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弄春凤眼一挑,眼瞳里的恶煞之气让耀子冷汗涔涔,恨不得当场化成水融在地上,好过在这里受这种活生生的折磨。不过自家大少爷也是个有胆子的男子汉,竟敢跟这煞星对望,两人杀气腾腾,耀子相信,若是手里有刀,这两人一定会大打出手,直到有一方绝了气为止—— 不,就算有一方死了,恐怕另一人还会鞭尸!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必将对方除之而后快的样子。 「这……请喝点小酒。」 耀子在一旁胆颤心惊的斟酒,季弄春喝了一口,酒很香、很醇,接下来的菜色也都精心准备过,可见午家很重视这次的请宴,这让季弄春挑不出毛病,只得暂时休兵。 酒菜虽好,但季弄春的脸色却也很臭,比茅坑的石头臭上一百倍,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笑容倾国倾城,却绝对不想笑给午维忠这等烂人看。 这两人就像在比谁的脸臭一样,既不向对方看一眼,表情也难看得出汁。 趁着两家兄长对峙,午志孝在一旁偷偷摸摸的伸出了手,握住了季萤夏的小手,季萤夏脸都红了,抬起头来看他,一脸就要躺倒在他怀里的娇柔。 午维忠和季弄春都看见了这一幕,对午维忠而言,只要弟弟高兴,要他付银两给季萤夏让他陪弟弟睡觉都无所谓,所以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然而季弄春却恶狠狠的将筷子插进盘子里的猪心扭转,好像那颗心就是午志孝这只死蠢牛的心,他让季萤夏来吃饭,可没让他来跟这只蠢牛恩爱,让别人看笑话! 「阿夏,哥哥出门时讲过什么?」季弄春声音阴寒。 季萤夏吓得立刻抽回手,连眼神也不敢跟午志孝对望,只敢默默吃菜。午志孝一脸悲惨的望向哥哥,好像在祈求他赶快解决这一切,让他能跟阿夏小聚一下。 午维忠真不想管这种烂事,但毕竟是自己的傻弟弟,不管不行啊!虽然他实在很想给这个混蛋季弄春一个下马威,但现在还是先安抚他一下好了,毕竟还是亲弟弟重要。 他起了个话头——只是因为内心不爽,所以语气僵硬,「不知季大公子对珠宝有没有兴致?我家里……」 「没兴趣。」不待他说完,季弄春一句冷到底的话就丢回来。 午志孝眼泪几乎要冒出来,午维忠勃然大怒,但仍忍住气,继续攀谈下去。 「我家里的后花园奇花异草甚多,季大公子……」 「不想看。」 午维忠怒火已经冲到喉头,他努力压下,继续开口:「家里有些女婢挺会跳舞的,不如……」 「看什么女人跳舞?男人才不是想看这些女人跳舞,想的是别件事吧!午大少爷一定是个中翘楚。」 他的冷言冷语到底说完了没,午维忠从小到大哪曾受过这种气。这季弄春家世比不上他、钱财比不上他,只不过是个乡下穷酸又傲得要死的书生,却专门跟他作对! 他厉声挑衅:「想必季大公子如此洁身自爱,必定还是个没摸过女人手的童子鸡,不如今日我叫人给你开开荤吧!」 午维忠只是讽刺,季弄春却怒红了整个娇艳的脸蛋,他的反应太不自然,让午维忠马上意会过来:季弄春长得如此美艳动人,竟然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季弄春脸红的样子在美丽的银色月光下闪闪动人,让午维忠的心差点跳出喉口,他清清楚楚听见自己的喉结传来饥渴的吞咽声。 若这个季弄春是个女人,他就算想尽办法、不择手段,也要把他给弄上床,好好的享受他的绝世风情。 「你说的这什么恶心话?男人当然要有品行,要懂自爱,怎能做些乱七八糟、不合礼教的丑事!」季弄春气红了脸,脱口而出的话气急败坏,没了之前的从容。 午维忠自认对女人还有点怜爱之心,但这个穷酸小子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混蛋,不论他长得多美、多艳,他也不可能纡尊降贵去跟这个混蛋男人有什么暧昧,他又不是疯了。 「那是你们这种穷酸人才讲的话,大男人当然要有三妻四妾,真正的男子汉自然有无数的女人想要依附。不过我可以理解季大公子是个童子鸡的原因,你这副样子,要钱没钱,要人才没人才,只有人格能当饭吃吗?」午维忠讲得理所当然。像他这等身价、相貌又好的大少爷,随时都有一堆女人想要陪侍。他可不像季弄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酸童子鸡。 他一举重创了季弄春,看着季弄春气得说不出话来,午维忠的心情非常畅快,终于能给这个傲得要死、跩得要命的不识相混蛋一点颜色瞧瞧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阿夏,我们走。」季弄春怒得握紧拳头,说走便走,片刻也不逗留。 「门在那里,请便。」 午维忠也不客气,明指着大门的位置,还面露得意的笑。占上风的滋味可真不错,至少这一局他打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力。 季弄春拉着季萤夏起身就走,季萤夏虽舍不得离开,但怎敢违抗自家恐怖的大哥?他只能低声对午志孝吩咐:「记得,最近别吃萝卜干。」 「什么?」 午志孝完全不了解他的话,大大的眼睛又蓄满了泪水,季萤夏也难过得泪湿眼眶,两人就像牛郎与织女一样,又再度被硬生生的分开了。
季家兄弟才出了午家门,午志孝就趴在桌上大哭大吼。 「忠哥,你干嘛要说那些话!人家好不容易才见到阿夏,你话讲得畅快,得罪了他哥哥,我跟阿夏又没见面的机会了,呜呜呜……」 午志孝呼天抢地,又使出他那一招哭功,心知只要把已过世的爹娘扯进来,哥哥一定会帮他一把的。 「我就知道你不疼我,要不然你不会这样对我,爹娘叫你要照顾我,你全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蠢材!他们午家可是名门大户,对方不过是离乞儿一线之隔的穷酸人而已,他干嘛要对他们客气,还得忍受季弄春那刺人的言语?他财大势大,自小就是大少爷,哪曾受过这等闲气?这口气他忍不下去的。 「不要再口口声声阿夏、阿夏的,那阿夏不过稍有姿色,哥哥带你去逛花楼,比他美的小倌多得是。」 午志孝气得大吼大叫,哥哥怎么就是不了解他对阿夏的真心?一定是他太聪明了,所以才不会真心爱上别人。 「我不要别人,我就是要阿夏!我想要抱抱阿夏,还想要亲亲他,好不容易见了他,却连两句话都讲不到,我不要、不要,哥,你要替我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你真是吵死了,那把阿夏买下来给你作妾不就好了!」 「他哥才不会让我碰阿夏的。」一想起季弄春的恐怖,午志孝忍不住缩成一团,觉得情路无望,眼泪又要滑了下来。 午维忠哼了一声,商场上打滚久了,要手段他驾轻就熟。他道:「形势比人强,到时过不下去,季弄春就算不想低头都不可能。他家那么穷,用点方法就好了,我就不相信我治不了一个穷鬼。」 「哥,你有办法吗?」午志孝抹了眼泪。 午维忠虽不敢讲有十足的胜算,但是他多得是办法兴风作浪。 「不能给你完全打包票,但是九成九阿夏是你的了。」 午维忠奸诈的双眼眯紧,到时他不只要讨来阿夏给午志孝作妾,还要好好的教训一下季弄春这混蛋。凭他的势力与财力,只要稍稍作些手脚,一定办得到。 午维忠正想着怎么教训这个季弄春,想不到这个机会得来全然不费任何工夫。 这个季弄春不但是个穷酸布衣,还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傻到连午维忠都瞠目结舌,不知道他的头脑里装的是豆腐,还是根本什么也没装。 季家生活已经够清苦,季弄春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办学堂! 这腐儒,不过在外头游学了几个月,就以为自己可以兴学吗? 说巧不巧,季弄春想要建学堂的地,就是午姓家族的地,而且大部分还是午维忠他家的。这土地闲置已久,午维忠向来托给住附近的伯公管租,一年再结算一次租金,反正这也不是太大的一笔银两,午家并末真正放在心上。 结果季弄春误以为这是他伯公的地,特地来拜访他家族的大伯公,他打点得整洁得体,来此说服拥有那块地的地方大老。 「午伯公,我出外游学数月,深深领悟,我们这里要发展,必须依靠有识之士,因此,若是能栽培人才,便是我们地方上的福气,所以我想要建个学堂,请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以后若能是出了几个状元,也是家乡之光。」季弄春称呼午老爷为伯公,是因为这里的人都叫这个老人家伯公,他也礼貌性的随之称呼。 午维忠知道季弄春这一日要来,特地先行隐身在内堂,想听他说什么,听他讲得慷慨激昂,午维忠啧啧称奇,想不到季弄春不尖酸时,倒也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午伯公年纪大了,对他的话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大家都说伯公年轻时风流潇洒,不过他现在老了,也痴呆了,应该听不懂季弄春在说什么。 「好——好。」 伯公满脸笑容,季弄春又开始滔滔不绝讲他建立学堂的梦想。 「伯公,我曾想过,这里穷苦的孩子多,若是有钱人能捐些银两供他们在学堂的伙食,这些孩子的爹娘为了减少生活的开支,必然愿意让他们来学堂里念书……」 「好——好。」 笑容可掬的伯公又满脸笑容的连声道好,这种好笑的情况,让午维忠差点在内堂笑了出来。这个季弄春平日尖酸刻薄,头脑也算不差,想不到竟连伯公痴呆了也看不出,他讲得滔滔不绝,但伯公哪懂他讲的话。 「……据说那块地的租金都是伯公在收的,想来地权属于伯公,那租金算下来,对贵府仅为九牛一毛,但若能用来建立学堂,却是这一带孩子一辈子的福气。」 「好——好。」 午伯公再度无意识的连连称是,然而他嘴角流下痴呆的口水,还得旁边的仆役帮他擦去,午维忠差点笑破肚皮,这个季弄春来此讲了一个下午,根本就是白搭。 伯公根本就不能作主那块地的事。首先,全部的地,伯公只占了二成,七成属于午维忠他家,另外一成则是另一户吝啬至极的壬家所拥有,所以就算伯公同意,能动用的地也仅有二成,只能盖几间茅厕而已,其余还得看他的脸色。 最重要的事,伯公根本已经没有判断能力,对于季弄春的长篇大论,伯公恐怕不是听了就忘,就是连听都没听进去,季弄春竟以为只要与伯公谈妥就可得到地权,真是作他的春秋大梦。 午维忠从后门溜出伯公家打道回府,越想越是好笑,差点肚子都笑痛了,心情好得不得了。他这下可有了主意了,得好好刁难这个不可一世的季弄春。 然而谁知道,午维忠还没出手整他,季弄春却先被姓王的给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若说这城里、乡里最有名的人家,除了他们午家,就是王家。王家的老爷叫王大毛,不过百姓鄙其为人,背地里都叫他王恶毛,受过气、吃过亏的,更是叫他王狗毛。 这位王大毛一毛不拔,精于占人便宜,一听有人要他那块废地来办学堂,他还不乘机提高价钱吗? 趁着季弄春来家里谈地权时,王大毛一双贼眼在他身上溜来溜去,好像在打量上好的肥肉。 季弄春眼神阴沉下来,他知道自己生来美艳,有时对镜自照时,他也恨透了自己的国色天香,出门在外,老是有不正经的男人想要占他便宜,久而久之才养成他这种凶悍的个性。 所以他最厌恶的就是旁人觊觎的眼光,这让他很不舒服,若不是他对对方有所求,早就翻脸了。 王大毛在他身上粘腻的眼光飘啊飘的,舌头还舔了嘴唇一下,像要舔上他的身子,一副恶心下流的样子,最后终于回过神来,贪欲战胜了色欲,他伸出了五根手指,出了价钱。「就这个价,没得谈。」 他根根手指穿金戴银,全都是黑心钱才能买来的珠光宝气。 季弄春一时不解,「是要五十两吗?」 那地虽只占十分之一,但是若没那一块地,学堂就不能依山而建,所以一定得先谈下王大毛这块地,否则一切都是白搭,这五十两实在稍嫌贵了点,那毕竟是块小地。 「五百两,否则免谈。」王大毛呵呵的笑,笑容恶心又得意。 这个价钱让王家的仆役都倒抽了口气,那块小小的地竟狮子大开口?不愧是王恶毛,心肝真够恶毒的。 季弄春气急败坏,他也知道对方在坑他,因为那块闲地,一年收的租根本不到一两,他怎么敢开那种价钱!开五十两就已过头,想不到他竟要十倍的价码,真是缺德的死老头,怪不得村里人人咒他早死,他的心不但黑,根本就是坏到底了。 「那地不值这个价钱。」 「不值,那你就不用买,我也不卖了。」对方看准他需要那一块地,好整以暇的等着他妥协,笑得可得意了。 季弄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勘查过许多地点,就那地方适合当学堂,而且风水师傅也说那地方主文星,若是在那里建学堂,保证必定会出几个大状元。估且不谈风水命理,那地方恰巧在城乡之间,可以让城里、乡里穷苦的孩子都一起来上学,再说那里清幽宁静,正是读书的好地方。 「要或不要,一句话,明日再来,我可不卖了。」见他心急,王大毛笑得更奸险了,眼光也在他身上多绕了几圈,又多舔了好几下嘴唇。 感觉到王大毛在意yin他,季弄春真想一巴掌打过去,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被逼急了,虽然深信午伯公一定会捐出地来——毕竟他是地方上做了许多善事的大老——但是没这块地,伯公那块地得了也没用处,当务之急还是先买下这块地来。 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这坐地起价的恶事他也只能认了,为了学堂,为了穷苦孩子的未来,他买了。 「我买了。」
第四章 季弄春已经家徒四壁,哪来的五百两买下王家那块地?他找了几个朋友,劝募了一些资金,也不过凑足百两而已,又去商借了些钱,借了二百两,总和也不过三百两银子,剩下的二百两是再也没法子凑出了。 许多人都叫季弄春放弃,可是季弄春这驴子一样的硬脾气怎么肯认输,他几乎把自己卖了出去,以一个读书人的身子,竟去做些粗工,这连午维忠都不得不钦佩了。 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季弄春图的到底是什么? 若要好名声,就他想建学堂这件事,有人笑他慢,有人骂他笨,也有人赞美他,他名声已经传遍整个城里了。 只为了名声,把自己弄得苦哈哈的干什么?不过也因为他自个儿往火坑里跳,才让午维忠有机会完成午志孝的心愿。 季弄春借到的二百两,其实就是午维忠暗地里以他人名义借出去的。 午维忠蚕食鲸吞,先要人说不急不急,利息慢慢算,让季弄春安心下来,去做工挣欠缺的另外二百两,等到季弄春搞得憔悴倦累时,午维忠才要人告诉季弄春,从这个月开始,要从一开始借的利钱一并还。 午维忠心里盘算,季弄春怎么可能一时之间筹出这么多银两,他届时一定走投无路,把家里能卖的都先卖了,到所有东西都卖光的时候,就只剩弟弟可以卖了,那时他再把阿夏给买下,送给午志孝。 他以为他的计谋天衣无缝,而季弄春果然也如他所推想的,开始卖起家当,就连季萤夏也出外做起粗工,看来季家日子真的是过不下去了。 可是季弄春虽然日夜操劳,却迟迟不肯把季萤夏给卖出去。午维忠不耐,吩咐底下人的手段激烈点,讨钱讨得凶些,还叫些流氓去他家闹,总要逼得季弄春拿弟弟来抵债。 季弄春却照样不动如山。流氓照午维忠的叮嘱,暗示季弄春把季萤夏卖给大户人家当长工,一定能卖得许多银两,想不到季弄春听了流氓的话,却愤怒的拿了木材就把流氓给打了出来。 季弄春凶悍的样子,别说不怕流氓,根本是让流氓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回到午府禀报时还一脸惊魂未定,想也知道,季弄春凶起来的样子有多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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