头之人,郡王理应避嫌才是,竟敢如此高调拿人,眼中可还有陛下?明日早朝我必要参他一本。”江作影欲辩解,被禄察乙越抬手打断,只见他转了过来,朝阿缜走近了几步,语气生硬地说道,“霍校尉乃陛下钦点的武状元,陛下委以重任,本是我国之栋梁,虽然今日出来的人都只作平民装扮,可依然改变不了你带着禁军出来耍威风的事实,明日我也要参了你一本。”
  “至于你……”见他又打量我,阿缜忙挡在了我身前,惹得那位御史一声嗤笑,“我可没法参你。只是你在司衙监的死囚名册之上,为何会死而复生我一定会查清,其中若有官员渎职徇私,我也定会参上一本。”
  尽管由这位御史一通说教,人人都会被“参上一本”,可原本拼杀前萧肃的氛围顿时被瓦解得一干二净。江作影带人回去了,阿缜带来的那些禁军营的人由阿大阿二点齐人数,也都跟着回营了。
  直到禄察乙越渐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眼中,我方才低头看地上被撕碎的零散纸片。
  “少爷笑什么?”阿缜轻轻牵起了我的手,问道。
  我笑了吗?我摸了摸脸,兴许是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六十一

  尽管两方人马都散了,可街上的人依然不少。阿缜牢牢地抓住我的手,掌心湿热,我想了想随即张开手掌与他十指紧扣。他立刻就发现了我的小动作,却低下头不敢看我,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靠近我这边的耳朵却是没半点迟疑地红了。
  我不是存了心思故意去招惹他的,可现在心情大好,一直看着他英俊的侧脸上那抹红慢慢晕开来,就忍不住想要大笑。忽然被握住的手一紧,阿缜停下了脚步,我的目光不舍地从他的侧脸上挪开,就看见了街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队佩武璋军肩章的士兵列队齐整地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姜慈被他们簇拥着站在正中,阿缜显然已经知道了当日软禁我的人就是他,二话不说便抽出了背着的□□,挡在了我的身前。
  “别离我太远。”他小声地叮嘱我,一甩手中的枪,枪头点地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划下了一道刻痕。
  而姜慈只是盯着我和阿缜相握的那两只手上,对于阿缜的举动并没有太多的反应。我按了按阿缜的肩膀,示意他先不要冲动。我不知道姜慈会在此间出现的目的,到底是为了防止江作影失手而留的后手,还是怕我死得不够彻底来亲自送我最后一程,但至少他绝不会是偶尔路过。
  我和他相隔十来步的距离,近到可以清晰地看清他脸上惊讶又若有所思的表情,却也远到再也找不回可以靠近彼此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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