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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有鹿鸣——楚危

时间:2016-09-17 10:46:03  作者:楚危

  尽管这次乔迁之举不足为外人道,但因为阿缜的缘故,还是难免惹来瞩目,有人摸到了门道,立刻提着东西上门贺喜。以往阿宇都能将人打发走,可这回我却见他急匆匆地朝前院跑了进来。我放下了手中的书,他都来不及进屋,隔着窗子就对我喊,“少爷!宋三公子来了!”
  我想都没想,便反问道,“哪个宋三公子?”
  阿宇一拍大腿,急得满头大汗,“啊呀!就是宋尚书家的公子啊!你难道把他也给忘了?”
  “宋珉?”我一惊,虽还有些不敢相信,但人却已经从软塌上跳了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冲出屋子推开迎上来的阿宇就往前厅跑。
  光着脚踩过石板,我却完全没有心思去在意,阿宇不知道,我忘了谁也不能忘记他。当我赶到前厅时,他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只留给我一个侧脸,轮廓看着有些清癯,少了些神采飞扬。
  他听见动静放下了茶盏,扭过头看到了我,盯着我的脚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子放兄,别来无恙?”
  我拢了拢身上的衣袍,不用看也知自己现在是何模样,必是头发松散,衣服未换,还光着一双脚,没有个见客的正形。我有些羞愧,既为自己此刻仪容,也为他曾不顾自身安危在陛下及百官面前为我仗义执言、讨个公道。尽管我们相识很长时间,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可我内心却觉得自己与他不算十分亲厚。我只是一个商人之子,却被父亲送进了充满达官显贵的贵门学堂,少年人的自尊心作祟令我没有听从父亲的命令巴结奉承我那些出身显赫的同窗,相反,而是很少与他人来往,这么多年也就只有宋珉与姜慈二人与我还能称得上是关系不错,那还多是他二人主动。我自问对待宋珉颇多敷衍,碍于情面过多而非真的喜欢同他交友。事实上,我觉得他为人轻浮,口舌油滑,令人招架不住。同我是完完全全相反的性子。
  “别来无恙。”我轻声说道,看着他心情十分复杂。
  他没有任何调笑我的意思,竟只是又打量了我一番,口吻真挚,“我亦觉得你现在应该是过得不错的,看来确实如此,他把你照顾得不错。”
  我默然不语。他没有问起任何关于我流放期间的事情,我其实并不介意他询问这些。他像是看出了我的困窘,说出了来意,“我只是来看看你,子放,再来同我喝杯茶吧。”
  我赶紧命人重新泡一壶碧螺春,穿上追过来的阿宇给我提着的鞋,坐到了他的对面。
  “崇翘呢?”我没什么话说,既然他无意,再提起旧事已无必要,不如说点眼前的。
  宋珉大概没想到我会主动问起崇翘,有些讶异,但那至多也只有短短一瞬。他低着头随意地用茶盖撇了撇茶沫儿,淡淡道,“我很久没见过他了。我能出来走动之后,他也没来找我。”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动作姿态依然潇洒,可我却从那平淡中读出了几分落寞。我忍不住问道,“那你没去找过他吗?”
  他微微一愣,紧接着便猛咂了一口茶,被热茶烫了嘴,眼角有些微红,口齿不清地说道,“为何要我去找他?又不是以前他出不了红楼,凭什么……”
  我担忧地看着他,道,“你慢一点。”
  他咳了两声,终于平复了下来,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态,转而一笑,还是以前那风流倜傥、洒脱随性的笑容,“随他去吧,我也有自己的消遣,他来了也不一定见得到我。子放日后可有何打算?还想要回太学院的话也并非难事……”
  我摇了摇头,经过这么多事,我对读书入仕已没有太大的兴趣了,学堂里先生讲的那些孔孟之道还不如冯幻旧居里的那些数量庞大又有有趣批注和笔记的杂书吸引我。虽然现在我住了过来,可那边的屋子我也常差人去打扫,自己为求静心也会去那里坐坐。倒是宋珉,他是宋尚书之子,父兄对他也寄有厚望,只是经过此事会令他仕途添阻。宁察郡王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宋家在朝堂上的处境恐怕并不会太好,否则宋尚书也不会称病不上朝了。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十分难受,对此我无以为报。
  “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随遇而安,既不爱当官,也不喜欢做生意,可我鹿家现在却连一间店铺都没留下。到底是我祖上产业,不能就这么败了,怕百年之后鹿鸣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他停顿了一下,道,“若有必要,尽管开口。”
  他此言如有一股热泉涌出将我一颗心熨得滚烫,我不由眼眶一热,道,“你也是。”
  宋珉笑了一下,走过来在我面前停下,微微探过头来,举止十分放浪地在我耳边轻声问道,“啊呀,子放这是终于肯同我交心了?若早知如此便可赢得子放的心,我就不该白白做那么多年无用功,唉唉。”他连叹了两声,我伸手抵住了他的胸,斜睨着他,道,“你老是这样,别人可分不清你是否是真心。”
  他眯着眼笑得像只狐狸,“子放知道我是不是真心就行了。”
  我瞥了一眼门口站着的高大身影,轻咳了一声,道,“我只知道你再不离我远点,可就要倒霉了。”
  

  ☆、六十九

  宋珉闻言扭了扭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霍缜,眨了眨眼睛,又扭回来看我,接着一把搂过我的肩,小声问道,“子放,你不会真的同他……”他略作停顿,语气中有些难以启齿的意味,“晚上睡一张床,做了那种要挨板子的事?”
  似乎确有那么一桩罪名,可我却已经想不起来了。他见我默认面露菜色,仿佛难以置信,“子放你同我一样,只是玩乐吧?你以后可还要娶妻生子的,你们鹿家可就只有你一根独苗了。”
  “玩乐?”我微微一怔,看着宋珉的目光有些不自然,他在秦楼楚馆四处留情,对谁都像是捧出十二分的喜爱,实际不过是戏弄别人真心的手段,对他而言可能不过是一场关于情爱的游戏。我不知为何,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为崇翘有些不忿,出言呛了他一句,“我和你不同,我自然是认真的。感情岂可用于玩乐?我和他都是真心实意对待对方的。至于娶妻生子,”我瞄了一眼霍缜,横了横心,将我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全盘托出,“他若不负我,我必也不负他。”
  宋珉猛地松开手,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喃喃道,“这万万不可,若你爹娘还在,岂容你这般胡来?”
  “我是真心喜欢他的,这怎么叫胡来?我是逃过死劫的人,早就想明白了,人生匆匆不过沧海一瞬,怎么过也不过几十年,娶妻生子延续血脉是一种过法,寻一个相爱交心的人相伴也是一种过法,他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我还能有几个二十年同他一起过?”宋珉步步后退,我步步向前,对于他的惊慌失措我视而不见,追问道,“若你遇到一个十分喜欢的人,难道不想同他度过余生吗?万事有造化因缘,能不能是一回事,可想不想又是另一回事。我只问你,你想不想?”
  宋珉脸色惨白,我知道他心中必然已经心乱如麻,无法作答,可每个人心里都一定有一个清晰的答案。
  我亲自送他出门,阿缜一直跟在我们的身后,宋珉有些神游方外,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像他这样流连花丛却片叶不沾的公子哥原本应该对我这番话不屑才对,如此反应实有古怪,我隐隐觉得应该是我说中他的心事了。
  目送宋珉的身影在巷尾消失,一回身,就见阿缜盯着我目光深邃,我想他肯定已经听到我同宋珉的那些话了,脸不由有些发热,目光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瞧他,顾左右而言他,“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边说边低头往回走,他只是慢慢跟在了我后面,随我一起回了屋,道,“没去禁军营。”
  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吗?”
  结果,他却没有回答。我察觉出异样,停下了脚步,发现他眉头紧蹙,欲言又止。我心头“咯噔”了一下,又追问一遍,“到底怎么了?”
  霍缜这才松了口,“前几月,陛下屯兵苍那关为报东泠偷袭之仇,两方对峙数月来,边境摩擦频繁,但没有爆发大的冲突,伤亡也不严重。可是,今日八百里加急传来,苍那关突然失守了。”
  我一惊,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苍那关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乃我西津屏障,若被敌人攻破,便如门户大开任人宰割,所以一直以来都囤有重兵把守严防。整个西津都还记得当年冯幻智取苍那关,生擒陵氏皇族,这才奠定了新朝的故事。可这才短短几年,固若金汤的苍那关竟能被那个一直以国力孱弱、险些被西津收入版图的东泠攻破?难道他们东泠也出了个像冯幻那样翻云覆雨的人物?还是他们东泠人可以插上翅膀越过重重阻碍飞过来不成?若不是今日说出这话的人是阿缜,换作别人,我必然嗤笑一声,毫不在意。
  “要说突然也不算突然。云城里早就混进了很多细作,有传闻守苍那关的易阳军叛国了,”他目色沉沉,看着我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听说是孙行秋带领唆使的。”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拔高了嗓门反驳道,“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孙行秋不是那种人!”
  “这次有死里逃生的云城知府的证言……”
  可我已经完全听不进阿缜的任何话,我摇着头,打断了阿缜,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这绝对不可能。虽然我同他相处时间尚短,可他的为人却毫无造作,更别说会反叛朝廷了,这当真是个笑话!”
  我见阿缜不言不语,忍不住抓住了他的双臂,有些迫切地问他,想要从他那里也得到肯定,“阿缜,你是见过孙行秋的,难道你也认为他是一个会通敌卖国之人吗?他与陛下之间不仅仅是君臣,也曾是朋友。陛下虽出重金悬赏举国通缉,却并没有真正想要过他的命,只是以为冯幻还活着,孙行秋是知情人,想要逼他出来而已!”
  阿缜怔怔地看着我,眼神却慢慢地暗了下去,“少爷又如何知道这些?也不过只是猜测罢了。这次事实就在眼前,加之人证证词,恐怕陛下震怒之下,是真要孙行秋的命了。”
  阿缜的话才是理智的,而我只是不断地用我的情绪和感受来证明孙行秋的清白。对此我颓然无力地放弃再开口,而是站在那里独自难过。
  他叹了口气,伸手抹了抹我有些发热的眼角,顺势抱住我,轻轻抚着我的背,道,“少爷也不用太担心,清者自清。”
  我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
  阿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我抱紧。
  “宁察郡王……”我轻声地说道,心里却已经一片澄明。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有他的门生、党羽上书劝谏陛下要求撤销宁察郡王的禁足之令,派去容城查案的也始终没有进展……”
  我冷笑一声,“我早该想到,只要他的人还在朝中,他的妹妹还是妃子,他就永远不会倒,我家这种惨事又算得了什么,怎么可能动得了他分毫?我也算高兴了几天。”
  “少爷……”
  “他会重掌兵权吗?”
  阿缜点了点头,“也许,陛下还没有决定。谁也不知陛下究竟在想什么,他像是另有打算。可无论怎么办,这场仗终难避免。可我担心的是连军衣都点不齐,士兵们都还穿着前几年冬天发的厚重棉衣,更糟的是粮草短缺……”
  我听到霍缜长叹了一声,从他的怀里仰起了头,他的双眼正凝视着远方的天空,我顺着他的目光一齐望了过去,却只看见一片碧蓝澄澈。
  

  ☆、七十

  战火虽还没有从边关蔓延过来,但人心已然惶惶。街上的店铺大多还在照常经营,但不少都挂出了铺面出售的牌子,细问之下,都是掌柜准备卖了店拖家带口回乡去了。我怀里最后那一点父亲留给我的银票换回来了原本属于我们的那间城门大街上的珍宝店。那块胡杨木的隶书招牌已经换了下来,里面已经完全拆空,空空荡荡得令我已经回想不起来前几个月刚刚在这里发生过的事,也想不起来它原本最初的模样。
  “少爷。”我循声回头,只见阿缜扛着一块我家的老招牌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现在就挂上去吗?还是要先烧香拜神?”
  我上前为他擦擦那一头的汗,道,“挂上去吧,我没这么多讲究。”
  他身手越来越不错,可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牢牢地盯着他的动作就怕他有个万一从高处摔下来,所以招牌有没有挂歪我还真没特别仔细地瞧。倒是阿缜对此特别在意,爬上爬下好几次,势必要将那块招牌摆放得端端正正。
  “‘昌仪布庄’……”有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了我家的招牌,念出了我老祖宗的名讳,我心头思绪万千,也不知列祖列宗泉下若有知,可否稍稍原谅我这没出息又累及家业的不肖子孙。
  “你瞧瞧,那人是不是武状元郎?挂招牌的那个。”
  “得了,你可见过状元郎替人挂招牌?”
  “这样好样貌好身量见过都不会忘,我肯定不会认错。再说了,换了别人,飞黄腾达后自然是不会,可霍大人不一样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个妇人正在小声交谈,可我离她俩挺近,所以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都进了我的耳朵里。
  只听一人问对方有何不同,另一人答,“霍大人有情有义,听说以前这鹿家的少东家救过他的命,多少年前的事了,结果后来他出事霍大人为他伸张正义,还不惜得罪宁察郡王呢。”
  我笑了,这哪儿跟哪儿,不知我那点事情都被市井传成什么样了。
  “哎呀,这么说来霍大人可真是个顶天立地有情有义的好男儿。不仅生得俊朗,还有大好前程,依我看他和宁察郡王府的翎珂郡主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我黑着一张脸冲着阿缜喊道,“成了,成了。挂个招牌没完没了了。”
  阿缜这才停下来,他从上面跳了下来,走到我面前搔搔后脑勺,似乎还想解释什么,可不知为什么突然又把话给咽了回去,脸上却露出了十分无辜的表情,轻轻地握了一下我掩在衣袖里的手指。他小动作十分掩人耳目,若是特别不注意根本不会有人知晓,可我却因此而心跳大乱。其实从一开始阿缜过来,围着看的人就不少,显然其中有不少人都认出他来,他自己倒是毫无自觉,我原先也是不在意的,总觉得我和阿缜正大光明,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可我却十分不乐意他们盯着我的阿缜,仿佛自己一块私藏的美玉被别人发现了,光瞧光议论还不够,恨不得想要抢到手里看个仔细。
  我转过身,露出个笑脸,冲围观的人高声喊道,“承蒙各位街坊邻里关照,小店今日算是重新开张,掌柜虽然换了个年轻的,可招牌还是老的,东西也和原来一样。下月初八正式经营,这段日子半卖半送,还请各位多多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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