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走在最前面,没接绯贺枫和范景辉的话茬,他在找人。
“诶哟喂,我的三皇子哟,您都带着我们遛了一圈了,咱找个地儿歇歇成不?”绯贺枫嚷嚷道。
“才一圈,又累不着你,嚷嚷什么,以往撸袖子干架的劲头儿呢?!”
“是累不着我,”绯贺枫小声嘟囔,声音很小,不过三皇子听见了,不仅听见了,他还听懂了,三皇子转头失笑。
绯贺枫被三皇子笑的怪不好意思的,还是央求道:“歇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三皇子应了声,绯贺枫立马带着范景辉蹿了。
三皇子摇头,没跟上去,继续在人群里穿梭。
又过了半个时辰,三皇子摩挲着袖子里的字条,回了大厅。
何家和袁家的亲事是一个契机,二皇子和皇长孙,都先后要动了。
既然皇兄皇弟们都这么踊跃,他也不好干坐着什么都不干是不是?三皇子心里盘算一番,倏忽笑了。
谢无渊跟着谢父,一路上跟不少二品大员打了招呼,当然,主要是谢父跟人家打招呼,谢无渊在一旁看着,谢父偶尔顺便提一句自个儿的儿子,嗯,如果不是亲父子,而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那谢父的这种行为,就是传说中的“提携”。
谢无渊对这种“提携”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他隶属六部,办差也好,不办差也罢,都不能和旁的官员走的太近,犯忌讳。
何家跟袁家的亲事,堪称世家子弟和清贫人家的联盟,是以今日来了很多人,而且泾渭分明的分了两大波。
谢无渊瞧着这互不搭理的两拨人,觉得挺有趣。东边那拨大多是吏部的人,昨天还一起在六部食堂吃过饭呐;西边那拨嘛,都是他从小喊着“叔叔”“伯伯”的人,谢无渊估摸着,自个儿可能是除了主家之外,在场唯一一个和东西两拨人都搭上话的。
哎,也不见得。
那边那个穿黄衣服的皇子,在东边转了一圈,又去了西边。
瞧着身量,不是二皇子,也不是四皇子。
那是皇长孙?还是三皇子?
皇长孙十五,三皇子十三,身量上差不了太多。
虽然皇长孙和皇子的衣服在绣花上有细微的差别,可惜隔得太远,谢无渊也瞧不了那么仔细,分辨不出来。
哎哎,转过脸来了!
宽额头上系着束发带,显然是没加冠。
还能是谁?!
没加冠的皇子皇孙,整个大梁就那么一个。
谢无渊笑了,他想起在船上的那个粉粉嫩嫩的孩子,观察细腻,思维敏锐,与大多数孩子完全不一样的早熟,偏偏还不知世事,带着些天真的可爱。
谢无渊仔细打量现在的三皇子。
如果说四年前的三皇子像是一块璞玉,一片赤诚;那么现在的三皇子,已经被皇宫打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卷在厚厚的包裹下,只待找到合适的时机,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喏,他可没瞎说,反正谢无渊瞅见了的,三皇子已经从东边那一拨人手里接了四五次纸条,西边那一拨接的少,也至少有那么两三张。
啧,谢无渊咂舌,三皇子挺厉害,被亲娘亲爹遗弃了,还能拉拢这么多人给他效力,这手段,反正他谢无渊服。
三皇子又转了两圈,在东边又不小心和一个官员撞上后,回了大厅。
谢无渊也收了视线,那名官员他认识,不仅认识,昨天还相谈甚欢。
作者有话要说: 地雷加更章,爱你们,么么哒
☆、壮阳酒
吉时一到,新郎便带着人去接新娘了,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新娘一步步的走到了正厅。虽然带着盖头,瞧不清楚神情,但那从内而外散发出的一股子甜蜜气息,是盖都盖不住的。
想也知道,她对何贺这个夫君很满意。
袁默作为当朝丞相,颇有几分傲骨,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都敢公然与皇上叫板,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为人刚正不为权势弯腰,出了名的不买账,也出了名的不好啃。
这样一个人,嫁女儿,怎么可能是为着权势。
他早年丧妻,更是将独女视作掌上明珠,甚是疼爱。如果能得他松口,娶到这个被当朝丞相视为心头肉的女儿,那绝对是需要丞相点头,而且也多半不会是袁默丞相这个做父亲下的决定,十有八九是他的独生女儿先开口求的丞相。
无缘无故,丞相女儿会瞧上何贺?
别逗了!
如果说何贺在这里面什么都没做,谢无渊是不信的。
不过,这些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何贺在那十天攻下了少女的芳心也好,更早以前就有所牵扯也罢,总归是跟谢无渊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了,他管不着,也犯不着去管。
拜过天地,接下来便是新郎敬酒。
何贺拿着酒杯一桌一桌的敬过去,第一桌是皇子皇孙们,他们之间辈分乱的很,什么“舅舅”“叔叔”的乱叫一通。反正怎么叫都不对,怎么叫也错不了。
三皇子借机多灌了何贺几杯,又起哄让四皇子这个正经“外甥”多敬了何贺几杯,没旁的原因,单纯瞧着何贺不顺眼罢了。
抢他中意了许久的花灯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抢了之后还不好好珍惜的,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今日婚宴上的酒都是陈年佳酿,劲头不少,两三桌下来,何贺至少喝了十七八杯,等到了谢无渊这儿的一桌,已经半醉了。
六部知情的人不少,这会儿都忍不住瞧了过来,后面桌上的绯贺枫也不顾范景辉的阻拦,好奇的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俩,有热闹怎么能不看?!
尹玉山面上不显,心里却怕谢无渊忽然跳出来,招惹是非。桌子底下的手攥的紧紧的。
赵元魁更是神色紧张,唯恐何贺喝醉了,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又怕谢无渊直接砸场子,当众抢婚,给袁丞相没脸。
旁的人不明所以,但既然大家都往这瞧,那就一起瞧瞧吧。
三皇子也随着大家的视线望向这边,他的重点不在何贺,而在谢无渊。
谢无渊已经不是最开始白皙的模样,从十二岁到十六岁,谢无渊已经是成年人的身量,模样和那三十岁的男人有了几分相像。
大概是长期习武的原因,谢无渊的身子骨瞧着挺硬实,肤色也变成了习武之人常见的小麦色。细长眉,狭长的眼睛低垂,看不清其中的神色,却能猜出定是精光流转,心思千回。
不过,没听说谢家幺子习武啊?
三皇子皱眉,看向谢无渊的手指,习武之人,手上多有茧子,位置一般在手掌,而行文之人,手上茧子的位置大多在指侧。
谢无渊一直被三皇子盯着的那只手动了动,举起酒杯,只一个空隙,三皇子便瞧的清清楚楚,谢无渊的右手的确有茧子,但茧子在指侧,是写字磨出来的,而非习武的掌茧。
三皇子的目光再次回到场中时,谢无渊已经在跟何贺道喜:“贺礼随着我爹走的,不过咱俩也这么多年交情,你大婚,我总不好空着手来,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谢无渊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袖珍小壶,“从醉欢楼买了壶酒,限量供应的,”谢无渊不知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可别糟蹋了。”
众人先听谢无渊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估摸着也就随便给点刻的印章什么的,等谢无渊掏出了酒壶,惊掉了一地人的下巴。
醉欢楼限量供应的酒也分三六九等,最好的酒是按年限量,一年只有十壶,十壶各不相同,但装这十壶酒的袖珍小壶却是同一个款式。
如果这都能算是“不值钱的东西”,那他们大多人送来的贺礼真的是没法看了。
何贺并不在乎谢无渊送的是什么,事实上,他更希望谢无渊什么都不送,或者干脆不来,至少还能说明他在谢无渊心里还有些分量,谢无渊仍旧在意他。
然而,当何贺听了最后一句“不要糟蹋了”,却再也忍不住,他知道谢无渊补上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因为他也想起了那些事,醉欢楼的牛肉,新沏的西山白露、一两金子一壶的雨前龙井,谢无渊带笑的调侃,还有他那句在喉间徘徊许久,终究未曾说出口的情话——“我家的东西,糟蹋便糟蹋了,和你相比,又值当什么?”
原本因着喝酒太多,而略微显着发红的眼角,红的更厉害了,只能低着头和谢无渊碰杯,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有些话错过了,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谢无渊心里也不好过,何贺上挑的眉眼,义无返顾陪自己回南淮的身影,那日府前耐心的等待,书堂研墨添香的陪伴,习武场亲手的指导,策论迷津的指点,回京后偶尔的相聚,一一在眼前划过,过往的一切,清晰却又遥远,仿佛一回首就能轻易够到,又好像马上便要彻底消散。
谢无渊在心里叹了口气,陪着何贺一饮而尽,平静的倒了倒杯子,示意一滴不落:“祝你和嫂夫人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何贺强忍着才能压下抱住谢无渊的冲动,却再也止不住似红非红的眼眶。
——我——是——围——观——群——众——眼——瞎——了——的——分——界——线——
情况有一点微妙的尴尬啊,沈瑞毫不犹豫的跳出来搅混水。
“哎!二位可是十多年的交情,一杯怎么能够?至少得一坛子是不是?!”
立马有人起哄,还有人合力抬了两坛酒过来,拍开泥封,就要往杯子里倒。
谢无渊伸手挡住。再瞧去,何贺早就没有先前生离死别的样子,神态自若:“沈兄这可不对了,你若想喝,咱挑个时间一起喝,今儿可不行。”
谢无渊笑着补充道:“是啊,沈大人,你是不是瞧着何二少温香暖玉,美人在怀,你这个千年老光棍嫉妒了啊!”
很快,不少人跟着搭腔:“沈大人,何大人可是洞房花烛夜呐,这一坛子酒下去,咳咳,袁大人肯定饶不了你!”
沈瑞赶忙投降:“好好,不喝不喝,不耽误进士登科的探花大人小登科。”
敬酒结束,大家也都散了。
何贺坐在新房,从怀里掏出那袖珍小壶,喝了一口,无可奈何的摇头。
谢无渊就是谢无渊,送的东西都这么嚣张,让人爱不得,也恨不得。
何贺又喝了一口,好歹算不上彻底分道扬镳。
新娘等不及,自己掀了盖头,朝何贺望过来。
何贺索性让新娘一起过来,吃些东西多少垫垫肚子。
新娘乌黑的眼睛转了一圈,瞧见了桌上的袖珍小壶,挪不开了。停了手里的筷子,巴巴的揪着何贺的衣袖,一副“那是什么啊我好想喝啊”的表情。
何贺笑着把那壶酒拿开:“这个你可不能喝。”
新娘不解的望他,何贺凑到新娘耳边说了句什么,新娘一下羞红了脸,嗔道:“哪个不要脸的送你这种东西,你竟还拿到我面前来!”
何贺收起了酒壶,笑道:“这可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十两金子都未必买的上一壶。”
袁何家的亲事,像是一个讯号,拉开了立储斗争的序幕。
从那天起,每天都会有一大批人栽跟头,今天二皇子派的官员落马,皇上要求彻查,最后不是查到皇长孙头山,就是查到四皇子头上;明天沈瑞手下出了事儿,查着查着,不是查到二皇子,就是查到贤贵妃;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而臣子们干的事儿,就是把这锅粥搅的更混。
袁默从最开始的中立,变成了彻底沉默。而他的沉默,更是让不少人自发自觉的站到了四皇子一派。
石跃今仍旧每天盯着他的脚丫子,一言不发。
孔博远每次一出事,就要求彻查!
最要命的是,皇上还不能说什么,刑部尚书本来就是为了维护大梁朝律法的,出了事,要求彻查是刑部尚书的本职工作!
皇上被这群人气的没法,满朝文武,自己提拔的,和世家剩下的,竟没有一个听他话的。
唯一一个没有二心的谢御史,还是个谨守本职,专心找茬的。
皇上现在是看见谢御史的折子就头疼,只要御史一弹劾,不论弹劾的是哪位大臣,最后肯定会呼啦啦扯出一大片人,要是不追究,大梁朝的律法难道是摆设吗?要是追究,没有三五个月,整个大梁朝数得上名号的官,就一个都不剩了!
日子就在皇上的头疼中一天天的过去了。
四皇子渐渐后来居上,以十岁稚龄混的风生水起,朝中呼声越来越高,到后来竟隐隐有了超越皇长孙的势头。
二皇子外祖家势力还是太弱,已经初现落败的阵势,不少外围力量转而投靠另外两位储君候选。
第二年三月,二皇子因强抢民男一事败露而被圈禁,一层石激起千层浪,五年前的茅贵妃幼弟一案被有心人再次翻腾出来,不少人弹劾茅贵妃德行有亏,应予以处罚,甚至还有不少人提到二皇子不宜再养在茅贵妃膝下。
是年四月,茅贵妃于冷宫自杀,这个自打皇上登位后就一直风头无两的女人,用她的生命,换回了二皇子的自由。而这个女人手下的所有势力,竟一时消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第一章
谢无渊说“谢云渊笑着指责他:“你瞧瞧你,我今儿早糟蹋石海岩的东西,你埋汰我;我今儿晚上糟蹋我自家的东西,你又埋汰我。得亏这不是糟蹋你家的东西,不然你还不得活埋了我?””
何贺没顺着说,而是说了别的。
那句未曾说出口的情话,就是在那儿。“我家的东西,糟蹋便糟蹋了,和你相比,又值当什么?”
何贺想接,可又怕接了以后谢无渊恼了,再也不理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接。
另,这段朝堂因为没谢无渊什么事儿,所以我就简单提一下就过去。
哦,对,还有一件事,想说很长时间了,我把大梁皇族的姓改了,现在姓谈。
☆、被谁截胡了?
三皇子摩挲着手中千金难求的白玉杯,脸色阴沉。
初十那天,他几乎调动手下所有的势力,才搅浑了这滩水,怂恿被抢走的“民男”家里递了状子,又一路安排状纸进了京,递到皇上面前,现在群臣纷纷指责二皇子,文人墨客更是不断的拔高“强抢民男”这件事的恶劣程度,再稍微等那么一两天,他安排的人就在全国各地的茶馆酒肆中,陆陆续续的把二皇子所有黑料一起爆出来,与此同时,自会有人将这些事情从坊间传到朝堂,事关储君候选人的人品问题,便是与国有关的大事,需要大臣们共同讨论。
纵使皇上一直以来偏疼二皇子,不舍得将其下狱,但是这么大一桶污水泼过去,二皇子浑身上下就都是污点,皇上就算再疼爱他,也不可能让二皇子即位了。
眼看着就要干掉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关键时刻,茅贵妃自刎了!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只要再走那么一小步,把二皇子从大狱中捞出来,茅家和宫里的人,就都握在手里了。
谁成想,茅贵妃为了制止事态恶化,竟然自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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