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修人懒散地倚在紫藤花架下,笑吟吟看着眼前衣袂飞扬的男子,"头还晕么?" "没有,好很多了。"说话的男人声音很好听,幽雅空灵,纯净地不含一丝杂质。 "那就好。"他挪了挪身子,"这几天来你已经熟悉过这房子了,明天我让冰魄带你去附近走走,想去哪里?" "那儿。"男子手朝北一指。 "只有那里不可以!"藤原修人脸色一沉,原来轻柔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只是话不到一句,又剧烈地咳嗽。 "那就不去了。"男子转身,对他的不适无动于衷,只淡淡地道,"修人少爷不用特地陪我,我认得回去的路。" "讨厌我么?想赶我走么?"藤原修人嗤笑道,却见他仍一脸漠然,顿时再大的火气也无法发作,"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明白。"说着唤来织华,悻悻然离开。 "我似乎总是若修人少爷生气是不是,冰魄?"他茫然地望着藤原修人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求证。 冰魄一怔,从高达一人的花木丛中现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空气中有你的气息......"他不以为然地说道,浅浅一笑,刹那间绽放在嘴角的光彩令相识已久的冰魄也忍不住乱了呼吸。 "你......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银怜吗?"他心一紧,将缠绕在心头多日的疑惑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冰魄一时觉得狼狈,转身想走,但银怜比他更快,在他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之前,就已挡在冰魄面前,"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好快!冰魄一阵苦笑,"真的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强了很多,修人少爷看到了一定很高兴。" 银怜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从前也是这样的吗?" "以前要是我有意藏起来,你不会察觉到我在附近。" "我说的不是这个!" "除此以外,你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相信!银怜啊银怜,你要明白,若是修人知道你对过去如此耿耿于怀,他一定会不高兴!" "既然你们都一口咬定我是不小心失的忆,那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我过去的事情三缄其口?为什么在我提出要去北面看看的时候修人少爷脸都绿了,为什么你们始终不让我穿白色的衣服,为什么你们口中比之前强了许多的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过一趟任务?"银怜抓住他话中的矛盾不放,"我甚至怀疑......" "怀疑什么?"冰魄警觉地看着他。 "怀疑我是个有罪的人,所以你们故意叫我失去所有记忆!" "啪"地一声,一跟长鞭遽然凌空而起,在银怜白皙地颈窝处画下一道嫣红的血印子,伤痕不深,却足以叫人疼得咬牙切齿。 银怜却不为所动,反而笑道,"被我说中了,对不对?" "你从前可不会这么咄咄逼人。" "那好啊,那你告诉我,从前的我,那个你所认识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告诉你,你从来就是一个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会去在意,但是为什么?你现在却如此偏执地要来追问我你的过去?" "因为我想知道,那个夜夜出现在我梦中的人是谁?" "银怜,你真的还,还记得他......"冰魄简直不敢置信。 "求你了冰魄,告诉我,好不好?"这是他唯一一次在他面前放低了姿态,以如此恳切的眼神乞求般地看着他,冰魄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因为他也直到这一刻才仿佛看见了从银怜身上流露出来的感情--这个他总取笑为脱俗的不像尘世中人的银怜,居然也有了如此让人动容的感情。 "你跟我来吧,但是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修人少爷知道。"冰魄拗不过他,只好勉强答应,但是另一方面,却在心底隐隐担心--这个世界上......真有藤原修人不知道的事么?"忘了他吧。"和藤原修人的事总算稍有平静,大伙儿没有追究的意思,黑曜便又恢复到以往冷面铁汉的形象上,他冷眼睨着咖啡即不喝又不说话,直到凉了才来上这么一句,本来已经叫帝尧有些不快了,现在又是说的这种话,差点没让他咽了气。 "我问你可不是为了听你说这话。"帝尧冷笑着,死死盯着黑曜,似乎非要他吐出自己所要的答案来才甘心。 "不管我说什么,事实都不是你能够接受的,趁早忘了他对你们都好,这也符合你的行事原则。" "什么时候我们的黑曜大人也会拐着弯儿劝起人来了?"帝尧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我只要你告诉我,藤原修人会怎么样对待银怜,这就够了!" 黑曜无言以对,也许他自认亏欠帝尧,便不再坚持,而是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叫做‘迷幻森林'的药。" "我听说过,它是一种效果奇特的**,取自最普通的植物之一--紫藤,但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用常见的紫藤花能够制作出如此威力的药物来,且不论这个说法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一千四百多年前的东西,据古书上记载早已失传。" 黑曜目光深远,用他那独特的冷硬的嗓音开始诉说,"你只对了一半,‘迷幻森林'其实是藤原家族的秘药,是藤原家崛起和发扬光大的最大功臣,家徽‘紫藤'也来源于它,所谓麻痹神经的功效只是一个模糊的定义而已,‘迷幻森林'确切的药效除了藤原家的族长之外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而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种药一直流传至今。古时候,藤原一族专用它来控制不听话的俘虏,现在则是借以获取特殊情报和保守秘密,偶尔,也用来惩罚自己人,就像这一次。" "你的意思是......"帝尧一颤,为了呼之欲出的答案而纠紧了心。 "照藤原修人的个性,幻舞早就应该喝过这药了。" "结果呢?" "失忆。"他扫了帝尧一眼,只见他脸色发青,难看至极,"这还只是最轻的症状。" "那更严重的呢?" "我不知道,这就要看藤原修人的心有多狠了。" 帝尧杀意骤起,一股强烈的愤怒顿时涌上心头,张扬地表现在所有能为人所看见的地方,最好......最好银怜没事,不然他绝不能原谅藤原修人,更不能原谅当时没一把将他拽走的自己!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他说呢!比如他从没想过要真的与他一刀两断,他只是不想拖累他。他也不是真的那么绝情,头也不会就离他而去,他以为既然藤原修人早就与黑曜达成协议就不会为难自己更不会为难银怜,但这些他该死的自以为是如果真的酿成不能挽回的结果,那么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放过自己,还有那个变态的藤原修人,他到死都会报复他! "曜!" "什么?"黑曜见他正在气头上,已准备上楼,谁知走到一半被叫住。 "安排任务,我要亲自确定银怜的状况!" 他稍一楞,道,"之后呢?" 帝尧扬起一抹自负的笑,"缠到他天涯海角......" 第十八章 夜深露重,头顶是白亮的圆月,街道两旁伸着粗壮枝桠的老树哗啦啦作响。路上有几处水洼,折射着白月光,把黑漆漆的夜稍稍提亮了一些。 银怜怀里揣着一幅中世纪名画,矫健的身姿沐浴着无边月光在树影中乘风疾行。他眉头紧锁,冷若寒冰的脸上罩着一层不悦的神色,好象身后跟着瘟疫似的,片刻不歇地一路狂奔。 每迈几步,他的脸便多沉一分,短短五分钟下来,面色已是铁青,衬着他本来白玉般清俊秀美的容貌,活像是地狱来的索命阎罗。 又跑了几步,他看起来实在忍无可忍的样子,终于停下脚步转身吼道,"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只见另一个身影慢慢从黑夜中走了出来,离他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定睛一看,赫然就是帝尧,借着冷洁的月色俊朗一笑,说不出的碍眼! "别再跟着我,否则把你捅成蜂窝!"银怜眼一眯,亮出一排银针,闪着邪恶的光泽。 "你舍得吗?"他微微一笑,自以为性感,却叫银怜觉得猥琐,想也不想就将手中的针全数射出。 帝尧轻松躲过,顺便弯腰把掉落在地上的针一一捡起,当成宝贝似的收入怀中,笑嘻嘻道,"喂喂!给点面子好不好,上次我才中了2针就在医院躺了足足半个月,你非但不心疼还变本加厉?要知道这些家伙如果全扎我身上,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银怜一摆手,指间又是金光闪闪一片,"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你自己消失,要么我让你回去躺个一年半载,你自己选。" "可惜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选第三种--继续缠着你。" 他神色一凛,"手下败将还敢这么狂妄!" "手下败将又怎样?只要你不比我跑得快,就别想甩掉我。" "你......"银怜为之气结,鲜有表情的脸上开始出现阵阵抽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气得也不全是这个水蛭般粘人的厚脸皮男人,还有一半是气他自己。明明手一挥就能刺穿那张笑得极度无耻的脸,可是他夹着针的手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既僵硬又沉重,使本来易如反掌的动作此刻却做起来这样难。 帝尧倒是精得很,一见他有软化的迹象立即飞身上前,本想趁机缩小他们之间的距离,哪知银怜手更快,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身体的条件反射已经赶在了大脑发号施令前头。两人皆只看到眼前一闪,那几道微弱的金属光泽就已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帝尧手臂一凉,轻微的酥麻之后便是一阵疼痛,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自从两人再相遇之后每每他跟得近了些,银怜总免不了送他几针,作为被"陌生人"骚扰的惩罚,虽然可悲的是他老是躲不过这些以前自己从没放在眼里的小东西,但总算也有可喜可贺的地方--银怜的警觉范围在逐渐缩小,也就是他每次中针的地方之前更靠近银怜,当然附加的损失就是这些针一次比一次扎得深,疼痛也来得一次比一次激烈和长久。 "再缠着我,就不只是手臂了。"他瞧着帝尧咬牙忍痛的模样,不以为然道。 "下次就轮到心脏了是吧。"帝尧仍旧嬉笑道,"这话你都说过好多遍了,不觉得无趣么?" 银怜见他咬牙忍痛,又无力地靠在墙上,猜测他只是嘴上逞能而无力再缠自己,便沉默着一转身跑入黑暗中。 帝尧垂着那条快失去知觉的手臂苦笑着回到"醉生梦死",接洽的同伴一见他这颓丧的样子就知道今夜他又铩羽而归,于是很缺乏同胞爱的纷纷嘲笑,而在不小心喝下了一些不明液体之后才对帝尧表现出莫大的同情与善心,包括争相为他的伤口上药以及为接下来的几次行动出谋划策。虽然说的大多是些无意义的废话,但是总算让帝尧感受到了来自伙伴们的关心和鼓励。 被簇拥和恭维了将近一整个晚上之后,他大方的交出了解药,于一片包含千恩万谢的歌颂词中锁上了"醉生梦死"的大门。 日复一日,如斯情景又重复了好几遍,但帝尧却是不屈不挠,因为他相信终有一天,银怜会收起他冰冷的武器停下脚步等一等他,当然,前提是他必须每晚祈祷自己不要被扎到体无完肤。
那么他祷告会不会灵验呢?下面摘录,在星空的另一边,银怜与冰魄的一段对话--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你们和好了么?"冰魄接过他递过来的"战利品",问道。 "和谁?帝尧?" "除了他还有谁。" "没有,我刚才还扎了他一身呢。"银怜微微一笑。 "哦?"冰魄一听来了劲,终年没有温度的眸子也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彩,"那他也挺辛苦的,还以为你把他彻底忘了呢。" 银怜笑得深了些,"谁让他害我受了那么多委屈。"虽然那些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冰魄算了算,沉吟道,"还没扯平么?" "早扯平了,我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感觉很好。"他托着腮,显露出一种天真的媚态。 "......" "虽然多少也有些担心自己下手会不会太重。" 那就早点坦白吧,冰魄心里道。 "但是我又实在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 银怜略微想了想,悠然道,"下次......把所有的针都拿出来消一下毒好了。" ".................." 倒地的一瞬间,星空在头顶旋转,要不是这番对话,冰魄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银怜原来也有这么邪恶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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