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王市光麻利地按个人和物品在电脑上做好了统计表。
思忖片刻，对沈杜开口道：“沈经理您先去就餐吧，我给柿子准备午饭。”
沈杜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凌厉的眼神明显在说：“你怎么还在。”
王市光有些委屈，但还是撑着笑脸。
沈杜看他一上午也没过来招惹他，整理文件时挺专心的，就跟自己说，再忍两天。
一下午，两人相安无事。王市光埋头整理文件，这纯靠手脚麻利的活，很容易上手，到傍晚已经全部归档完毕。从工作内容来说，他调来财务部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但，不是说一星期吗？开始后悔自己急于表现，动作太快了些。
王市光见沈杜很忙，不想打断他，男神也应该没空关注他在做什么，就轻手轻脚地将文件盒在茶几上叠摞起来，然后躲在后面偷偷逗柿子玩。柿子在猫袋里闷了一整天，早就想出来与人亲近。
助理加班到八点下班前敲门进来与沈杜打招呼，进门就看见沙发上的王市光，马上刻意将声量放低了许多。沈杜见助理反应怪异，在助理离开后，将目光望向小沙发，可只看到一摞文件盒，却看不到人。
沈杜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才在高高的文件盒旁看到一个大脑袋。
连着几天都没怎么安眠的王市光趴在茶几上逗了一会儿柿子，竟在财务经理办公室里不知不觉睡着了，柿子也趴在王市光的手臂上，一大一小两个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一起，睡得正香。
沈杜慢步走过去，俯身蹲在茶几前，意味莫名地看着这两个家伙，心想他们俩可真是心大，可是手却不自觉地伸了出去，在柿子的侧颈轻轻挠了挠，柿子舒服得打起了小呼噜。修长的手指被绒毛包裹，又软又暖，让沈杜舍不得收回。
隔壁的大脑袋上滑下一缕头发，落在沈杜的指背上，神使鬼差的，顺着这缕完全不同于柿子绒毛的黑发，大手插丶入并不柔顺却干净清爽的黑发，覆在王市光的脑袋上不自觉稍稍使力揉了揉，手感不如柿子，却让沈杜的手指更加流连，五指仿佛与千丝万缕已经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那种萦萦绕绕的感觉顺着指尖的神经末梢窜入心脏，眼神一暗冷了下来，薄唇抿成一道直线。
被揉了头的青年也像一只大猫，舒服得往上蹭了蹭，发出“嗯”的一声叹息，其中毫不掩饰的满足之意吓的沈杜陡然收回了手，插丶入口袋，指尖摩挲，想把那种酥丶麻感捻没。
王市光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咕噜滚着叫的时候才醒过来，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张望，看见男神仍端坐在办公桌后操作着电脑，而柿子竟就蹲坐在办公桌上，无聊地打了一个大呵欠。
王市光看着柿子的萌样不禁莞尔，一错眼，正好对上沈杜冰凉的双眼，男神深邃的眼睛里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笑容僵在脸上，心虚又无措地埋下头，躲在文件盒堆后面，偷偷擦了擦嘴角。
“走了。”
头顶响起冷淡的声音，沈杜一手拎着公文包，外套挂在前臂上，另一只手已经拉开办公室门，等着王市光。
这次沈杜没有将王市光带回8号线的南端终点站，而是在人民广场地铁站入口停下了。
王市光惊讶地看着沈杜，心里有强烈的预感，沈杜已经知道他并不住南城，心蓦然沉了下去。
“谢……谢谢沈经理。”还能说什么呢，王市光解了安全带，小心地将猫袋放在副驾驶座椅上，下了车，搭上北上的8号线，回家。
沈杜坐在车里，神色晦暗不明，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还加班呢。”
“嗯。”
“明天来不来，小灰等你一个月了都。”
“……”
“我都快被他烦死了，再不来我顶不住只能把你号码给他了啊。”
“……来。”
☆、9.碎片
周五，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上午9点半前，王市光来到财务部还未敲门，就被助理拦下了。
“小光，你跟姐说，你到底怎么我们家大神了？脸黑着不说，还不让你进去了。”助理把他拉到一边。
“？？？”王市光一听到沈杜不让他再进去，一时惊讶地僵在原地。
“姐也不怕跟你明说，我们私下其实知道沈经理是gay，看你也是正经孩子，才会愿意帮你。虽然不歧视不排挤，但是我们肯定不会支持职场性骚扰的，你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大神的事，那也别怪我们不帮你了。”
“……”信息量略大，王市光脑袋处理器有些发懵。
助理说完话，看王市光只是一副犯傻的模样，既没心虚也没回避，心下大概知道这孩子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两人现在这状态，应该就是大神拒绝他了，只好柔声安慰：“姐相信你不会做啥坏事，但是感情这事吧，也不能勉强，姐以后再给你介绍别的哥们儿，好不？”
王市光晃过神，没想到助理们是真想帮自己，虽心怀感动，但还是摇摇头：“我还没试过，怎么能放弃。”就像写程序，没运行，怎么知道不行，就算蹦出error来，他也要找到bug改到完美为止，现在的bug只是程序“没有响应”而已。
助理发愁地看着紧闭的办公室门，都这态度了，还得怎么试唉。
“重启就可以了。”王市光也看着门说道，而且有必要整理硬盘碎片，释放被过去占据的内存。
“重启？”助理不明所以。
“没事。沈经理有没有交代我今天的工作？”
“……”助理看王市光一脸认真，也搞不清这些技术男怎么想的，“大神让我今天给你做培训，你们技术部的经费申请和报销单都太不规范了，每次都要打回好几次让你们修改。你今天给我认真学，你下周回去以后给你们那帮技术男好好科普一下规范。”
“好。”
晚上七点，朋友又打来了催促电话，沈杜才想起昨天答应了朋友今天要去他的酒吧。
沈杜在停车场自己的车旁边看到正低头玩手机的王市光。
“滴！咔哒！——”清晰的解锁声和突然闪烁的车灯把王市光吓了一跳，再次像被吓到的猫，往后蹦得老高。
沈杜瞟了一眼身手敏捷的王市光，径自开门上车。
王市光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想也没想也拉开副驾驶门，闪身坐了进去。
还在等待暖车的沈杜不悦地转过头来看着不请自来的青年。
“咳！沈经理，带我一段吧，顺路不是……”王市光厚着脸皮求搭顺风车，他想过了，男神确实只能用来看，但是现在他想沈杜当自己的男朋友。他要追他。
沈杜好看的眉梢一挑，眉峰也皱了起来，王市光明显感觉车里的气压又低了几分，手不自觉抓紧了门把手和安全带，反正小爷我是不会下车的！
沈杜眼里有异样的情绪在流动，只是他什么都没说，收回目光，将车子驶出停车场。
“今天……柿子没在？”王市光发现猫袋没在副驾驶座位，也没在后座。
“它的身体状况已经稳定了。”
怕会被无情地赶下车而全身紧绷的王市光听到沈杜还愿意回复他的问题，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明目张胆地欣赏沈杜专注开车的神情，小心地揣测沈杜嘴角那一抹微妙的弧度，但是他还没琢磨出什么来就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不是往南城去的路线！车子一直在上海市中心最繁华的街区穿梭，正在接近一个有名的夜生活聚集地区。
紧张的情绪重新回到王市光的身体里，他当然不是怕自己被沈杜卖了或是给自己一点教训，但是明显接下来的行程可能会改变两个人的关系，也许更好也许更差，所以这种被动等待的状况让他忐忑不已。
车子停在新天地附近的一个旧式小区里，沈杜下车带着王市光拐进一条小路，这里并不在新天地最热闹的区块。
当看到沈杜进了一家开在街边老公房底层的酒吧的时候，王市光的脸垮了。
王市光站在酒吧门口设计极其简单但是寓意明确的霓虹灯下，看着沈杜的身影直接没入昏暗的门厅，变幻的霓光照在王市光的脸上，投出淡淡的阴影。
这里是沈杜的另一个世界。
深度宅的王市光虽有些震惊沈杜直接把他带来这里，尽管不知道沈杜的用意是让他更加了解沈杜还是让他知难而退，但回过神后，义无反顾地跟着进了门。
在门外时，王市光已经猜到这应该就是小江说的沈杜常来的酒吧，一间同志酒吧。王市光也不介意自己没见过世面从未来过这种地方，进门后就大方地打量起来。
外面看只是低矮的老公房，进入以后，走过门厅下了几级台阶，层高明显高了许多，下沉式的空间也一下变得宽敞起来。环境并不像王市光想象中那样嘈杂，反而幽静得很，室内流溢着低声吟唱的背景音乐，错落的客人时不时发出低声的交谈。整个空间被打通，大致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是吧台区，一边是分散开的沙发区，做了简单怀旧的装修风格，对宅男王市光来说有些像电影《王牌特工》里的酒吧风格。灯光虽不明亮，但也恰到好处地让人觉得温馨舒适，点缀在每个座位区域的上方。
王市光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用眼睛兜了一圈，最后才想来找沈杜，而目标就坐在吧台边，冷漠地看着他。
挺拔的沈杜坐在高脚椅上，双腿一条曲起，一条轻松地往前伸支在复古的花砖上，更显修长。一个年轻的男生拉着他的手臂，嘴巴不停地在说什么，另一边吧台里一个胡子拉渣的大叔服务生笑意满满地递了一杯酒到沈杜随意靠在吧台上的手肘旁。
啧！这才进门多久！王市光不得不承认，沈杜不论摆在什么场合都很招人。
男生和服务生见沈杜没有像平日一样礼貌优雅地给予回应，皆是有些奇怪，顺着沈杜的目光，看到从门口进来一个身着格子衬衫纯色连帽外套牛仔裤的青年。
青年瞪着像兔子一样圆的大眼睛环顾酒吧许久，最后竟慢慢朝着沈杜走过来。
靠在沈杜身上的男生皱起漂亮的小脸蛋，有些防备的盯着王市光，倒是吧台里的服务生挑着眉一脸等着看好戏的笑。
除了年轻男生和大叔服务生，其实酒吧里的其他人也注意到来了一个“生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新鲜的味道混在弥漫着酒香的空气中。
王市光当然能感受到正被众人瞩目，但仍逼迫自己强自镇定，同手同脚走到沈杜身边，微微踮起脚才坐上沈杜旁边的高脚椅。
年轻男生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程咬金，就这样与沈杜相视而坐。
王市光直愣愣地看着贴着沈杜站着的俊俏男生，心里想：这就是那些碎片。
男生也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王市光，嫌弃的眼神在说：土！
“你朋友？”大叔服务生前臂交叠支在吧台上，上身前倾，凑近王市光一边观察一边问沈杜。
年轻男生皱皱鼻头，心想怎么可能。
沈杜没有回答，回身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没有否认就是默认。大叔服务生马上笑了起来：“呦，难得你带人来。Hi，我是Allen，欢迎来我这玩儿。”大叔抬手爽朗的冲着王市光打招呼，一旁的年轻男生却黑了脸。
“你好，我叫王市光。”王市光有些拘谨地回应道，原来大叔是老板。
“Howard第一次带朋友来，你喝什么，今天我请客！”大叔拍拍手，准备帮王市光调酒。
王市光看看沈杜手边的四方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再看看年轻男生手里的三角杯，颜色诡异的鸡尾酒。
“有可乐吗？”王市光抬头问。
“哈哈哈，当然有！”大叔Allen一愣，可乐应该是店里金额最低消费最少的饮品之一，但是库存还是要备的，打了一个响指，让旁边的服务生去吧台背后拿可乐。
“嘁！小孩儿的玩意儿，幼稚的品味。有牛奶你要不要？”年轻男生不客气地嘲讽了一句。
“嘿！小灰！”Allen出声提醒了一下。
王市光看着对方白嫩的小脸，心想你丫成年了没，没搭他的话。
转头再看看旁边置身世外的沈杜，优雅地靠坐在吧台，右手擒着酒杯，时不时啄一口，吧台正上方的射灯晕在他脸上，让俊朗的侧脸线条更加棱角分明，英挺的鼻梁，下巴微微抬起，慵懒却倨傲的样子性丶感得不得了，只是嘴唇紧闭的弧度让旁边的年轻男生久攻不下。
男生一边拿眼角挑衅地对着王市光，一边趴在沈杜肩头扭啊扭：“Howard，你就跟我试试吧，你看我都乖乖等你一个月了。上次咱们明明很合的不是吗？balabala……”
上次？王市光挑挑眉，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脑子里已经想将硬盘碎片整理计划升级为硬盘格式化操作。
☆、10.追求
“试试？”Allen顶着亲和的微笑，推了一个装满冰块的高杯到王市光面前的吧台上，先倒入一小杯威士忌，然后开了一罐可乐倒进去，用搅拌棒搅了两下，最后丢进一角柠檬。
王市光看着挺新奇，但还是有些犹豫，他对酒精有些忌惮，“据说”酒品不太好，虽然他自己并不记得，但还是担心在沈杜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Allen看王市光只是有些犹豫，并没有为难，就开口道：“这个比例，只能算软饮，不会醉的。对酒精不过敏的话，可以试试看。”
“土鳖！酒都不敢喝，来什么酒吧玩儿啊~还是回家看片打飞机去吧！”年轻男生并没有收敛，一边嘲笑，一边将手里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王市光白了他一眼，对沈杜说：“沈经理，一会儿我要是……嗯……要是喝多了，麻烦您帮我随便找个小旅馆开间房丢进去就行，其他都不用管我。”以前和自己喝过酒的同学同事都是这么干的。说实话，透明玻璃杯里晶莹流动的饮料看起来好像还不错，他很想尝试一下。
“啊呸！就你这样还想和Howard开丶房？先来后到懂不懂？抢食竟敢抢到我这来了，哪来的给爷滚哪去！”男生早就对王市光一而再再而三不搭理他的模样暗自光火了，现在一听王市光这话，马上就炸毛了，叉着腰骂起来，原本高雅的酒吧里陡然变成特别low的撕逼现场，四周立刻安静下来，都往吧台望过来。
王市光对一副富家小少爷打扮的男生竟在公众场合喊出这样骂街的话来表示无语，内心犹如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虽震惊对方就这样把自己对沈杜的不良居心给揭穿了，却也不想把事情整得像争风吃醋，都懒得开口反驳或解释。
“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请你不要再影响这里的环境。”沈杜放下酒杯站了起来，转过身居高临下皱眉凝视着无理取闹的男生，声音冷到谷底。
男生头一回看到一直表现绅士的沈杜这样气魄逼人的一面，一时有些恍惚，甚至还有些荡漾，就这样抬头瞪着大眼睛愣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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