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所以？”
小陶：“你是不是忘了，昏君膝下无子，所有的兄弟都被清算掉了，但……却独独漏了我家主子？”
林暮心头一跳，这下终于变了脸色，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小陶。
小陶见他沉下了脸，大为畅快，“你该不会以为，造反的真的是诚王吧？那你猜，他是怎么知道那个昏君会何时南巡？”
想到三个月前的新婚之夜阿圆说的话……如果是他把南巡的事透露给诚王，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林暮没有说话，小陶却愈发得意：“你以为主子之前天天外出是为什么？他一直在与南直王联系，商量如何从你父亲手里找到遗诏呢。
“你以为你晕船能晕这么久吗？不要忘记，那些药都是主子亲手喂你喝的，就是为了不让你到另一条船上去。
“还有，你以为如果诚王没有放水，他真的能从那么多水贼中拖着你这个累赘跑出来？
“诚王暗中搜捕你们，不过是因为他一直不知道主子是男人，以为南直王扶持的是不知道藏在哪儿的三公主同胞兄弟，以为悄悄捉住主子便能威胁他的竞争对手。
“怎么样，你现在明白自己的位子了吧？”
月色如水，房间里灯火通明，可以清晰地看到小陶眼中满满的恶意。
“我知道了，”林暮反而平静了下来，垂下眼道，“就当这样好了。所以，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小陶脸上的得意一下子凝住。
“你主子做过的事让他自己来告诉我啊，”林暮淡淡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说这么多倒是不怕被灭口。”
小陶大惊，这才像想起什么，吼道，“我待主子忠心耿耿，才、才不会……你别以为主子不拿你祭旗就是护着你！他不过是还没得到遗诏才会留你一条性命！”
“拖出去！”
门口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随即小陶就被两个黑影捂着嘴架了出去。
林暮抬眼，就见阿圆站着门口。他微低着头，依稀可见神色有些憔悴，但却换上了玄色的精致华服。印象中那个软软的会卖萌的少年，好像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还想解释就进来，”林暮没再看他，转而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想说现在就可以走了。”
“哥哥……”
“这个称呼怕是不合适吧？”林暮平静道，“南直王唯一的孙子，过两天也许就是新皇了呢，我一个小小翰林，如何当得起。”
“哥哥！”阿圆着急地来到桌前，“你不要这样。”
林暮：“看来我还有被解释的价值？”
阿圆：“我从来没想过骗哥哥……”
林暮：“好，那我问你，此次南巡之事，你都告诉过谁？”
阿圆：“我外公。”
林暮：“你在家里天天外出，是见谁？”
阿圆：“我外公的人。”
林暮：“在船上的药是谁喂我的？”
阿圆：“我啊。”
林暮：“你们跟诚王合作了？”
阿圆：“嗯……我外公。”
林暮：“你想当皇帝？”
阿圆：“不想！”
林暮点点头：“所以你想说，这一切你都很无辜是吧？”
阿圆一脸委屈：“……”
林暮：“小陶为何那么恨我？”
阿圆：“她的家人因为你爹的弹劾，被我皇兄斩首了。”
林暮：“所以你们祭旗人选不是我，她很生气？”
阿圆：“……嗯。”
“最后一个问题，”林暮将茶水一饮而尽，直视他的眼睛，“你将我困在此处，是因为遗诏吗？”
阿圆神色微动，却是沉默了。
“我知道了，你走吧。”
林暮这一晚睡得并不好，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梦见自己是狼族，阿圆是虎族，他卧病在床阿圆就亲自侍奉汤药；还梦见两人一起在巨大的铁盒子里跟人打仗，阿圆是他的副将为了保护他死掉；最夸张的是还梦见阿圆变成了一条房子这么大的大黑龙，两只又大又圆又对称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他求抱抱。
什么鬼，挂着黑眼圈半夜醒来的林暮心有余萌，一脸黑线。
林暮决定要跑路了。
他记得他有一个笔友是他当年远游时认识的，就住在离这不远的城西。摸着黑，林暮小心地绕开了侍卫，但在笔友家门口，却发现了有几个南直王府的侍卫守在他家门口。
林暮：“？？？”
“哥哥，回去吧。”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林暮回头，就看见阿圆一身铠甲，骑着马带着一队人出现在他身后。
林暮有些不可思议，指着笔友的家，“你偷看我的信？”
阿圆：“……没有。”
林暮冷笑，“我不会相信你了。”
阿圆声音有些着急，“哥哥。”
林暮：“你放心吧，我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他，你尽管把我抓回去好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没有先帝遗诏要用什么借口造反——”
“林暮！”阿圆打断他，显然他也想不到林暮会在大街上把这件事说出来，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上了警告，“跟我回去。”
“你在用什么身份叫我回去？三公主？南直王长孙？还是……”林暮顿住，他看见身后有重甲军队的阿圆，挺腰坐在马上，却专注地望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恳求。
怎么会……有点心疼呢？
林暮觉得自己有病，明明被背叛的是他，被囚禁的是他，怎么会莫名觉得心疼起面前这个人来呢？
他静了静，心里一直闷着的那口气竟有点颓然地消散掉了。
算了。
“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戏份最多的女人出场了……
☆、囚禁
回去后林暮身边的侍卫并没有增多，但他知道自己时刻都被高手监视着，也就放弃了逃跑的打算。
出征顺利得不可思议，不到半个月就一路北上，直接来到了京城门口。林暮作为俘虏，跟着后勤部队一起，待遇还一直保持着高水准。于是在不能早起练拳的日子里，他好吃好喝，反而还长胖了。
他不知道南直王最后有没有从他爹手上拿到遗诏，但他们的确是打着先帝遗诏的旗号出征的。皇帝两年前清算的时候罢免了不少官员，得罪的范围广之又广，而他新任命的心腹们也还没完全收服各地势力，自然低挡不住老谋深算筹划已久的南直王和诚王。
破城前一天，阿圆来看他。
短短半个月，这个曾经对他卖萌撒娇的弟弟，竟像一夜之间蜕去了所有幼稚。他一身玄甲，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正当林暮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时，阿圆开口了，“哥哥，我受伤了。”
林暮：“……”
那种语气中熟悉的撒娇和委屈感是怎么回事？正想夸你长大了好不好。
阿圆：“打仗不好玩。”
林暮：“……”
阿圆：“每天都睡不好。”
林暮：“……”
阿圆：“我疼……”
林暮：“……伤哪儿了？”
阿圆：“哥哥是不是不生我气啦？”
林暮见他一脸紧张，好像他不点头就能委屈死一样，跟之前根本没有差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我爹……他们怎么样了？”
阿圆忙道，“反正遗诏的内容是真的，我们就直接伪造了一份遗诏，跟公……林首辅没有多大关系了。哥哥你放心。”
林暮总算松了口气，“你伤哪儿了，上次的伤好了没？我看看。”
阿圆摆摆手，“不碍事啦，刚刚军医才上过药。”
林暮：“……”那刚刚喊疼的人是鬼哦？
阿圆：“哥哥，明天我们就要攻城了。”
林暮：“……哦。”
阿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无辜的人，也会派人护住林府，如果可以也不会杀我皇兄……那，哥哥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阿圆这样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小奶狗，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就好像在梦中已经见过无数次。
林暮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下子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酥酥的，甜甜的，又有点酸涩。
好像阿圆常常给他做的山楂饼一样。
林暮：“保护自己，不要受伤。”
阿圆眉头舒展开来，瞬间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的，哥哥。”
皇城终究是被攻了下来。新帝登基大典定好在十天后。
林暮被塞进马车，一路护送进了皇宫。然而当他下车后，发现自己要住的地方写着大大的“锦绣宫”。
——那是皇后住的宫殿。
林暮抓住身边的护卫，黑着脸问，“我要住这里？”
护卫：“禀林大人，是的。”
林暮：“你家主子吩咐的？”
护卫面无表情看着他。
林暮：“……”别以为你不说就是保密了，你纠结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
这晚林暮睡得更不好了。皇后的宫殿虽然宽敞豪华，但床被都是新换的，有点膈。林暮也有点心理障碍，翻来覆去半天才睡着。
迷迷糊糊中好像又梦见了阿圆一会儿变成小黑龙，一会儿又变成一个高大而英俊的青年，时而身披铠甲大杀四方，时而却又带着委屈的眼神让他帮忙上药。最后他们一同对抗丑陋不对称的妖怪，然后他被一条大蛇紧紧缠住……
林暮醒来，天已大亮，梦中窒息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看着自己腰上熟悉的手臂，林暮一脚踹了过去。
还没醒来就被踹到了地上的新帝阿圆坐起来，揉着眼睛：“……？”
林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清醒的阿圆反应了一拍，才歪着头看他：“……啊？”
又来了。
这种无辜的小动物的懵懂眼神。
不要以为我每次都吃这套！
林暮恨恨地想，然后认命地把阿圆拉起来，叫人拿来洗漱的用品，挤了挤帕子糊在他脸上，“醒了吗？”
阿圆：“……唔。”
林暮：“解释。”
阿圆：“……哦。”
林暮耐心地看着他。
阿圆眨眨眼睛。
林暮：“哦你妹。”
阿圆：“哥哥，我们直接攻进内城，并没有伤及无辜百姓。朝廷的班底我也不打算大动，公公还会是林首辅。”
林暮：“……那不是你公公了。”
阿圆：“林家没事，后续我会安排公公和大哥过来看你的。”
林暮：“……”都说了那不是你公公，也不是你大哥。
阿圆：“还有，皇兄被我关起来了，好吃好喝地供着。”
林暮：“……哦。”并不是很关心。
阿圆：“今天哥哥想吃什么？”
林暮：“不要转移话题，我只是想让你解释下，为什么你会一大早出现在我床上？”
阿圆：“……那个……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
林暮：“……”骗鬼啊。
阿圆凑过来，小声道：“我外公最近准备在登基大典上让我封妃，我……只好躲到你这边来了。”
林暮皱眉，这次谋反里，南直王和诚王的角色才是至关重要的。虽然阿圆现在是新皇，但无论是兵权还是政权，暂时都到不了他手里。
阿圆见他神情不对，有些开心，“哥哥你知道的，我才不想娶什么妃子……”
“你外公给你安排的是哪些人家的女儿？”林暮打断他，问道。
“啊？”阿圆撇了撇嘴，“就他部下的，还有前些年被皇兄清算的重臣之女，还有诚王派系的……”
“那不是挺好吗，”林暮点点头，“这些关系对现在的你还是很重要的，你外公能替你想到这些，是真的把你当皇帝在培养。”
阿圆：“……”
林暮：“你怎么突然一副臭脸，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帝王后宫本就该权衡各方势力……”
阿圆：“哥哥真讨厌！”
说完这句话，阿圆连衣服都没换，直接气冲冲地出门了。
林暮：“？？？？”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攻受好像被我有点混淆？
年下，是年下攻！
☆、道歉
林暮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把新帝得罪了。
三天了，白天除了侍卫见不到一个人，也不准出锦绣宫。林暮很闷，就开始给他欠了几封信的笔友们写信。虽然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寄出去，但反正也很无聊。
结果当天晚上，阿圆就又来了。
依然是玄色的锦衣，高大青年就站在门口，看林暮正在吃一根鸡翅。
他缓缓进来，站在桌前，轻声道，“哥哥。”
林暮没看他，自顾自吃，“吃了没，没吃坐下一起啊。”
阿圆：“……对不起。”
林暮顿了下，又把鸡翅啃了一口，斜睨他一眼，“陛下这样我可受不起。”
阿圆：“……是我不对，我乱发脾气。哥哥不要生我气。”
林暮强忍着不去看他的眼睛，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的表情，这次可不能再心软了，“我怎么敢生陛下的气，您只要不开心，动动手指就能把我掐死。”
阿圆：“……”
林暮叹了口气：“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现在是皇帝，一言一行多少人看着？你对我发发火不要紧，林家还有我爹在，他们倒是不敢动我；但如果是其他人，你觉得他还有活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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