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不知道是王海多想了还是廖柏鹤真的有意避开王海。每当王海主动找廖柏鹤的时候,廖柏鹤或是说有事要离开,或是一打下课铃就溜走了。
多次的被拒绝使得王海放弃了找廖柏鹤的念头,逐渐地两人的关系也倒退到像开学之初的样子。只知道对方是同一个班级的人,除此之外双方也就别无往来。
然而尽管如此,王海的目光已经习惯追捕廖柏鹤的身影,慢慢地王海发现廖柏鹤身边经常围着其他人,有时在走廊上碰巧撞见廖柏鹤,他总是与周围的人有说有笑,反而更显得王海形单只影。
这让王海记起廖柏鹤很久没有对他笑了,也在同一时间发现廖柏鹤的笑容并不单单赠予他的。他只不过是接受廖柏鹤善意的其中一位受众罢了。
他再次深深地感受到了一个事实,就是那个人是如此的闪耀,不平凡。如果把他比作是一束光,那么王海只不过是光下的影子。永远地隐没在光之中并且得不到光的一点注意。再且没有了影子,光还会存在。但是没有了光,消失,是影子的必然下场。
一想到面对廖柏鹤的身影就会让他感到各方面的难堪,王海开始变得逃避廖柏鹤了,凡是在课室之外的地方遇见了廖柏鹤,王海都选择了逃走,如果可以他也是不愿意在课室见到廖柏鹤的。
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心情低落而停止转动,正如时间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低落而停滞不流。春去了,夏来了。原本已经够绿的草叶变得更绿了,仿佛是要把绿溢满,染遍整个世界。只不过,夏天的绿有时也是绿得太过分了给人一种束缚压抑的感觉。
课室的窗口投进了令人看了就心生倦意的太阳热光,阳光均匀地洒落在书桌上,有意在洁白的纸张上擅自抹上大笔的橙黄色,再从纸张流动到王海的手指。他停下手中的圆珠笔,习惯性地低头注视作业本,好像这样就可以想明白自己与廖柏鹤的关系为何越来越疏远。
被转动着的蓝色圆珠笔,头顶上的三块绿扇页,一同搅动着闷热的空气,惬意地发出不规则的响声,夹在窃窃私语的人声中。
春天,摆在讲台上的那一瓶花终究还是挣扎不过夏天的热,或许是它知道夏天是如此难熬才选择凋败吧。
沉闷的夏天总是会令人头脑发晕,王海望着复杂的数学题早已感到困乏,粘稠的空气越发促使他两眼合上。
终究还是抵抗不了无形的倦意,右手仍旧握着圆珠笔,笔尖点着白纸,蓝色的墨水顺着笔尖慢慢地渗透到纸张中,融化成一滴蓝泪。
王海不知自己已经睡了多长时间,若是问起他,如果不看时钟,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人在睡着之时是不能准确地计算流逝的时间长度。
纳闷的是王海感到头发似乎残留着被人摸过的感觉,或许是他多想了。王海摸着头顶上的头发自个儿不解。
窗外的夏蝉仍旧喧嚣着,没有一刻肯消停。难得的一阵热风也不能平息它们的热闹,却稍微带动了停在王海两边太阳穴上的汗水。
醒过来后,他头脑一时还没有清醒过来,两眼放空,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又带着热睡后的疲倦伏在桌面上。
白天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了,整间课室只剩下王海一个人,他是睡到了放学时间,偌大的一间课室显得比上午更安静。
王海站在车站前,他离开了课室,放眼望去都是些下班的成年人以及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们成为了整个车站的主角。王海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等待着公交车的到来。
“喂!”
伴随着一声宏亮的叫喊声,王海的肩膀被着实有力的拍打一掌,沉浸在自我怜惜的他,哪里容得外面的人打扰他的自怜。
自我怜惜是王海的一个习惯,每逢他遇到不顺的事就会自我可怜,自我安慰,仿佛如此做了也就没什么值得他伤心的事了。
他带着横眉冷眼转过头去,可是这横眉冷眼还没有射杀敌人之前就被过长的刘海和黑框眼镜扼杀在内部。
转过头本想,是是哪个王八蛋如此不知趣。可是见不到一个人,左边的肩膀被同样的力度拍了一掌,王海有点生气了。
迅速转向左边,冷不防的,带着嬉皮笑脸的廖柏鹤的脸近距离地放大在王海的眼前。
王海这几日对他与廖柏鹤两人的关系的淡化感到心烦,如今一看当事人一幅毫无任何事发生的样子,王海生气了。
可是不争气的,到底是他的心出卖了他,王海对于廖柏鹤的主动搭讪是感到高兴的。
他曾经劝诫自己不要再理会廖柏鹤一事,只当两人的往来没有存在过。然而,他知道的,不断地劝诫自己,也不过是为了欺骗自己而已。王海也知道一旦廖柏鹤主动向他打招呼,以前对他的恼恨会瞬间土崩瓦解。
“有事吗?”
王海冷淡地回了一句,仿佛是对着空气说话。他还是抑制住内心的兴奋,他不能太过表现于外,应该显示出一点生气,好教廖柏鹤察觉到他生气了。
廖柏鹤早已熟悉了王海往日的冷淡,丝毫没有察觉王海此刻装作出的不爽。廖柏鹤依旧寻着自己的调子,搭着王海的肩膀自然地说:“回家啊,一起!。”
“嗯?为什么?”
“最近,我们两人的相处时间变少了啊!”
“是吗?”
贸然出口的话还来不及被大脑过滤就从王海的口中说出。一旦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是吗”不正是表明自己根本不在乎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仅会伤害了对方,而且有可能令对方生气。
想到这一层,故作冷静的王海收起了冷漠的视线,胆怯地瞄了一眼廖柏鹤,试探廖柏鹤是否生气了。
廖柏鹤整个人都安静下来,洒在他身上的夕阳红不仅没为他增添多少活力,反而添加了几点静谧。
让王海有着一种错觉认为他的话的确是打击到对方了,急得王海整个人都转向廖柏鹤眼前,拉下脸皮说:“只是骗你的。”
廖柏鹤依然没反应,王海认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就在他打算解释之时。廖柏鹤的头逐渐垂下,双肩颤抖着。
这是要哭吗,王海惊讶地想。他的话不至于让廖柏鹤哭吧?难道是廖柏鹤装的?可是,看他的样子又好像真的在哭。王海糊涂了。
对于廖柏鹤重新搭理他,王海是感到高兴的,如果现在惹他生气了,廖柏鹤不再搭理他,这滋味他是受不了的。王海非常憎恨自己在感情上对廖柏鹤的执着,如果,他是一个淡薄之人,他或许活得很自由,王海想到。可是,王海是不会好言好语或者温声细语地道歉和安慰的,天生的性格是不允许他如此做。
一时之间想不出法子的王海唯有手足无措地看着廖柏鹤,倒成了是王海欺负了廖柏鹤的景象。
“什么?”听不清廖柏鹤的话,王海再一次问。
“你知道你现在顶着个猫脸吗?”
廖柏鹤用手指指着他的脸,抬起头重新露出笑容。
“什么猫脸?”想不明白廖柏鹤的话意,加上廖柏鹤的欺骗以及他的笑似乎带着一点看戏的味道,让王海火气又重新上来了。
对方却一点不介意王海的生气,自然地伸出手摸向王海的脸,用力在脸上一擦,王海的脸上立刻留下了几道淡淡的印痕,吓得王海惊叫一声,惹来了周围人的奇怪视线。
“脸上的笔墨没了!”
经得廖柏鹤的提醒,他才明白过来所谓猫脸的意思,可是只要廖柏鹤老实认真地告诉他就可以了,何必弄这么多无意义的动作呢,王海纳闷地瞪着廖柏鹤。
噗嗤一声,这是廖柏鹤对他的还礼。
“有什么好笑的!”王海低下头嘀咕地说,他摸着被廖柏鹤摸过的脸颊,上面有点发烫。
等到他再次抬头时,迎面而来的就是廖柏鹤俊朗的脸,脸上纯真的笑容使得王海的心脏受不了,不禁向后退一步,暗暗地以为廖柏鹤是要亲他。
喧嚣的马路在白天是难有安静的时刻,一辆汽车驶过,另一辆汽车接着驶来,连成了一条不断的线。
红灯停,绿灯走,就像是一位导演指挥着十字路口这个舞台上的演员。斑马线两边的人群从蠢蠢欲动到如带着打仗的气势在斑马线上向前快走,如同两方军队相遇。
“只是骗你的!”
就在他的脸与他的脸贴近之际,廖柏鹤狡猾地一笑,然后在王海的耳边脱口说出上面一句话。廖柏鹤留下这一句话就搭上恰好停靠在站牌前的公交车。
那辆载着廖柏鹤的公交车也重新归入了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队,向沉下去的夕阳行驶。
此时王海才稍稍反应过来,用一只手掩盖着廖柏鹤对他细语过的那一只耳朵,它在发热,而且热度传染到了另一只耳朵。王海在黑框眼镜下的神色多了几分羞涩。
傍晚间的夏风吹来,丝毫吹不走王海双耳的热,更带不走他紊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奇怪自己会感到羞怯。他奇怪自己为何只因廖柏鹤的一次主动搭理,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他原谅了他。
他平常是这样的吗?
☆、第 12 章
两人之间的关系莫名其妙地疏远后,又莫名其妙的恢复正常,至今王海对此一直很疑惑。他不明白为何之前会被廖柏鹤冷淡。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奇妙,就像一个蜘蛛网,有时很容易就被风吹断,被雨打断。有时却顽强地粘在树枝上,接住雨后残留的水珠,经阳光的穿透下发出闪亮的光芒。
气温越来越高,人们的衣袖,裤脚越来越短,翠绿色的枝叶里夏蝉叫得越欢快,蓝色的天空间或飘过几朵白云。
暑假如期而至,高一的学习生涯伴随王海手中出现的期末成绩单结束。
王海的成绩仍旧处于班上的中间,既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差,刚好符合王海眼中的平凡标准。
相反,廖柏鹤的水平仍是处于不平凡的地位,成绩一如往日的拔尖。
不过不管怎样,两人总之在各种好的与不好的事件中,一同度过了两人的唯一一次的高一生活,共同的回忆加深两人的羁绊,使得两人的关系更加密切。
在暑假,王海按照往年的习惯是要到乡下探望外婆的。从城市到农村的旅途每次都让王海感到新鲜,他非常喜欢这种旅行。
当从快节奏的城市生活回归到缓慢的乡村生活,王海感觉就像听惯了刺激的摇滚乐后,再听些抒情缓慢的轻音乐,是那么的别有一番风味。
王海的此次旅行说平凡也是平凡,因为他也是在同一个时间,向同一个地方出发,搭乘同一辆车,带着平凡的自己的一次平凡的旅行。
也可以说是不平凡,因为此次旅行多了一个人,廖柏鹤。
“你每年暑假都回去?”首先发话的是廖柏鹤,他坐在公交车上靠窗边的位置,望着车窗一幅又一幅景色的出现又消失,而其间隔只需要一次眨眼的时间。
举起水杯喝水的王海,放下水杯,慢吞吞地回答:“是的。只不过往年是和弟弟去,今年弟弟却突然说不去了。”
说完王海勉强地一笑,然后用手背擦干留在嘴边的水渍。
对于他的干笑廖柏鹤也只是回以淡淡的点头,望着窗外,没有继续追问。
王海的外婆是住在较偏僻的农村,从王海的家到外婆家需要搭乘两个小时的公交车,途中还得换一趟车,然后在小城镇的车站下车,徒步从小城镇走进村子里。
公交车每到一个站就会停下,车上的旅客有上来的,也有下去的。望着又上又下的乘客以及窗外的站牌,王海估计离外婆家还有一段距离。
双手抱着背包的王海瞄了一眼身旁的廖柏鹤,他仍旧默默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王海望着廖柏鹤俊朗的侧脸纳闷起来了,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要与他一同到农村去。
不过廖柏鹤心里怎么想的,王海估计自己永远也猜不透,因此他在心中劝自己不必太纠结原因。
公交车司机一个猛刹车,根据惯性原理,没有任何准备的王海很配合地把额头与前面的椅子做了个亲密接触。车厢传来司机对突然抢道的小轿车的愤怒骂声。
原本他会认为廖柏鹤会取笑他的出丑,但是廖柏鹤把头摆到一边望着车外的景色,宛如没有见到王海的出丑,反而是王海感到失望。
王海揉着额头,希望通过这个动作可以减轻疼痛,他觉得廖柏鹤变得如此安静实属难得,不禁把头凑近廖柏鹤。
察觉到王海的靠近,再也装不下去的廖柏鹤脸色发青痛苦地望着王海说:“想吐。”
“什么!”王海惊慌失措地大叫,他想不到廖柏鹤竟然晕车,而且忍着!
从背包慌乱地找出一个塑料袋,王海对廖柏鹤说:“如果想吐就吐在袋子里。”然后他掏出风油精在廖柏鹤两边的太阳穴上涂上药油,可是廖柏鹤的晕车情况似乎没有多大改观。
“闭上眼睡一下吧。”
带着同情和安慰的口吻王海轻声地说。
话音刚落,廖柏鹤听话的闭上双眼,头枕在王海的右边肩膀。瘦削的肩膀令廖柏鹤感到不太舒服,不免在心中轻轻地抱怨一下:“好硬。”
渐渐地王海右耳边传来廖柏鹤安稳的呼吸声,看来他是睡着了,王海侧着脸望着肩上的睡脸。
肩膀的沉重,廖柏鹤的存在感。
王海不敢移动肩膀,为的是怕惊醒廖柏鹤,即使肩膀开始感到酸麻。
车窗外沐浴在阳光下的景色,城市的高楼不见了,沿路多了野生的草木,少了人工的修饰,多了天然的野性。
空中一只不知名的鸟儿顺着车驶去的方向,越过车顶发出清脆的叫声,叫声一越而过就像用树枝在水上划破,只有短暂的裂痕,稍纵即逝。
王海想不明白靠着自己肩膀睡着的人既然知道自己晕车,也知道需要搭乘长途汽车,为何还是硬要一同来呢。
☆、第 13 章
一条满是泥土的小路,宛如一条蛇蜿蜒地向前爬行直□□村子里面。进到村子后,这条小泥路突然变得宽阔,泥路的旁边有一棵大榕树,听村人说这棵榕树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可能再过多几百年就可以成精了,因此村里面的老人家对于不听话的孩子总会忽悠孩子说要是再淘气晚上榕树精就会抓走你。小时候的王海就是被外婆如此吓大的,一听见树会成精就生了害怕之心,自此每每经过这棵树的时候王海总是担惊受怕地避开得远远的。
上高中了,王海早已经知道外婆的谎话,可是避开大榕树走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
走了一段小路后廖柏鹤的晕车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在车上是灰白的脸也恢复了些血气。
中午时分的温度比早上高上几度,特别是夏天,在早上还忍受得了的气温一到了中午就不行了。人走在路上,不用几分钟就被炽烈的阳光晒出汗水。
“真热!”
在夏天习惯躲在室内吹空调风的廖柏鹤颇不满地抱怨。他用手当作扇子在脸上扇风希望可以带走点热量,效果不明显。
“早就说过不要跟来的。”听见廖柏鹤的话,王海没有半分犹豫地驳斥,并且拿出纸巾递给他示意让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快走吧,早点到外婆家,就不用晒太阳了。”王海用手搭凉蓬盖在双眼上遮挡射下来刺眼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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