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淡紫默然无语,过了良久,他才说道,“很好,那么你就试一试拿走我的这条命,只是赌局另一边押上的是你的。”他忽然笑了,笑的有若春风,笑的满室都似乎充满了春光,好象在他面前的不是险些要了他命的杀手,而是红蕊楼上最妖冶的名妓。与此同时,他出手。
万紫千红总是春,这暗器就好象无数盛开在春风里的桃花,但这花却是勾魂夺魄的冥府妖花,只要沾到,就会魂飞魄散,楚远晴清越的身形在空中变幻了数次,终于在最后一刹那没能闪过,一抹灿烂正中胸口,他立即无力的倒地不起,一缕血丝自他的嘴边流下,那血竟然是淡紫色的。 柳淡紫疲惫的闭上眼,虽然胜负已分,生死已判,但赢的很累,更让他心惊的是楚远晴的来历,除了他是不是还会有其他人知道那个秘密,难道自己的方才担心是真的,他走到楚远晴的尸身前,这个青年最多不过二十岁,怎会知道那时的事?他陷入了胡思乱想之中,只觉心如乱麻。 楚远晴忽然张开眼睛向他一笑,笑如春风,娇媚无限。
柳淡紫好象重重的挨了一锤。
一柄冰冷的剑自下而上没如柳淡紫的小腹,又立即像灵蛇般缩回到青年的衣袖中去。
“你!”柳淡紫踉跄而退,他重重的撞在柱子上,如同离了水的鱼般大口的吸着气,“为什么,你明明挨了万紫千红。”
楚远晴小心翼翼的揭开自己的外衣,里面是一件散发出隐隐金色的贴身小衣,柳淡紫长叹一声,“金螭甲,你有备而来,我无话可说,呃——”他勉强站稳,“那你吐出的血也是幌子了。”
楚远晴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在地上,脆响声中,淡紫色的液体溅了一地。
柳淡紫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苦笑着说道“很好,难得有人竟对我如此知根知底,究竟是谁让你来杀我的,我不想带着疑惑死去。“
“今天和你的这一战我整整准备了七年,我早已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知己知彼自然百战不殆。你的暗器虽然很绝,但我找到了替你打造它的杜巧手,所以在我眼里它殊无神奇之处,更何况还有破尽天下暗器的金螭甲,至于指使者,我说的很清楚,我是为那些冤死在你们手中的人报仇来的,所以没有人指使我。”楚远晴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感情,他有些伤感,“是的,为了报仇,宋龙渊在死前告诉我,其他的六个人并不知道他的长相与来历,但终究会有蛛丝马迹留下,也许你知道一些?” 柳淡紫虚弱的一笑,充满了苦涩,“是那个人把我们召集起来,他许诺给我们很多东西, 燕秋横要的是两江的码头,宋龙渊得到的是一本古人剑谱,段云锦要的是武当的掌门位子,而我,他答应替我还掉拖欠的赌债,大概一百多万两吧。”
“为了这种东西……,”无波的眼神中终于有了怒气,“告诉我他有何特征,至少你也与他接触过,多少会些有印象,”楚远晴说道:“你没有必要在死前还替他保存什么秘密。”
“我们之间有过约定,事情结束后就各自东西再不会面,而那个人也的确替我还清了赌债,我可以告诉你,他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可以挥洒千金,也可以杀人无数,我见过他的出手,楚白山就是死在他的剑下的。”
楚远晴的眼中有星火一闪。 柳淡紫虽然濒死,但并未失去洞察力,“你姓楚,那楚白山是你的?” “我的父亲。”
柳淡紫惨然,子报父仇,天经地义。他挣扎的说道“楚白山名震天下,武功盖世,所率的十七铁衣也都是一流高手,却在一夜间全军覆没,他本人也难逃此劫,那个人的可怕可想而知,你苦心孤诣的想报仇,只怕也是白白送命罢了。”
“至少你已经付出了代价,其他的人也会,既然上天注定我的人生就是一条复仇之路,那我就会义无返顾的走到底。”
柳淡紫狂笑,他用最后的力气嘶吼“那就去吧,那个人能给我们这些好处,他自然是拥有极大势力的人,楚白山七年前陷入燕王与当今天子的帝位之争,终有古寺横死的下场,要除掉他这个燕王座下第一高手的人自然与那场帝争有莫大关联……呃,”自喉中喷出大量的血,柳淡紫无力的倒下,就此不动。
楚远晴出神的望着眼前这具失去了生命的躯壳,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良久,不曾动弹。
琴声若流水。
又一个萧索的秋日。 参天古树下,锦衣华服的男子静静的看着楚远晴那双在琴弦上流转自如的手,他掌中握着的青玉萧在班驳的日光下散发出润泽的光芒。 琴声突然转高,变的阴冷诡谲,似乎在平静的水面下潜藏有异常凶险的暗流,楚远晴的指尖急颤,琴音有如裂帛,随着断金切玉的一声脆响,弦断音绝。 华服男子抬起头,楚远晴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又想到往事了,”华服男子和煦的一笑,“本来这一曲你弹的很好,只可惜琴系心音。”他用青玉萧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掌心,“你能回来看看,实在令人高兴的很,我一直很担心你和柳淡紫的那一战,万紫千红的确是种不好对付的暗器。” “多谢你借给我金螭甲。”楚远晴面无表情的看着断开的琴弦,“我好象还是没办法达到无情无欲的境界,也许你说的对,我不适合作一个刺客。”他淡淡的一笑,些许落寂,些许自嘲。 两个人都不再言语,只剩下萧萧落叶在两人身侧飞舞。 “你还要再去吗?一个一个的找到仇家,再一个一个的复仇,”华服男子低低的问。 “是的,下一个是燕秋横,我知道你也正要对付他。”楚远晴停顿了一下,“不过他必须死在我的手里。” 华服男子并没有吃惊的样子,他很了解对方的性格,“落星堂的势力过大了,朝廷前几年一直忙于对付云贵一带的叛乱,现在乱平叛息,自然要回过头整治他们。” “所以你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就象以前一样,无论你怎样帮到我,都不过是凑巧罢了。”楚远晴望向华服男子,“并不需要这样做,你可以安心的做你的王侯,过钟鸣鼎食的生活,就象遇到我以前那样。” “是啊,”华服男子叹息道,“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再也不能教你弹琴,也不能和你琴萧相和了,人生在世,又能遇到几个知音呢?”他伸出手掸去楚远晴衣襟上的落叶,“知道吗,我喜欢你,远晴。” 楚远晴无语,他续好琴弦,这次他所弹的曲调更为清冷。 “每一次你都拒我于千里啊,”华服男子退后了几步,他缓缓的把青玉萧压在唇边和着琴曲吹奏,那是悠远而空朦的萧声。 夜深人静,顾梦衣翻阅着从京城加急送来的文书,他换下了那身华服,穿上了一件素白的衣衫。 他的脸上流动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华彩,他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清俊的男子,现在更添了几分肃穆与庄重。 此时此刻,楚远晴大概已经走的很远了,每次都是这样的来去匆匆,放下文书,望着窗外的无边夜色,顾梦衣忽然有一种很惆怅的感觉。“下一次见面又会是在何时,大概不会太久吧。”他喃喃的低语,但似乎回答他的只有深远的静寂。 “出来吧,莫要让露水沾湿了衣裳。”顾梦衣起身,他优雅的一拂袖,挥灭了明暗不定的烛火,“你来晚了。” “属下见四王爷秉烛夜读,不敢惊扰。”低沉的男声响起,一个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 顾梦衣淡淡道:“求真,事情办的如何?” 黑衣男子恭恭敬敬的答道“均已办妥,三日后这世上就再无落星堂。” 眼中的阴寒之色大盛,顾梦衣冷声道“他死,你自然是再高兴不过,我怎会不知你的心意,你等着接手燕秋横的势力好久了,不过别忘了你的身份,朝廷不会容的下有二心的人。“ “求真是四王爷座下一条犬,这一点求真时时铭记在心。” 顾梦衣不再理会他,他随手拾起搁在桌上的文书看了起来。 孟求真等着,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不在乎等上一时半会,七年前他就是伏在雪地里足足四个时辰,终于等到了一击中的时机,搏到了今天的一切。 今天?他还不是依然是眼前这个男子的一条家犬? 还要再等一些时日,黑衣的男子垂下头,为了遮掩他眼神中的波纹,那会泄露许多事情. “你在想什么?”就在此时,似乎在专注的看文书的顾梦衣忽然发问。 “求真在想为何四王爷还不下手除去楚远晴。”孟求真的心头巨震,这个男子,的确是自己一生的劲敌,尽管内心起了滔天的巨浪,但他的声音却依然平静。 “不要管与你无关的闲事,你只要按着定下的计划去做就行。” “求真,我有多久没有抱你了。”在孟求真微一颔首便要退下时,顾梦衣突然问道。 孟求真似乎整个人都冻结起来,过了片刻他抬起头默默的看着顾梦衣,两个人均是一语不发,终于是孟求真先出声,“七个月。” 顾梦衣点了下头,他的眼睛里好象有一团鬼火阴蔟蔟的燃着。 那绝不是欲火,孟求真觉得再也无法呆下去,他无法忍受被同性抱的耻辱,更无法忍受不带一丝感情的泄欲。 可是必须呆下去,自己还没有完全具备对抗顾梦衣的实力,无论是对抗他的权力,还是对抗他天下无双的剑法,或许这又是一个屈辱的夜晚。就像以前无数个漫漫长夜一样的难熬。 “你可以走了。” 孟求真微微怔了一下,这句话多少出乎他的意料,但他还是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去。 当走到门边时,他听到男子的低语,“求真,你一生中可曾有过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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