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与饕餮相比，我在战斗的经验上差得太远了。而且继承这个灵力的时间也不长，想要融会贯通，完全发挥它的力量也是有困难的。但是......
"但是，我们两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或下来。而且，现在看来，最后死的大概是我吧。我只希望你能放过我的那些族人们，这一点要求，不过分吧。之前杀死神兽的罪，用我的命已经足以抵偿了。那么，我们开始吧。"
饕餮没有立刻回应，甚至没有别的动作，还是只让我看到他的侧脸。其实，当我在说这些话之时，心里还是有些痛，但是更多的还是麻木，绝望大致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吧。面对饕餮，面对自己的这份感情，我果然还是不成熟呢。这么想着，我退后了一步，手中凝出了一条水蓝练，准备好了战斗。
"你要对我说的，真的只有这么多吗？"饕餮站了起来，"没有别的了吗？"
我保持着战斗的状态，死死盯着他。他是神族最优秀的神将，要与他为敌，除了谨慎没有别的办法。饕餮慢慢走到与我仅有半臂的距离，注视着我的眼睛。我有些紧张地握起了拳。
然而，接下来，没有法术、没有攻击、没有伤害。饕餮什么也没有做，却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我！
"宵月啊宵月，你到底要怎么折磨我！"他咬牙的声音和收紧的臂膀，清楚地告诉我，他现在的情绪几乎已经在爆发的边缘，"我一直在等，一直再等见到你的机会，你要对我说的就只有战斗吗？！"
手中的彩练悄悄散掉了，我任他这么抱着，发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那一点与他敌对勇气，瞬间消逝。
"你知道的......杀死你的方法......"我在他怀里喃喃说。
"当然知道。自己已经被封印了一次，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那你还这样没有防备地靠近我做什么？！你想死了是不是！放开！你放开！"我用尽了全身力气想推开饕餮，但他反抱得更紧。
"宵月！"他呵止了我，随即声音就变得温柔，"我不会再放了......我沉睡在封印里千年，一直都在后悔。如果当初衍琰离开的时候，我看懂了他的悲哀，就不会有那么痛苦的结果。所以......我泛过的错，绝对不会再重演一次了......宵月，我不会再伤害你的，你对我而言是那么珍贵......如果放开了你，我一定会......后悔的......"
第二十九章
如果放开了你，我一定会后悔的......
只是听到这一句，我知道，自己是再也没有可能对饕餮动手了。我们两人在这份爱情面前，都是输家，永远永远，不会有人赢。
他的唇覆了上来，我细细回应。捧住他的脸，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和温度，压抑已久的思念瞬间决堤。
"宵月......"唤着我的名字，饕餮压上来，我环住他的脖子和腰。命运、责任、理性、思维......都在这一刻被我彻底抛弃，放开自己的身体尽力去接受，只希望可以成为一体。我无所顾及地哭喊着他的名字，不是因为他进入时的痛，而是因为心痛。
我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黑暗的沼泽中无法挣脱，饕餮是我唯一的光，比空气更重要。没有空气，我可以慢慢窒息死去，但如果失去了他，那么，大概连死对于我的意义也会一并失去。
我们疯狂地做爱，每一秒都被当作是生命的最后一秒。直到两个人都感到深深的倦意，饕餮才拥着我，安静地躺在这片高远的天空下，看着日落晚霞，看着星辰渐明。
"饕餮，你看这些星星，真的知道人的命运么？"我问。
"或许它们知道，只是没有人能看懂。"
"是啊，就算看懂了也没有用，难道还有谁能改变那一切？不过是平添些烦恼罢了。而且......"说到这里，我转身面对着他，"我也不想看懂。看懂了之后，大概我就没有勇气认识你，没有勇气爱上你，更没有勇气和你走到今天了。"
饕餮笑笑，吻了吻我的额头。g
把脸埋在他颈间，闷声道："饕餮，最后对我说一次，你爱我。"
"宵月，我爱你。"再次听到他对我说爱，心里的幸福一如当初。
抬起头，我给了饕餮一个灿烂的笑："饕餮，你知道吗？我也爱你，很自私地爱你。所以......原谅我......"
说完，我挣开他的怀抱，开始慢慢地穿衣服、束头发，最后从容地离开，不再回头。
饕餮没有阻止，甚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此时的他已经被我用咒制住了所有的行动能力。我最后还是做了与衍琰同样的事，利用饕餮的信任，人为制造了灵力乱流。走之前，我划破他的手，取了几滴血凝成血珠，然后在他周围设下结界，为了保护他在灵力恢复前的安全。但是我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象他现在的表情，大概，是在恨我作出这样的决定吧。
隐藏起了自己气息和身形，我悄然回到了御鬼者的本营。因为灵力等级的差异，没有人感觉到了异样。潜入李杉的房间，他正在沉睡，沉睡对于他修复自己的原神是很有效的。虽然很想多看几眼，但是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我最多可以让饕餮在20分钟里无法恢复，如果超出，我的计划就无法完成。快速地施了一个安魂术，以保证李杉不会在这个时候醒来，然后我扬手让小妖离开我的身体，它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唧唧叫着不愿放开。我用另一手摸摸它的头，然后对它说："小妖，从今以后，你就把李杉当作你的新主人，他一定会保护你。"
说完，我集中起自己的意念，找到了小妖与我的灵力相连的地方，然后硬生生切断它，迅速转移到了李杉的身上。这不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但对于小妖来说，可能还是有些痛苦，但我之前给它的那个灵核可以帮它撑过去。
几分钟后，小妖顺利地接受了自己的新主人。它围着李杉飞了几圈，算是确认了新主人的气息，然后就一动不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似乎还是不舍。我很喜欢小妖，心里自然也不太好过，但是，能为它找到新的归宿，我也比较安心。
走出李杉的卧室，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去找师父。师父他太了解我，很多话也不必再说。
快速地飞到了战场中心，我深呼吸几下，然后撤去了隐身术。
在我的身形显现在战场上的瞬间，两边同时激烈地躁动起来，一边是震天的欢呼，一边是刺耳的谩骂，几乎就要动起手来。
为了止住混乱，我向半径千米以内的地方发出了一个强力的灵震，这样便可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果然，战场周围安静了下来，飞廉和师父似乎都意识到了我有话要说，迅速命令双方绝对不可以动手。
"请各位就此停止攻击，所有的战斗都结束了。"使用了灵力传音，这些话都可以很清晰地让每一个人听到，"事情的开头就是我方的错，因此，我方必定给出一个交待。对此，我与饕餮已经达成了协议。今天就由所有的人见证，我张宵月，以御鬼者最高灵力者的身份，为死去的神兽偿命！"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御鬼者中间松了一口气的人有之，不肯善罢甘休誓要为战友复仇的人有之，还不能相信所有的辛苦就此结束的人也有之。另一方同样也有不同的反应，但是这个结果可以说对他们比较有利，因此，反对的声音相对要小一些。
师父和飞廉为了稳住所有人，都是分身乏术，但他们的传音之术却不约而同地在我耳边响起：
"宵月，你要做什么？！"
我没有理会，继续道："我知道这样的结果有很多人都不能接受，特别是在这次的战斗中失去了亲人、朋友，或者爱人的人。但是这样下去，除了对双方实力的消耗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所以，为了让这个协议成立，饕餮将以自己的灵力为基础，在此地留下一个‘协约之印'，刻印的人当然是我。从今以后，人族、神族和世间所有灵兽将谨守此印的铭文，不可互相杀戮，违者将被诅咒致死。"
"张宵月！你找死吗？！"飞廉听到我的话，直接就喊出了声。另一边，我可以感觉到师父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我身上，他似乎早已对我的选择有了心理准备。
刻下‘协约之印'并且加上足够的灵力支持，可以赋予协约以诅咒的保护，让所有明知协约内容却违反了人因诅咒而死。这种诅咒所用的灵力只是在需要的时候由刻印的契约者提供，当契约者死去的时候，刻印自然失效。但是，刻印所用的不是灵力，而是人的魂魄之力，也就是说，刻印的人和提供灵力的人不是同一个，而刻印者则会因为因为失去所有的魂魄而死。我相信在我死后，没有人可以伤到饕餮，而且他是神将，不存在寿命的终止，因此这个刻印就会永远存在下去。
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就要死了，但我却觉得有一点小幸福。算时间的话，饕餮的灵力已经开始恢复了，恐怕是心急如焚地想赶过来吧。刚才我取了他的血，就是为了定这个协约，虽然他不知道协约的内容，但是凭他对我的了解也可以猜到我肯定是要一死的。
放开一直紧握的右手，两颗红得刺眼的血珠跌落到了地面上，一触地便化成了液体，渗进了土壤。然后我用划破自己的右掌，血流了出来，顺着指尖一滴一滴落地。两个人的血就好像是媒介，我开始念起了刻印仪式所用的咒文。
"天地万宗，日月星君，八海知闻，普告生灵，以灵为始降我光辉，浩浩冥冥不生不灭；浩劫之初，无使复在，九曜顺行，解滞豁怀，天地同生扫秽除愆，使我长生......"
"住手！！！"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是饕餮，他在我就要念完最后一句的时候赶到了。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法阻止这一切。
我的脚下就在我念起咒文的时候开始，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半径三米左右的光圈，每念一句咒文，光圈内就会多一些字符和图案，这就是刻印所要的阵法。只要阵法启动，这个光圈除了刻印者就无人能够进入了，当它完成之时，那么我的魂魄也就会作为祭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若是平时的饕餮，大概还有能力强行打破这个阵法，但是我之前把他的血珠也用了进来，作为刻印的灵力提供者，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动用自己的力量。
"宵月，我求你，快停下！停下！宵月，我们还要在一起的！宵月！宵月！！求求你，停下来！"饕餮不停地喊我的名字，同时几乎什么也不考虑就用自己的身体来撞光圈上无形的护壁，好几次都被强烈的冲击震倒，重摔在地上。所有不知内情的人都被这种场面给弄得愣住了，无数人心中最冷酷最凶残的神将，现在却像疯了一样喊着自己的敌人的名字，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飞廉冲上来拉住饕餮："大人，您别这样！大人！"但她的努力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
"饕餮，"看到这里，我终于还是无法继续沉默下去了，"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他依旧没有放弃："什么再见......你这个混蛋！当我是傻瓜吗？！停下来，快停下来！"
我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变得更加鲜红的双瞳，安静地微笑，然后转过头，念完了咒文的最后一句："使我长生......天地同根！结印！"
第三十章
宵月
光圈内的文字和图案已经完成，渐渐散发出了柔和的灵力波动，颜色也由原本的单纯金色转化为金红和水蓝的辉映。光圈开始上升，顺带也把我的身体往半空带起。光圈从我的脚下抬升到了腰际，停留一会儿后再次向上，最后到了我的胸口。一种灼热的感觉在身体上蔓延，自心脏到四肢，最后是在额心。稍稍低头一看就可以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光圈内的文字和图案都消失了，而在我的皮肤上浮现出了这些文字和图案，现在的我已经是真正的祭品了。光圈的边缘开始模糊，然后像水中的颜料一般化开来，缠绕在我周围，让我目之所及皆是浓雾笼罩的景象。只是不知其他人眼中的我，此时又是什么模样。
这些颜色美丽的雾蚕食着我的力量，我就好像是泡在温水里的糖，虽然并不痛苦，但也确实在被溶化。完整的灵魂可以让人全面地感知这个世界，拥有完整的喜怒哀乐，而现在，我对外界的感知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开始是声音，然后是冷热，再之后是呼吸......当一个人无法在感觉到任何东西，那他的所有感情也会被稀释，最后完全消失，也就是说，此时的生与死是相同的。
原来我就是这样死的，似乎也没有什么痛苦，该感到庆幸么？都说人的死的时候，眼前会出现这一身所经历的所有事。在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因为灵魂的不稳而逐渐崩溃之时，我真的看到了很多东西，每看到一件事它就会从我的脑海中彻底湮灭，悲伤、遗憾、快乐、愤怒......这些感情也就随之散去了。但我看到的所有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只有一个人，还有那美艳的红。
他是那样神奇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刚一出现就打破了我对神将的映象。
他的眼睛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宝石。
他长长的红发摸起来像绸缎，躺在他身旁，我最喜欢他的长发覆盖的感觉。
他做的饭、他煲的粥，每一样我都喜欢。
他的笑容很温暖，他的手也是一样，还有，他为我挡过风。
他很上镜，虽然故意在嘴硬，但是我还是喜欢看他的巨幅广告。
他喜欢逗我，把我玩得团团转，最后又总是让我开心。
他带着我到处游玩，从来不会拒绝我的心血来潮，反倒把我宠得无法无天。
他骗过我，瞒着我做了很多事，但是我却一点计较的立场也没有，因为他总是用那种方式保护我。
最后，他的名字模糊了，样貌也不再清晰。
但是我记得，记得他的眼神和声音，记得他曾经说过，他爱我。
在最后一点意识就要消失前，我还有一句话要留给你，我的爱人-- 你，真的是我生命中，
最眩目的奇迹。 如果你听到了我的话，请笑着送我离开。 饕餮
时间在我面前失去力气，一个千年，十个世纪，却没有带来一点痕迹。
七百年前的今天，我去参加了李杉的葬礼，从他那里带走了小妖。小妖现在也可以独当一面了，他老是爱化作宵月的样子，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弄得我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李杉走的时候，还遗下了遗园子的绣球花，看了那花我才明白，原来他也想了你三百年。
宵月，不知道这一切你是否能看在眼里。当初你走得好潇洒，连一点魂也没有留下，只剩下了这副躯壳。虽然我用灵力把他保存了起来，但是你却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
你留下的协约我一直保护得很好，这千年里，两边加起来有好几百人曾触犯过那个诅咒，但那也是前五百年的事了。而现在，新的御鬼者们几乎对那一切没有记忆。你所希望的世界，已经到来了。
我们一起的时间那么短，对于一个神将来说，好像是一个瞬间。但是你在这个瞬间里打下的印记，却无法消退。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飞廉，自己就到处走走看看，就像当初你所希望的那样。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早已不是我们熟悉的样子，但是你的脸，你的每一个表情我都记得。
我记得你笑起来弯弯的眼角。
我记得你仰头看星星时，脖子和肩的线条。
我记得你煞有介事地给我讲御鬼者的背景的样子。
我记得你别扭地看着我交给你的存折，心里暗暗挣扎要不要解的可爱。
我记得你气呼呼地让我不准叫你老婆的动作，让我总想再逗逗你。
我记得你在看到美丽景色时真心的快乐，仿佛你就融进了那个地方。
我记得你哭泣时，无助的泪。
我记得自己伤害了你之后，从你严重看到的悲哀。
我记得你离开我之前，在我怀里闷闷的样子。
我记得你站在光圈之内，长发翻飞的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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