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郑浩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沈珉还有点儿心思，他想去爷爷那看看，怕他自己不自在。
“没睡呢？”沈珉开门看爷爷果然没脱衣服，只是坐在床上。
“哎。”爷爷笑着回答。
沈珉关上门走过去，哈腰伸手摸进被子怕不够暖。
“暖和着呢！”爷爷笑着说，然后轻轻说，“这年过的真有滋味......”
沈珉听了抬头看他笑着说，“以后年年这么过。”
爷爷听了却低下了头，“怕是再没了......”
沈珉啧了一声站直腰，“别瞎说！”
爷爷笑笑，“自从小浩爹妈......”话头停了会儿又说，“嗨不说这个。”
“大珉啊，”爷爷顿了顿说，“和爷爷唠唠嗑？”
“唠。”沈珉回头拖了把凳子对着爷爷坐下。
☆、第十八章
“我看得出来，小浩是真喜欢你，”爷爷微笑起来说，“听你话。”他低头想了想说，“所以爷爷就想，爷爷要是......”他抬头看着沈珉，知道他一定明白就略过去，“你陪他把后事办了，安顿好他......”
“好好的别交代这些。”沈珉沉沉地说。
“爷爷不能不考虑，”他声线颤抖说，“我活着的每天都遭罪，就是为了小浩才拖着自己......”
沈珉深吸一口气，“他不能没你，别这么说。”
“爷爷也不想离开他，”他说着慢慢撩起衣服下摆说，“你看......”
沈珉呼吸迅速起伏着，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
郑爷爷后腰布满了好几处褥疮，有两个甚至深可见骨，按正理他年纪并没有奶奶大，可糖尿病拖了他整整二十年，经济情况也使得他根本用不起胰岛素，只靠药物控制根本就杯水车薪。
他并不是卧床不起的病人，糖尿病体制和综合症却让他伤口太难愈合，又没有得到好的药物治疗。
这每天该是有多么疼痛......沈珉再也想不下去。
他从凳子上站起来一把抱住爷爷，杂乱的想，‘去医院吧......现在就走......没有钱......无所谓......借吧。'于是揽着爷爷使劲。
“大珉......”爷爷轻轻拍他后背，“爷爷只让你一个人知道了，爷爷知道你坚强，能承住事......”
沈珉不放手，他什么都听不进去，“走吧爷爷，和我去医院。”沈珉声线颤抖着说。
爷爷抬手摸着他头发，“爷爷活着的每一天......都遭罪......”他一字一顿坚决地说着。
沈珉缓缓放手抬头看他，眼睛里噙满泪水......
爷爷伸手抚摸他脸颊，“答应爷爷，我走了，小浩那么小，受不了，”他浑浊的眼睛湿润了，“帮他料理这些，然后把他，”爷爷嘶哑地说，“在孤儿院安顿好......”
沈珉闭上眼深呼吸着不说话。
爷爷低头缓缓说，“这大过年的，给你添堵了......”
沈珉平缓着呼吸睁开双眼，目光笔直坚定看着爷爷开口，“如果我说，”沈珉握住爷爷的手，“真有那天，郑浩就和我过了，我给他个家，行吗？”
爷爷手震颤着，望着沈珉的目光变得恍惚，两行热泪滑落......
“同意吗老爷子？”沈珉握紧他的手，再次坚定的问。
爷爷哭着点头，“哎，”他使劲地点头，“好，好，”他抱住沈珉颤抖着说，“同意。”
沈珉站在洗澡池门外，手握上扶手闭上眼，过了几秒后打开门。
“这么久？”郑浩听到声音在水里扑腾着说，“水都没那么热了！”
“那就再添呗。”沈珉说着拿水舀添热水。
任凭任何人来看现在的沈珉，都不会察觉出任何异样。残酷的成长经历，已经让他变得不可思议的抗压......
“你也一起洗呗？”郑浩帮他划拉着水说，“地方挺大的。”
“行。”沈珉说着站起来利落地脱衣服。
郑浩呆呆望着沈珉，心想，‘他真高真强壮，胳膊粗粗的，胸也大大的，肚子上还一块一块的......’
沈珉一只脚跨进池子的时候，郑浩喃喃问，“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么粗大？”
“哎靠！”沈珉听了脚下一滑，一个啷呛摔进池子。
郑浩被他溅了一脸水，两手扒拉几下睁开眼，赶紧去拉沈珉。
刚伸手沈珉坐起来了，呛咳着一个劲儿笑。
郑浩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笑，“怎么了？”他奇怪地问。
沈珉并不回答，只是笑着靠到后面墙壁，两手把头发拢到脑后，闭眼仰着头一个劲儿乐。
“到底笑什么啊？”郑浩踢了踢他腿问。
沈珉又笑了会儿停下来，接着只是仰头闭着眼不说话。
“怎么了呀？”郑浩又踢踢他，然后小声问，“到底笑什么？”
沈珉叹口气抬头睁眼看他，“你是说这个？”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下。
郑浩愣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不，不是！”
沈珉看他那样子又仰起头闭上眼笑起来。
“都说不是啊！”郑浩使劲踹着他腿。
“好好，”沈珉笑着回答，“不是。”
两个人安静地泡着，过了一阵儿，郑浩小声问，“我什么时候能长毛？”
“哈哈哈哈哈！”沈珉大笑起来。
“你总笑什么？！”郑浩羞红了脸用力踹他。
沈珉赶紧一边笑一边说，“好，不笑了，”然后看看他乐着回答，“也快。”
“哦......”郑浩别过头不看他。
两人擦干了身沈珉说，“我开门了啊。”
“啊？”郑浩瞪大眼睛问，“可我们只穿了内裤啊？”
“这样一路跑回热被窝才爽。”沈珉回答。
“是吗？”郑浩犹豫了一下，“好吧！”
“那我喊一二三就跑啊？”沈珉握着扶手问。
“好。”郑浩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准备。
“三！”沈珉直接开门跑出去了。
郑浩瞪大眼睛愣了，然后手忙脚乱去追。
两个人一路哆嗦着踮着脚尖跑上二楼......
半夜不知谁家的鞭炮声把郑浩惊醒了，坐起来发现身上热的都是汗，伸手摸摸沈珉脖子发现他也出汗了，于是支着胳膊一手轻轻推他。
“......嗯？”沈珉闭着眼睛闷声应他。
“就......就我刚刚发现......你流汗了......”郑浩看着他小声说着。
“......嗯？”沈珉眯起一只眼看他又问一次，他嗓音有些刚醒时的沙哑。
“你流汗了......就你......你热吗？”郑浩也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磕磕巴巴又说着。
沈珉眯着眼看了他几秒，“......是想说太热想关电褥？”
郑浩点点头。
沈珉翻身起来一手推倒他，俯身去勾开关，“就这点事儿磨磨叽叽说半天，”关上之后躺回去，“你这语言表达真是个问题。”
郑浩生气的说，“都是因为你在一边像个火炉一样！”
沈珉沉声笑着，呼吸渐渐平静。
郑浩刚朦朦胧胧要睡着时，鞭炮声又响起，他哆嗦了一下刚要睁眼，沈珉翻身一手板着他肩膀让他对着自己侧躺，然后抬手盖在他上面那只耳朵上。
“一惊一乍，”沈珉闭着眼低声说，“问问自己胆有绿豆大吗？”
郑浩呆呆地睁眼看着他喉结，头顶上刚刚回荡着他磁性的声音，沙哑着仿佛带着颗粒......
郑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闭上眼睡着的，只知道这一夜都没再惊醒过......
☆、第十九章
初一的清晨鞭炮在村子里此起彼伏，邻居家狗也都兴奋吠叫，日头射进屋子里，郑浩缓缓睁开眼，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回头去看沈珉。
他睡觉的时候表情一点儿也不放松，会轻轻皱着眉，好像谁惹他生气了一样......
郑浩望着他抿嘴无声笑了一会儿。
“吃煎饺子吗？”
沈珉突然闭着眼开口问他，郑浩被吓得一激灵，“吃，吃啊......”
“嗯，”沈珉翻身平躺睁开眼，“穿衣服。”
“哦，”郑浩下地去穿衣服，抬头看了看他小声说，“嗯......那个......”
“是想给我拜年是吗？”沈珉转头看他问。
郑浩低头整理着衣服点点头。
沈珉从枕头底下拽出个红包扔在床边，一手支头侧躺着看他，“拜吧。”
“哦，”郑浩点头走过去，“过年好，”抬头看了看沈珉又小声说，“哥哥......”
沈珉啧了一声，“好好连起来。”
“哥哥过年好！”郑浩喊着还鞠了一躬。
沈珉笑起来推了下红包，“拿吧，”然后抬手摸了下他头，“过年好。”
郑浩手捏着红包犹豫，“不要钱......”
沈珉坐起来开始穿衣服，“拿着，”然后转头看他，“来年鸡蛋票。”
“老太太过年好！！”曹贤声在院子里响起来。
“哎，”奶奶在屋里大声应，“过年好小贤！”
“曹哥哥不去亲戚家拜年吗？”郑浩吃着煎饺子小声问沈珉。
“他来呆一上午下午走。”沈珉吃完收拾着自己碗筷。
“你这孩子！”奶奶站起来迎进屋的曹贤，“带这些东西干啥？！”说着又看了看，“这都能开小铺了！”
“开呗！”曹贤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呦家里有客？爷爷过年好！”
“哎过年好！”爷爷笑着回应。
“曹哥哥过年好！”郑浩站起来大声喊。
曹贤啧了一声翻兜，“哎过年好，这还个小恩公呢，”然后抬头看沈珉说，“来个红包！”
“那倒是拜我啊。”沈珉抱着胳膊说。
“我是要个空包装一下操！”曹贤瞪他。
大家都笑起来......
吃过早饭郑爷爷就说什么也不肯多呆了，拉着郑浩硬要回去，老太太怎么留都非要走，沈珉也不再拦着，把爷孙俩送回去。
曹贤看沈珉回来了，就和奶奶道别说准备回去了。
沈珉一路陪曹贤溜达出村子。
“挺好，”曹贤拿出烟递给他一根说，“这年过得挺热闹吧？”
沈珉接过烟叼在嘴里掏兜找火，点点头。
“害我初一大早上这一通忙活，”曹贤掏出火机挡着风给他点上，“就怕你俩还像往年那样，没个年味。”说着点上自己烟。
“我什么时候去你家合适？”沈珉吸口烟问。
“看你，”曹贤想了想说，“我家亲戚不多，初二三就没事了。”
沈珉点点头。
“往常都得我拉你，今儿挺主动啊，”曹贤笑起来看他，“被我感动坏了？”
“嗯。”沈珉撇他一眼笑笑。
过了没几秒曹贤停下脚步，沈珉疑惑着回头看他。
“你有事，”曹贤并不是在问，“告诉我。”表情认真的说。
沈珉深吸一口烟，叹口气呼出去，“确切讲，是我找你爸有事......”
曹贤没说话，脑子里回忆起在沈珉家的那通电话，想起沈珉当时在电话里说的，‘我能把这次帮我的机会攒着吗，我可能不久后要请你办件比这困难些的事，那件事我自己不行......’
曹贤烟头一扔踩灭，上前拍了下沈珉肩膀，“现在就走。”说着就要拉沈珉。
沈珉甩开他手乐了，“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不耽误窜亲戚，只是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准备了......”说着拍了一下曹贤肩问，“你也帮我件事儿？”
“什么？”曹贤马上问。
“能搞到点儿止痛药吗？”沈珉问完又强调，“强力的。”
曹贤垂眼寻思了一下，“顶得了癌痛的那种？”
“对，”沈珉点头，“弄得着吗？”
“行我想办法，”曹贤点头，接着问他，“谁用？”
沈珉叹口气继续向前缓步走起来，“就刚才那老爷子。”
“不能吧......”曹贤跟着上前，“我刚看他精神头还行啊......”
曹贤开始把事情窜连起来，他隐约嗅到了沈珉到底想干什么。
曹贤一手拦住沈珉，“你不是吧......”他皱着眉问。
沈珉看了他一会儿，点了下头，“嗯。”
曹贤惊讶的瞪大眼睛，被噎的久久说不出话，他推了沈珉一下，“操！你疯了？！”
沈珉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那么看着他，曹贤一看，心想完了，他定了心了，还早就定了心了......
“你是把他当你弟弟投影了？”曹贤顾不得什么忌讳不忌讳直接就问，“用他来完成你心里遗憾？！”
沈珉还是没有表情也并不回答。
“还是你把你自己摆上你父亲的位置，”曹贤不管不顾接着问，“把你投射成你爸去做那些他没做到的？！”
曹贤剧烈喘息盯着沈珉，“啊？！！”他又大声吼了一嗓子。
“一开始两种都是，”沈珉看着他淡淡说着，“现在两种都没有。”
曹贤被他说晕了，“什么意思？！”他不耐烦问。
沈珉笑了摆了下手示意继续走，“我背着他，他说的那些话......”沈珉两手揣进裤兜随意的说着，“我跪在那，他说的那些话......”沈珉扭头看看一脸茫然的曹贤笑了，“他谁也不是，他就只是他，独立，个体，特别的......”
☆、第二十章
“叔，婶过年好。”沈珉进门换着鞋，笑着对迎在门口的两口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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