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平朝我招招手,“过来,坐下。”
“少爷,他们急坏了,你要不先回个电话……”
“坐下。”仍然是笑眯眯的,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挪了挪步子,还没走近就被他一把拉着坐到了沙发上。
离谢嘉平太近,鼻腔里都是他身上好闻的古龙水的味道。
耳根隐隐发烫,头埋得更低。
“黎景贞……”
听他喊我名字,我抬起头。
谢嘉平,大概是醉了。
谢嘉平半眯着眼睛,慵懒里带着点倦意,“……我找到他了。”
这个他是谁,当然不需要问。
“啊,这样。”我嘴角扯了个难看的笑,“他怎么样?”
谢嘉平露出一脸踩了狗屎的表情。
过了半晌,才艰难道,“楚君夏也在。”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嘴角抽搐了一下。
想必楚君夏为了恶心谢嘉平,拉着白祈天做了不少让他误会的动作。
我忍不住为谢嘉平默哀。
说来真是可怜,上辈子比君夏先遇到白祈天,可是还是没有他的机会。
好不容易在现在的世界有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却还是栽在同一个人手里。
这样一看……又何尝不是和我一样。
“很奇怪……”谢嘉平盯着酒杯不知低低又说了句什么。
“什么?”我问了一遍。
没有等到回答,我一转头,就和他鼻尖对鼻尖,我一愣。
距离太近,甚至看得到他淡漠的瞳孔。
过了很久,他忽然轻轻一笑,捏住我的鼻子,“快呼吸,你要憋死了。”
鼻子被捏着怎么呼吸?我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是真的醉了。
“他不是祈天,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那张脸……黎景贞,你……一直都知道……”
“我一直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他的……可是……”
“你有……喜欢的人吗?”
看着他低着头嘟哝的样子,我忽然想亲他。
紧紧攥住拳头,最后没有忍住,伸出手,盖住他的眼睛。
感受手掌下的温度,我的整个心就像嘴唇一样在颤抖。
“少、少爷……”我喜欢你啊。
谢嘉平居然乖巧地让我碰着,没有想象中把我推开。
“谢、嘉平……”我喜欢你,所以……就算知道只是奢望,我也希望……
希望你……能够喜欢我……
谢嘉平伸出手,盖住我的手掌,被碰到的地方火烧了一样烫着。
被移开的双手,露出谢嘉平深沉颜色的眼睛,在里面看到我流泪的样子。
谢嘉平静静地看着我,伸出的双手迟疑了一会,接着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绷紧了神经,等他的手离开之后我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什么有点失望。
可是下一秒,忽然就被抱住了。
我浑身僵硬地任他抱着,感受着他温柔地拍着我的背。
即使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泣,也这样温柔地安慰着哭泣的我。
真是……苦笑了一声,眼底的光沉下去。
不要对我那么温柔啊……
这样,我真的,会误会啊……
走出酒吧的时候,谢嘉平一直紧紧地牵着我的手。
他的掌心微凉,和很多很多年前的记忆一样。
心里一动,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的掌心。
默默祈祷,这段路可以长一点、长一点,再长一点。
月光照着他的侧面,是我熟悉的模样。
我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也过这样温柔的月光。
他牵着我的手,在阴霾的森林里,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
纤长的五指缠着我的,直到微凉的掌心渐渐地温暖起来。
盯着我们交扣的十指,我淡淡地笑了。
没办法白首,可能够这样并肩而行,也是一种幸运啊。
“黎景贞。”他忽然喊我。
我停下脚步,抬头去看他。
他淡淡的眸色盯着我,在月光下亮晶晶的,甚至不像是个喝醉酒的人。
“我从没问你,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他,耳边沙沙响着树叶被风吹过的声音。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只能静静凝视他墨色的瞳孔。
把喝醉的谢嘉平送到储风手里,已经十点多了。
回到家里,发现楚君夏还没回来。这不太符合她的个性,一般这个时候她已经回来了。
我拨了三遍她的电话,始终没人接。
认识君夏这么久,没有特殊情况她从来不会晚归,就算晚归也会跟我报备一声,更不会不接我电话。
又打了个电话到楚君夏家里,是楚君夏的哥哥君昔接的电话。
“嗯?君夏吗?她没回来啊,怎么?她还没回去?”君昔语气里透出一种警惕,“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君夏为了躲避家里人催她结婚,谎称和我在一起了,跟我搬到一起住。
这件事,至今为止君昔还不知情,为了君夏的谎言不被戳穿,我硬着头皮撒谎,“嗯,早上吵架了,大概她在公司里,我去找找看,你别太担心。”
“我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强,除了你,我也想不到谁受得了她。”
听到楚君昔这妇女居委会的开头我头皮就发麻,实在是听太多遍了,听到快要能背了。
“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才小小一点在我怀里,眼睛也睁不开,猴子一样丑死了,我差点被她丑哭了,人丑脾气倒是挺大,从小上房揭瓦,偏偏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也是宠得无法无天了,也就对你她稍微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君昔,我去公司找一下君夏啊.”
“嗯?哦,好,你去吧,你好好哄她,她……”
“君昔,我们下次再聊。”
那边终于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我挂了手机,赶紧冲到门边,拿起外套往身上一套,开门就往外跑。
安氏企业我还是知道在哪里的,打个的冲到安氏大厦楼下,已经接近十一点。
大厅里的保安只剩下一个,低着头在玩手机,也没有注意到我走进来了。
我连忙跑到电梯那里,摁下十楼,可是电梯一点反应也没有。
始终停在八楼的位置。
不会是……电梯故障了吧?我认命地叹口气,开始爬楼梯。
好不容易爬到十楼,安氏企业却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
只剩一盏亮着安氏企业的logo灯,我喊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应我。
擦了擦头上的汗。奇怪,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呢?
忽然之间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黑暗的楼梯里,灯泡依次亮起,我先跑到七楼的电梯旁,用力拍了拍门,“君夏!君夏!你在里面吗!君夏!”
“谁?有人在外面吗?”这个声音是白祈天的。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白祈天也在?
“景贞……景贞……”楚君夏虚弱的声音从电梯里传来。
电梯口下方被扳开了一点,安全门也打开了一些,我俯下身子,大约有一只手臂可以伸进去的大小。
透过缝隙,看到楚君夏倒在白祈天的怀里,面色苍白虚弱,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
我心里一惊,伸进去一只手,君夏冰冷的手抬起来,没有抓住我,“景贞,你终于来了……”
我差点掉下眼泪,“君夏,君夏……你再忍耐一下,我现在就下去叫人来。”
“景贞,能看到你,我很高兴。”君夏半眯着眼睛,虚弱地看着我。
“君夏,别说话了,我很快就回来,你再坚持一下。”我这次是真的哭了。
这个场景莫名地让我想到情人之间的生离死别。
白祈天脸色很不好看。
我转身要走,被君夏叫住。
“景贞,如果我死了,我柜子里的漫画书都归你。”
这次我哭得更惨了,“君夏,你别这样,我什么漫画书都不要,你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何况那些漫画书我瞄过一眼,全部都是两个男人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一起,我真没有什么兴趣。
“不,景贞,你必须拿着,你这么傻,要是我不在了,谁指导你找到你的幸福,要是再被一头更丑的猪拱了,那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在天之灵,我也要化作厉鬼来压你姘头的床!”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恶毒,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楚君夏还想说什么,已经被白祈天捂住脸嘴巴。
“#@%&!”楚君夏瞪着白祈天。
“你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有时间不如考虑一下师兄刚刚的那个极富建设性的意见?”白祈天笑得森然。
我没有时间管他们的事情,转身跑下楼之后,隐约听到白祈天一阵惨叫,接着就是楚君夏歇斯底里的大喊。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对根正苗红的祖国的幼苗下手!国家和党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甚至不用回头,也想象得到白祈天嘴角抽搐的样子。
折腾到半夜,才把君夏和白祈天从电梯里弄出来。
“救命……”楚君夏刚被拉出来,就挣开白祈天的怀抱扑进我怀里。我勉强抱住,让她靠在我怀里。
白祈天看着我的眼底带了一丝杀机,吓得我差点没忍住把楚君夏随手丢出去。
顶着身后十万伏特的视线,我还是顽强的拖着楚君夏离开了是非之地。
回到家里,楚君夏从我身上跳下来,冲到冰箱找东西吃。我赶紧把她摁到餐桌上坐好。随便下了个面,又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肚子饿死了,刚刚我还以为自己会饿死在电梯里。”面一摆好,楚君夏就哧溜哧溜地吃起来。
“所以你刚刚那么虚弱就是因为……”我还以为她是真的要死了呢。
“万恶的资本主义!哼!”楚君夏重重地放下面汤碗,愤恨道,“简直太过分了,借着老板的身份老留我加班!要不是他拉着我加班到这么晚,我又怎么被锁在电梯里!我早上也什么都没吃,中午也忙得只吃了一个苹果……”
我默默去冰箱拿出小菜默默地炒了上来。
“知我者,景贞也。”楚君夏抓着我的手搓了搓,朝我飞了个媚眼。
我一阵恶寒。
吃饱了楚君夏满足地摸了摸肚皮,斜眼看我在厨房洗碗。
“我说,你今天见过谢嘉平了吧?”
我手里的碗差点没摔出去,“你、你怎么知道?”
楚君夏抽了抽鼻尖,“你身上一股酒味,到底谁有那个好本事让我们的乖宝宝到那种风雨场合啊?”
“呐,君夏……”
“嗯?”
“他今天问我,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你肯定没有告诉他对不对?”
我望着君夏。
“我觉得你可能,真的有自虐倾向,你特别享受被谢嘉平折磨的快感,至少在这件事上,我觉得他是有权利知道的。”
我苦笑一声。
“他知道了,大概,会觉得恶心吧……”
☆、登基
我和谢嘉平逃出森林,和楚君夏汇合以后不久,我就收到了黎皇驾崩的消息。再不久,我父皇也死于刺客之手。
我成了黎城最后的皇室血脉。
君夏和宁王有足够的兵力,支持我成为新帝。
而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虽然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
逃跑的当天晚上,就被君夏的人抓了回来。
从懦弱的世子,到听话的人质,我现在需要扮演一个善良懂事的皇帝。
“最多三日,登基大典就会如期举行。”谢嘉平穿着一身墨底金竹的衣服,黑色显得五官凌厉,淡淡中有种不怒自威的压力。
“可我……没有想过当皇帝。”我要的是活下去,可是皇帝这个位置,多少是带着风险的。
“那就现在开始想。”谢嘉平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我无法服众。”我声音开始变小。
“你是皇族血脉,谁敢不服?”
“谢公子……我想做个普通人。”我认真地看着他,“于你们我不过一颗棋子,可与我,我只想保命,前代恩怨未了,朝中多方势力,我能力有限,斗不过别人,也不过是等死。”
谢嘉平大概从未想过平日怯弱的我,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也是愣住了。
“这个位置,我守不了很久的。”
房间就他与我。
他站着,我坐在太师椅上,原本是我仰望着他的姿态。
此刻他蹲下来,与我平视。
他抓住我的手。
他的手不知怎么的,有些冰冷。
我却被烫着一样想挣开,他抓得太重,我没成功。
“黎景贞,我不会让你死,”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我留下来陪你。”
谢嘉平留下来陪我?!
我脑袋闪过一道惊雷,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你……什么意思?”
“祈天要随君夏去大荆,必须有人在这里坐镇黎城。”
我脸上的表情想必非常错愕。
我一直都清楚,楚君夏无法信任我,她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就必须有个人留下来监视我。
可那个人,是谢嘉平?
我原以为,谢嘉平是他们的军师,无论如何,是不会拱手让人的。
宁王那头红色的头发忽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你这是……为了宁王?”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嘉平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算是默认。
也是,唯有宁王白祈天,才能让谢嘉平肯屈居自此。
“你可知朝中凶险,怀安新皇虎视眈眈,战争只怕也是不日之事,你保得住黎城,只怕也保不住自己,你可是打算与我共葬与此!”说到厉害处,我不禁有些激动,忍不住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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