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血天对待叛徒从来不直接取人性命,而是攻心为上,让人恨不得一死方快。 赵沂然十分清楚木血天的脾性。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哼,也难怪,你隐居练武两年,剑法初成便即杀上各大门派,所以毫不知情。」 「什么?」
「云宁以白道之首身份,广发武林帖,欲寻访一名唤水静的女子。」木血天一 脸鄙夷,「偏巧我先一步得知水静消息,便告知云宁欲以水静换你,云宁一口答应... 水静年方二九,貌美如花,温柔贤淑,我虽不知她和云宁的渊源为何,但瞧云宁态 度,绝不比一般。」顿了顿,又冷然道,「你可以拒绝相信,但若非条件交换,我 哪能如此轻易在你睡梦之中将你带离云岭宫。」 赵沂然紧紧抓着锦织床被,垂首不语。木血天见赵沂然内心已有一丝动摇,笑 意更加深沉,「放心,我会让你回云岭宫看清事实,不过,在此之前...,」木 血天手掌一拍,便有六人鱼贯进房,「这些人均是为你所灭的门派弟子,每一个都 恨不得拆你的骨,啖你的血。」 木血天一扯赵沂然披散的墨黑长发,迫他抬头看清自身处境,「你说,什么方 法最能伤害你?」 赵沂然眼瞳猛地急速收缩,射出昔日为杀手时的寒芒,轻声道,「不过是群自 称为名门正派的伪君子,我还嫌杀不痛快!」 其中一人闻言大怒,上前便甩了赵沂然一巴掌,「所谓邪不胜正,今日你落入 我们手里,便是报应。」 「哼,你们今日与血天一色昔日首领勾结,难道不也是邪魔歪道?」 那人脸一红,因羞愧更是气愤,「呸,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我今天便叫你 为你所犯罪孽偿命!」言毕,便要拔起腰间佩剑,斩毙赵沂然。 「慢!」木血天一瞪,那人惧于木血天威势,悻悻收剑。 赵沂然则全然不理那人动作,只侧头对木血天沉声道,「这群人亦有份灭血天 一色,你却与他们联合?」 「该利用的当然要善加利用,日后他们自是难逃一死。」木血天淡淡回答。 「什么!?」那六人听木血天说得轻巧,均是又惊又怒,一方面知木血天之能, 不敢冒然出手,一方面却咽不下这一口气。 木血天环视一周,冷笑道,「你们若不平,自可一齐出手攻我,不过,现下首 要之事,应是解你们身上之毒。」 原本满腔怒意的六人均是一呆,转愤怒为羞恨。 「毒?」本以为木血天请这六人来是为了折磨自己,但他却在这六人身上下毒? 猜不透木血天本意,赵沂然心下惴惴。 木血天俯身在赵沂然耳边低语,「没错,你不是也知道这种毒?会让人燥热难 当,热血沸腾的极品...算来毒发时间也要到了...。」 赵沂然全身一震,颤声道,「你竟用了情丝!」 「呵,若不用情丝,你又非天仙美女,那群人恐怕只想杀你,无意辱你... 你就尽情享用吧。」木血天一笑,猛然撕裂赵沂然的衣衫,微深的光泽肤色上布满 浅浅的红印,竟极度媚惑,木血天心中一动,讽刺道,「也许不用情丝,你惯于受 男人恩泽的身体也能诱人情欲!」 回首见那六人从原来不情愿的神色改变成染满情欲的潮红双眸,赵沂然慌极, 若是身体上的拷打,他自是处之泰然,毫不皱眉,但换成这种事,只会让他忆起昔 日云宁残忍地强迫他的痛楚。 明知凭现下的身体状况毫无反抗能力,赵沂然仍是不停挣扎,木血天嗤笑,似 是嘲弄他的不自量力,原本压制他的手索幸松开,冷冷退到一旁。 赵沂然一手拉起残破的衣袍,立时便要跃下床,还没动作,已被扑上的数人束 缚住手脚。 「走...。」话未说完,已被堵住了嘴。 只有被云宁碰过的地方被侵犯了...恶心,耻辱,不甘...。 赵沂然闭上了绝望的眼眸。 * * * * *
血天一色的首领曾告诉赵沂然,永远不要相信。
卧龙山庄的薛昊曾言道,他想看看赵沂然的结局。 赵沂然对自己说,他喜欢云宁,他决不后悔。 所以即便是目前这样凄惨的状况,赵沂然也只是咬紧牙根默默承受。 终于结束的时候,赵沂然也昏了过去,残弱的身体本不适合这样的虐待。 待得悠悠转醒,所有人均已离开,而赵沂然却被扔在云岭宫附近的树林里。 浑身上下皆是白浊黏腻的体液,腥□的气味令赵沂然忍不住撑地甘呕起来,直 呕到淌下眼泪,赵沂然方能稍稍停止这无意义的行为。 已经脏了...比以前更脏了...。 了无生趣的躺在地上一会儿,赵沂然复又挣扎着奋力站起。 身体仍因痛楚不停颤抖,但眼神却载满毅然之色。 赵沂然曾三番四次绝处逢生,原就是坚韧之人。 昨日,在青岭的柔情蜜意,均是假的吗?已然被欺骗过一次,如果这次真如木 血天所言,云宁背弃了自己,自己又该如何...。 赵沂然摇了摇头,苦笑中又有一丝沉静。 除非云宁亲口承认,否则赵沂然绝不死心! 脚步很沉重,却很坚定。 赵沂然缓慢地走向青岭。不想这么狼狈的去询问云宁,更想沉淀一下纷乱的心 情。青岭冷冽的湖水,可以给予自己更多的勇气吧? 赵沂然勉强对自己笑了笑,拨开草丛,扶着树木,转过山坳。 青岭的景色仍是很美,银白的瀑布仍是气势雄伟,但原来这带给赵沂然温暖的 绝美景色现今却令他心冷。 赵沂然的眼睛却盯在不远处的一对背影。 两人靠的很近,从身后看来,女子穿着鹅黄衫子的纤细体态竟美丽的不下于身 旁的白衣男子。 「宁儿,这便当作是...我们俩人的青岭,可好?」 那是昨日赵沂然才说的话,虽然云宁没回答,但依后来的行为,赵沂然私心以 为云宁是默认了。 却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从来,都没有所谓两人的青岭。 撑着几近虚软的身体,赵沂然回身,离开。 他是灭三帮十六派也未曾手软的赵沂然,要走,也要挺起脊背,孤傲的走。 只是没料到,最终,云剑猜错了,自己想错了,昨日的种种,原来不过是南珂 一梦。 脸庞潮湿一片。 早已乾涸的心,均化成眼角晶莹的泪水。 压抑多年的酸楚,再也忍不住的决堤而出。 与云宁的回忆时间交叉地闪过脑海,恍惚中,赵沂然意识渐渐模糊,终于不醒 人事。 * * * * * 赵沂然仍回到了云岭宫。 当他自昏迷中清醒过来后,身上已换上乾净衣服,难以启齿的伤口也传来清凉 的药草味。没有探究是谁救了自己,赵沂然淡然留下。 云剑依旧来得甚勤,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些复杂的情愫;云宁则消失了踪影,想 来是陪伴着赵沂然在青岭遇见的那位女子。没有多问,赵沂然仅是日日倚着床头, 静静沉思。 然后,某日,一位少年夹带冲天怒火,梃剑直刺赵沂然,跟随于后急奔而至的 云剑连忙阻挡,三人中,两人剑拔弩张,一人仍旧静静悠悠半躺床前,所有的纷争, 在赵沂然耳里仅剩下茫然的空音。少年似乎走了,云剑则喟然轻叹,轻轻拥了拥赵 沂然,当做告别,之后,再没出现。 负责送饭的人依赵沂然要求,将从数瓶渐增为数坛的烈酒随饭菜送入窗门紧闭 的小小方寸之地,收回残??时,酒坛往往已空,菜肴却往往未曾减少。时间久了, 光阴彷佛静止在这小小的房间,经过房口的人经常能听见越来越严重的咳嗽声,那 样像是把心呕出的声音,让路经的人越来越少,许多仆役宁愿绕路,也不敢行经这 过于偏僻的角落。 抚着胸,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近来清醒的时间渐趋减少,赵沂然明白自己的 时间已然不多了。原本,如果好好保养身体,尚有一年寿命,但现今不过了三月有 余,身子却已如风中残烛般衰竭。 还有多久才能解脱呢? 饮下一口酒,伴随着轻咳,赵沂然微微苦笑。 还苟延残喘的活着,或许是尚存一线希望吧?冀盼着终有一日,云宁会想起自 己这么一个人还在等着,踏入这被黑暗侵蚀殆尽的地方。 然后,纵使不甘,自己也可死的暝目了? 狠狠将剩余的酒一口饮尽,却因赵沂然的手不停颤抖,酒水溅了许多出来。 脑中一阵晕眩,大限将至了吗? 放下酒坛,缓慢的,赵沂然首次走到门前,略一迟疑,慢慢的抬起无力的手, 罔若用尽全身的力气,狠命的推开两扇紧闭的门扉。阳光猛地满天扑地照射入赵沂 然的眼中,留下大片刺眼的白光。眯了眯眼,赵沂然茫然的迈开了脚步。 信步而走,赵沂然并没有目标,他不知道,该离开云岭宫,还是再去看看云宁。 两股意念均让人不忍割舍,无法做出决定,赵沂然无所谓的晃荡。擦身而过的云岭 宫门人仆役见到赵沂然先是一愣,随即便当他透明人似的快步走开。 明黄色的群摆飘扬,在花园游走的美丽女子微笑的朝赵沂然走来。 没有想到会遇到水静,赵沂然一怔,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你是谁?怎么我从没见过你?」 黄莺般清脆明亮的声音,秀丽无双的容颜,脸上的笑容丝毫不逊于顶上的太阳, 赵沂然有一瞬间的目眩。 没有回答水静的问题,赵沂然仅是呆呆的注视着这颠覆自己幸福的女子,手尖 微动,凌厉的杀气已然笼罩全身。 水静却是全无知觉,甚至将手轻触赵沂然的脸颊,奇道,「你是哑巴么?脸色 怎么那样苍白,毫无血色,像是透明的一样?」 温暖的手在触到冰凉的面颊时,杀气刹那勃发,败坏的身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力量,手一动,竟紧捏住水静的咽喉,水静啐不及防,惊讶的睁大了眼,想说些什 么,半开的唇瓣却只能发出几声短促的音符。 「放开!」 怒叱声随着掌风拍至。赵沂然甚至不用回头,也能在心中勾画出来的相貌模样。 云宁洁白的衣摆再度染上赵沂然的鲜血。
赵沂然感觉到有某种东西完全从内心剥落脱离。 一种名叫希望的光芒。 于是从此只剩黑暗。 浮云 17 「宁儿,你...可不可以赠我一个风筝?」 倒下时,望见云宁满含错愕情绪的眼眸,赵沂然笑着说。 也许是童年的记忆使然,风筝在赵沂然心里一直保有微妙的地位。如果要用一 句字词代替的话,风筝,同等于自由。 然而,这是赵沂然二十多年来,渴望却从未获得的东西。 * * * * * 当感情走到尽头时,是不是放弃了反而能真正的自由? 苍白而纤细的手指抚上放置在桌上的风筝,赵沂然有些释怀的笑了。 那日,云宁一掌击上赵沂然后,反而呆愣住了,一脸不敢置信。先是喃喃的问 赵沂然为何不避,之后才发现此刻倒在地上,十数天未见的人竟清瘦许多。 接着,是一团混乱──抱着赵沂然回房,叫大夫,怒斥下人,最后是倚着床柱, 静静凝思。 云宁离去前,终于开口轻声道,「小静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赵沂然没有回话,恬淡的一笑。 见赵沂然毫不在意的平静表情,云宁也就没有再继续述说关于水静,关于木血 天,关于所有不堪的,被误会的,无法开口的种种解不开理还乱的原由。-毕竟云宁 将心事隐瞒惯了,即便是相处多年如云剑等师弟们也未必能清楚云宁。 于是,在很多年以后,云宁变得很喜欢解释,他会对任何细琐的事情仔细讲解; 云宁也总是望着窗外的落叶,对身旁的云剑黯然道,「我恨我自己从没待他好过。」 然而,那终究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现在的云宁,还不懂得珍惜。
是不是,人非要等到失去了以后,才能明白,万紫千红中,自己等待的,始终 是那最初的灿烂? 可惜,覆水难收,破镜重圆也终究存有裂痕。于是,人只能在一次次秋日的叹 息中落下追悔的眼泪。 * * * * * 最后的日子是温柔的。 云宁会亲自下厨炖药,然后一口口的喂赵沂然。只是随着乌黑的药汁咳嗽喷出 的仍是鲜红的血液。 云宁会伴着赵沂然去他们初次相见的树林,一遍遍跳着最飘逸眩目,从未示人 的舞步。 云宁会去云岭宫后山的练武场将风筝放高,然后从背后环抱着赵沂然,静静的 等待风停止,风筝飘落的那刻。 云宁也会抱着赵沂然去青岭──赵沂然已经无力行走──那个相约只属于两人 的地方。面对这曾让自己心碎的地方,赵沂然的笑容仍是恬静而满足的;望见赵沂 然笑靥的那一瞬间,云宁会更加抱紧了赵沂然,用着前所未有的热切力道,牢牢抱 著...。 这段日子,也是沉默的。 赵沂然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刚开始云宁以为赵沂然是对心怀怨怼,但赵沂然看自己的眼光始终毫无恨意, 仅有一片风清云淡的平静。 直到在一切终归于尘土后,云宁某日忽然想明白了,赵沂然不是不语,而是觉 得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那是一种心死般的淡然。就彷佛是,当云宁灰暗的心终于 懂得该怎么去爱人,赵沂然却因为等得太累,那即将到尽头的生命再也无力接受。 不是不爱了,而是,都,无所谓了。 看着这样的赵沂然,云宁向来不识情伤滋味的心,开始细细的痛着。以前他让 赵沂然尝过的痛楚,用着绵延悠长的形式一丝丝,一点点的慢慢侵蚀心扉,然后, 从此,云宁的生命里将不再会有温暖晴天,他的白天会是苍凉的秋,夜晚则是寒冷 的冬,那是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孤独与寂寞。 云宁只能,用余生去接受惩罚。 * * * * * 仍是第一次见面的树林。 这几日赵沂然的精神很好,反倒是云宁的脸色一片惨白,彷佛他才是生病的那 一个。 可是,云宁仍是轻轻移动虚浮的步伐,在树叶间跳转环绕。 「已经是,秋天了呢。」 「我们相识的季节...。」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云宁来不及反应,于是云宁只能选择继续舞动,就怕一停下 来,会发现,停下的是一场乍至的美梦[自由自在]。 久未言语的声音很沙哑,却仍保有赵沂然独有的味道。 然而说了这两句后,赵沂然却停了口。 云宁转头一看,倚坐在树边的人儿眼眸紧闭,双唇微勾,依稀是个淡淡的微笑。 余音不绝,人已沓然。 「然?」 云宁的双眸糊了一地的枯黄。 秋风,不息。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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