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见识的从那些外出采买的侍卫下人的身上,自然是看到了一些东西,三年的时间,口口相传的,大家也就都约略的猜测到了,不管是老大人,富商巨贾,或者是贵胄公子,总之,对方的身份必定是有来头的贵人,从下人,便可以观测到主人,从来如此,能够用到那样一些气度身手的侍卫,主人的身份,自然是绝对低不了的。
第一年还有不少人闯这府宅,第二年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来此拜访,到了第三年,却是默认了这府宅主人来历不小,却是真的病的很重,从不见客,府宅中,是真的恢复了平静。
“你说,那家主人从来不曾露面?”
一个精悍的男人坐在茶摊前,此刻询问的,正是那双溪镇中有名的从来没有人见过的府宅主人。
“是呀,说也奇怪,那家人在这里定居,身边除了侍卫下人,居然也没有买过一个丫鬟去伺候,真不知道是要让那家主人好好养病的,还是看着的......呸呸呸,看我这张嘴,又胡说了”
本来便只是顺嘴一说,待到看到那个精悍的男人双眼放出异样的光盯视着自己时,说话的茶摊小二回过了神,心知自己说多了,要知道,当年那府宅中探路的可不知道失踪了多少人,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谁心里没有个忌讳呀。
而且此时细看这几个出手大方的客人,可不就是那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吗。
“看来,应该就是那家了”
待到茶摊小二转到了其他座位上去之后,这个精悍的男人低声道,是对着和他一桌的几个同样精悍的男人说的。
“老爷吩咐的,要我们小心行事,万一不是呢?”
另外一个黄瘦脸的男人道,面上有些阴沉:“毕竟,老爷交代了,事情一定要办的无声无息,不能够出一点儿纰漏。”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便是真的出了纰漏又如何?只要到时候把人全部弄没了,不就什么风声也走漏不了了吗?”
一个阴冷着脸的男人说道,同时,他的手拂过桌上包裹着一层层布条的奇形异状的东西,眼中有嗜血的色彩闪过。
“老三说的对,我们好容易找到这双溪镇,也只有这家人家看起来最像是老爷交代我们要找的人了,老二,你去探探路,差不多了通知我们,明晚就动手!”
“嗯”
始终没有说话的一个低头的男人沉默的应了一声。
——
池边热气氤氲,男人下半身浸在水中,上半身露在外面,宽肩窄背,流线型的薄薄的一层肌肉均匀有致的附着在消瘦的骨架之上,让人只是看着,便感觉到了精悍的力量。
一头乌黑的发丝随着水流飘荡,他闭着眸子,仰头将脑袋枕在池水边,不曾睁开眼睛,却有水珠顺着那张端秀完美的容颜滑落,顺着修长漂亮的眼睑,滑落挺直的鼻梁,坚硬的下颔处,零落一点晶莹的水珠。
这是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男人,不论是外貌,还是体魄,看到他,你只会想到漂亮这两个字,再也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若是其他的男人用漂亮这两个字形容,必然让人想到与女人相似之类的形容,便像是那些小倌馆中的少年似的,他们的漂亮,只是一种让人觉得可以亵玩的漂亮,而他不同,他的漂亮,是一种魅惑,一种让人觉得危险的,有力的存在,让人心底,升起一丝丝的怯意。
若说唯一的缺憾,也只是那双眼,始终闭合着,让人不知道那双眼中的风景究竟是何等迷人。
下意识的,房顶上的人知道,自己找到的,必然就是正主,毕竟,能够迷惑的了帝王,让皇后亲自发话要娘家帮忙处置的男人,怎么样,也不会是一个普通人。
手在腰间的暗器上抚摸了下,最终,屋顶上的男人,还是选择了离开,说实话,虽然现在趁着温泉中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动手的话一了百了,到底不敢擅自动手,万一,出了差池,他也担待不起,更何况,他们听说这个人虽然当年是受了重伤离开的京城,现如今身子应该比起普通人还要差,却也不敢小觑,据说,对方当年的功力,曾经让那些与他一起呆过的禁卫军高手深深佩服的。
还是等着兄弟们一起过来吧,总之,只要找到正主,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没有一丝风声,屋顶上的人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而外面巡逻的侍卫们,恍似没有察觉,该是如何走动,还是如何换班走动。
“我以为公子会将他留下来呢”
竹染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他的脚步很轻,如果不是突然出声,便是有人在他面前,也是听不到他的脚步的。
水珠扬起,秦莫言身上已经披了一件白色的亵衣,他仰躺在池边的躺椅上,还是闭着眼睛,似乎对什么都不敢兴趣一般。
竹染望了一眼水池距离躺椅的距离:“公子的功力这些年增长的更加快速了,果然是应了一句破而后立”
秦莫言笑了笑,只是,他面上的笑,不是好看的,而是有些莫名的阴沉,本来还是一张漂亮无比的容颜,本来还是危险与魅惑并存,只是加上这勾唇的一笑,却让人只觉得满心的危险:“破而后立,这个词,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呢”
当年被近似于驱逐到了这个地方,满身的疮痍伤痛,身边跟着的除了一个喜欢和他对着干的竹染,也只有那些负责监视他的人了。
没有人觉得秦莫言还会再恢复,因为,这一次,是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为他诊治的,也是景元帝身边的人亲自确认的,甚至,秦莫言因为那一次创伤,便是小心保养,也只得十年的寿命了,若不是如此,景元帝也许不会只是将秦莫言驱逐,小心看守,而是直接杀了吧。
第一年,秦莫言便是连起身都困难的,他几乎就是一个废人,他想念秦落笙,拼命的想着念着,他想要见到秦落笙,想的几乎要将自己剩下的半条命也给折腾进去。
第二年,秦莫言能够稍微起身走动了,却被那些景元帝派来的人禁锢在这小小的府宅之中,他想,他明白秦落笙的为难,他知道,对方一直没有来找他,只是因为找不到他。
他想,自己是可以去找秦落笙的。
秦莫言不是什么弱女子,他可以为了心中的人做到一切,即便,再次开始修习恢复武功,每时每刻感受到的,都是钻心剜骨般的痛楚,即便,他时时刻刻承受着的,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折磨,第三年,他到底还是恢复了功力,并且更胜一筹,即便,他的身体,更加虚弱,即便,他的每一次呼吸间,感受到的是死亡的气息。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放弃?
景元帝留下的那些人,在秦莫言恢复了武功之后,几乎就是土鸡瓦狗,除了竹染,谁都不知道,第三年,他曾经出了这座府宅,出了双溪,出了南边儿,去了遥远的京城,以着一副破败到极点的身子,然后,他见到的,是什么呢?
是秦落笙和另外一个女人相敬如宾的画面,那个女人,是他新的皇后。
明明心中早有准备了,明明早就猜出来了,无非是另外一个周素宛罢了。
他在皇宫中,待了整整一个月,藏了一个月,他可以看到秦落笙从来没有去过那个女人那里过夜,只是谈几句话,他可以看到秦落笙忙于政务,没有与其他的男人女人在一起。
可是,秦莫言最后,还是自己回来了,对疑惑他居然会回来的竹染,秦莫言只说了一句话:“他也许,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是呀,他都可以理解,都可以放下,受再多的苦,遭再大的罪,秦莫言即便是爬着,也要爬到秦落笙身边的,可是,他无法承受的,是秦落笙的不曾寻找,是秦落笙的也许不再需要。
“你说那些人是谁的人?”
竹染看秦莫言面上的神色有些莫测,转了个话题。
“谁的人?杀我的人罢了”
秦莫言淡淡的一声,睁开眼睛,绿色的眸子中没有丝毫说道有人要杀自己时的震动,平静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竹染对秦莫言现在的状态无奈极了,若是说以前的秦莫言还有强烈的yuwang,有强烈的期待,那么,从那一日从京城中回来之后,秦莫言就表现的太过平淡,对一切人事物都平淡的很,平淡的近乎不在乎了。
“不可能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杀你,那个人背后的人也许会是......”
“会是谁没有什么区别”
秦莫言打断了竹染的猜测:“总归只是一些早晚要死的人罢了。”
总归只是一些早晚要死的人罢了?别人无所谓,自己也无所谓吗?
“公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竹染只要想到秦莫言为了秦落笙付出过的,即便此前一直都是不喜欢秦莫言将秦落笙引到那么一条太过艰难的道路上的,此时,也突然生出了些不忍与不愿。
他是亲眼看着秦莫言这三年是如何过来的,他看着秦莫言每一日都承受着能够将一个正常人逼至疯狂的痛苦,而这样的痛苦,秦莫言整整承受了三年,他不是大庆朝的人,他不是景元帝的臣子,他不是借此向着秦落笙能够表什么衷心的手下,秦莫言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一切,为的,也只是他爱秦落笙罢了。
比起那个京城中皇宫中莫名其妙的女人,一个被景元帝强硬的塞到秦落笙身边的皇后娘娘,竹染觉得,起码,秦莫言比起任何人都有太多资格站在秦落笙身边。
“你难道,真的就要放弃了?”
“放弃?”
秦莫言面上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却是莫名的好笑:“你怎么会这样想?”
秦莫言起身,脚下是一滩的水痕:“我只是,有些累了”
一直一直追逐在秦落笙身后,一直一直想要与秦落笙并行,一直一直想要秦落笙的眼中心中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已经追逐的太久,已经将那个人放在心中太久,还不曾明白爱情这两个字是什么的时候,秦莫言的心便已经被秦落笙占据的满满当当,再也没有一丝半点儿的空隙。
他和秦落笙,纠缠了有多少年呢?
从他年少总角之时,到了此时快要而立,人生有几度岁月,他在秦落笙的身边,却是用了接近半生,每一次每一次,分别总是会在他以为自己得到幸福的时候到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自己若是这个时候出现在秦落笙面前,和他再次在一起,等待他的,会不会是另外一次的分别?
秦落笙从前是庆王,后来是太子,现如今,是帝王,秦莫言知道,秦落笙定然还是爱他的,在乎他的,否则的话,秦落笙不会不曾大肆选秀充实后宫,不会让皇后独守凤仪宫,可是,秦落笙的在乎,从来都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在其中。
他累了,他只是有些累了,只是追逐的有些疲惫了,他想,自己需要歇息一下,只要歇息一下就好。
“以后......”
秦莫言慢慢的,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话:“我总是做不到,放弃的”
无法放弃这段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无法放弃坚持了这么些年的人。
竹染望着秦莫言的背影,望着他挺直的背脊,心底,叹了口气。
总是,做不到放弃的,那么,为什么,你不愿意再去争取一次,其实,何尝不是害怕?秦莫言在这段感情中,已经将自己能够付出的都付出了,他已经撞了一个不止是头破血流,秦莫言不是不死的,不是不痛的,也许,下一次,他再撞上去,便会得到一个解脱?
秦莫言,本来应该有一个肆意纵横,任意天下的潇洒人生的,只要他放下,凭借他的本事,哪里至于自己将自己变相的禁锢在这小小的镇子,小小的宅院中,一日日,任由某些可怕的孤寂将自己逼疯。
秦莫言不知道自己和秦落笙之间会有个什么样子的结局,正如同他不知道自己最后会是个什么死法,可是,他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命被任意一些杂碎取走。
那个暗中窥探的人,果然带着所有人都来了。
夜色蔼蔼,暮色沉沉,一具具尸体,被随意的从房间中扔了出来,负责巡逻的侍卫们面色不变,动作熟练至极的将那一具具破败的鲜血淋漓的尸体尽数抗在肩头,向着府外跃去。
秦莫言将自己的五指从在墙外后门处把风,察觉到不对想要逃离的黑衣人的心口处掏出,心脏微微颤动,似乎还带着主人的活气。
五指紧紧一握,心脏化为血块散落在墙外的草丛中。
秦莫言的眼睛,望向京城的方向,他不好奇动手的人是谁,左不过那几个人罢了,只是,哥哥,你的选择是什么?
你,也会觉得,我已经成为了你的妨碍吗?
——
“砰砰”的两声,桌椅被女人狠狠的推落在地,桌子上那些珍贵精致的茶具也尽数碎裂成了瓷片,地上跪着的几个下人,人人噤若寒蝉。
“娘娘,娘娘您别气坏了身子,只是意外,老爷说了,下一次一定会派遣更厉害的人过去的,老爷只是没有想到,那边的人那么厉害,先帝在那边派的守卫据说个个都是高手,才会一下子折损了几个好手,下一次,我们一定能够成功的!”
麽麽在旁边小声劝说道。
“娘娘您保重身子才是,当务之器,其实不是去杀一个早已经被放逐了不知道多久的人,而是把陛下的心给拢过来,只要陛下的心被拢住,但凡娘娘您有个一男半女的,坐稳这中宫的位置,别说一个不能够下蛋的男人,便是再多千娇百媚的狐媚子,也是动摇不了您一丝一毫的”
麽麽的话按理儿来说,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错,真的是很有道理,宁氏这个时候,和一个多少年前被放逐的男人计较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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