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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月——十方

时间:2008-11-16 02:21:09  作者:十方
那一夜
月亮 崩溃了
它流出一地红色的泪光
像是承受不住的哀伤
为那永不能相见的恋人
为那凄凉奔它而来的女子
(一)铸剑师
从三十年前子承父业做了铸剑师的那一日算起,我的肉身就被彻底地困住了----困在这间热气蒸腾的炼房之中。
懵懂间,就已枯打了半世的剑。无奈中甚是觉得无味,若按着我意,铸剑只是权宜,本是不愿干那么久的,原只想着等父母亲大人过身后就改行去做屠夫!
是的!屠夫。因为我天生喜欢看杀猪,从小,便被那笼在声声临死哀鸣下的刀光和果敢震成痴迷,仰慕之余不禁偷偷埋了下大愿--我,秦飞!要做个屠夫!
为此,也曾经瞒着所有的人,用家中刚铸好的剑很是练过一阵子,只是无师无料﹑又摸不到窍门,再加上父亲的长寿,这个宏志便不得不不了了之。到了更后来......父亲,是去了,但京城里林立的屠场已容不得我再改行插足。为了糊口,也为了延下的血脉,我只能继续操我的家学炼我的剑。只是,每每火光四溅,挥汗如雨之际仍会有遗憾----
下辈子吧!下辈子,定要做个屠夫。
因为心中仍有不愿,所以很知道自己并非是个有感情的铸剑师,在我的手里出不了惊世的利刃,我也绝不可能恋上源于我手的剑,所以只能打些杀人的凶器,让它们银光逼人地出这间炼房,再轮回着沾上某些人的鲜血和生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是间接地实现了愿望,我确是个屠夫!只是,杀的不是猪。
环顾这间祖传炼房,在雾气的呼与吸间,灵与肉无垢地交织在眼前,经过繁琐的规律和精密的秩序,一把把剑挣扎着﹑呼啸着诞生于雄雄烈火之中,如初凝之露般纯洁﹑透明而不安,在成形的一刹那颤抖出一生光芒的精华后,随即黯淡衰败成死器,沦为我的糊口之物。
皱了皱眉,三儿又在外面大喊大叫了,不知已叮嘱过多少遍,怎的到现在还是不谙铸剑的要领--忌人声﹑禁喧哗,为何总是不听!上回十二皇子宣布大婚就叫得好似天崩地裂,这次又出了什么海枯石烂的事?
恨恨将手中的雏剑丢入废器堆,唉!又浪费了一块好铁!
心中有气,到了外屋就一直沉着脸,三儿知道原由,有些惶恐,急急忙忙迎上前一步,压低了声怯怯地唤我:"爹,有客人。"
客人?我冷哼了一声,怒火在胸中转了半轮还是渐渐缓了温。毕竟,开门做生意的,哪能对着财神爷摆冷脸谱呢!
顺了顺眼,终于看向来客,岂料刚一对上那眉目,心下就先迟疑了起来。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畏权怯贵,看不得金衣绫罗。只是,以前从没见过如此好容貌的。
大口灌下桌上的茶水,有些明白方才的自作多情。原来,三儿的紧张并非完全出于我的怒气。
"爹,客人想铸剑。"废话,我白了三儿一眼,哼出口恶气。
不然找我干嘛!杀猪啊!
尊客笑了笑,寒陋小屋顿时蓬壁生辉。我正眼花缭乱,他身旁气势凶恶的奴侍便已弯了腰,恭呈上一个锦盒,打开盒盖,现出盒中绢质的图纸。
"完全按照图纸煅造,不知可不可以?"
稍稍审视一遍,"很难!"我实话实说。以前从没有过客人要求铸此种形状的怪剑,又狭又长,却弯如新月,两边开刃,似剑似刀。
"价钱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我仍只是摇头,"很难!"
"你接受了?"那张美丽的脸上闪过一刹那的惊喜。
的确,很难不过是技术上的问题,并非是不可能,也不是推辞,只是很难而已。
我又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图纸,权衡利害。
三儿难得安静,只是进出不停地换着茶水。
"要有好铁。"我说,这是前提,同样也是难题。
"把石头拿进来。"他未有犹豫,只轻轻吩咐了一声,立刻就有两名大汉衔命飞奔而去,刚巧三儿捧着茶进来,见这仗势,立即手足无措,怯怯地只是站在原处。直到那两人又飞快地卷了进来才被吓回神,直直摔碎了我最喜爱的茶盅。
我竖起眉,正待开口责骂,却又被眼前之景震住,再也横不出半字来。
宁山的明黄石!
废水的二叫铁!
冯里的削山泥!
三块铁石只是静静地躺着就足以将我打铁三十年的经验和技术轻易粉碎。
刹那间,理智顿失,心思惶然,我的眼直了!
这些何止是好铁,就连锦绣楼虚置千金仅得一面的花魁秀秀,也从没让我如此目不转睛过。
石头的主人专注地看我,细细研究着我的表情,"可够打铁?"
我吓了一大跳,岂止是打铁!这里头的任何一块都足以买下三座锦绣楼外加附送鸨母﹑龟公﹑打手。
它们都是铁石中的帝王,并不单靠金银就能任意得之,得用鲜血和人命去换。
屋外传来鸟鸣,啁札之声像是乌鸦!不知不觉间,眼神迷离上一层不祥的薄雾。仅为了打造一柄古怪的弯剑就耗用如此宝贵之物?我有些不安起来,因为这已非普通的奢侈。
"敢问尊驾贵姓?"
坐在中央的男子微挑起眉,和气地笑着,侍立两旁的壮硕汉子却开始不耐起来,齐齐瞪出虎目,吓出我一身的汗,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犯下了行规天条,赶忙噤声,不敢再行造次。
"需要多少时日?"他却并没有追究我的失言,径自问着,似料定我已无法推拖。
"至少半月。"
"可否赶工?"
虽然面对的是数名彪形大汉的钢眉铁目,我仍勇敢地撇下嘴角。要知道,有些事的确是可以赶,比如杀猪﹑娶妇﹑生孩子;有些事则万万不行,就像打铁﹑下聘﹑写状纸。
杀猪的有杀猪的行情:讲究快意恩仇的准与狠,一刀下去,见血封喉,眨眼之间,猪脚是猪脚,猪头是猪头;但打铁的也有打铁的规矩,我的规矩就是慢:慢工里出细活,欲速则不达。
那男子看出我的勉强,也不相迫,只是叹口气,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良久才点头允道,"就半月吧。"
我像是偷得了便宜般泛起一阵的心虚,随从们见主子已妥协,也不待吩咐,便捧上只精巧木箱,稍一打开,就溅射出黄金的耀目光芒。
三儿从没见过黄金,无知者无畏,倒也只是愣愣地蹑在一旁窥观着。我却禁不住讶异,狠狠倒抽出一口冷气----这......这......数目太多了!不安又起。
要知道,这铸剑虽非易事,但也不至于是如此排场的绝学。重赏之下,又岂会轮到我秦飞?
"只是预付的工钱,"美男子如诗如画的眉目在黄金后舒展开来,"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勉强定下惶惑心神,知道后面的话才是重点。
"可否让在下全程参与铸剑?"
我一愣,随即恍然:对了!这就是致命伤!光此一点要求,就足以让京城所有能够打造此剑的铺子即时拒绝这笔生意。要知道,铸剑是家学,有子传子,无子寻徒。讲得粗俗,这也就好比处女的贞操,只有给自家的新婚丈夫才是正道,岂容外人中途参与!
"在下并无偷艺之心,"他见我沉吟,似有推拒之意,拢眉召告。
我点了点头,眼却瞥向三儿的方向。
"我接。"
男子惊奇地长身而起,我才发现,他竟比我这常年打铁的粗野汉子还要高大魁梧。
"你果真......应允了?"他颤声道,隐隐间透着些如释重负的喜悦,问得小心翼翼。也许是在我之前碰过太多钉子,失望的心膨胀得过满,不敢轻言希望,怕这一次破灭即成绝望。
我点头,为了那三块铁石,怎能不允?为了那耀目黄金,又怎么忍心不允!况且纵使他果存偷艺之心,不是我打铁铸剑的吹嘘,秦飞----虽不才,但,仅半月时光,量他也学不到多少赤金白银,就算他聪明绝顶真要学去了四五成也无妨,不就是铸剑嘛!谁稀罕!你稀罕?他稀罕?反正我秦飞是不会稀罕!
正自在心中左思右想,胡思乱想,岂料想到最后便想上了歪路,好像巴不得他真是来偷艺的,快快偷去我这一身负担,也好让我正大光明改行学杀猪。
等我再一次从妄念中回过神,却发现俊美的客人早已不见了,彪形大汉们不见了,就连三儿也不知踪影,整个铺子只余我一人愣愣地站着。
我看看地上的碎茶盅,看看盛放黄金的木箱,又看看泛着些微血光的三块铁石,不禁糊涂起来:下半辈子的奢侈生活都在眼前了,是否在做梦呢?
屋子里越来越暗,我蹒跚了几步,寻到张椅子坐定。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满满的一杯冰冷,没有丝毫喝过的痕迹。随手抄起,只一口就滴尽杯干,但喉中仍是燥火燎原,没有半点滋润,于是我愈发不能自拔地怀疑起这是梦境。
不知又过了多久,门外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卷来,踏碎了这一室的宁静与月光。
我一惊,忙起身,扑上前盖住盛满黄金的木箱,又强拧着腰伸手去抓那些铁石。心中正自兵荒马乱,却见是三儿直闯了进来,一脸令人震撼的兴奋。
"爹!您知道他是谁?"
我尴尬地咳着,软下四肢,松了戒备,顺势遮掩住此时的姿势。我总得维护一下为人父的尊严,在我唯一的子嗣面前。
三儿却浑然不觉,只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绚目的激动中,又跳又叫。
"爹!您一定猜不到!"
我有些好奇了,会是谁?难道是天子微服?不对,马上摇头自我推翻,当今皇上已年过六十,况又卧病已久,就算整日山珍﹑终年人参,也不可能保有如此年轻的好皮相。
那么----寒舍方才得的是哪位贵戚屈尊?
"是定远将军!"三儿急凑上前公布答案,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我一愣,什么?什么?将军?那个美貌的青年?那张斯文的脸?
"我一路偷偷跟着,眼见马车进了将军府,正好有个相熟的守卫,我问了才知道。爹!他真的是那个战功赫赫的定远将军!"
三儿眉飞色舞,大眼瞪住我的小眼滔滔不绝,使我清楚的看见,心中的火已烧上嘴角烧上眉睫,蔓延出我所陌生的光芒,使我心惊,没来由地惶恐起来。
原本,高官武将一掷千金,铸一把奇剑作玩物绝非罕事。我所害怕的,是三儿的目光,我虽不曾拥有却识得那种目光,它叫做----
爱慕... ...
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日升日落间,我仍操我的本行,铸我的剑,眼看图纸中的怪器渐渐成形。那将军果然天天驾临造访,一身尊贵地静坐在热气蒸腾的炼房中,颇为诡异。隐隐觉得不详,却又被金与铁迷了眼,如着魔般日复一日:开炉,起火,煅打。汗水燃烧的颜色与声响夜夜入梦,敲击地心酸而又沉重。
我的三儿则越来越古怪,似乎已戒了睡眠,眼神微妙,日夜奔忙,使我止不住地心慌。
那孩子,毕竟,是我唯一的血脉!
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约定交货的那天,客人却未准时,直拖到掌灯后才出现。我揭开遮布,露出半月来的成果---剑身弯出奇怪的弧度,隐隐泛着红光,透着血色。又是一把大凶之器!我强忍下不安,这是不详之物,天生命犯杀戮!
美貌如女子的武将恍惚地站着,如游魂般上前,抚上剑身,在我还来不及阻止之时,弯剑已呜咽着饮下第一口鲜血。
"大人!"随侍的仆役齐抢上前,吼得惊天动地,我愣在当场动弹不得,眼看着一手鲜血的美男子轻声斥退巨汉,他细看手中伤势,微微地笑,转身看我时,却满眼悲怆... ...
那夜,万籁俱静之时,我梦见阴雾缭绕间的鬼门缓缓开启... ...
一个月后,圣旨下:
族杀秦氏一门,鸡犬不留。
临刑前,我异乎寻常地镇定,因为我唯一的血脉----我的三儿,早在一月前的那天就已失踪。或许能活下来啊,三儿!三儿......
----我的女儿!!
刀光映着火光在秋的夜风中划过,衬出空中红得妖艳的满月,我睁开眼看天,微弱呼吸,虔诚祈祷:
菩萨!请保秦三平安!
还有----菩萨!菩萨!
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要当个屠夫......
(二)三儿
微风吹过,拂得满池菏香摇曳,斜提着酒壶立在桥上,禁不住探身去闻那诱惑,水波荡漾间,却只映出了我满脸粗糙,恨恨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匆匆跑下台阶。
今夜似乎特别热闹,将铜板和酒壶丢给酒保,暗自纳闷,四处张望。
对街的锦绣楼一如往常,昼伏夜出,张灯结彩。微敞的门楼前,摇晃的灯笼晕出风情的光,隐约跳跃在青石板路面上,被接踵的寻芳客踏成千片万片的残红----永世,不得超生!
我盯着门口花枝招展的老鸨和妖里妖气的龟公,心下好奇,听说锦绣楼的花魁秀秀美得就像天上的嫦娥。
我不知道嫦娥是何种眉眼,也无法想象。我所见过的最美的人应该就是那个站在对街截住个过路胖子的小翠了,她和嫦娥比,如何?实在拿捏不住标准,只是怔怔看她成功地倚着那堆肥肉入了锦绣楼。
"何事这般热闹?"我咽不下好奇,便拉住那酒保,他斜我一眼,阴阳怪气地哼了声,向对街努着嘴:
"花魁今天破身标价,"他凑了过来,满口都是恶臭,"叫价已过一千两!"顿了顿,"黄金哪!"
一千两黄金?我不是很有概念,可以买多少壶酒?
那酒保一脸愤世嫉俗,劈头掷过我的酒壶,又阴阳怪气地哼哈起来,眼光越过我,追着对街着红色薄衫的迎客女。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酒壶,呆呆站着,原来千两黄金就可以买到嫦娥!天上的尤物竟可用凡俗金银换得?!多么划算!那可是天仙哪!正自惋惜不值间,又被突至的巨响吓回了神,茫然地抬起头,看见空中升起巨大美丽的五彩花朵,那是皇城的方向----荣耀尊显的方向。
"十二皇子大婚了!"
我在街上快速地跑着,追着那片不断开出眩目花朵的天空。
真的,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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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如往常的炎热,照例禁不住那份挥汗如雨,便偷偷溜出大门,斜靠在树下打量自家院落。我极讨厌那敲打声,皱了皱眉,疲倦爬了上来,控制住神志。正自半梦半醒招呼着周公,却惊闻马嘶之声,勉强睁开眼,只一瞥,便吓回魂,两个巨汉杵在我左右,脸色不善。
"莽撞。"有声音轻轻传来,巨汉们立即神情恭敬,默退两旁,我便见着了他----那个男人。
电光火石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真是美!
"小兄弟,"他弯下腰,我立即屏住呼吸,"铸剑的秦飞是否住在这里?"
找爹?我愣愣地点头,心愈跳愈快,神智却渐渐清明起来。
"是吗,"直起身,他回首打了个响指,面目狰狞的巨汉躬身而退,大步跑开。
"客人... ...要铸剑?"深吸了口气后,我结巴着开口,偷眼瞧他。
他回过头,漂亮的眼缓慢地眯起,细细打量我。
我心捶如鼓,体内似乎也正铸着一把剑,承着他的目光水深火热!
半饷,他才松了脸色,微扬起嘴角,"是的,铸剑。"
"跟... ...跟我来!"蹒跚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无奈心却再也定不下来,蓦然回想起那夜的小翠,在绿酒红灯下,她风情着整张脸领那胖男人入锦绣楼... ...
微闪神,脚下便一阵大乱,控制不了向前载去,却在千均一发之际被人拉住。猛回头,满眼都是那美丽的眉目,不禁彻失了神魂,红透了脸... ... ... ...
我如临梦境般地站着,脚下躺着爹爹心爱的茶盅,它们碎得很彻底,残骸体无完肤,万劫不复。屋外隐隐传来声声鸟鸣,喜鹊!一定是喜鹊!模糊地想着,呵呵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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