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卉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某一点,我顺著她的目光看去──嗯,一双紧紧交握的手,是我跟云谦的。 我炫耀似的对她笑,摇了摇两人交握的手。 云谦温和地揉散我的头发,我感觉到他也放下心来的轻松。 吕卉均意义不明地笑:「又不是只有你记得,我们都记得。」 我察觉到她话里的问题,狐疑地问:「你们?」 然後目光飘向以溪,以溪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好久,那种眼神让我冷汗淋漓,良久他才笑说:「是啊,又不只有你一个人记得。」 我觉得脑子突然一片空白。35 「你在说什麽?以溪。」我不敢置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他冷笑:「我只知道有人利用完我就跑了,乐颠颠地跑回他旧情人身边了。你真当我是免洗筷,用完就丢?」 我僵了身子,往後倒退好几步,撞上了云谦,云谦把我环绕在他怀中,语调疑惑:「你们在说什麽?小羽,你的脸色怎麽那麽白?没事吧?」 以溪以溪......他以溪。是那个跟我相处了好几年的以溪,是我上辈子的恋人。脑子突然刺痛了一下,几个画面闪过......云谦抱著吕卉均一脸的抱歉,而我靠在以溪怀里对云谦冷笑,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底下的拳头握得有紧。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我像是被电击似的逃离了云谦的怀抱,全身抖得不像话:「云谦......云谦,你骗我!」 大学的几年记忆全数回笼。 那年我拿到大学合格通知单,兴冲冲地冲到了云谦的怀里,我们从高中就在一起了,还是因为以溪才成为情侣。若不是因为以溪在天台吻云谦被我看到,我想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喜欢云谦...... 我忿忿地跑开,云谦追了上来,面红耳赤的告诉我他喜欢的是我。 我们相拥,以溪安分地退出。 而後,吕卉均插了进来,云谦对我说她是他妈妈好友的女儿,所以对她特别照顾,我不疑有他。跟云谦甜甜蜜蜜地过了一年,该做的都做了,第一次他进入我的时候我疼得哭了。 那天是云谦19岁的生日,我们两个过,在旅馆的小木屋里回忆过往,他的温柔让我心醉神迷。怯怯地吻著他,云谦也很紧张,他触摸我身体的指尖在颤抖,划过我的肌肤令我颤栗不止。 他吻著我的唇跟全身,我将身心都交付给他。 那晚他叫著我的名字,我抱紧他在他怀中大哭,窗外的雨一直下,响奏著我们的爱情进行曲。 我知道这样的关系是秘密,不可告人。我只能在躲躲藏藏间找取一点甜蜜。云谦的纵容跟宠溺,我知道我一辈子都不可能放手,即使跟礼教背道而驰。 一天,吕卉均找我上天台,告诉我她喜欢云谦,云谦的妈妈也把她当云谦的未婚妻看,但我相信云谦,他不可能背叛我。我义正言词地对她宣示我永远不会放弃云谦,她势在必得地对我笑。 那阵子我非常不安,常常抓著云谦就不放手,云谦的手上全是我的指印。他温柔地对我笑,告诉我不必担心。不停地说爱我,抚平我恍恍然的心。 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夜,我到云谦家找他,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云谦的房间,房门虚掩,里头有细碎的声响。我故意恶作剧地大叫著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床上两个光裸的身体。 云谦和吕卉均。 云谦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揉了揉睡眼看到我还对我微笑,见我脸色苍白才发现他自己一丝不挂,房间里充满了情事过後的味道,不可掩饰,我连劝服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仓皇地逃离。 明明做错事的不是我,为什麽我却是最心痛的人? 云谦不断地找我,我不断地躲,把自己关在家里,缩在角落什麽都不听什麽都不想,催眠我自己什麽事都没发生。但是好难、真的好难,因为我好爱他。 最後是以溪撞开房门,把一个礼拜未进食的我抱进怀里,我在他怀里呜咽不止。 从此以後我的恋人是以溪,纪以溪。不是那个叫做夏云谦的人。他只不过是我国中到高中的好朋友,仅此而已。 那段时间只要一提到云谦我就会晕眩呕吐,只有在以溪身边时我能控制自己,像个害怕的老鼠只能躲在自己的洞穴,只要被动一下都会严重犯病。 云谦悲伤的眼睛在对我诉说,可是我避而不见,我告诉他:我爱上以溪了,我现在才发现我对你的不是爱情,那不过是友情,只是因为太过友好,我误认成爱情。 云谦的解释终究还是石沉大海,我不想听见任何关於他的事,有关他的记忆我一概封锁。 我知道这样对以溪不公平,但是在逐渐忘掉云谦这个人以後,我真的有喜欢过以溪,不过也单单是喜欢而已,因为我的心早就不在身上了。 云谦後来休了学,因为吕卉均怀孕了。班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订婚了,除了我。我跟以溪转了学,妈妈担心我的病没办法根除,只好答应让我跟以溪住在一起,因为只有跟以溪在一起时,我才会开怀大笑,忘记一切。 现在我一切都记起来了,现实却是我没想过的残酷。 「怎麽了?」云谦茫然不解,眼神担忧,想过来抱我。 我红了眼眶对云谦大吼:「你别过来!」 云谦愣了:「小羽?」 为什麽?为什麽要让我想起来!我全身冷得厉害,红著眼看向吕卉均,她一副看戏似的悠然自得,我怎麽会笨到以为她有多单纯,想到曾经自己还觉得她可爱就觉得可笑。 「你跟云谦没机会,我早提醒过你,是你自己不听。」吕卉均得胜似的笑,碍眼得可以。 以溪的表情虽然强装冷淡,但我知道他担心我,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只要我一倒下他就会冲过来。他一直是我的支柱,我却背弃了他...... 我咬咬唇,下了决心:「以溪,我们走。」我走过牵住以溪,装做没看过云谦莫名的神色。 「你们谁能可以跟我解释一下,现在是发生什麽事情?」大头夹在中间,一脸莫名其妙:「还有,我可以出发了吗?」 我差点忘了大头。心中虽然冲突不断,我还是扯出笑脸对大头说:「你要去可以,不是今天。」 「为什麽?」 以溪对大头笑了笑:「我已经把校车的轮胎弄破了,你想去也去不成。」 「什麽!你们!你们疯啦?」大头叫归叫,还是迟疑地问我:「小石头,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的脑袋一下子有点负荷不住记忆,晕晕的视线不清。 最後我还是忍不住昏了过去。 留在最後视线里的是云谦,但是此时此刻我却宁愿从来都不认识他。至少这样,我不会体会心被撕裂的感觉,是怎样地痛。 36 在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再来是大头担忧的眼睛,云谦坐在我的身边,又是一次的守候,只可惜这次我不会再为他心动。我坐起身来,看到以溪跟吕卉均坐在不远的地方。 又是保健室。这里是我初次重获新生来到的地方。想到当初见到云谦的那份难以言喻的情感,忍不住心酸,有点想哭。很讽刺,我一直以为是我没有接受云谦的那份守候,没想到却是云谦的背叛让我不愿想起过往。 盒子被打开了,里面的事实多麽地不堪入目。 正巧在我跟云谦交往的第二天,我就回忆起过往,这是不是正表示著,连上天都不让我跟云谦有从来的机会,暗示我放弃他。 「你......」云谦见我苏醒,正想说话,被我一个撇头的动作噤了声,良久他小声地问:「......你还好吗?」 我没理他,大头看了看我们,眼里尽是不解,说:「小石头,你觉得怎样?」 面对大头我还是觉得庆幸,我想再也没有人能像他一样无私的照顾我,令我信任......连云谦也不可以。 我勉强笑了笑,摇摇头就想下床:「我没事,我睡了很久吗?」 「一个小时吧......」大头见我没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敲了一下我的脑袋:「都是你,害我对新生食言了,你可不知道我叫他们回家的时候,他们的脸有多臭。」 我瘪著嘴装无辜。大头还是喜欢敲我脑袋。 「不过没事就好,」大头无奈地揉揉我的头:「回家要好好休息。云谦,你跟小石头一起回去吧。」 我浑身一颤,云谦面露欣喜正要答应,我连忙说:「不用了,我......我跟以溪一起回去。」 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以溪,更何况我不想要跟云谦在一起,我怕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持会崩溃。 「小羽......」云谦欲言又止。 大头皱著眉,一脸不能理解:「你们到底搞什麽鬼?」 「没有啊!」见云谦要靠近我,我慌忙闪躲,跑去抓住以溪,求救似的说:「以溪,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以溪一直是我的救命良药跟避风港。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的自私......受了伤才会来找他,伤好了又跑回云谦身边。 以溪眼神复杂地看了云谦一眼,对我浅笑:「嗯。」 大头显然拿我们没办法,无奈地说:「好吧,随你。我现在要去收拾烂摊子了,你们自己摆平。」说完就走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我想赶紧离开这里,拉著以溪走。 「小羽!」云谦有点动怒,过来想碰我,我马上躲到以溪身後,他顿了顿,颓软地问:「你到底怎麽了?」 「没什麽......」我深深吸气:「云谦,我想过了,我後悔了,男生跟男生的爱情能有什麽结果?不如现在分手,大家都好过。」 云谦一震,声音有点抖:「......为什麽?」 我心痛,即使难以割舍,我还是得说:「原因我说过了。你还是找个女生在一起吧......比如......她。」我看了吕卉均一眼:「......也许这样我们以後还能做好朋友」 「我不能理解。」云谦眼神坚定地抓住我:「你必须解释清楚。」 「你还不懂吗?」我忍不住大吼:「我很厌烦你了!总是出现在我身边,看了就讨厌,你识相点行不行!要不然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也许是我的反差太大,又也许是我说的话太过狠毒,云谦倒退了好几步,垂下头,没有再说话。我屏息等待他的反应,眼角看到吕卉均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像过了一世纪,云谦模糊且痛楚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好......我懂了......我不会烦你。」然後他抬头,眼眶通红:「希望我们以後还是好朋友......」 他握紧了拳头,缓缓走出房门。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我心上似的难受。 吕卉均跟在云谦的脚步後头,走了出去,临门前她回头瞥了我一眼,那意义我不明白,因为我早已浑身无力,被抽光力气似的跪坐了下来。 「以溪......我真的很白痴吧......」我低著头苦笑:「自己又送上门给人骗......」 以溪跟著蹲了下来,抚开我的浏海,看了我很久才说:「他没骗你。」 「......那你呢?」 「我怎样?」他露出了他招牌的痞痞笑容。 「你什麽时候回来的?我说......带著未来的记忆。」我双眼迷蒙地看他,死死咬著下唇止著泪。 他歪著头想了一下,笑说:「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我在医院里照顾你,好像睡著了,醒来的时候看到我妈把书包丢给我叫我上学,当时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我死了呢。」 我紧抓著他的手点头。以溪的妈妈......在以溪二十二岁那年癌症去世,他一直很孝顺,想必当时他一定非常激动吧。 「那你呢?」以溪莫名其妙地变得温柔的语气,让我更想哭了。 「我也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儿。」我顿了一下,迟疑地说:「那......云谦呢?他......」 「看样子他是不知道。」以溪拉著我起来:「好了,别想了,我送你回家,你该不会想我背你吧?」 瞧他一脸扭曲的面容,我忍不住破涕而笑,搥了他一下:「你白痴啊。」 「我哪有你白痴?笨死了。」他重覆:「笨死了。」 我怔愣:「以溪......」 「笨蛋!那麽多年保护你都不够。」以溪学著大头敲我头一下:「不好好看著你,你又跑了回去。」 「以後不会了......」我迷茫地说:「以後都不会了......」 我想我跟云谦之间应该就这麽完了吧......了无瓜葛......这样也好。 真的很好。 至少我还有推心置腹的哥儿们以溪,陪著我。 真的很好。
37 「石羽、石羽?」李立维在我面前挥手,不出我所料的,他当上了班长。 我懒洋洋地靠在桌上:「干嘛?」 「收数学作业。」他扬了扬手中的作业簿。 「喔......」我随手从抽屉拿出作业扔给他,继续懒洋洋。 李立维本来要走,却又绕了回来:「我说你是怎麽了?」 「怎了?」 李立维仰仰下巴要我顺著他角度看去,但我没有,因为那根本没必要,我不必看就知道後面是什麽。 「他们在交往吗?」李立维皱著眉头,显然对我冷漠的态度感到不解。 「我不知道。」我把头撇向另一边。 「你们不是好朋友?」 「谁跟你说的?」我扯扯嘴角:「我可从来都没说过。」 他瞪著眼睛看了我半晌,乾脆一屁股坐在前面的位子:「吵架啦?」 「......没。」我闷闷地说。 「骗谁呢。」李立维笑著:「赶快合好吧!要放寒假了,我准备邀全班一起到我家海边小屋玩,在那之前你们把心解给解了,到时候才玩得尽兴。」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好啦,我知道了,快去收作业,老师要来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往我身後唤:「夏云谦!」 没想到他会来这招。我死瞪著他,见他笑吟吟地引来了云谦,我感觉到云谦就站在我的旁边,心一跳,我差点跳起来落荒而逃,可是却被李立维按住了身体。 「什麽事?」云谦清淡的声音在我耳边,我闭上眼睛,不看、不听,就什麽都没有。 可是他们的谈话还是灌到了我耳朵。包括李立维问他寒假有没有空,还有云谦沉默片刻,才在李立维表示全班都会去的情况下,答应了。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声轻轻地响起,不过这时听起来有些空洞。 我还在装死,李立维不给我活命的机会,硬拉著我起来,宣布:「到时候你们两就一间房呗,那屋子很大,都是双人房。」 在那人身边我顿时失去一切勇气,呐呐地说:「我......我没......」 李立维笑著打断:「就这麽定了。」 为什麽?为什麽云谦不反驳?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我不理他,他也识趣的不来找我,吕卉均跟他总是出双入对,虽然我看得出来一直都是吕卉均主动,但是他也没拒绝不是麽?他还想怎样?难道想脚踏两条船? 我心中忿忿不平,冲口而出:「你凭什麽帮我决定!」 李立维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有那麽大反应,解释道:「大家都分好房了,只剩你们......」 其实话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不想再伤害任何人,只要是对我好的。 想拒绝他,但是又怕他会有疙瘩。 算了,住一间又不代表什麽。我口气酸酸地说:「你跟我住你女朋友不会吃醋吗?」 云谦怔忡:「什麽女朋友?」 三个月来我们第一次的谈话,居然是这种话题,我讽刺一笑:「吕卉均呀。」 「她不是......」他急切地想说话。 「不干我的事。」我哼了声坐下,逐客:「我要睡觉了。」 我感觉到他在我身後站了很久,李立维见到这种场面也知道他不好掺合,识相的走了。不知道云谦站了多久,我闭著眼睛还真的差点睡著,等到老师进来了我才惊醒,那时的云谦早已离开。 我拿出书本,碰触到自己的体温,才发现自己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我还是很怕见到他,就连说话也一样。 放学的时候我急急忙忙地收拾了书包,冲到校门口,以溪靠在那里已经等候很久,看他旁边围的一群人就知道,以溪的魅力还是很大...... 我喘呼呼地说:「呼~让你久等啦!」 他敲了我的头,我敢说他最近是敲上瘾了:「你也知道久?大寒流来了还敢让我等?」 自从以溪他放弃了出国的机会,到现在都三个月了,他每天都会绕到我的学校等我,我们再一起去图书馆查资料。我记得吕卉均有提到什麽法器的,我想了解到底我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又是为了什麽原因,不止我一个人来,连以溪也搭上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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