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澜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听到季禾的声音,赶忙松开了手,“下次别这么闹。修仙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外人突如其来的靠近。”
季禾略微一愣。
“对了,刚才我进你的识海里探了一下,”贺澜淡淡道,神情中却有点意外,“已经到筑基的中期阶段了,再勤加修炼的话,估计不出一月就能进阶筑基后期了。”
“这么快?我没觉着自个儿怎么炼啊。”季禾惊讶地睁大了眼。
贺澜笑了笑:“这大概就是天灵根的特别之处了吧。不过修炼太快也有麻烦的地方,若是从筑基进阶金丹的话,你要扛的雷劫可能会久一点,而且得事先把全身的筋脉都重新梳理一遍,筋脉再生,更有助于灵根进益。”
“需要我要做什么?”季禾问。
“没什么。平日你好好修炼就是。”贺澜微微垂眼,静静地看着季禾,温声说,“进阶之前,我会帮你准备好专用于筋脉再生的洗髓草。不用担心雷劫,有我呢。”
季禾怔了怔。贺澜这段时间明显对他变得温柔耐心起来,说他一点都不感动,那才是骗人的吧!集英真人口中的浮薇座下的温柔耐心体贴的亲传大徒弟,大概就是这么个样子?
他牵了牵嘴角,微微一笑。
阳光暖融,水丽风清,清晨的阳光透过水潭边密密的枝桠洒下细碎的一星半点,落在季禾微微勾起的唇角上,也落在他唇边若隐若现的酒窝上。
贺澜自觉不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此刻本来沉稳的心跳也忽然快了一拍。
季禾笑起来,跟师尊的冷清并不太一样,多了点开朗也多了点朝气。
还带了点孩子气。
却让人心里有着意外的温暖。
季禾忽然问起:“徒弟,浮薇不是养了只叫‘大白’的照夜玉狮么?你见过吗?前天晚上我在这里见到它了,就给领回浮云殿了,但后来又不见了,你知道它去哪儿了吗?浮薇是一直放养它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贺澜面上神色换了几回,终于把心里头的那点杂念给撇干净了。季禾实在是个很能破坏气氛的家伙。
可这问题……明显说明季禾脑子里缺根弦啊!自己作为‘大白’跟他一块儿待了一天多,这家伙一点都没看出来他的本来面目?
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
最后,贺澜还是选择先暂时隐瞒:“对,师尊一直把‘大白’放养着,整个画天峰都是它的地盘,它在各个地方跑来跑去是常事了,它想见师尊时,自然能找到师尊,不想见的话,你找也是找不到的。毕竟是魔道血海里的魔物,心性不定,灵智未开,野性难驯的很。”
凡人都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到了他这儿却打个颠倒,骂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不能吧……我觉得大白特别聪明可爱啊,怎么会灵智未开野性难驯呢!好歹浮薇也养了几十年吧!”季禾面上有几分狐疑,奈何自己不了解情况,只能悻悻作罢,“算了,没准它什么时候就又想起我来了!你不知道,大白浑身长毛雪白雪白的,眼睛还是赤金色的,给人感觉好萌的!”
贺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自己化作兽形时可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公狮子,哪儿哪儿看都是威风凛凛凶恶骁勇的吧,在季禾眼里,只看到萌了?
……
流云峰,琅嬛福地。
琅嬛福地是流岚宗专用于宗门宴会的所在,同万册福地的藏书楼、禾黍福地的菜园、赤焰福地的火室不同,琅嬛福地是流云峰半山腰上的一处极大的五进的古色古香的庭院,庭院里按饮宴标准的不同,设有三厅六阁九楼,今天的这次宴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便设在了六阁中的闲月阁。
闲月阁不大,但景致极为不错,清泉幽咽,花木扶疏。流觞曲水,管乐叮咚。
“既醉见过师叔。贺澜师兄,恭喜恭喜。”集英真人的三弟子既醉早早就到了,正指挥着宗门弟子摆宴,看到季禾跟贺澜一同前来,便赶忙迎上前来,拱手见礼,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季禾一副高冷模样地点点头,并不在门口停留,转身就去了集英说好见面的闲月阁偏厅。
贺澜则是笑了笑,跟既醉聊了几句。
“看来浮薇师叔对师兄很是看重。”既醉手中把玩着一个白玉酒盅,桃花眼微微上挑,戏谑道,“先前罗鸣进阶元婴时,师叔可是只让你意思意思地送了个礼来。到你这儿,这待遇可真不一样。”
贺澜轻咳一声,掩过眸中一闪而过的暗色。
哪里是待遇不一样,分明就是不得不为之事啊!季禾一个人待在清岚宫,他也不放心啊。要搁师尊还在,估计也就是送个礼的事儿,不会那么大张旗鼓地又送礼又来饮宴的。
“说说,师叔送你什么礼了?”既醉促狭地挑挑眉。
贺澜摆摆手,抬脚想往里面走。
“哎哟,贺澜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既醉赶忙拉住他,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嘛,干嘛不搭理人啊!”
贺澜心知师兄弟几十年,既醉一向玩闹心重,但为人极有分寸,颇有眼力见,往日跟他关系也不错,只能停下脚步,嗤笑一声:“那礼物要是说出来,我怕把你吓个半死!”
既醉顿时好奇了:“什么东西,还能让你有这个表情?”
贺澜伸手揉了揉眉心,一脸的无奈:“师尊送了我一幅画。”想到那幅画的简单程度,他实在不想让既醉知道画上都画了些什么。
一张巴掌大的纸上,画了个大头粗腿小胳膊的小人,如果不是旁边歪歪扭扭地标注着“送给我亲爱的大徒弟贺澜”这几个字,他还真看不出来那小人就是自己!
“哎,浮薇师叔一贯就不爱亲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既醉见他一脸的无奈,笑了笑,不再追问下去,“走吧。我前段时间酿的酒今儿正好出窖,正好让大家尝个鲜!”
闲月阁的偏厅里。
跟季禾闲聊了几句后,集英又呷了一口茶,淡淡道:“这次宴会后,你同贺澜收拾一下,去一趟西北边塞之地的雁行门。”
季禾惊讶地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大哥,你在开玩笑?我们俩去?干嘛?”
“别担心。贺澜已经进阶元婴,你们的行踪对外又是秘而不宣的,轻易没什么人敢动的。”集英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发冠,面色有些严肃,“蓬莱岛此次寻求结盟不成,必不会善罢甘休。正道修仙门派中除了蓬莱岛与流岚宗,就数雁行门为尊了。雁行门前不久刚换了掌门,咱们得跟他们打好关系,以防不测。”
季禾不是傻子,琢磨一下就回过味来了,但还是有些犹豫:“我才筑基中期,贺澜就算能打,也得以防万一啊。雁行门倘若发难,我们怎么办!而我又不真的是流岚宗内的浮薇真人,你不怕我叛变?”
集英唇边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相由心生。我虽不如浮薇那般会看人会算卦,也不至于完全相信一个不知身份来历的人。你与浮薇长相一样,至少说明你二人有些因缘际会。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虽然恣意随性了一点,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再者说,流岚宗威名在外,你不至于为了无法确定的事,而放弃眼前的固有利益,你又不傻。再者说,流岚宗内可用的人其实也不多,燕赤峰上的那几个长老,震一震小门派可以,若是去了雁行门,就有点不太够分量了,还是得护宗长老或者宗主去才能显出诚意来,更何况,相信他们,我还不如相信你。而我作为一宗之主,也不可能轻易离开宗门。”
集英这么一分析,季禾简直要惊出一身冷汗了。他这是何‘德’何‘能’啊,集英还能看得上他!明明就是个废柴啊,被委以重任,还说得这么信任,胆子都要吓破了好嘛!
见季禾有些犹疑,集英继续趁热打铁:“也不是只让你跟贺澜去,南山这段时间进益不少,我想让他也跟着,去外面历练历练。”
这是好处吗?
尼玛这是个隐患啊!
季禾不觉将手指放到嘴里咬了一下,蹙着眉:“贺澜知根知底,我不用担心。万一在南山面前露馅了呢。”
“既然要让他跟你去,我便会安排好前期事务的。这点你不用担心。”见季禾有答应的迹象,集英拢着的眉似乎舒展了几分,又喝了口茶,站起身来,整了整玄色的广袖长袍,“外面应该差不多了,先饮宴罢。你再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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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酿
季禾整个宴会上都有点心不在焉。
作为护宗长老,浮薇在宴会上的座位仅在作为流岚宗宗主的集英真人之下,对面便是燕赤峰上的三个长老留云、燕风、卫岚的座位,不过三人轻易不会离开燕赤峰,今日宴会便没来,座位也是空着的。
南山和既醉坐在他的斜对面,贺澜则在他的下首,另有几个宗门内由燕赤峰上的三个长老教导的出类拔萃的宗门弟子。
十几个人言笑晏晏,觥筹交错,气氛一时很是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既醉站起身来,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融融笑意:“师尊在上,徒儿前段时间与南山打赌,在万册福地寻得一本酿酒古书,其中酿酒之法之新奇,世间难见,徒儿特意按书中之法酿了几瓮酒,今日正好出窖,便为这宴会助一助兴可好?”
集英事先便从既醉那里得知,当即点头应允了。
既醉朗朗笑了笑,拍了拍手。
四个青衣侍女鱼贯而入,低眉垂眼,步态袅娜,每人手中端着一个瓷碟,瓷碟上则是一把做工精致的瓷质酒壶。
四人站定,并不多言。
既醉笑着开口:“开始吧。”
左手第一个侍女缓步上前,从坐在尊位上的集英、季禾开始,依次为宴席上的众人斟酒。
酒壶壶口本是封着的,随着侍女将酒斟下的动作,清冽甘香的酒香随即在整个宴席中弥漫开来。
美人如玉,酒香醉人。
季禾本来心不在焉的很,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菜,这下也被酒香吸引住了。
“此为青梅饮。”待侍女斟完酒退回原位,见众人纷纷举杯,既醉这才开口解说道。
好酒!这是季禾的第一感觉。
入口清冽,略带酸涩,是青梅的味道,但细细一品,舌尖上跳跃的却是若有若无的甘甜,入喉时又有几分清凉,后味很是不错。
接下来的两壶酒分别是梨花白、杏花春。
“这最后一壶可是此次酿的酒中的极品,”既醉示意最后一个侍女上前斟酒,笑吟吟地说,“取春日桃花,择妍丽花瓣用之,加糯米、灵泉水,又佐以上品果糖,密封储之,三十日后乃用,名为桃花酿。”
既醉说的轻轻巧巧,实际上这壶桃花酿却费了他最大的功夫,殷切地看着众人品酒,脸上颇有几分期待之色。
桃花酿入口,与先前三种酒截然不同的口感便惊艳了众人。
“当真是好酒!”集英一贯在小辈面前端着,此次也不免有些心旌摇动,连连赞叹。
这桃花酿本身就味道奇佳,众人先前还只顾品酒,集英一出声,底下弟子更是纷纷称赞起来。
季禾手中还端着盛有桃花酿的酒盅没喝,突然觉得穿越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青梅饮、梨花白、杏花春,以花果入酒,冠花果之名,本以为是古人附庸风雅之事,没想到世间真有花酒果酒,而且酒味同以前喝的白酒、红酒一类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甲之□□乙之蜜糖,花酒、果酒多数入口清冽回味甘甜,明显更加适合中国人的口味。
真的好喝到爆啊!既醉真的是人才!
季禾细细看着手中酒盅里的桃花酿,酒液上层隐隐泛着金光,微微一晃却又迅速变换了颜色,清亮透底,闻起来亦是极为诱人的酒香。
耳听众人赞叹连连,季禾忍不住了,喝吧!喝完了还想喝的话,厚着脸皮以师叔的名义跟既醉再要些吧!
一旁的贺澜倒是淡定许多。
毕竟他跟既醉交好,以前虽然没在公开的宴会上喝过既醉酿的酒,但私底下却喝过不少,这次的味道虽然独特了些,倒也不是独一无二的,细细品一品就完了。
突然听到一旁似乎有筷子落地的声音,贺澜有些奇怪,侧过头去看,他的左手边正是季禾的座位。
还真是掉落了筷子……贺澜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季禾手上不住抖着,抖了一会儿才把空了的酒盅放到案几上的动作。
季禾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不觉抬起头,见是贺澜,放下心来,扭过脸对着贺澜笑了起来,低声说:“徒弟,好喝,桃花酿最好喝了,比青梅饮、梨花白好喝多了!”
这是喝醉了?
贺澜略略挑起嘴角,看着他。
季禾前世喝过不少酒,酒量不小,照理说自然不会那么快就醉了,但既醉酿桃花酿时费了最大的心思,连灵力都用了不少,若是修为深厚之人,当然无碍,但季禾现在只是筑基中期,完全扛不住桃花酿中的灵力侵袭。
一杯酒下肚,脸上立马就红了,饶是意识尚有几分清醒,却也的确是醉了,动作上就有些不听使唤了。
他忽地伸出手,抓住贺澜的衣角,凑近了一点,极小声地说:“桃花酿……酒劲……好大,我,我有点……难受。”
眼见季禾伸手抓着他的衣角,修长白皙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攥得几乎发白,微微仰起的脸上红晕渐生,眉梢眼角都似含了一汪盈盈春水,唇瓣柔软而唇色莹润,整个人平白多了几分勾人的意味。
贺澜心念一转,顿时明白了。
既醉这家伙做什么不好,酿酒时注入那么大的灵力,若非修为深厚,哪个人能扛得住这酒?以前有人喝酒喝多了以致醉死,家人将其埋葬三年后竟因酒醒而复生,他只当这是个以讹传讹的笑话,没想到现实还真让人匪夷所思。
伸手扶住季禾,不让他往下滑坐到地上,贺澜想了想,当务之急还是把季禾先带回去的好。不然等会儿众人看到浮薇真人竟因小小一杯桃花酿就醉成这个样子,恐怕嘴上不说,心里也会琢磨,更容易生出是非了。
“好孩子,自己试一试站起来,然后走出去,乖啊。”贺澜一边扶着季禾坐好,一边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不觉中带了点诱哄的意味。
季禾似乎是听进去了,微微咧开嘴冲贺澜笑了笑,点点头,然后就慢慢站起身,转过头就往闲月阁外走。
集英正与既醉说话,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侧头看了一眼季禾的背影,随即将疑惑的目光移向贺澜,贺澜冲他点了点头,随即就站起身,追着季禾出去了。
集英将目光收回来,继续与众人谈笑,心里一片了然——季禾多半是喝醉了。
虽然季禾和贺澜相继离席,但席上并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依旧是先前的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哎,南山,你看什么呢?”既醉喝完杯中的酒,转过头想找南山说话,却看到他目光飘忽不知落在何处,有些奇怪,不觉讶异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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