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楼子建手里培养了一批人,收在了天机处,里边能人异士不在少数,卫广提了点线索,把地宫里机关阵法破解之术理了一遍,便着人去中京皇宫探查了一番,结果大抵也在意料之中。
卫广将手里的奏报递给楼子建,楼子建看罢笑笑道,“这么大笔的财富藏在眼皮子底下,却被人悄无声息地挪走了,若是关进中那老贼知道,还不得气得昏死过去。”
“事情没这么简单。”卫广微微摇头,“关进中这些年多造杀孽,仇家众多,皇宫守卫比我父皇在位时还要森严得多,除了定时巡逻的禁卫军外,还有堪称一流高手的明卫暗卫安插各处,先不说如何躲过这些明里暗里的眼线,单说那地宫里的机关术阵法,这世上能破解的恐怕也没几个。”
卫广对地宫里的阵法记得这般清楚,不是没有缘由的。
荀文若与元沁两人闲暇时最好摆弄这些,经常布置系些阵法来模拟攻城守战之术,当年他随口说了几个还记得的阵眼和解阵步法,荀文若便兴致勃勃地拉着元沁去倒腾了,不过三五天的时间,两人就给卫广还原出一个大同小异的来,卫广并不知那地宫的阵法是否如此厉害,但荀文若给他还原过的这个,,解法复杂又变幻莫测,误闯者必死无疑,走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想来他们当初能出来,除了因为卫瑄有个好记忆好脑瓜外,恐怕运气也是相当好的了。
天机处有专门研究机关术的老前辈,卫广见过这十几位堪称业内翘楚的得意之作后,心里便确定这个能让荀文若都赞不绝口的阵法,这世上能破解的没有几个。
更何况,那批财宝绝对不是小数目,就算让天机处所有的高手事先在这个阵法中训练上十天半月,悄无声息地将一个堪比国库的藏宝阁搬得一干二净,那也是不大做得到的,更何况是在关进中的眼皮子底下。
不管拿走这批财宝的人是谁,打算用这一大笔财富来做什么,有如此能力,都不是一股能小觑的势力。
“让天机处的人配合云景的安排,查一查那批玲珑阁玉器的来处。”卫广看向外面黑沉沉的夜,目光微沉,“若确实不是关进中,事情便不大好办了。”
楼子建点头应下,后又颇有些踌躇地问,“除了公子,可还有谁是即知道先帝地宫位置,又知道机关处破解之处的?”
卫广摇头,一国之君私藏如此庞大的金银珠宝,本就有失德的嫌疑,这一点皇帝未必不知,那地宫的藏处也极为隐蔽,不在皇帝的寝宫勤勉殿,也不在卫瑄母亲居住的风阳宫,而是在荀皇后还未封后前居住的双宿宫,双宿二字还是皇帝当年亲赐的,荀皇后死后,皇帝便把双宿宫封了起来,连洒扫的宫人都不许进,只皇帝十天半月的,才进去一次,天下人只道皇帝不忘旧情,对荀皇后情深似海,哪里知道这其间的关节。
卫瑄好奇心向来重,越不让他做什么,便越要做什么。
皇宫里的禁地无疑自带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卫瑄非得要搞清楚才肯罢休,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卫瑄便摸透了未央宫同双宿宫之间的位置关系,知道两座院子有一处其实背靠背只隔了一墙距离,更是兴奋得连觉也睡不好了,装睡支走了伺候他的小宫女,半夜三更拿了个短刀,硬是在自己床下的砖墙上掏出了个洞来,他两人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身量小,沿着砌缝拿了五六皮砖,就钻进去了,等玩够了,又出来把砖原样放回去,卫瑄生来古灵精怪,平日又有卫广在外边背黑锅把风,是以他来来去去十来次,却连专门给他换洗帷帐的宫女都发现太子宫里有这一出,卫瑄为此很是得意了一阵。
卫广每次都负责清理痕迹,他做得很小心,将地上的脚印,甚至浮动的灰尘恢复原样,他几乎可以确定,在宫里的那些年,除了皇帝和他两人,再无别人进过地宫了。
只不过十年前他到邙山不久,关进中便杀入了中京,占领了都城,老皇帝自缢而亡,而卫瑄作为皇帝的皇子,连同其它的皇女们,一起被凌迟处死了。
他本来也是该死的,可元守真却误打误撞救了他,阴差阳错。
卫广心里微微一动,看向楼子建问,“子建你当年可有找到过我父皇与皇弟的尸体。”
楼子建愣了愣,明白卫广的意思,略回想了下,摇头道,“关进中那老贼逼死了先帝,臣下虽没亲眼看见,但消息来的属实,不会错的。”
卫广心跳停了一下,“那便是没见着卫瑄了?”
楼子建摇头,“那么丁点大的孩子,如何能受得住凌迟之苦,说是连着其他的尸体,给扔到猎场去了。”
卫广心里一起一浮,倒也不怎么失望,只又想起他这十几年偷来的光阴,心里微微怅然,若是卫瑄还活着,今年四月一过,便也是十六岁了,该是如荀文若一般的少年模样。
卫广笑了笑,若是卫瑄能平安长大,定然不如荀文若听话可爱,他与卫瑄同寝同食了三年之久,对他这个小皇弟的手段,可谓是记忆犹新。
卫瑄在皇帝皇后面前,就是乖巧聪慧的好孩子,顶多便是精灵古怪淘气了些,只有卫广知道,他这个弟弟精致的面容下,实际上是什么性子,卫广还记得那些派来伺候卫瑄的小宫女小太监们,一开始还为能伺候太子爷得意洋洋,过不了三个月,便连脑仁都直不起来了,皇宫里一旦有人得罪他,过不久必定都要倒大霉,偏生卫瑄心思细,又演得一手好戏,被整的人当场抓不到他,又忌讳他是得宠的皇子殿下,说出去也无人会信,有苦也只能自己吞了。
如今一晃眼十多年过去,卫广早记不得那些宫人谁是谁了,对他们对着卫瑄战战兢兢的模样倒是记忆犹新,好在卫瑄坏虽坏,却从未用这些手段对过他,反倒是在他怀里肆无忌惮滚来滚去的时日多,卫广想着卫瑄人小鬼大藏在他身后窃笑的模样,有些想笑,随后便又忆起卫瑄已经不在了,又微微怅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向楼子建问,“关进中那边怎么样了?”
楼子建道,“关进中答应延缓时间,中京已经发了告示,朝各大商号募集粮草军需了。”
卫广点头,楼子建接着又道,“看来关进中那老贼确实要挥军南下,到时候我们可需乘机北上直取中京?”
“不忙。”卫广看了眼绘有鼎国版图的羊皮卷,摇头道,“还不是时候,这一战便是关进中败了,我们也未必挡得住其他两王的联合反扑,再者你我现今势力微弱,过早暴露出来,不免成了众矢之的,反倒得不偿失。”
楼子建颇为赞许的点点头,全全听从卫广的安排,交代人去安排筹钱的事,倒也不再说什么了。
卫广与楼子建方才说完正事,庄云景便大摇大摆地推门进来,庄云景两袖清风,悠然自得,倒是柳清跟在后面,手里抱着个镜盒,等把这些精贵东西放下后,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舒了一口气,安安静静坐到了一边。
他三人交情好,卫广也不大讲究礼仪,是以几人在一起就随和许多,楼子建见东西不少,就知道庄云景又乱花钱,无奈道,“那几味药买到了么。”
庄云景整个人软到椅子里,押了口茶,闻言朝楼子建翻了翻白眼,嗤道,“你当还魂草,明镜果是甘草啊,想有就能有,我与倾之守了六天,只拿到了三味药,还差一味还魂草,一枚明镜果,还有那个噬魂丹,这次也没踪影,恐怕得想想其他办法。”
能得三味,已然不错了,卫广倒不大失望,楼子建瞥了眼旁边默然不语的柳清,哼笑了一声道,“你守?我看你是在旁边睡觉,还要倾之给你扇扇子,你说是也不是。”
柳清颇为局促地连连摆手,庄云景嘿笑了两声,瞥了眼旁边不发言的卫广,抬了抬下颌示意道,“左边那三样,便是那元真人要的东西了,臣下不忘重托,都给买下来了。”
庄云景一双凤目里光华流转,不等别人发话,便又躺回了椅子里去,闭着眼睛笑道,“咱们临泉是好地方,臣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公子现在从这里去,刚刚好能在北街遇见,公子便将这灵药送给元真人去罢,阳春六月,淮南河边春意正浓,公子携美游玩一番,也是一桩美事。”
楼子建闻言笑了笑,倒明白庄云景的意思,只瞧了瞧卫广,摇头笑道,“占时没什么事,公子便出去散散心罢。”
他二人说着目光里有些古怪怂恿的笑意,卫广哪里不明白庄云景是故意的,只他不大想见元守真,他不过希望元守真好好的,这药谁去送,又有什么分别,指奇怪地看了眼看着他笑得古怪的庄云景,朝柳清道,“倾之你便替我跑一趟罢。”
庄云景脸上的笑僵住,笑骂了句木头人,耸耸肩从椅子上跳起来,摆摆手道,“不解风情不关风月,臣已经仁至义尽了,懒得管你,去算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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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柳清同楼子建一起,在外游历了多年,他在卫广面前虽然有些拘谨寡言,但只要是卫广交代给他的事,哪怕再小的事,他都能一板一眼做到最好。
来回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东西就到了元守真手上。
柳清虽不认识元守真,但他观楼子建与庄云景的态度,也知元守真对卫广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人,柳清也不多话,言行间恭敬有礼,只说这是卫广的一点心意,务必请元守真收下。
元守真早年也曾配制过这些固本培元的灵药,这些年虽不怎么碰过,却也认出了锦盒里的这些丹药便是方才元同光叫价的那些,不过太乙门算是白跑了一场,最后全都空手而归了。
“这些丹药虽是少有的灵药,但对我无多大用处,你这便带回去罢。”元守真神色淡淡,忽略心里升起的那一点点怪异的情绪,转身便要离去。
柳清愣了愣,又躬身拜了一礼,颇为踌躇地道,“公子只交代在下将东西送来,却没说真人收下需如何,不收又需如何,东西在下送到了,元真人自便罢。”
柳清说完也不再多言,躬身拜了一拜,便从茶棚里退了出去,待察觉元守真果然转身离去后,这才理会到难啃的骨头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他出来时庄云景与楼子建曾截住他,交待他说这些东西若是元守真不要,他也不用带回去,免得卫广见了心里难受。
想着这些,柳清倒也安定下来,没回楼外楼回禀,直接去了太守府,处理政务了。
锦盒里的灵药虽远远不如清灵果有名,但对普通的修道之人来说,能有一两样固本培元的丹药辅助修炼,大多都能充盈灵力破除瓶颈,修炼起来也是事半功倍,天下人争抢着要的不知几凡,元守真陪元同光在三交会呆了两天,明白这些东西若不是庄云景先竞下来,价钱不知要翻出几个倍去,便是庄云景不抢,太乙门能拿下一两样,就算不错了。
银钱之事元守真向来不太在意,只不过搁在桌子上的锦盒莫名却又让他刚刚平复的心绪波动了起来。
元守真心神不宁,出了茶棚一会儿,又顿住脚步,掌间灵力微动,锦盒便落在了掌上,难得微微挣扎了一番,他对楼外楼并不陌生,便隐了身形朝楼外楼飞去了。
元守真如今渡劫期的修为,几乎是踏雪无痕落叶无风,他来去自如,内修明净透彻,楼外楼的暗卫明卫段时间内根本察觉不了,元守真到书房的时候,卫广正与众人商量关进中南征的事宜,离行军日期越来越近,想要搅合三方势力混战一番,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诸多事宜还需事前敲定一番,藏在各处的暗线调动,招兵买马,暗中筹措粮草,整合周边郡县收纳来的散兵,诸多谋臣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这些年楼子建陆陆续续招揽了不少有用之才,只各人的特点不同,说出来的想法也就五花八门,听得旁边站着的武将们眉眼抽动,频频看向卫广。
集思广益也不是什么坏事,卫广心里的想法渐渐成了形,便抬手制止了争得面红耳赤的一众人,相询楼子建问,“子建以为如何?”
楼子建是卫广身旁的第一谋士,众人见卫广问他,目光不由都投到了楼子建身上,热切又激动的目光看得楼子建想笑,楼子建正了正表情,朝卫广行礼回道,“臣下也认为关进中南征是个好机会,介时见机行事,耐心等着关进中与陈厚杀个你死我活再有动作不迟,不过如何在后方控制粮草,将关进中困在南城,还需得看战况情形而定,现在说来为时尚早,不如先让各位臣将们先拟出个章程来,给公子看看?”
卫广点头,众谋士也知楼子建说得有理,便也不再说什么,又禀告了一些各处待处理的事宜,等卫广吩咐过后,便都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元守真待众人离去,才现出身形来,议事堂的门未关,他一进门便见卫广正坐在椅子上,一身暗红绣线装衬的黑衣,似乎正想着什么事,目光微沉,脸上神色不明,却不怒自威。
卫广长大了。
元守真怔怔看着这样的卫广,事实上从他在明州遇见卫广以后,面对卫广,便觉得又突兀又陌生,见到这样的卫广以后,那丝古怪和陌生便越发突兀和陌生起来。
元守真骤然想起昨日他和卫广站在一起,卫广竟是比他还高了一些。
冷静,睿智,内敛却又掩藏不住成熟的大气,卫广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元守真心里竟是隐隐的生出些距离感来。
卫广长大了。身上再无一丝小时候容易脸红软糯的影子。
除却十一年前,这还是元守真头一次这般认真看过卫广,他对卫广的关注缺失了十年之久,卫广在他脑中的印象逆转得实在太过突兀,饶是元守真,一时间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卫广看见站在门口的元守真,瞥见他手上的锦盒倒是愣了一愣,他想过元守真大抵不会要,倒是没想到元守真会给他送回来,依照卫广的猜测,他不想要,那东西估计就搁在桌子上,径自走人了。
卫广这半年来休息得不大好,方才听着一番吵闹,头便有些突突得疼,见元守真看着他不说话,也未起身,只耐心道,“以你如今的修为,这些药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大大小小九道天劫防不慎防,每一道天劫都凶险无比,你需要快速的恢复灵力,对抗下一道天劫,这些药对你有好处,你带回去收着罢。”
元守真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他只是专注修炼太久了,不乎外务,遇人遇事从未花心思深想,这时候仔细听了卫广的话,再联想在明州时卫广的交待,心里莫名的情绪翻滚得厉害,很快便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会拿着这些丹药回来找卫广了。
他曾是卫广的师父,他整整比卫广大了二十一岁。
他还曾打散了卫广的三魂七魄。
他如今是一脚跨进仙界的渡劫期修士,卫广现在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元守真心里怪异的感觉更甚,情绪失常,脱口道,“我不要。”
卫广呆了呆,脸色也微微扭曲了起来,起身下了台阶,走到元守真身边,伸手给元守真把了脉,见元守真体内的灵力和顺不少,又松开手,目光在元守真脸上巡视了一圈,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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