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展昭霍的抓起桌上巨阙,将手中书放入怀中,几步推开门,直接冲向白玉堂去的那间客栈--他想,他已经知道至少大半真相了! 剩下的就只有--天底下真的有鬼这种生物么? 至少在去开封府之前,展昭心中从来没相信过。 ...... 在客栈外面等了很久,却一直不见白玉堂下来,展昭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了--要不是掌柜和小二信誓旦旦的说白玉堂上楼后就一直没下来,展昭甚至会怀疑那老鼠已经不耐烦的先一步离开。 但是--仅仅调查一下,用得到这么多时间么? 心中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深重,展昭看了眼无事人一般的掌柜,还有那明显有些畏缩的小二,想想实在是不放心,一咬牙蹬蹬蹬几步上了楼,直接冲向自己先前住过的卧室。 屋中一片寂静,静的死寂无声。展昭伸手去推那门,门却纹丝不动--果然有古怪!当下展昭顾不得其他,丹田内力蕴于拳上,"砰"的一声,硬生生将两扇门捶开!顿时,屋中一阵冷森的寒气袭来,伴着展昭曾听过一次的、熟悉的笑声,以及在那之后的、一声死沉却冷森的话语-- "呵呵呵呵哈哈哈!桀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妖孽!" 展昭进屋的第一眼就见到白玉堂被一大片肉眼可见的青光不停施压,爱剑画影徒劳插在一旁墙壁上,而白玉堂那冷漠俊美的脸上已是布满汗水的吃力与肃杀,他全身的功力似乎都在与青光较劲,听到开门声,更是头也不回: "臭猫--你晚了!" 这几个字是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仍带着白玉堂式的骄傲与--展昭也想上前,但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子,每走一步,面前压力都是成倍递增,他拼尽全力上前几步,却还是在离白玉堂两步左右的距离再也寸步难行。 仅仅两步,却好像咫尺天涯--展昭举起巨阙,"铮"的一声,长剑自动出鞘,瞬间缓解了展昭身上的压力。同时,展昭借着这一瞬的空隙,向白玉堂使了个眼色,忽然大喊了声: "李明修!!" 听他此言,那青光明显便是一阵翻滚,接着两人陡觉身上压力减弱,那青光一阵紧缩,竟然变成了一片淡淡的人形...... 那片人形越凝越实,只是看来仍像一片青色的雾。不同的是,这片雾上有两点亮的出奇的青光照下来,看着分外让人毛骨悚然。 展昭撒上前两步靠在白玉堂身边,看到那人铁青的面色,低声问了句: "白兄,你还好吗?" "没事!"白玉堂伸手拭去唇边滴下的一屡血痕,一双眼死死盯着那青色的雾般的身影。正在此时,那屋雾中竟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 "你们是--什么人" "你果然是李明修?"展昭不答反问,手上悄然握紧巨阙。 * *十、 过往&可憎* * "李明修......李明修......" 那不知该被称作是人是鬼的青雾一阵翻腾,显然这个名字给他的触动太大:"李明修--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不错--我是李明修......李明修......我是李家的大少爷......我......李明修......" 他的声音时断时续,也不知是陷在回忆里了还是迷茫了。展昭略略皱眉,看眼白玉堂,后者却正不屑的冷哼一声: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你是李明修,这刀你可认识?!"说着,白玉堂从背后解下那柄从里田村带出来的长刀,"桄榔"一声丢到青雾面前。 那声音惊动了青雾的思绪,两人见那团光影一阵翻涌,一股似曾相识的压力登时铺天盖地而来。展昭一惊,反射性的便要拔剑,忽然手上一凉,竟是白玉堂一把握住了! "别动!"白玉堂只说了两个字,手掌一翻,一只瓷瓶出现在他手里--赫然便是展昭之前见过的那只盛装古今盆中的露水的白玉瓶。只见白玉堂拇指一挑,将上面红塞拨开,轻轻一晃,那青雾顿时散了几分。 "......这是什么?"那青雾明显瑟缩一下,接着又剧烈翻涌着,却不敢靠上前半分--白玉堂看得出这东西对他的克制,慢慢上前一步,微微低笑了几分: "果然!就是因为它在,你才不敢尽力压迫--李明修是么?信不信白爷火大将这其中的东西尽数撒在你身上试试?" "竖子!"那青雾大怒,又是一阵张牙舞爪。而白玉堂却只是在一旁冷冷看着,桀骜的唇边带着抹不屑的微笑。不出他所料,无论那青雾如何翻腾,却再没向前半分。 --古今盆是天下阴物的克星--韵琴所说果然不虚! 展昭在旁瞧着,眼见白玉堂和那青雾形成僵持,忽然张口道: "天圣八年,金陵府有一户李姓人家,掌家的是兄弟二人,兄长李明修,小弟李明杰。两兄弟相差不过两岁。在某天集市上,两兄弟同时邂逅一位姑娘,这个女子就是后来的李欧阳氏欧阳韵音。" 那青雾中两道有如实质的光芒瞬间刺向展昭,展昭却似没见一般,静静续道:"明道元年初,李明修迎娶欧阳韵音为妻,同时期其弟李明杰离家游学。半年后明杰回乡,带回好友青州王鹏,兖州林文适,同住在李家祖宅。半个月后,李明修死在金陵左近小镇的同福客栈,死因是遇见抢匪抢劫,一身财物尽数消失。同游的其妻下落不明,李明杰也随之失踪。" 不紧不慢的将自己在金陵府查到的资料说出来,展昭跟着上前半步,直视着李明修那双"眼":"金陵府办事不利,将这件事情当做一场平常的入室抢劫。而且不久其停尸之处走水,尸体被火焚毁,纵是旁人再有疑惑也无可验了。--但是虽然官府没有认真办理,当时验尸的仵作却尽职的将李明修的死状记录下来。展某不久前刚刚看到那份记录,李明修,你想不想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 此时侃侃而谈的展昭看起来少了一份江湖人的放荡不羁,却多了些许江湖人所没有的威严与肃然--白玉堂侧目瞧着,心中忽然一跳,却又说不清楚是种什么感觉。 青雾半晌无言,展昭也不在意,继续道:"那上面清楚详实的记载着:‘双目为人所剜,周身伤痕历历,显为利器所伤,肝胃黑黄,为中毒之象......'而不久之前展某与白兄查验了林四的尸身,与这段描写别无二致--不知阁下能否解惑?" "......呵呵呵哈哈......不错!他们是死在我手里!他们是我杀的!哼哼,他们一定没想过我死前那句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是什么意思!哼!王三?林四?李寡妇?哈哈哈哈--他们以为这件事情做完了一把火烧的干净就算结束么?没用!老子早说,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他们!谁叫他们竟敢贪图老子的家产,将我骗到这里杀死?既然如此,我就杀了他们--有甚么不对!" 青雾忽然翻涌起来,剧烈的波动之下将那两道红光掩藏的时明时暗,说出这几句后就像打开了话匣子,那青雾干脆一股脑的将所有事情都倒了出来: "当年我和明杰同时认识了那个贱人,哼,我果然是瞎了眼,竟然会喜欢上那种蛇蝎妇人!当初我们成婚,明杰伤心离家,不久带了那两个畜生回来。那贱人竟然趁我外出做生意勾引那两个畜生! "一次不慎被我撞破,那贱人趴在地上哭着求我原谅她,说她也是被迫的--我竟傻到信了她,将那两个畜生赶出李府,谁知他们竟然怀恨在心,又贪图我家财产,竟设下毒计将我引到这里--我记得清楚,记得清楚!--他们用了毒,当着我的面苟合,在我气的目龇欲裂的时候王鹏那个畜生亲手挖下了我的眼! "呵呵呵呵--他说什么来着?叫我做鬼也记住那一刻?叫我永远忘不了这种耻辱?没错!我忘不了!所以我做鬼也不放过他们!做了鬼也不放过!畜生!畜生!!" 青雾歇斯底里的诉说着这段已经湮灭在四个死人的记忆中的过往,情绪已接近失控。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虽然知道故事一定不会是多么干净,却没想到当初那几个人做的这么绝。白玉堂不由的冷哼道: "这种人渣--换了白爷遇上,定是一个透明窟窿!" 展昭也是微微皱眉,他此时入官场不久,加上在白玉堂身边挑起血性,听着这等事情自然怒由心生。只是他毕竟稳重,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听着青雾的下文。 那青雾续道:"我死时直喊着--做鬼也不放过你们!我就是做了鬼,那些人也别想安生!哼,一定是上天听到我的呐喊,我在这里浑浑噩噩许久,半年前忽然恢复神智--就像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之后,我要报仇!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事情。我要他们百倍千倍的偿还! "当真是天助我报仇,也是那些人活该,我竟然遇上了那个人--他让我有了现在的能力,让我有一双神眼,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任何人恐惧!我甚至可以控制他们的行为!不久很多人都说这里闹鬼,那两个畜生做贼心虚,竟然派人来查看--哼,什么王三,林四?他们以为他们化名我就不知道了么?我要找到他们和那个贱人,我要他们常常我当初的滋味儿,我要他们连死都活在恐惧里!"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白玉堂冷冷插了一句。 "没错!他们该死!"青雾翻腾着,叫嚣着,"他们以为当初买通了官府,这世上就没人奈何得了他们么?我要他们死,他们就别想逃!我杀了王鹏,又找到不久后回来的林文适--还有那贱人,虽然她易了容,但她妹妹没有!那天杀王鹏的时候,那丫头叫了一声,所以我找到那贱人将她活活烧死了!她该死,她该死!!吼--" "那韵琴呢!" 白玉堂冷笑了声,握着瓷瓶的手指尖白了几分:"欧阳韵琴和你何冤何仇?你那一把火倒是烧的干净,你可有想过她?" "我管她有没有仇?!"青雾咆哮着,"她是那贱人的妹妹,就活该被烧!而且她居然看得见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可以被我附体--我想要当人!这个鬼身子让我不能长时间离开这里,只要得了那个身子,我就可以自由走动!我就是要毁了她的脸,让她没脸见人,让她恨透世人,这样我就能轻松夺下那个身子!啊--" 他忽然惨叫了一声,竟是白玉堂抖了一下那白玉瓷瓶,弹出几滴液体,那液体溅在青雾上,诡异的烧出一片青烟。青雾痛的翻涌不绝,嘶声惨叫--那是从灵魂里烧灼出的感觉,任是谁都没法忍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明修,你该死!" 白玉堂的声音好像在寒冰中冰冻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展昭目中光芒一闪,忽然抽出巨阙拦在青雾前--与此同时,青雾猛地向前一冲: "该死!老子要杀了你--啊啊--"他正好撞在了算到他会不顾一切扑上来的展昭的佩剑上!作为上古神兵,巨阙对于这类东西本就有所克制,这凡剑之剑竟当真在青雾上斩出一道幽黑的伤痕。 "白兄!"展昭喝了一声,身后同时传来冷哼:"多事的臭猫!"接着耳边‘铮"的一声,寒光闪过,画影也出鞘了! 巨阙与画影都是当时神兵,作为饮血无数的利器,对鬼灵同样有克制作用。白玉堂又在瞬间将白玉瓶中液体洒在两柄剑上,身形一晃,跟着出手。 他和展昭都是明白人,不管这死去的李明修为什么杀人,但是留他在此绝非益事。更何况它为一己私欲多次向无辜人出手,害人无数,杀人偿命--所以留他不得! 白玉堂瓶中剩下的液体太少,而且,古今盆的作用毕竟只是净化而非杀鬼,真正的手段,还是他们手上的剑。 剑,是剑客之魂。 一如其人。 两人都是当世少有高手,此番第一次联手,虽然生涩,十几招过后也渐渐圆融起来。相视一笑,联手间愈发默契。而那青雾阵阵翻涌,毕竟不比他们两人之勇,再加上那剑上对他克制的力量,让他不久就左右支绌。 见状,青雾大怒,那两道红光上光芒闪烁一阵,泛起一阵蒙蒙青光。 就在此时,门外悠悠传来一道苍老的嗓音: "孽畜,住手罢!" 尾声 "孽畜,住手罢!" 这样一个声音来的极为突兀,偏又带着几分看破世情的沧桑与难掩的痛楚。与那道声音同来的是一道柔和的清风,昭白二人只觉得面前清风拂过,那青雾转眼间竟然被生生压缩起来,不久形成了一个小臂大小的、半透明的男子模样。 看样子这就是那李明修了!只是此时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双眼圆睁,一动也动不了。展昭想着身后那门一揖道: "不知是何方高人驾临?还请现身一见!" 那声音却没有回答他,外面只是传来一阵轻轻的低颂: 菩提萨陲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 心无碍 无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 究竟涅盘 三世诸佛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 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 声音渐渐远去,那李明修缩小的身形也在两人眼前慢慢变得透明,直至彻底消失。若非屋中还留有先前打斗的痕迹,这一切看起来就好像一场梦境一般,真实到虚幻的梦。 "呵!猫,你我果然不是专业抓鬼的!不过这事这般解决,倒比你我继续动刀剑来得好。" 白玉堂低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转口看向展昭,后者也只是带着几分微笑的将长剑收回鞘中:"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么?白兄透彻。" 白玉堂闻言却哼了一声:"什么透彻?!五爷又不打算做个和尚道士玩玩--猫大人莫非是想去学学这抓鬼的本事?" 展昭终于忍无可忍白他一眼,憋了憋只挤出一句: "白兄的伤可是无恙了!" "啧啧!一句关心的话说得还真是咬牙切齿。"白玉堂却忽然大笑起来,一扫之前总是孤傲冷漠的形象,展昭见了,不知怎的一愣,跟着便也摇头笑起。 白玉堂(展昭),果然不凡。 "展昭,"笑过之后,白玉堂忽然正了神色,"先前我一直不想问你,此时却又想问了--你究竟为何进那官场?那其中污秽,以你为人不可能不知。" 屋中已经没了当初阴森的感觉,外面不知何时弥漫的月色悄悄渗入几分到这好久没有月光的屋里,展昭上前几步推开窗子,任月色倾泻,不知不觉一日又过了。 "白兄,你看这日升日落,月圆月缺,每日在这世上如李明修这般事情要发生多少?" 白玉堂道:"人心晦暗,这般事情就算在青天白日下都会时有发生。" 展昭道:"是了。展某当然知道--官场黑暗,人心晦涩,所以--一柄巨阙在江湖中能做的太少。" 他的话说到这里已绝,当着白玉堂的面,展昭相信有些东西不用说那人也定能理解。他转头看向他,两双同样幽黑的眸子对视在一起,隐隐有什么一划而过。 于是白玉堂静静收剑回鞘,半转了身向他一侧头: "走吧!回陷空岛!" 一柄巨阙在江湖中能做的太少--么? 展昭,我想看你走到最后是什么样。 我等着, 【 《神葬之青目》 完 】 后记: 作为《神葬》的第一个单元,《青目》自然挑选了盗三宝这一段时间。 很早以前就说过,小生过去写的中长篇中,大部分昭白不是已经交心就是也已惺惺相惜,于刚见面那段却一直没写,私遗憾许久。后来有了《神葬》的灵感,终于算是圆了下梦。 其实写《神葬》的初衷真的只是很单纯的想写灵异文,但没想到一篇灵异写着写着又变成了案件......案件就案件吧!反正这个案件从头到尾都是很狗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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