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也很平静，正如他应承的，同样只是一盒糖果般。
—————无关许轻凡健康安危的要求，许谨衍从来不会拒绝。
他们二人对这一点都很清楚。
汽车依旧在路上飞驰着，专属司机高超的技术让本就设备精良的汽车没有丝毫让人不适的震动。
在车厢内就要再次恢复平静的时刻，许谨衍忽然开口说道。
“那天晚上的闯入者，你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吗？”
许轻凡正要回答，鬼使神差地，脑海里闪现过傀儡师玩笑般的话语。
‘你父母的死，和你如今唯一的兄长有关。’
“……我不清楚。”
许轻凡如是说。
第32章 第三十章
三十章
夜色幽静，万籁俱寂，世间万物俱在睡梦之中。
在X城首屈一指的医院单人病房的窗口外，一道身影犹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上方，没有丝毫可疑的声音。
静谧的夜晚，依旧沉默着。
也不见怎么动作，那双手在窗户上拨弄几下，竟是顺利地开启了紧闭的落地窗。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尖锐破空声，夜袭者眼神一凛，身体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险而又险地躲过了犹如毒蛇般潜伏的一击。
然而，躲过了第一击又有什么用呢？
夜袭者的动作很快僵硬了。
冰冷尖利的□□此刻正不偏不倚地抵在他的胸口。
执箭人的手很稳——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按下弩机——即使知道这会轻而易举地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品尝到我的热情了吗？傀儡师。”
许轻凡恶质地说道。
“真是别开生面的欢迎——我的小少爷。”
傀儡师笑得非常愉悦，连音调都得意洋洋地往上飘。
“我不想和你废话。”
许轻凡拧眉。
这个傀儡师行踪诡异，身手不凡，正邪难定，本身就是个麻烦。而且，这种对万事浑不在意，懒懒散散的态度，也着实叫人不爽。
“当年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如果是的话，你需要什么，才会说出来？”
他冷冷地甩下来筹码。
无论是在赌场，商场，战场，抑或是在现实生活中，过早地暴露己方所求都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这很容易导致被抓住软肋，乃至被威胁。
许轻凡此举，着实算不上聪明。
这让傀儡师有几分意外——他对于许轻凡的评价，可是非常高的。
远不止于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既然你已经大摇大摆地上门来和我提及这件事，就代表在你的计划里把‘事实真相揭露’看出一个可以支付的代价。我对你有什么企图没有兴趣，也没有那么大的正义感去阻止。”
许轻凡对于傀儡师的吃惊并未意外。
“我所要求的，就是‘当年的真相’。你应该清楚，不管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一个死人，也是什么都办不到的。”
傀儡师微挑眉尖。
“即使我告诉你，我的计划，能够祸害无数的人，乃至蔓延整个世界？”
“ Après moi， le déluge。”
许轻凡忽然说出一句短促的法语。
傀儡师的表情随着这句话千变万化，最终定格在风度全无的开怀大笑上。
他笑得浑身颤抖，许轻凡的□□几乎划破了他的外衣。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傀儡师随手擦掉眼角因为过于放肆涌出的泪水。
“如您所愿——当年的真相，我会一字不落地告知与您——当然，相信与否，要交由您的判断。”
傀儡师难得正经地说道。
“Après moi， le déluge”是法王路易十五所说，翻译成中文，就是国人再熟悉不过的“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只有极端傲慢，冷漠，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的病态之人，才会说出这般森冷的言语。
这位在外界评价中“任性骄傲，没有能力”的许氏小少爷，可远没有外表表现地那么无辜无害。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他们二人，都是戴着面具的同类。
就像羊群之中中，两头掩藏得极好的嗜血恶狼——目光相撞，它们便倏忽警醒。
在傀儡师叙述完他所知的一切后，许轻凡沉默了很久。
傀儡师推开那支碍眼的□□——反正现在他的主人也没有再握着它的心思——凑近许轻凡。
他的气息打在许轻凡的脸上，那种温度让许轻凡极不适应。
“之前我有说过，傀儡师，从不做无偿的买卖——小少爷，这么重要的情报，您要付给我什么报酬？”
他的手不安分地搭在许轻凡肩上，还有往下的趋势。
许轻凡干脆利落地将手上的□□塞给他。
“拿他去和我的好姑娘配对，这可是本大人用过的东西——感激涕零地收下——终有一天，本大人名震天下后，你会因为得到这些而让全世界的人都羡慕！”
傀儡师怔楞地接过小巧但做工精良的□□，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这种浑然天成的中二表现，真的是可以伪装出来的吗？
——这么羞耻的话，如果是表演的话，真的能这么面不改色地说出来吗？
“……我的荣幸。”
傀儡师用相当奇妙的声调，带着复杂的神色，如是回答。
大飙演技顺利地把傀儡师忽悠走后，许轻凡猛地扑到病床上。
单人病房的摆设优雅且舒适，犹如特级的宾馆套房般。
许轻凡在床上打了个滚，点开了NPC无法看见的玩家页面。
幽蓝的荧光映在他的眼底，冰冷地犹如机械。
直到星星点点的笑意涌出，才打破了那一瞬间不容侵犯的遥远距离感。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个剧本，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许轻凡关闭页面，笑得狡黠。
第33章 第三十一章
三十一章
晨曦的鸟儿落在树梢，驱散了黑暗，光明降临。
李子墨手上拿着白色的餐盘，脚步之间略带迟滞，停在了一间病房前。
他轻轻叩击几下门扉，问候道，“少爷，我能进来么？”
许久之后，内间方才传出了许轻凡闷闷的声音。
“进来吧。”
李子墨闻声，立即推开了房门。
许轻凡正半坐于床，柔顺的发丝翘得乱七八糟，十足的鸟窝模样，神色恹恹，带着迷迷糊糊的意味，显然是刚刚清醒不久。
李子墨将餐盘顺手搁置在床头桌，很是熟捻地将手靠上了许轻凡的额头。
他锁紧的眉微微放松了些。
“烧退了。”
许轻凡愣愣地瞅了他半天，才醒来不久的大脑好像当机了一般，半天没有回过神，只是轻声应了一句。
“哦。”
李子墨忍俊不禁，落在许轻凡额头上的手向上移了移，在他的头上婆娑了几下。
许轻凡眨巴几下眼睛，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李子？”
“我在。”
李子墨的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
许轻凡很快便注意到他与往常不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
【我已经让李子墨去领罚了。】
许轻凡回忆起许谨衍说过的话，悻悻地瞪了他一眼。
“笨李子，大哥让你受罚你就乖乖听话吗？你是我的管家，又不是他的。”
他拍了拍雪白的被子，努力表现出几分气势。
“以后大哥要是再敢对付你，你就直接反抗——反正李子你那么厉害，肯定不会受伤——天塌下来还有本大爷罩着你！”
李子墨摇摇头，眼底的色彩更加柔和。
他的小少爷，面上不近人情，任性不懂事，对人对事总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模样。可是一旦他愿意将你纳入羽翼，便会对你推心置腹，绝不会凭着身份地位端着架子。
这样平凡，这样渺小的能够因为长久的陪伴，润物细无声地得到少爷的认同，能够让他看在眼底。
何其有幸。
“是子墨看护少爷不力，子墨甘愿受罚。”
…
许轻凡好半天没有说话。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颇有几分不自在。
这个李子墨，听话又温柔，看着他的眼神犹如信徒仰望着他的神祉，莫名地让他想起了浮熵。
——好像有点不忍心下狠手了。
许轻凡回忆起他的计划——他的计划里这个忠心耿耿的管家下场可不算太好——倒是有了些犹豫。
算了，那便修改一下目标吧。
许轻凡心想。
即使他明白，《游戏人生》里NPC的AI极高，临时修改的计划，若是被瞧出了破绽，很可能会导致全线崩盘。
可是，那又如何呢？
游戏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愉悦心情，要是只能苦巴巴地听凭系统操控，那还有什么意思？
况且——
他是谁？
纵横捭阖无数网游电竞的大神‘轻凡公子’，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折戟沉沙吗？
那他也不用在游戏圈里混了。
李子墨可不清楚就是这么一转眼的功夫，许轻凡心念一动间便已经将他的未来扭了一个方向。
他只是殷勤地将床上桌推了出来，并将餐盘一起放了上去。
烹煮得浓稠的白粥盛放在青花瓷碗内，翠绿的青菜颜色喜人，金灿灿的荷包蛋清香扑鼻，餐盘的右上角，还摆着一颗红艳艳的苹果。
许轻凡瘪嘴。
陪着他身边这么多年，李子墨哪能不明白许轻凡在想什么。
“吐司之类的食物性热，您的身体还有些不适，还是吃一点清淡的食物比较好——”他俯下身，循循善诱，“少爷把这次吃完，身体养好，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到时候，子墨亲自下厨来一次丰盛的大餐，怎么样？”
许轻凡眼疾手快，一下子捏住李子墨的鼻子，直到他的整张脸皱成一团。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许轻凡恶狠狠地瞪着他。
“什么大餐，你以为本大人会稀罕吗？———还只有一次，有没有诚意！！怎么说也得两三次吧！！”
李子墨想笑又不敢笑，鼻子又被许轻凡攥着，脸都变了形，连忙讨饶。
“好好好，少爷您说几次就是几次，都听你的。”
许轻凡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既然你这么可怜巴巴地祈求了，我就勉强答应你，来个十次八次什么的。”
…少爷您的生肖是属熊的吧。
李子墨不动声色地在心里腹诽。
待到许轻凡洗漱完毕，正要享用早餐时，煞风景的敲门声再度响起。
李子墨看见许轻凡不耐烦的模样，理所当然地负起身为管家的责任，上前微启门扉。
看清楚来人后，他侧了侧身子，让出一条道来。
埋头吃饭的许轻凡瞥见那碍眼的白大褂，眼皮跳了跳。
该不会是昨天被他打晕了锁在厕所的医生来找麻烦了吧？
——他和‘白衣天使’这个职业向来不对付，无论是在游戏里还是游戏外。
不对。
察觉到那个戴着口罩，遮住大半的脸孔的高大男人的小动作后，许轻凡挑眉。
“李子，你先出去。”
李子墨神色微动。
他深深打量一眼这位来历不明的医生，最终还是欠欠身，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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