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腿在发抖,我连滚带爬地追到李颜身边,跪在血泊里,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不,那不是我的声音,我从不曾听过自己如此歇斯底里嘶哑难听的声音:
"李--颜----!!"
恶搞结局(接七章后)
王子公主的故事从来都是好的结局,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一切悲剧的原因,只是我选错了童话。青蛙王子与公主并无交集而快乐王子的生命里甚至没有公主的影子。快乐王子总是会为他爱的人而死去,爱上他的鸽子也注定悲伤。错误的前提永远得不出最终的答案,再精妙的推理也只落得半路夭折的下场,名为幸福的结论永远可望而不可即。
我站在千华的墓园里,轻抚着蒙上薄尘的汉白玉十字架,凝视着早已泛黄的相片,当年和林忆风在这里为她庆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只是如今,我的青蛙王子乘上马车去了浪漫之都,再也不会回来。
"少云!"明朗的声音让我回头。
"找到你了。"他快步上前,把我拉进怀中。
我靠上他的胸膛,抬手环上他的腰,一如这几年我所做过的。
"今天......"他刚开口就被我打断。
"我知道,是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快乐王子的纪念日。"我就说过自己绝不会用和昕华一样的形容词。
"为何不去看他?"真心的询问,他总是如此宽厚善良。
我轻轻地摇头,不愿重复早已说过太多次的理由。
他轻叹口气,执起我的左手,吻腕上愈合已久的刀痕。多年来,他一直这样做,而几乎每一次都让我无法自制。伤痕,让我异常敏感。
"夜......"我轻唤他的名字。
白夜,我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情人,错过许多年以后,又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在T大校园里的邂逅,让我们彼此都惊讶不已。我还来不及想说什么好,就已经垂下泪;他还来不及介绍我和他的女朋友,就已经将我紧紧地拥入怀里。我们的灵魂深深地记得对方,彼此相同的意识在重逢的那一刻唤出对方的名字。辗转许多时日,岁月踏过青春,我们仍未长进,一切又重回原点。......
他为我而和女朋友分手。我告诉他不要再为我牺牲,我不值得。他拉起我的左手贴上他的心口,简单明了坚定地告白:"这颗心为你而跳。我爱你,当年的感情有增无减。"
我第一次全心全意地回应。我早已无力固守,也无任何东西再能失去。与李颜之间还来不及有经典或许也值得感激,这样才使得我的灵魂还残存着小半失去光芒的弧圈,留给白夜来收拾残局。人类是需要补全的,我,并不完整。
"火可以将物质带到另一个世界,而风则可以带去意识,心情、祝福和思念。"夜在我耳边低述着当年他告诉我,并一直为我所深信的话语。
我将涌起的泪埋进他怀中:"我哪里也没有去。我在这里,不是吗?"
风轻轻地吹起来,树叶沙沙地响。没足的青草滑过我的脚踝,一如光亚高中校舍后和南郊公园假山区的草坪。天色渐渐昏暗,夕阳的金纱裹住我的心。锁在心中的速写本摊开着,我的快乐王子在最后一页上对我轻轻地笑。
================================================================================
虽然这和本篇故事发展没有关系,但是在下还是不觉想说:就这么结局也没什么不好吧~~各位大人,你们说呢?
第八章
白色之于医院就如同铁栏之于监狱,是拥有绝对代表性却又万分招人讨厌的东西。我对医院可说是厌恶至极,太多不该死的人死在这里,又有太多该死的人在这里苟延残喘。比起它作的恶来,那些被救活的少数几个有价值的生命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然而没有医院还是不行的,没有的话我仅有的一个重要的人就活不下来,我深爱的李颜就会死掉了。感谢上帝他还活着,纵然断了几十根骨头,流失了难以计量的血,他还也是活了下来。他妈的!我为什么要感谢上帝?为什么在李颜被无辜波及之后我还要感谢他?!哦,或许我还是该感谢的,李颜与我这种人在一起,只遭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害就已经值得我千恩万谢。
从不敢去相信幸福,直到那一天,我第一次被幸福所淹没,体会到他的美好,宁愿溺死在里面;然后,就在下一刻,就在下一个瞬间,车祸把我拉回现实,从美妙的梦幻中拉回血淋淋的现实。一如十二点整的钟声,毫不迟疑,无所抗拒。与全身而退的仙杜瑞拉不同,我衣衫褴褛地暴露在追光灯下,无所遁形。我听见世界碎裂的声音,幸福化成血,从缝隙中流下来。
我几乎不敢去医院看李颜,我怕遇见龙珏玉,也怕遇见龙思祺。我还清楚地记得被龙思祺揍到墙上去的触感,脸上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痛楚;但我怕的不只这些,我更怕龙思祺眼中赤裸裸的恨意,怕去直接面对自己给李颜带来的伤害。他说的话,我还记得好清楚。他说他早告诉李颜说我不配,说他为李颜不值。这一切我都比他更明白,根本没有立场反驳。龙思祺的恨意已让我无力承受,我不知道龙珏玉还为我准备了什么。我伤害了李颜,她会怎样"不放过"我?我已无力揣摩。
手,明明已搭上门把,却不自觉地放开。我怕,怕着与李颜的再次接触。我对未来一无所知,不晓得还有什么在等待着我。这一切还只是悲剧的开始,我明白,一直以来压抑着的东西将会随之爆出来,将前些时日的平静炸得粉碎,炸得支离破碎......
"小子,是你吗?"李颜叫我,我不得不推门而入,习惯性地露出微笑,走到他病床边。
"怎么没睡,医生不是说要注意休息吗?"我看向他床头的电子钟:下午两点。
"你专挑这时间来,然后在我睡醒之前走,我怎么敢睡?"轻松地笑着,他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对不起。"我喃喃自语,不知为什么而道歉,只因为理由太多了吧。
"......"他抬起没有骨折的右手在我面前轻晃,又因疼痛而龇牙咧嘴。
"怎么了?"我心疼地包住他略有些浮肿的手掌,泪几乎就要掉下来。
"输液时弄破了血管,肿了一大块。托福,今天都可以不输液了,"他笑笑,"全身再没地方可以插针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头垂得更低,除了不明所以的道歉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找不到话来安慰我,只能轻轻地握住我的手。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别怪思祺。"
我一愣,惊讶于他如何知道,急急解释:"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伤的......"
"你再迷糊也不至于那么不小心,"李颜打断我的话,"要不是我暂时动不了而且他又那么惨的话,才不会轻易放过他。不等我好了,还是免不了他一顿好打。"
"龙思祺,他,怎么了?"我没有办法恨龙思祺,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恨他的资格。我只不过爱屋及乌地关心一下李颜的好友罢了。
"他跟刘逸吵了架,今天早上自杀了,现在还在抢救中,似乎仍没脱离危险。"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他很难过。为什么不与我分担呢?为什么要对我隐瞒?"小玉才来跟我闹过,所以才出了点状况。"他解释着手肿的原因。
我点点头,问:"龙思祺他,是因为我吗?"
"不会吧。其实是为刘逸,他跟本就不知道自己爱刘逸爱得有多深。"他苦笑一下,"不过追究起来,还是怎么样都跟我脱不了干系呢。"
也就是说,还是因为我吧。如果没有我,李颜就不会出车祸;如果一开始我就不曾出现,李颜和龙思祺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有我,是多余的。
见我又不应声,李颜不得不另起话头:"你的录取结果出来了没有?" "不知道。"我摇摇头。 "最近没看报纸和电视吗?到处都有高考的录取情况。"他有些惊讶。
"反正也就那么回事儿,"高考一完我就不在意这些了,"要么上线要么落榜,着急担心也没有用。"
"你啊......"他叹了口气,"倒也是,上了本科的话,这几天也就能收到通知书了,注意一下家里的信箱就行。"
"你的腿还疼么?"我不想谈跟自己有关的事情,李颜已经为我烦心太多。
"不怎么疼。"他看着自己高高吊起的腿,笑了笑。
"会不会没知觉?"我担心得很,担心他真如以前我曾调侃的那样,再不能风光地打篮球。
"怎么会,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明天拆了石膏就可以准备做复键了,今后照样能跑能跳。"他依然开朗。
"左手呢?"我记得是粉碎性骨折。他被送进医院时左手几乎成了泥,护士们都说恐怕保不住了。
"还得再做一次手术,就在下星期。医生说好了以后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言下之意就是说再无法打篮球了吧。而且,向来用左手画画的李颜相当长的时间之内都不能画出跟以前一样生动的人物素描了。一切,都是我害的。
"对不起。"我仍只会说这一句话。
"哪里,是我对不起你。"他苦笑着摇头。
"你救了我的命反而说对不起我,是否意味着我本来该死?"我故作轻松却玩起黑色幽默。
"我使得自己本该承受的痛苦转移到了你身上,你怨我吗?"他说得好绕,我却听得好明白。
我摇头,怎么会怨他?受伤的人是他啊。
"我觉得自己很失败。"他突然说。
"嗯?"我不解。
"我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可以给你幸福,却发生这种事,又让你受到伤害......"他似乎是在回想,"你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们算不算两败俱伤?"
"算吧。"我苦笑,"我不知道。"
"我没能力好好地保护你啊,让你伤得这样重。"他轻拍我的手。
"受伤的人不要说反话。"我没好气地轻揉他高肿的手背。
"你还相信我能给你幸福吗?"他看向我。
该如何回答?是或不是?肯定或否定?点头或摇头?我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我看向他的眼睛寻找答案。他是李颜,他现在很脆弱,他强烈地爱着我以致于失去了对自己的信任,只有我的信任才能成为他的动力;他为我而坚强,他为我而活。我有什么资格否定他存在的意义?我为什么还要否定自己?在李颜眼中,我找不到自己"不配得到幸福"的理由,而没有理由的拒绝我概不接受!
"我相信你。"我对他露出笑脸,从心底发出的溢满幸福的微笑,"只要你还活着,就是我的幸福还在,我当然相信你会让我更加幸福,让我比仙杜瑞拉更加幸运。我相信你。我爱你。"又一次吐露自己的心声,我感觉舒畅许多,一直硌在心中的死结滑落开来,不费吹灰之力。
"想通了?"他很惊讶。我知道他也能体会到我心中如同三重苦的海伦凯勒第一次领悟到水的意义时那种如醍醐灌顶的畅快感,那种春风化雨般的清明心境。他与我一样不敢相信,"为什么?"他明明笑着,却红了眼眶。
"因为我看到你的眼睛说爱我,然后被感动了。"仍旧如实回答,不作隐瞒。
"不怕再被伤害?"他问我也问自己。
"因为有爱,所以坚强、勇敢、无所畏惧。"我重复着书上的台词,才知道原来言情小说也并非全部胡说八道。
"为和今天如此肉麻?"他恢复正常然后挤眉弄眼。
"因为你想听,因为你肉麻,因为你的眼睛在撒娇说‘我还要听我还要听你再多说一些'。"
"会吗?会吗?真的假的?"他装模作样。
"是。会。"我点头肯定。
然后他笑起来,说:"我爱你,我会给你幸福。"
我回答:"我相信,我也爱你。"
从医院走出来的感觉从来不曾像现在一样好:天空从来不曾如此湛蓝,云朵从来不不曾如此洁白,阳光从来不曾如此温暖,世界从来不曾如此美丽。我抬手伸个懒腰,觉得长久以来压住自己的包袱都丢开了,轻松得不得了。痛苦与悲伤,都如过眼云烟,被清风吹走最后一丝痕迹。心扉上的锁"喀嚓"一声落下,孤独的小孩推开门,靠在玄关上晒太阳。
"告诉爸爸和妈妈,把一切都告诉他们吧。"我的心在这样嚷着,他累了太久,想把一切都甩开。我对自己点点头:告诉他们吧,他们会原谅我的。最疼我的人应该就是父母了吧,养育了我十八年,原谅了我十八年,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我暗笑自己的不确定,老是想着理应怎样,不敢确定。其实有什么不敢确定的呢?我已经得到了幸福,幸福在我手中拽得紧紧的,爸妈若知道也会为我高兴的吧。十八年,整整十八年,我第一次因不愿失去手中的幸福而认为活着是最美妙的事情啊!哪有可能被否定?
我不禁加快步子,只希望能早一刻回家。
"莫少云!"公寓管理员叫住我,招手让我过去。
我纳闷地走近办公室窗口,看见她递上快件签收簿。什么时候会有人给我寄EMS了?看着她手中的蓝色信封,我问自己。
"祝贺你了,少云!今后咱们这儿可就又多了一个大学生了!"
12/18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