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作业两个字立马就蔫了。
“还不快去写！”
“哥才刚回来，你还不让我跟他说会儿话！”佳仪抱怨着，姑姑却直接无视她，连拉带扯地把她弄进了里屋，随后招呼着我。
“文兴，别站这了，快坐那。”
我拉着行李箱坐在沙发上问：“姑父呢？”
“在这儿”厨房里传来姑父的声音，“再等一会儿，饭就快做好了。”我挽了挽袖子准备进去帮忙，却马上被姑姑拉了回来。
“别去了，坐着歇着，陪我聊会儿天！”我苦笑了一下，还是老样子呢。
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以前那风风火火的个性还是没变。二十几岁跑到西藏去搞什么贴近大自然，寻找自由，结果在那遇到了同样跑来西藏游玩的姑父，然后生下佳仪。一去就走了十多年，要不是父母突然出事，我想他们是不会搬回来住的，骨子里就不是那种受约束的人。
“工作上还顺利吧！”
“嗯。”
“你这孩子，就算有不顺利也不会说的。”姑姑的口气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已经融入现在生活的味道，年纪大了吗？那么锋芒毕露的人都被磨去了棱角吗？生活啊……
“对了。”我从包里拿出一大罐酥油茶和大包糌粑，“这是我托朋友从西藏带回来的。”听到这姑姑立马来精神了，赶紧拿出杯子倒了杯酥油茶喝。
“老宋，快出来！”又急忙喊了一嗓子，回头对我神采奕奕地说，“这些年就想着这个味儿呢！”
姑父端着菜出来，“哎呦，在里面都闻到了，给我来一口。”俩人像小孩一样的。
“姑父只是给您的。”我把一个盒子递给他，里面是一个紫砂壶，他乐得不得了。从西藏回来之后，姑父就迷上了品茶，对各种壶更是喜爱。
看大家都高兴，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对他们我是多么不想用这种客客气气的态度啊！不过至少，现在的开心是真实的，这样就好。
“你们都别乐了，快吃饭吧！”佳仪从房间里伸出一个脑袋，“我快饿死了。”
“对对，吃饭，走吃饭去，文兴。”姑姑把东西连忙收起来，拉着我坐了下来。
大家围着桌子都那么开心，我做的还不错吧！
“总觉得……”大家端起杯子准备干杯时，佳仪突然开口，“总觉得，哥回来了，这才是个完整的家，哥！”佳仪扬起小脸用笑着的却像要哭的表情对我说：“快回来吧，回来吧！”眼睛都红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时候，这丫头也懂事了。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还回哪啊？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佳仪只是低着头，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旁边的姑姑偷偷地碰了她一下。我都看到了。你们啊，真是不会说谎呢！
回来吗？回不来了，就像爸妈一样，连我自己也回不来了……
【叶辰】
妈以前是许文兴的老师，肯定知道他以前的事，我怎么没想到去问她呢？哎？干嘛啊，不是说不在关心他的事了吗？可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说：告诉我，告诉我……
“妈……”吃饭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怎么了？”
“许文……许老师，以前是你的学生对吧！”
“是啊，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心里开始有点紧张了，“没什么，因为许老师说以前你帮过他，所以……”
“唉，那都是七年前的事了，现在想起还是……”妈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
“那时候，文兴是我带的第一批学生，也是我带的最用心的一批。我看得出来，他很聪明，不过。”妈妈笑了笑，“个性太恶劣，打架，逃课，早恋，那个时候坏学生会做的事，他都做过，纯粹是为了玩。很多老师都感到头疼，教训他，他也不听，成绩却又意外的好。”妈的语气中满是宠溺，但她的脸色一沉：“可是，直到他父母发生了那场车祸，才让他突然转了性。”
车祸？许文兴的父母是车祸去世的！
“有一段时间，他没来学校，来了之后就跟以前判若两人，说话语气温和，对人礼貌，学习也积极起来，看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其实这个样反而更可怕！心里的痛苦一点都不肯说出来，以为这样就可以不难过。”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父母突然离开人世，孩子的学费生活费什么的就渐渐地不够了。后来，看他在打工，挣得不多还耽误学习，我就帮他交了学费，顺便给了他生活费。没过多久，他姑姑从西藏回来要把他带回温州，然后那孩子就转走了。他就一直那个样子，把心思埋得深深的，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他走之前来过我们家一次，和他姑姑一起，来道谢的，你还记得吗？”
“恩，记得，我十岁那年”我的声音弱不可闻。怎么会不记得呢，那张脸那个表情，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果然性格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父母，可是，为什么……
“那他为什么会性情突然大变呢？”我有些焦急地问。妈看着我想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他亲眼看见父母死在自己面前。”妈吸了一口气说出这样一句话。
啊---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吗？
“其余的我也不清楚了，可能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吧！现在只要想到一个那么开朗顽劣的孩子变成现在这样对谁都一脸无害的样子，我就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七八年了，他的心结还是没能解开。当初把你送到他那，想让他开导你，现在想想我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妈紧紧拉着我的手，“不过，还好你现在这么有精神，可是，文兴……他要这么办？他还是那样把什么心思都藏起来吗？”妈问了我一句。
“恩，什么都不露出来。”“就算问他也不会说的，这么些年，一个人背负着过去，是多么孤独和无助，只有他自己知道。”
饭还没有吃完，我就早已经没有胃口了。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一片黑暗中十七岁的许文兴穿着白制服站在我家门口的样子。眼中的落寞，嘴角硬生生扯出来的弧度，全都化成一张孤独的脸，身后的黑暗快要将他的身影吞噬……
耳边回想起他那掷地有声的话：“这个世界上每天死亡的人数超过16万，每天都会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人世，你自以为的痛苦并不比其他人多。”
我睁开了眼睛，笑了笑，还说我，那你呢？这次轮到我教育你了吧！我怎么可以怎么轻易地就地把你丢下呢！你骂我也好，无视我也好，我也要把你的面具扯下来；你不喜欢我也好，身边有别的女人也好，我都不在乎，通通赶跑好了；你是男人也好，比我大也好，我一定要让你喜欢上我。这回真的要感谢梦曦了，谢谢她教会我这句话，谢谢她给我踏出第一步的勇气。
爸，我好像找到更大的目标了。怎么办，我喜欢上一个男人，是不是很奇怪，开始我也这样感觉，但是呢，你知道吗？能再次遇到他，让我第一次有了想要了解一个人全部的冲动。第一次有了想要一直在那个人身边的念头，第一次想要可以一直被那个人重视的希望，我大概是病了吧！可我并不讨厌这个病，就当这是你不孝的儿子一生一次的请求吧！
可能妈不知道，可是我明白啊！----他变成这样的原因。那双眼里盛满的全是自责和悔恨啊！所以，在他被悔恨的泪水淹没之前我要拉着他。
我要赌一把，赌他会喜欢上我，哪怕我是男人。
第 9 章
【许文兴】
砰！砰！砰！过年果然还是要放炮才有年味。吃完年夜饭，我就和姑姑他们来楼下的空地上放烟花。佳仪和她的几个朋友在一旁闹着玩，看着她们十五六岁的样子，竟然想到了叶辰那个冤家。
“佳仪”我喊了一句，她找我这里跑了过来。
“干嘛，哥。”我思考了半天要怎么开口，“你们怎么大的孩子都会去谈恋爱吗？”
“哎？”佳仪愣了一下，她的一个同学过来打趣她：“看吧，我就说佳仪的事会被你哥知道吧！”
“喂，你个大嘴巴！！”俩个人说着就闹起来。
过了一会儿佳仪把她推走，又折回来坐在我身边，“哥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又不是没谈过，怎么突然这么问，难道哥你有喜欢的人了？”话题突然转给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哎！不是的，其实是班里有几个家伙最近不□□分，我想教育他们一下。”
“哦，这样啊。”她慢悠悠地荡着垂下的双腿，抬着头，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哥，你问我这些，我也不懂啦！不过呢，我知道，感情来的时候是不会管你多大年纪的。大家都会渴望有个人很喜欢自己。因为一个人在这世界上生活太辛苦，所以才需要有人陪伴啊！”
这丫头……看样子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是啊，能找到适合自已又彼此相爱的另一半是多么幸运的事。叶辰和乔梦曦会是这样的一对儿吗？啧！我抽了一口手中的烟。
“不过。” 佳仪从台子上跳下来，“这个时候的感情多半是不会有什么美好的结果的，即使那些感情是无比真挚的也一样。”她回头冲我笑笑，“哥，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好好去爱，别再这样了，好吗？”不等我做出回答，她就又加入那群孩子们的打闹中了，像怕听到什么她讨厌的话一样……
真是的，自己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这丫头教育了？喜欢的人？会有吗？我也会遇到喜欢的人吗？想想以前谈的恋爱纯粹是无聊，直到现在的我……都不曾遇到喜欢的人。
眼前突然出现那双干净的眼睛，叶辰！怎么突然想到他了，对啊！他有喜欢的人，我回去要向他“请教”一下喜欢的人是如何喜欢的吗？呵，还是算了吧！
年初八的时候，我就准备回宁波了。姑姑他们也计划去杭州和佳仪的大伯过元宵节，所以要和我先去宁波在转车去杭州。于是，我们就收拾了行李回到了宁波。
假期还没结束，所以叶辰也还没回来。上午到家后，又陪姑姑他们在宁波玩了一下午，累的不行。第二天一早，姑姑就要坐车走，我本来买好了机票要送他们的，可他们却提前买了车票在我起来之前走了。
所以我一起来就看到桌上准备好的早餐和姑姑留给我的字条：“文兴，你好好休息，我们会在你爸妈忌日之前回来的，所以……”后面的字被划掉了，不过想想也知道是什么，当然也知道为什么被划掉了。
我拢了拢垂在眼前的额发，爸妈的忌日快到了啊，已经第八个年头了吗？不知不觉，没有爸妈的日子我已经渐渐习惯了，自己也长大了。可是呢，我也已经不是我了……如果有人陪伴自己的话……会是谁呢？像我这样的人，虽然这些年同事对我很好，但却一直没有过真正的朋友，啧，还是算了吧！
简单吃了点早饭，就回房间收拾东西了。正好叶辰还没有回来，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自己一个人了，明明以前一直是这样的，现在反而有点不知道要做什么了，已经习惯叶辰的存在了吗？
正在房间发呆，手机突然响了，叶辰打来的：“喂，许文兴。”
“干什么！”听到他的语气我就没法对他温和。
“过年好。”透过听筒清亮的声音传过来。
“嗯？”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年好？”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哈？”我有种被电着的麻痹感，“今天不是愚人节吧？还是你跟谁打赌输了，拿我找乐子啊！”
“我说的是真的！”那边的声音有点焦躁。
“真个屁！”我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的话，他总有办法干出让我不淡定的事，“你要是很闲就去敬老院给老太太们讲故事，别在这跟我瞎扯！”
“我说的是真的！”
“你就会这一句是吗？还是复读机卡带了？你的脑子要不要我帮你拿去修修啊！”
“喂！！”话筒那边的人生气的吼了一句。
“好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除非把你那玩意儿割了，变成女的，否则，你还是洗洗睡吧！”我也生气了。
“我不要！”
“你白痴吗？我们都是男的！”
“那又怎么了？”那边的人理直气壮。
“又怎样，你回去一趟，脑子被改造了吗？”我现在都有些狂躁了。
“我说，许文兴，我知道你现在无法接受。”
“谁都无法接受吧！”
他在电话那头平静地说：“可是，如果因为介意性别和年龄而错过好不容易才得到缘分，我想我会后悔，你也会的。”
哼，哪来的自信。
“我不管你把自己伪装起来是为了什么，可是，我感觉你是喜欢我的，因为我你现在已经开始改变了，不是吗？”那边自顾自地说着。
我……已经……开始改变了？什么时候？为什么？怎么可……能？
“我想要了解真实的你，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会接受。我会一直陪着你。”
听到这样的话，我的脑子当机了，自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电话只是因为忍不住想告诉你才打的。所以，我没有耍你玩的意思，我回去在听你的回答。”不等我反应过来，叶辰就挂了电话。
“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会接受。我会一直陪着你。”耳边只有这句话在回荡。
——陪着我，陪着我，这句话对一直一人徘徊的我来说是多么重的毒，一点点的腐蚀着我的壁垒……
我咬了咬牙，开什么玩笑！他是乔梦曦的男朋友吗？差点儿就信以为真，过了个年，受了什么刺激啊！对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玩什么深情告白，他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叶辰】
纠结了好几天，还是没忍住。
想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明知道他不会相信，还是想告诉他。听到电话那边他带着“恶毒”的话，就不禁地感叹，这才是真实的他吧。话虽如此，他还真是毒舌啊。
让他接受一个同性喜欢他，估计很难，我也是过了那么久才相信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这样一来，让他接受我就更难了。哈哈，不过想到他对着电话瞠目结舌的样子，我就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到那时候一定会被他骂的狗血淋头吧！只要能更靠近真实的他，即使这样我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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