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东水流,西水流,流不尽思绪恨悠悠, 倚南楼,倚北楼,楼空月明,千叹万愁,上心头, 多少心思,全付江渡口。 此情难确,更待何时休。 ----------------《长相思 恨水》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长相思》 泱泱国土,朝代变更,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当前朝将军弑君篡位,除了君臣变动之外,对于贫民老百姓而言,该吃两个馒头,绝不会吃一个。更何况,前朝皇帝无道,失了人心,被撵下皇帝宝座也是迟早的事。而新登基的皇帝,看起来还算不错。 所以,朝代更替,对于百姓而言,只要不是生灵涂炭的战争年代,也就那么回事。 新皇帝登基后,改国号"宣元。"从此,开创"明氏"烈朝新天下。 ------------------------------------ 宣元二十三年。流原冀平山。 "承之,我们已经到冀平山了。行了这半日,也下来歇歇罢。"山脚下,一身穿青衣的少年下马,掀起马车的帘子,对里面的人说道。 "哦?已经到这里了。杜庄,你瞧还有几日就能到家?"韩承之从马车上下来,打量四周。 "既然已到流原,应是不远了。"杜庄解下马橛子,让马去吃草。 半年前,韩承之受兄长的托付,去北方产玉之地--产和,查看一批新玉的情况。本来这么重大的事情时轮不到韩承之来做的,毕竟他也不过十五岁,虽然长在玉器世家,对辨别玉有很高的天分,不怕别人诳了他,但是和人打交道,还是缺乏经验。但当时韩家两个当家哥哥,正为了进贡皇宫的玉器忙得焦头烂额,实在不能分心。所以派韩承之去,实在是无奈之举。好在有好友杜庄,自告奋勇的陪他一起,这一路,虽说吃得不少苦头,可是也长了不少见识。别看杜庄只比自己大三岁,但人情世故,可比他懂得多多了。 "你说,齐律这小子现在家做什么?"杜庄在草地上坐下来,随手揪了根草叶,看着马吃草。 齐律,也是从小玩起来的好友之一,因着家里做的就是乐器生意,弹得一手好琴,吹得一口好萧。同时也是这几个人中性格最倔强的。 韩承之的二哥韩定之有句话说得好,"齐律这小子,别看年纪小,认准了的理,哪怕是到黄河呢,也不见得会死心。" "谁晓得?怕不是又在那抚弄他的乐器。"韩承之随口说道。终于结束了在外的流离,越发的想家了。 "他也是个怪人。"杜庄道,"在他眼里,是不是就只有他的那些乐器?" "我倒是觉得齐律活得很自在。"韩承之从车里把干粮拿出来,分给杜庄。 嗖--嗖--一只野兔飞快的打身边跑过,几之箭随之插在地上。 "呀!"杜庄瞬间变了脸色,他呼的站起来,"谁?" 韩承之也紧张的站起来,有只箭正插他脚边,差一点,就伤到自己了。 一个少年从树后探出头来,看年纪,跟韩承之差不了多少。两只眼睛,格外清澈。 "你是谁?"杜庄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那只兔子。"少年指着已经中箭倒地的兔子,那是打了给思蓉吃的,这几天她身体一直不好,需要多吃点肉。 "噢,这是你打得。"杜庄走过去,拎起死兔子,"算你运气,要是伤着我们,哼,哪怕把这满山的兔子都打了来,也不够你还的!" 少年抿着嘴,没有说话,眼睛只是紧盯了杜庄手里的兔子。 "杜庄,把兔子还给他,就别为难他了。"不知为何,第一眼见这少年,就觉得眼熟。 "我说,"杜庄眼球转了转,"我们来打个商量如何?你把这兔子让给我们,你再去打一只,怎样?"好久没吃肉了,一见这肥硕的兔子,不觉就饿得慌。 "......."少年没说话。 "承之,你哪里还有碎银子没有?给他点儿。" "这--"韩承之看着少年,"你愿意么?" 少年看看杜庄,又看看韩承之,忽然蹦出一句话:"你们是过路人?" "你眼睛倒是好使得很。没错,我们路过此地,在此歇息。"杜庄接口道。 原来是路人。少年想着,干爹说过,要善对别人,看着两个人面色也不大好,应该是劳累过度,尤其是那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那,你们就拿去吧。" "那就多谢了!"杜庄也不客气,拿出小匕首,准备剥兔子皮。 "这个给你。"韩承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锦袋,没记错的话,里面还有点碎银子,看这少年穿得布衣草鞋,就知道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不,不要。"少年忙摆手,一脸惊慌。 "给你你就拿着!拿来这么多废话!"杜庄不耐,夺过锦袋就塞到少年怀里。 "你拿着吧,我们就是去镇上吃顿兔子肉,也要这些钱。别说你这是现成的,肉也新鲜。"韩承之道,"你不妨也跟我们一起吃?" 少年迟疑了好一会,才接下锦袋,"不了,我还要去打兔子。"思蓉还在家等着呢,还有干爹。 "哦。"不只怎的,韩承之很不愿意就这么放他走,"你叫什么?" "......."少年不说话,看着远处,"我走了,这山里不太平,趁着天明,赶紧走罢。" "!"杜庄只顾着烤兔子去了,也没听见少年说的话,韩承之心里一惊。 "我叫--"还没说出口,少年眼里一亮,抽箭,搭弓,只听嗖的一声,箭已离弦。 "哎哎,"没等着韩承之再说什么,少年已经一个箭步,向着山里飞奔而去,转眼不见人影。 "承之!还呆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准备吃兔子了。"杜庄早就把兔子剥皮,挖了五脏六腑,正准备生火烤了。 "哦。"眼见着那少年消失了,韩承之才走过去。跟杜庄一起,收拾了些枯枝败叶,把兔子穿在木棍上,准备生火。 "坏了!"韩承之忽然脸色大变,他站起来,向着刚才少年消失的方向张望。 "怎么了?"还没见到承之这么慌张过,杜庄也跟着站起来。 "二哥的兰花印!"方才一时疏忽,把装有二哥兰花印的锦袋竟然给了那少年!那可是二哥的信物,这趟去产和,多少人就是看着那兰花印才信了他就是韩家三少爷! "这可如何是好?"杜庄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下意识的也慌起来,"那人不会拿了二哥的信物到处招摇撞骗吧?" "........"韩承之没说话。f "我去找他去!"杜庄脑门一发热,就要往山里走。 "算了!"韩承之伸手拦住他,"幸亏我们已从产和回来,这兰花印,丢了就丢了罢!"想起少年刚才说的,这地方不太平,"看那人也不过是个山里的小子,不会认得那印。我们赶紧吃了东西好上路,回去就让二哥昭告各大玉器行,就说之前的兰花印作废,赶紧去刻个新的就是。" "这岂不是便宜了那小子?!"杜庄咬牙,"那印,少说也值个千两银子!"说着,看看那兔子,这可真是银子做的了! "这次是我大意了!"韩承之道,"以后就不会了!" "也只好如此了。" 弄出了这么档子事,两个人也无心再逗留,匆匆忙忙烤了兔子,吃过之后就上路了。 流原冀平山,一片昏黄之色。 1 五年后。京城。 京城本就比别的地方热闹的多,大街上熙熙攘攘,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人。 "这京城果然不比江南,就是大气,瞧这街道这么宽敞,走着都舒服。"说话的人身穿墨绿锦服,手持一把绢扇,满脸带笑。 "齐律,你当我们都不知道你那小心眼?"旁边的男子笑道,"这京城地大人多,正好遂了你的愿,既可以找遍天下稀奇乐器,又可借机寻人,这趟北方之行,可便宜你了。" "你要这么说,我也就认了。谁让承之你,从来都是这么火眼金睛呢。"齐律被点中心事,也不恼,顺了韩承之的话说下来。 韩承之没说错,此次跟着他们上京,一来是见见世面,齐家虽然是乐器制造大家,连皇宫中的乐器也指定了由他们制作,但是稀奇的古乐器,是多少也不见多的。早就听说京城是卧虎藏龙之地,能有机会见到世外高人,岂不快哉?二来,也让韩承之说中了,他心里一直惦记个人,三年不见,也抱了点小希望能在这遇上。 "齐律,不是我说你,你还记着你冀平山上的有缘人?都三年了,你还没死心么?"一边的杜庄忍不住插嘴。 "你认识齐律又不是一天两天,还不了解他?不找到他那有缘人,这辈子都别想让他安心。"韩承之道。 "还是承之了解我。"齐律笑道,自打遇着那人,别说这江南江北的俊人,即便是天上的神仙,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话说回来,你要寻的人,到底是何人?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可以帮帮你。"杜庄道。 "........"齐律只是摇头,抿着笑,不说话。 "别问了。你我问了不下几百几千次,瞧他那张铁嘴,半个字也扒拉不出来。"韩承之不满的就是这一点,齐律哪里都好,就是这一点,让人不快。 "你们不觉得今天街上人特别多么?挤得慌。"听出韩承之话中的埋怨,齐律转移了话题。 "让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杜庄随手拉了身边一人:"兄弟,今天是那里的公主出嫁还是怎么的?怎么全京城的人都上街了?" "看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被拉住的人满脸笑容,"怪不得你们不知道,今天是武状元出街巡行。" "武状元出街?" "是啊!咱烈朝不是有规矩,两年一次的武状元大考,考上的武状元就身披两品官甲,绕京城主街一周。" "原来如此。"放开那人,杜庄恍然,转向韩承之,"想不到,我们竟赶上了这般好事,今天也算开开眼界了。" "哼!"韩承之不屑道:"这些狗官!拿了我们供奉的银子,大摇大摆的在街上巡行!武状元?!不过是个拿钱的虚名!这般的太平年月,要武状元有什么用?" "说的是。"齐律收了扇子,"不过是供这些百姓茶余饭后做些谈资罢了。" "你们既不愿看,我也没什么兴趣,要不,找个茶楼喝茶?"杜庄讨了个没趣,说道。 "算了,既是来了,看看也无妨!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武状元到底是怎么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韩承之道。 正说着,巡行的队伍已经到了东城门,正向三人所在的永安街过来,人群汹涌而至,把几个人挤得够呛。远远的就看见一群官兵在前,推开路边的人,清开大路。 "北方什么都好,就是人粗鲁了些。"齐律一边避开人群的推挤,一边抱怨。 "........自然比不得江南了。"韩承之一个不注意,被人踩了好几脚。 "小心!让开!大家让开!"身后传来一声急喊,伴随着惊呼声,还有惨叫声。 "承之,小心后面!"杜庄看清来势,忙伸手想抓住他二人,谁知人群一受惊,随之像没了头的苍蝇一般,纷纷乱窜。杜庄只来得及抓住齐律,一转眼间韩承之就被人群冲到另一边。 "这是怎么说的?"齐律还没缓过气来,只见一匹栗色马沿着街就冲了过来,一路上踢倒践踏者无数,马后面还跟着几个人,正在大喊:"小心,快让开!这是匹疯马!让开!" "承之!"杜庄心都要跳出来了,眼看着那马就向着韩承之奔了过去。 "杜庄!你疯了!"齐律见着杜庄想要过去拉韩承之,忙死命扯住他,"那是匹疯马!" "!"韩承之眼睁睁的看着马朝自己奔过来,手脚却已经不听使唤,身边的人像潮水般退去,就剩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小心!"正当着自己就要命丧京城的时候,一双手将自己提起来,再回过神,已经站在几丈外的安全地。 "你没事罢?"齐律和杜庄冲过来,拉住韩承之,紧张的问着。 韩承之没说话,只是紧盯了那人,只见那人拽了马鬃,一拳打在马眼上,栗色马吃了一拳,疼痛不已,扬起前蹄,猛地嘶叫了一声。 "将军!"官兵中有人扔过来一把长剑,那人接住,手腕一转,没等众人看清楚,马就躺倒了地上,四肢抽了几下,就断气了。 "英雄......多谢英雄!"追在马后面的几个人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这匹疯马,终于了结了!" "赶快抬了尸体出去,等着户部来查,就麻烦了。"那人把剑插进剑鞘,淡淡地说。 "多谢英雄!多谢!"那几个人还在满嘴谢言。 "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那人笑道。 "那不是--"齐律看着那人,身穿大红官甲,腰缠流玉蟒带。 杜庄还在沉思,韩承之早就大步过去。 "多谢这位公子舍身相救!"韩承之抱拳。 "哪里。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话说来,这位公子受惊了,没有什么事罢?"那人摆手,笑说。 "公子出手够快,怎么会有事呢?"韩承之盯着对方,"在下姓韩名承之,双字恨水。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恨水?"那人不答话,却念了韩承之的字,像是想到什么。 "将军!"此时有官兵上前,看样子应该是随从,"将军受惊!是在下的失职!请将军恕罪!" "程安,这又不是朝堂,收起你那套礼教来!要不然,我可不饶你!" "可是--"r "可是什么?你既是我的部下,就当听我的!" "那--那这街还要继续巡下去啊。"程安道。 "还真是麻烦。"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转身便走。 "唉,公子,你还未告诉在下--"韩承之见他要走,忙拦住说道。 "你做什么?!"程安挡在那人身前,"你一个小老百姓,想知道我家公子姓名?是不是想攀权结贵?"这些平民,也太大胆了点! "你说什么?"韩承之被拦,早就心生不满,再被程安一顿抢白,哪里受过这等委屈?登时大怒。 "程安!休的无礼!"那人脸色一变,厉声喝道,转而向韩承之:"管教不严,让公子见笑了。还请公子看我薄面,不要跟他计较。" "哼!"韩承之一甩袖子,如不是这人及时道歉,这般无礼的小子,早就让他吃吃苦头了! "在下姓崔,单名一个冰字。"崔冰道。 "崔冰?" 程安见着韩承之直接就说出了他家主子的名字,连点避讳都没有,早就忍不住了,但在崔冰的眼光下,只是缩了缩脖子,没说什么。 "将军!"旁边上来一人,"巡街大礼尚未完成,还请将军上马。" 崔冰挥挥手,表示已经明白。 "这位公子,在下先行告辞。"崔冰抱拳道。 "请。"韩承之望着巡街队伍,若有所思。 "承之!"齐律看看杜庄,又看看韩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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